【N】時間有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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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時間有魔法
——李邁：你明晚有空嗎？
五分鐘後……
——棉花糖.emoji：啊……應該有的。
——李邁：那我明天去接你？找個地方聊聊天？我知道你家附近有個不錯的清吧。
——棉花糖.emoji：？你知道我家住哪嗎？？
——李邁：哦，你在醫院填的表格裏有，我掃了一眼。
李邁：不是故意看的（刪掉）
李邁：因為挺順路的所以記住了（刪掉）
李邁：其實我不知道來著，準備問（刪掉）
對方正在輸入中……
——棉花糖.emoji（引用去接你那一條）：好：）
——李邁：【動畫表情】
——李邁：那明天見！
*
湯思趕工一個晚上，犧牲一半的睡眠時間，把明天要更新的內容存上稿了。
突然就很懷念以前只是兼職的時候，有種摸魚還能賺錢的感覺，果然喜歡的事情還是不能變成純工作，會幻滅的。
其實他隔天下午也能寫，但是一旦知道了當天有了某個安排，那在此前面的時間有很大概率都是荒廢的，因為根本無法集中註意力。
他痛恨這一點但對自己有自知之明，何況明天還不是普通的安排。
李邁把地方定在一個氛圍不錯的清吧，湯思酒量是不錯的，大學的時候有被拉去飯局湊過數，被灌過幾次酒但幸運地都沒有醉。
他一面又在琢磨，按他的職業敏感度，晚上，喝酒，這不會是什麽暗示吧？還是自己想多了？清吧而已，聊聊天，聊聊天。
當晚，李醫生真的到樓下接他，這算是約會了吧。他在心裏想。
湯思真的是有點緊張，因為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和情緒面對，上不去下不來的。
下樓之前還把自己寫過的小甜文重溫了一下，妄圖在裏面抄作業。怎麽大家都那麽會談啊，這東西能無師自通嗎？
沒關系，喝點酒而已，我又喝不醉，喝不醉至少還不至於出醜。
另一邊，李邁在來的路上帶了一束花，又覺得指向性太明顯，說實話對方還不太了解自己，雖然都喜歡男生，但也保不準就對他有意思啊。
所以李邁把訂的花放到後座上，用不用得上就隨緣了。
湯思收到信息後提前到小區門口等了，他住的地方是個蠻現代化的小區，規模不大，需求量極高，能算是蘿蔔坑，住戶大多是周邊大學出來租房的情侶或者是不住教工宿舍的講師。
靠近學校的地方總會比較有青春的感覺，也就是荷爾蒙泛濫。
小區門口旁邊是一條只通行人的小路，兩旁種滿了銀杏，現在還不是銀杏樹最漂亮的季節，但郁郁蔥蔥的枝葉也為膩膩歪歪的年輕人提供了絕佳環境。
等的時候迎面已經有兩對情侶走過了，邊走邊摟著，走成了蛇形，偶爾停下來打鬧，鬧了一下又旁若無人地接吻，親完後又急急忙忙加快腳步。
也對，現在是晚上了。
湯思被這氛圍熏得直發暈，直到坐上李邁的車，聞見一股淡淡的大吉嶺茶香。
他在副駕上看外面的後視鏡，然後不小心和後面一輛車裏的人在鏡子裏對視了一下。
尷尬得他忙移開目光，還咳了一聲。
李邁偏頭看了他一眼，估計以為他在打瞌睡。
“不好意思啊，本來想約你吃晚飯的，但晚上有夜班。”
湯思在北京四年了，聽慣了京腔那股犯懶的勁兒，但李邁的語調挺不一樣，有京腔的語氣詞，但是字正腔圓的。
“沒事兒，我時間比較靈活。”湯思剛還想說沒事他不用上班，想著還是算了，不然估計要解釋自己的職業，寫男同小說的。
腦子裏冒出那句話——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時間在某些時候就會走得很快，捏在手裏就這麽滑走了。
那家店真的離他家很近，感覺才坐上車五分鐘，習慣了出門半小時起步的湯思有點不適應。
“離我這麽近，早知道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晃過去都成。”湯思說。
“誒？都來喝酒了，你還開車幹嘛？”
李邁繞了一下，把車子停好，眼神往後座的花瞥掃過去，又摸了摸鼻尖。
“不礙事，我等會兒陪你走回去。”
“啊？不是，那你怎麽回。”湯思邊說邊解開安全帶。
“我打車也行啊，不遠。”
他說得隨意，湯思楞了楞又點點頭。“那……車呢？放這嗎？”
李邁確實沒想到這一層，腦子是一片楞怔，突然意識到他明天上班之前還得打車過來把車開回去。天殺的！
噗嗤。
湯思沒忍住笑了出來，又歪頭看他，還沒見過李醫生這麽呆的樣子，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掏出手機錄下來。
李邁手抓了一下後腦勺的頭發，扭過頭看副駕駛的人，“笑什麽？”然後又心虛地把眼神移開。
開車來是因為路上想買花，又不確定合不合適，所以放在車上有個考慮的緩沖空間，地方定在湯思家附近，是因為想陪他散步回去。
湯思看著李醫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被他問住了，更想笑了。
但他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沒有沒有，我們進去吧。”說完又快忍不住，尾音都是飄的。因為看到李醫生一副嘴角抽搐要笑不笑的樣子。
好，直接破功。
李邁看他這樣子，完全被傳染，雖然被逗笑的原因和笑的內容不同。
但兩個人像傻子一樣在酒吧門口笑得肩膀都在抖。
這家酒吧的店主就是吧臺的調酒師，是個年輕人，湯思看著大概和他一邊大，店裏是很暗的色調，裝修風格偏古典，桌上點了蠟燭，墻上貼了很多拍立得照片，蠟燭的光隨著微弱的風搖動著，連照片都變得柔和。
湯思要了一杯精釀，李邁是一杯度數很低的雞尾酒。
湯思看了他一眼，心裏有點疑問，但鑒於個人愛好不同，不能對別人的品酒愛好有什麽偏見。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
李邁跟他說了自己上大學的很多趣事，比如第一次上解剖課，第一次遇到極品鏟屎官，第一次上手術臺等等。
還說了小時候養過的貓和他喜歡的柿子樹，小學因為不愛說話被老師懷疑智力有問題，後來他媽媽在辦公室裏還跟老師理論一番，中學的時候被怎麽抓手機，又怎麽偷偷去辦公室拿回來這些事情。
湯思聽得津津有味，一點都不覺得無聊，好像從這些事情裏能拼湊出一個更立體的他，而且還有種莫名的參與感，像是自己也體會過一遍。
其實湯思很喜歡聽別人的故事，傳奇人生也好，家長裏短也好，暫且理解為窺探欲吧，還記得剛上大學那會兒，有舍友會跟家裏人打視頻，就在宿舍開著外放，湯思偶爾會在自己的座位上放空地聽一聽，聽別人的家人讓穿多點衣服，多喝水，要跟師兄姐打好關系，不要荒廢學業，類似這些絮絮叨叨。每次室友都會聽得很煩，說好啦好啦就想掛斷視頻，他倒是聽得挺溫暖的。
酒吧裏的音樂恰到好處，不會很吵導致影響聊天，這會兒正放到一首舒緩的英文歌。
“你呢，你也跟我說說你唄。”
湯思轉了一下面前的酒杯，手撐著頭在回憶，說說自己，要說點什麽好呢？
他沒有跌宕起伏的青春，更沒有妙趣橫生的童年，性格上也很無聊又單一，沒什麽好玩的事情可以說。
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說自己的工作。出於一些自尊心，他也只在這方面有點小成就吧。
“其實我是寫小說的，不過是網絡小說，不是正經文學。”
李邁蹙了蹙眉，隨後又舒展開。
“那豈不是不用上班，這也太爽了吧。”
湯思笑了，又點點頭，理是這麽個理，但你來試試看就知道爽不爽了。
“我覺得挺酷的，我語文很差，高中班主任說我寫的作文像翻譯器在英翻中。”
“沒關系，當醫生又不用作文好。”
“但是當醫生要會說話啊，真正工作了才發現說話的藝術才是大學最重要的課。”
湯思大為認同，重重地點了點頭，“其實我全職寫小說就是為了可以少說點話。”
這話又刀了李邁一次。他音量都提高了一點，“以前讀動物醫學，以為出來只用跟小動物交流，結果還是得整天說個不停。”
他們兩個說得很像有種“不想當人很久了”的意思。很傻。聊著聊著又笑作一團。
就挺不可思議的，兩個不愛說話的，專門約出來喝酒聊天，還給自己聊high了。
這家酒吧是續杯制的，湯思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杯了，在老板想過來再給他加的時候，他阻止了。
這酒有後勁，再喝要醉了。他又瞟了一眼李邁的酒。
“怎麽他只給我加酒不給你加啊？”酒精上頭，湯思說話都帶點鼻音了，他覺得自己可能真醉了。
“因為我不太能喝。”
湯思腦子轉了一下，給出合理的解釋，“不太能喝約來喝酒，想灌醉我啊？”又帶點怨氣似地看對面正襟危坐，儀表堂堂的李醫生。
李邁被他盯得心都虛了，把杯子裏剩下的酒一口悶了。
“沒有的事兒！”
……
“哦。”
這家店精釀很好喝，口感偏烈，不是小甜酒那一掛的，但香氣很足。
李邁的車就停在窗邊不遠，湯思有意無意地往那邊看。
李邁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幾眼，什麽都沒有啊。
“怎麽了，想回去了嗎，那走吧，我送你。”
湯思垂了垂眼，又淺淺地嘆了口氣，像是一個清醒的過程，說實話他很想吹一下冷風，太熱了，感覺腦袋都是燒的。
“你…車上是不是有東西？”湯思吸了一下鼻子說。
李邁又往車那看了看，以為是什麽人要偷車，怎麽可能？！
“啊？什麽？”
湯思本來就有點懵了，被他一問更懵了，難道又是我想錯了？
他低低地說了一句，“不是有花嗎？”
然後湯思看見李醫生楞了一下之後猛地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要幹嘛。趕著付錢嗎，不好意思，本人搶先一步了，嘿嘿！
有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湯思慢悠悠地回頭，是那個給他加了三次酒的老板。
“你好，想要留張照片嗎？”
老板問他們，還舉了舉手上的拍立得。
——“不用了，你等我一下。”
——“好啊，拍”
拍立得成像需要一點時間，湯思用手捂著，捂了一下又甩了甩。
珍貴的第一張合照啊。可惜不能帶走，拍的照片都是留在店裏的。
湯思發呆看了好一會，又跟老板說了謝謝，沒發現李醫生遛到外面去了。
不過湯思推開門就看見他手上拿著那束花走過來了。
心倏地跳了一下，然後越發猛烈。他還沒有收過花。
“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李邁把花遞給他。
湯思看了一下，他不是很懂花，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品種，花語又是什麽。
不過很漂亮。
酒精像是在他的神經裏面又發酵了一次，到達最高的濃度，他真的很暈了，有點太誇張了，居然能喝醉，懷疑人生了！
“為什麽送我花啊，不是生日啊。”
他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不過就是想說。
李邁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往左邊帶了一下，右邊是大路。
湯思又覺得自己還是挺清醒的，他還認得路，要先直走再左拐。
他手捧著花，李邁又跟他走在一起，現在是回家路上，真是讓人迷糊的氛圍。
“你看出來了吧？”李邁突然問他。
“看出來什麽？”
“其實……”
“其實什麽。”湯思覺得自己現在很沒耐心，沒耐心回答問題，沒耐心等，他只想聽。
兩人又走了幾步，昏黃的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還很近。
李邁踩著影子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送花，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挺喜歡你的，為什麽剛剛沒給，是因為害怕你對我沒意思。”
“沒有要把你灌醉，真的，那個老板我不認識，我發誓！”
“之前也是，專門在醫院蹲你來看貓的，還有問你喜不喜歡男生。”
……
李醫生好像在他旁邊劈裏啪啦說了很多，但湯思除了最前面的部分，沒記得多少。
夜風挺舒服的，他腳步輕盈，手裏的花味道很好。
像是精神上得到滿足，酒精攜帶困意滾滾而來，徹底放松了大腦。
“嗯！”湯思應了一聲。
李邁有點後悔沒攔著他喝酒了，“那，你呢？”
湯思笑了一下，又晃了晃手裏的花。
“沒有人送過我花。”他說。
“嗯。”
“如果對你沒感覺，我是不會收的。”湯思揉了揉鼻子，又踢開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
李邁覺得自己一杯倒的英名不虛，只是今天的酒勁來得晚，現在才開始暈。
湯思邁著步子，走得有點歪，碰了李邁的肩膀好幾次。
然後在拐進小區旁那條熟悉的小路的時候，被牽起了手。
真快啊，這就到了。
夜色已經很深了，在這條小路幽會的又換了一批人，旁邊的凳子上，就有一對情侶歪著頭靠近彼此，身上還背著雙肩包。
湯思看了一眼就移開眼神，然後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快走到小區大門口了，他咳了一聲。
“那個，我到了。”
你要上來坐坐嗎？這句他沒問出口。
“嗯。”
李邁還沒松開手，湯思感覺自己的手快被握出汗來。
身上還是很熱，像是有團微火在緩慢燃燒並且往外擴散。
突然，他覺得自己的手被慣性帶了一下，然後被灼熱的氣息撲了一臉。
“還挺舍不得的。”李醫生在他耳邊說，然後抱了他一下。
湯思頭放在他的肩窩，好不真實的感覺。他兩眼放空了一下，再聚焦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拿著滑板，打扮很潮流的小孩從父母車上下來，他爸爸提著他的小書包，媽媽手裏拿著像是夜宵一樣的包裝盒。
僅僅是一瞬，湯思覺得自己酒醒了一大半。
他從李邁身上挪開了點，又後退了一步。
再對上視線的時候，李邁覺得湯思的眼神很清，眸色很深。
“你還是再想想吧。”湯思看著李邁說。
李邁沒懂，沈默了一下。
湯思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像是心虛的小動作一樣。
“我還沒告訴你，我是個孤兒。”湯思看著李邁說。
李邁有一秒鐘的楞怔，然後又反應過來。
“那又怎麽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爸媽啊。”
湯思點點頭，又像是思考一番。
“其實我性格很差的，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真正的性格，我很不討人喜歡的。”湯思說得義正嚴辭，眼神可認真。
李邁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心裏湧起很覆雜的情緒。湯思長相明明很鋒利，說起話來像小孩一樣乖，還讓人揪心。
那麽可愛一個人，怎麽會說是很不討人喜歡。
湯思還在繼續說——
“我是農村人來著，不是本地的，而且我工作收入不穩定，說不定以後也沒有退休金，嗯……真的，你再想一下吧，我很容易讓人討厭的，連我爸媽都是，如果……如果……你現在不知道我，說喜歡我，以後要是討厭我的話……我挺受不了的…我……”
思緒像斷了線，表述完全沒有邏輯。
湯思懊惱地搖了搖頭，眼睛盯著某一處虛空，
“我、”
下一秒，眼前落下一片陰影，嘴巴被人堵住，沒說完的話也咽進了肚子裏。
吻很輕柔，青澀又迷亂，湯思本能地回應著，突然嘗到了眼淚鹹澀的味道。
心臟像是漏了一拍。
因為他確定不是自己的眼淚。
時間真的會抹平很多東西，湯思現在已經不再會因為過去特別傷心了，直白地說出來也不會有很重的情緒。
時間會帶走很多。
但也會帶來心疼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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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邁：哦，你在醫院填的表格裏有，我掃了一眼。
李邁：不是故意看的（刪掉）
李邁：因為挺順路的所以記住了（刪掉）
李邁：其實我不知道來著，準備問（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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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很懷念以前只是兼職的時候，有種摸魚還能賺錢的感覺，果然喜歡的事情還是不能變成純工作，會幻滅的。
其實他隔天下午也能寫，但是一旦知道了當天有了某個安排，那在此前面的時間有很大概率都是荒廢的，因為根本無法集中註意力。
他痛恨這一點但對自己有自知之明，何況明天還不是普通的安排。
李邁把地方定在一個氛圍不錯的清吧，湯思酒量是不錯的，大學的時候有被拉去飯局湊過數，被灌過幾次酒但幸運地都沒有醉。
他一面又在琢磨，按他的職業敏感度，晚上，喝酒，這不會是什麽暗示吧？還是自己想多了？清吧而已，聊聊天，聊聊天。
當晚，李醫生真的到樓下接他，這算是約會了吧。他在心裏想。
湯思真的是有點緊張，因為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和情緒面對，上不去下不來的。
下樓之前還把自己寫過的小甜文重溫了一下，妄圖在裏面抄作業。怎麽大家都那麽會談啊，這東西能無師自通嗎？
沒關系，喝點酒而已，我又喝不醉，喝不醉至少還不至於出醜。
另一邊，李邁在來的路上帶了一束花，又覺得指向性太明顯，說實話對方還不太了解自己，雖然都喜歡男生，但也保不準就對他有意思啊。
所以李邁把訂的花放到後座上，用不用得上就隨緣了。
湯思收到信息後提前到小區門口等了，他住的地方是個蠻現代化的小區，規模不大，需求量極高，能算是蘿蔔坑，住戶大多是周邊大學出來租房的情侶或者是不住教工宿舍的講師。
靠近學校的地方總會比較有青春的感覺，也就是荷爾蒙泛濫。
小區門口旁邊是一條只通行人的小路，兩旁種滿了銀杏，現在還不是銀杏樹最漂亮的季節，但郁郁蔥蔥的枝葉也為膩膩歪歪的年輕人提供了絕佳環境。
等的時候迎面已經有兩對情侶走過了，邊走邊摟著，走成了蛇形，偶爾停下來打鬧，鬧了一下又旁若無人地接吻，親完後又急急忙忙加快腳步。
也對，現在是晚上了。
湯思被這氛圍熏得直發暈，直到坐上李邁的車，聞見一股淡淡的大吉嶺茶香。
他在副駕上看外面的後視鏡，然後不小心和後面一輛車裏的人在鏡子裏對視了一下。
尷尬得他忙移開目光，還咳了一聲。
李邁偏頭看了他一眼，估計以為他在打瞌睡。
“不好意思啊，本來想約你吃晚飯的，但晚上有夜班。”
湯思在北京四年了，聽慣了京腔那股犯懶的勁兒，但李邁的語調挺不一樣，有京腔的語氣詞，但是字正腔圓的。
“沒事兒，我時間比較靈活。”湯思剛還想說沒事他不用上班，想著還是算了，不然估計要解釋自己的職業，寫男同小說的。
腦子裏冒出那句話——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時間在某些時候就會走得很快，捏在手裏就這麽滑走了。
那家店真的離他家很近，感覺才坐上車五分鐘，習慣了出門半小時起步的湯思有點不適應。
“離我這麽近，早知道你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晃過去都成。”湯思說。
“誒？都來喝酒了，你還開車幹嘛？”
李邁繞了一下，把車子停好，眼神往後座的花瞥掃過去，又摸了摸鼻尖。
“不礙事，我等會兒陪你走回去。”
“啊？不是，那你怎麽回。”湯思邊說邊解開安全帶。
“我打車也行啊，不遠。”
他說得隨意，湯思楞了楞又點點頭。“那……車呢？放這嗎？”
李邁確實沒想到這一層，腦子是一片楞怔，突然意識到他明天上班之前還得打車過來把車開回去。天殺的！
噗嗤。
湯思沒忍住笑了出來，又歪頭看他，還沒見過李醫生這麽呆的樣子，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掏出手機錄下來。
李邁手抓了一下後腦勺的頭發，扭過頭看副駕駛的人，“笑什麽？”然後又心虛地把眼神移開。
開車來是因為路上想買花，又不確定合不合適，所以放在車上有個考慮的緩沖空間，地方定在湯思家附近，是因為想陪他散步回去。
湯思看著李醫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被他問住了，更想笑了。
但他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沒有沒有，我們進去吧。”說完又快忍不住，尾音都是飄的。因為看到李醫生一副嘴角抽搐要笑不笑的樣子。
好，直接破功。
李邁看他這樣子，完全被傳染，雖然被逗笑的原因和笑的內容不同。
但兩個人像傻子一樣在酒吧門口笑得肩膀都在抖。
這家酒吧的店主就是吧臺的調酒師，是個年輕人，湯思看著大概和他一邊大，店裏是很暗的色調，裝修風格偏古典，桌上點了蠟燭，墻上貼了很多拍立得照片，蠟燭的光隨著微弱的風搖動著，連照片都變得柔和。
湯思要了一杯精釀，李邁是一杯度數很低的雞尾酒。
湯思看了他一眼，心裏有點疑問，但鑒於個人愛好不同，不能對別人的品酒愛好有什麽偏見。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
李邁跟他說了自己上大學的很多趣事，比如第一次上解剖課，第一次遇到極品鏟屎官，第一次上手術臺等等。
還說了小時候養過的貓和他喜歡的柿子樹，小學因為不愛說話被老師懷疑智力有問題，後來他媽媽在辦公室裏還跟老師理論一番，中學的時候被怎麽抓手機，又怎麽偷偷去辦公室拿回來這些事情。
湯思聽得津津有味，一點都不覺得無聊，好像從這些事情裏能拼湊出一個更立體的他，而且還有種莫名的參與感，像是自己也體會過一遍。
其實湯思很喜歡聽別人的故事，傳奇人生也好，家長裏短也好，暫且理解為窺探欲吧，還記得剛上大學那會兒，有舍友會跟家裏人打視頻，就在宿舍開著外放，湯思偶爾會在自己的座位上放空地聽一聽，聽別人的家人讓穿多點衣服，多喝水，要跟師兄姐打好關系，不要荒廢學業，類似這些絮絮叨叨。每次室友都會聽得很煩，說好啦好啦就想掛斷視頻，他倒是聽得挺溫暖的。
酒吧裏的音樂恰到好處，不會很吵導致影響聊天，這會兒正放到一首舒緩的英文歌。
“你呢，你也跟我說說你唄。”
湯思轉了一下面前的酒杯，手撐著頭在回憶，說說自己，要說點什麽好呢？
他沒有跌宕起伏的青春，更沒有妙趣橫生的童年，性格上也很無聊又單一，沒什麽好玩的事情可以說。
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說自己的工作。出於一些自尊心，他也只在這方面有點小成就吧。
“其實我是寫小說的，不過是網絡小說，不是正經文學。”
李邁蹙了蹙眉，隨後又舒展開。
“那豈不是不用上班，這也太爽了吧。”
湯思笑了，又點點頭，理是這麽個理，但你來試試看就知道爽不爽了。
“我覺得挺酷的，我語文很差，高中班主任說我寫的作文像翻譯器在英翻中。”
“沒關系，當醫生又不用作文好。”
“但是當醫生要會說話啊，真正工作了才發現說話的藝術才是大學最重要的課。”
湯思大為認同，重重地點了點頭，“其實我全職寫小說就是為了可以少說點話。”
這話又刀了李邁一次。他音量都提高了一點，“以前讀動物醫學，以為出來只用跟小動物交流，結果還是得整天說個不停。”
他們兩個說得很像有種“不想當人很久了”的意思。很傻。聊著聊著又笑作一團。
就挺不可思議的，兩個不愛說話的，專門約出來喝酒聊天，還給自己聊high了。
這家酒吧是續杯制的，湯思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杯了，在老板想過來再給他加的時候，他阻止了。
這酒有後勁，再喝要醉了。他又瞟了一眼李邁的酒。
“怎麽他只給我加酒不給你加啊？”酒精上頭，湯思說話都帶點鼻音了，他覺得自己可能真醉了。
“因為我不太能喝。”
湯思腦子轉了一下，給出合理的解釋，“不太能喝約來喝酒，想灌醉我啊？”又帶點怨氣似地看對面正襟危坐，儀表堂堂的李醫生。
李邁被他盯得心都虛了，把杯子裏剩下的酒一口悶了。
“沒有的事兒！”
……
“哦。”
這家店精釀很好喝，口感偏烈，不是小甜酒那一掛的，但香氣很足。
李邁的車就停在窗邊不遠，湯思有意無意地往那邊看。
李邁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幾眼，什麽都沒有啊。
“怎麽了，想回去了嗎，那走吧，我送你。”
湯思垂了垂眼，又淺淺地嘆了口氣，像是一個清醒的過程，說實話他很想吹一下冷風，太熱了，感覺腦袋都是燒的。
“你…車上是不是有東西？”湯思吸了一下鼻子說。
李邁又往車那看了看，以為是什麽人要偷車，怎麽可能？！
“啊？什麽？”
湯思本來就有點懵了，被他一問更懵了，難道又是我想錯了？
他低低地說了一句，“不是有花嗎？”
然後湯思看見李醫生楞了一下之後猛地站了起來。
不知道是要幹嘛。趕著付錢嗎，不好意思，本人搶先一步了，嘿嘿！
有個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湯思慢悠悠地回頭，是那個給他加了三次酒的老板。
“你好，想要留張照片嗎？”
老板問他們，還舉了舉手上的拍立得。
——“不用了，你等我一下。”
——“好啊，拍”
拍立得成像需要一點時間，湯思用手捂著，捂了一下又甩了甩。
珍貴的第一張合照啊。可惜不能帶走，拍的照片都是留在店裏的。
湯思發呆看了好一會，又跟老板說了謝謝，沒發現李醫生遛到外面去了。
不過湯思推開門就看見他手上拿著那束花走過來了。
心倏地跳了一下，然後越發猛烈。他還沒有收過花。
“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李邁把花遞給他。
湯思看了一下，他不是很懂花，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品種，花語又是什麽。
不過很漂亮。
酒精像是在他的神經裏面又發酵了一次，到達最高的濃度，他真的很暈了，有點太誇張了，居然能喝醉，懷疑人生了！
“為什麽送我花啊，不是生日啊。”
他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不過就是想說。
李邁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把他往左邊帶了一下，右邊是大路。
湯思又覺得自己還是挺清醒的，他還認得路，要先直走再左拐。
他手捧著花，李邁又跟他走在一起，現在是回家路上，真是讓人迷糊的氛圍。
“你看出來了吧？”李邁突然問他。
“看出來什麽？”
“其實……”
“其實什麽。”湯思覺得自己現在很沒耐心，沒耐心回答問題，沒耐心等，他只想聽。
兩人又走了幾步，昏黃的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還很近。
李邁踩著影子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送花，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挺喜歡你的，為什麽剛剛沒給，是因為害怕你對我沒意思。”
“沒有要把你灌醉，真的，那個老板我不認識，我發誓！”
“之前也是，專門在醫院蹲你來看貓的，還有問你喜不喜歡男生。”
……
李醫生好像在他旁邊劈裏啪啦說了很多，但湯思除了最前面的部分，沒記得多少。
夜風挺舒服的，他腳步輕盈，手裏的花味道很好。
像是精神上得到滿足，酒精攜帶困意滾滾而來，徹底放松了大腦。
“嗯！”湯思應了一聲。
李邁有點後悔沒攔著他喝酒了，“那，你呢？”
湯思笑了一下，又晃了晃手裏的花。
“沒有人送過我花。”他說。
“嗯。”
“如果對你沒感覺，我是不會收的。”湯思揉了揉鼻子，又踢開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
李邁覺得自己一杯倒的英名不虛，只是今天的酒勁來得晚，現在才開始暈。
湯思邁著步子，走得有點歪，碰了李邁的肩膀好幾次。
然後在拐進小區旁那條熟悉的小路的時候，被牽起了手。
真快啊，這就到了。
夜色已經很深了，在這條小路幽會的又換了一批人，旁邊的凳子上，就有一對情侶歪著頭靠近彼此，身上還背著雙肩包。
湯思看了一眼就移開眼神，然後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快走到小區大門口了，他咳了一聲。
“那個，我到了。”
你要上來坐坐嗎？這句他沒問出口。
“嗯。”
李邁還沒松開手，湯思感覺自己的手快被握出汗來。
身上還是很熱，像是有團微火在緩慢燃燒並且往外擴散。
突然，他覺得自己的手被慣性帶了一下，然後被灼熱的氣息撲了一臉。
“還挺舍不得的。”李醫生在他耳邊說，然後抱了他一下。
湯思頭放在他的肩窩，好不真實的感覺。他兩眼放空了一下，再聚焦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拿著滑板，打扮很潮流的小孩從父母車上下來，他爸爸提著他的小書包，媽媽手裏拿著像是夜宵一樣的包裝盒。
僅僅是一瞬，湯思覺得自己酒醒了一大半。
他從李邁身上挪開了點，又後退了一步。
再對上視線的時候，李邁覺得湯思的眼神很清，眸色很深。
“你還是再想想吧。”湯思看著李邁說。
李邁沒懂，沈默了一下。
湯思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像是心虛的小動作一樣。
“我還沒告訴你，我是個孤兒。”湯思看著李邁說。
李邁有一秒鐘的楞怔，然後又反應過來。
“那又怎麽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你爸媽啊。”
湯思點點頭，又像是思考一番。
“其實我性格很差的，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真正的性格，我很不討人喜歡的。”湯思說得義正嚴辭，眼神可認真。
李邁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心裏湧起很覆雜的情緒。湯思長相明明很鋒利，說起話來像小孩一樣乖，還讓人揪心。
那麽可愛一個人，怎麽會說是很不討人喜歡。
湯思還在繼續說——
“我是農村人來著，不是本地的，而且我工作收入不穩定，說不定以後也沒有退休金，嗯……真的，你再想一下吧，我很容易讓人討厭的，連我爸媽都是，如果……如果……你現在不知道我，說喜歡我，以後要是討厭我的話……我挺受不了的…我……”
思緒像斷了線，表述完全沒有邏輯。
湯思懊惱地搖了搖頭，眼睛盯著某一處虛空，
“我、”
下一秒，眼前落下一片陰影，嘴巴被人堵住，沒說完的話也咽進了肚子裏。
吻很輕柔，青澀又迷亂，湯思本能地回應著，突然嘗到了眼淚鹹澀的味道。
心臟像是漏了一拍。
因為他確定不是自己的眼淚。
時間真的會抹平很多東西，湯思現在已經不再會因為過去特別傷心了，直白地說出來也不會有很重的情緒。
時間會帶走很多。
但也會帶來心疼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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