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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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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

李邁看著手臂上兩個沒冒出血但快了的小紅點,急急忙忙找了個見不到人的地方,打開手機拍了張照,生怕下一秒就消了。

還是一樣的操作,換到微信界面,打開微信置頂聊天框,轉發圖片。

——寶寶,你的貓咬我,很疼。

李邁對湯思其實傾訴欲挺強的,但他太不會說話,總是容易惹湯思生氣,兩人以前吵架的時候,李邁習慣性會解釋很多,深刻剖析吵架事件,原因,以及自己為什麽這麽做等等,湯思就會嫌他煩,讓他閉嘴。

李邁想起來,有一次,湯思無聊打掃衛生,拿了同一塊抹布擦了很多地方,他就提了一嘴,這樣不衛生,跟他講哪個地方要用哪塊抹布,也不知道為什麽,湯思就生氣了,竟然長達一小時零五分沒理他。

李邁覺得湯思是不理解為什麽要用不同的抹布,又跟他科普了關於抹布上的細菌等等,結果換來了一個滾字,差點還要分床睡。這哪得了?吵個架就要分床了,那以後豈不是要分家?而且還是因為一塊破抹布!

後來他也就學聰明了,少說話,少提意見,多做事,這樣最為保險,最不會被嫌棄。這會兒他內心也忐忑呢,怕湯思又嫌他啰嗦話太多,忍住才沒有發很多信息,李邁給自己定下標準,一天不超過十條。

“師哥,沒事吧。”林澤楠剛好上樓,一向以受小動物喜歡著名的李醫生被自己帶來的貓咬一大口事件已經在樓下傳開了。

李邁忙放下袖子,清了清嗓子。“哦,多大點事兒。”語氣冷得像大冬天裏含著冰塊。

為了更快轉移話題並掩蓋自己不知道哪來的心虛,“抗體血常規什麽的都沒問題吧。”

“哦,沒,都正常,就是體重有點超標,對心臟有負擔。”林澤楠邊說邊把湯思漂亮的體檢報告遞給李邁。

另一邊,體檢正常但體重超標的湯思正和奶牛大哥小貍花一塊兒曬太陽,吃過前臺姐姐餵的貓條後湯思已然歲月靜好。

我是一只小貓咪,有什麽好尷尬的,反正他不餵我自然也有別人餵我,貓條好吃!李醫生壞。

“新來的,你叫什麽名字。”小貍花問湯思。

啊……這個情況,他能說真名嗎?變成貓的時候沒人教我自己是啥名兒啊。

“我…我還沒起。”湯思支支吾吾,有點不好意思,他畢竟二十幾歲了,變成貓後從體型上也明顯成年,都這麽大一貓了還沒起名,奇恥大辱!

奶牛大哥瞅了瞅小貍花,“你忘了,他是人變的,還沒有貓名。”

“哦,我還以為他跟我一樣呢。”小貍花說。

“什麽一樣?”湯思沒懂,小貍花不是下一世才變成人嗎?

“我年紀還小,要被領養出去的,李醫生沒給我起名,說我的新主人會幫我起,唉,不知道要等多久,要是李醫生給我起名了,就能一直被李醫生養了。”

“哦,這樣啊。”湯思第一次聽這種說法,沒被領養出去的小貓還不能起名,不過確實年紀小,小貍花看起來才幾個月大。

“別想咯,李醫生上次跟我說了,他家裏人貓毛過敏,不太能養,我都認識他這麽久了,不也一直養在動物醫院。”奶牛大哥說出了釋懷的意味。

湯思沒有想到,作為小貓,有主人領養也是一件需要等待和期待很久的事情。湯思很能共情這個感受,小貓會想要一個主人,年幼的他會想要爸爸媽媽,說到底都是對一個穩定家庭的無限憧憬。

心裏莫名還有點愧疚,其實那個貓毛過敏的家裏人是我。

貓咪之間的友誼總是來得突然,動物醫院的櫥窗上擺放著各種宣傳冊,主人領走了幾只貓貓狗狗,又有新面孔入駐,忙碌了一早上的小世界迎來片刻寧靜時光,午後的陽光透過門玻璃,切割出不規則的幾何圖案,照在木質地板上,長出了三只貓。

不同的年齡,不同的品種,不同的花色,不同的家鄉,卻能因為同一個話題聊得起勁——你們是怎麽認識李醫生的?

“我先說我先說!”

小貍花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有表達欲。

她換了個姿勢躺著,小臉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迎著陽光,瞳孔縮成一條線,像一顆漂亮的貓眼石。

“我是在小區樓下出生的,出生一個月,我媽被住戶領養走了,本來我也是可以打包帶走的,但那家的男主人嫌棄我長得太醜,我還小,不會撒嬌,他們嫌我長得不好看又傻,就說算了,我後來自己找不到東西吃,出去外面又迷路,回不去小區了,在橋洞裏等死的時候,就遇到李醫生啦!”

故事並沒有想象中的跌宕起伏,小貍花說得很直白,沒有過多的鋪墊和贅述,也沒有雨過天晴的心酸和悵然。湯思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他覺得小貍花不需要安慰或是別的,她現在過得很好。

奶牛大哥手枕在頭下,尾巴尖一搖一搖,像是表達什麽情緒,表情又很慵懶,心境上身經百戰。

湯思覺得這種時候他應該說一些類似於大哥以後罩著你這種俠肝義膽的豪言壯語。

“那家人真沒品味,你要是醜,那這個世界上沒有好看的貓了。”奶牛大哥說。

“真的嗎,謝謝你,唉,沒事啦,反正要是真的被領走了,我就遇不到你們和李醫生了。”

“那,你想媽媽嗎?”湯思問。

“想啊,但我知道她有家了,沒關系的。”

“你還想見到她嗎?”湯思很難不聯想到自己,他到現在都對見一見自己的親生父母抱有執念,即使只是相看無言,但他還是想知道生下他的人,是什麽樣的。

“不想了。”小貍花說。

“為什麽?”

“媽媽有新家了,她要愛她的家人,我不是她的家人了。”小貍花說。

“有新家了就不是家人了嗎?”小貍花讓湯思有當頭一棒的感覺,東亞人對家庭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那我也有新家了呀,我也要把愛給我的家人呀,像李醫生,奶牛大哥,還有你,或者未來的主人,你們是我的家人。”

奶牛大哥晃了晃尾巴,困意十足,像是下一秒就要沈沈睡去,湯思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小貍花在說話。

“傻丫頭,睡覺吧。”隨後打了個哈欠。

湯思覺得自己悟到了什麽,也放下了什麽。由於有智商的衡量標準,天才的定義並不是模糊的,但此刻他會覺得,自己的兩位朋友,都是天才啊。

在貓咪的世界裏,家人的觀念不是恒定不變的,故鄉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有人愛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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