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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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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該

這一切要歸溯於萊維克爾還只是個孩子的時候。那時候他父王是國王,一國之主。但他那還太小,沒多久王國改名換姓,一國之主成了現在的這個國王。

他被剝去了原本的王子身份,被國王送到了這座城來。

這座城屬他名下,再後來,一座城成了一片廢墟,萊維克爾成了騎士團的騎士長,功勳磊磊。

這座城就沒有了然後。

萊維克爾帶著少斯納一路往裏走,一直穿過這條街從另一方的城門出來出了這座城,少斯納只是安安靜靜的跟著他往前走,她能感受到他情緒的不對勁,但是沒有多問。

萊維克爾最終在那座城的邊上的林子裏的一個小房子前停下,這裏位於林子中,前後左右都只有這麽一間屋子。

他轉身看向少斯納,往她這邊稍微俯身,對她說:“我還得出門,你在這裏等我,可以嗎?”

少斯納幾乎是沒有什麽猶豫就點了頭,她自覺松開了萊維克爾一路拉著她的手。

她倒是沒什麽怕的。

萊維克爾將少斯納送到這間竹屋的門前,然後轉身就要往外走去,少斯納此刻還在門口處看著他,目送他離開。

萊維克爾走到竹屋外圍,回頭看了少斯納一眼,僅僅一眼,隨後決然離去。

少斯納自己進入了這個竹屋,這個竹屋整體就是竹屋建造,屋裏面幹凈的很想來是萊維克爾讓人收拾過了。

她只是看了一圈,然後就往榻上一躺,竹屋裏榻上的邊上就是一扇窗戶,她躺在榻上便能通過這個窗戶看到外面的天空和月亮。

她躺下也沒有睡著,就這麽一直歪著眼睛看這窗外。這個樣子去看月亮很像當時少斯納在末下之境的時候。她在那裏晚上睡不著也會這樣子去看那月亮。

萊維克爾離去之時高高掛起的月就已然朦朧了許些,少斯納才在這個榻上沒躺多久天空就泛著藍了。

她還是睡不著。

天再藍一點點,那個月亮也就看不清楚了。少斯納幹脆沒有再躺下去,直接從這個榻上起來了。

這個竹屋裏有吃的東西,少斯納隨便吃了一點填飽肚子就沒管了。看萊維克爾那個樣子,他估計要很晚才能回來。

於是她的腦海中忽然升起一幕,是那片廢墟,是那座城。

這個竹屋離那座城並不遠,她想一個人再去看看。

於是少斯納推開竹屋的門就直接往外走了出去,她按照昨天晚上萊維克爾帶她過來的記憶沿著這邊往回走,還真就順利讓她再次看到了那座城。

少斯納直接進了城,白天和晚上看這片廢墟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晚上這些廢墟碎片和那濃濃的黑夜融合的差不多,白天之下,廢墟更顯荒蕪。

她能看到廢墟之上揚起的片片灰塵,她能看到這些雜亂無章的堆砌物像垃圾一樣堆砌在一起。

這裏死過人嗎?

這是少斯納看一眼後一閃進她腦子裏的話。

這座城之前的人去了哪裏,他們會不會在失去家園之後變得流浪。

這些她都不知道。

少斯納在廢墟裏游蕩了很久,她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好半晌才走到城門這裏。

此時陽光已經升起來了,太陽帶下來的光,照在了城門之上,厚厚灰土掛著的城門上,她隱約看到了城門石墻上刻著的字。

光耀。

她能勉強看出這兩個字來。

光耀城?

她好像有印象。

少斯納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裏聽過這三個字,但是她確實有點印象,只是這麽忽然而來倒是讓她記不得出處。她沒有過多的糾結,從旁邊石堆這裏上了城墻。

這個城墻階梯上散落的有些石堆,但還好,能通過。

少斯納上了城墻,從這邊城墻上往下面看去更顯得整個廢墟城的孤寂,這麽大一座城一點生氣都沒有。

她靜靜的站在這裏,靜靜的看著底下這一片,沒有情緒,陽光此刻正暖,灑在她臉上沒有並不作影響。她忽然覺得這裏待著挺舒服的。

有人跟她說過,離去的人,靈魂會在荒蕪的地方游蕩,因為那裏安靜,因為那裏可以逃避所有。

荒蕪的廢墟,孤寂四處下還隱隱透露象征著曾經的輝煌。這座城輝煌過,那些人也曾經輝煌過。

少斯納沒有,在她最深處的心抓不到自己的靈魂時,孤寂和荒蕪對她來說才是歸屬。她心方能落意。

她感受著它們,魂魄開始肆意生長蔓延。

一道聲打破此刻靜寂,她被抽離出來。少斯納往那看去,看到了那個許久沒有見過的人。

他變了許多,給她的感覺全然不同了。

憂絕身著騎士盔甲,手中還拿著長矛,原本白白凈凈的臉上蹭了好幾層灰,整個人顯得臟兮兮的,但他以前那股子粉雕玉琢的矜貴氣質少了許多,眼神裏也少了很多浮躁。

少斯納回神註意到視線看過去時,憂絕已經看了她許久了。他從下面上到這個城墻來。

風吹過她的頭發,帶起片片,她轉過身。

憂絕沒有開口,少斯納倒是笑了笑,隨後將手搭在石墻邊緣,眼睛還是看著他的,她瞇了瞇眼,“你要幹什麽呢。”

憂絕是現下國王之子,是一國的王子,萊維克爾叛變王室,與王室自然勢不兩立。她和萊維克爾的關系整個城堡裏沒有人不知道。

他手中的長矛尖頂原本沖著天的,但是他的手忽然就這麽一用力,長矛在他手中飛快一轉,尖利就這麽一晃而過,架在了少斯納的脖子側。

這長矛很長,即使倆人中間隔了一小段距離她被這帶起來的風和長矛尖端還是驚到下意識的身子往後縮。於是手和左側背部擦著城墻石壁邊沿過去的,自然是擦破了皮。

但她手上用力握住墻延身子撫正。臉上無異。

他沒說話,只是一眼仇意的盯著少斯納。少斯納倒是很直白,她站直身子,“你要問我,還是要幹脆殺了我。”

她站的比他高倆個臺階,但他本就比她高上一些,這樣本來高度視線差不遠的,可少斯納的眼睛是往下的,有些輕蔑和不在意。

憂絕看著她的眼睛,她這話一出,他就不知道莫名其妙來的火氣忽然湧上心頭,他一把將手中的長矛往旁邊一摔,然後大步跨過,一步就到了少斯納的面前,他的手肘擊上少斯納的肩膀,極為用力,“教堂那天的事你提前知道嗎?”

他終於開口,語氣極其冷。看著她的眼神也那麽兇。

鐵重長矛落地的聲音悶聲一聲,而隨著長矛一同落地的,還有一縷少斯納的發絲,因為長矛的尖端本身就在她的脖子側肩膀上一些,少斯納的頭發很長,而且全部垂在後面和側方,於是他一用力將長矛往外一丟,還順帶劃落了一縷她的發絲。

少斯納斜眼看著那縷發絲悠然飄落在地。她一直沒開口。

憂絕的手是當真用了力的,他的手肘壓著她的脖頸前側,手抓著她的右側肩頭。少斯納自己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右肩肩頭傳來的痛感,但是她依舊沒有做什麽。

憂絕等不到她回答,她以為他會更加生氣,但是下一刻,他松開了她的肩,人往她旁邊城墻上的扶墻上一扶。頭低著。

少斯納終於轉頭,終於看他了。

她慢慢開口:“我知不知道其實沒那麽重要,對吧。”

她在城堡也待了那麽些日子,整個城堡裏都是她不認識的不了解的,微一有關系的就是萊維克爾。她知道和不知道都不會改變教堂那天發生的事情。

憂絕剛剛這麽問她,她自己也確實在心裏想了,如果她在教堂婚禮那天之前知道萊維克爾要在婚禮那天幹的事,她想,她也不會做什麽。婚禮還是如約而至,萊維克爾該反還是得反。

少斯納沒看懂他要幹什麽,他一個王室王子,現在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憂絕該是要找到萊維克爾的,畢竟他該是犯了大罪。現在途中遇到了少斯納,少斯納原本想,他不會放過她的,不管是殺了她還是將她抓了帶回去。但憂絕沒幹什麽。

他低著頭雙手抓著那個城墻上的石墻邊緣,少斯納在他身旁,她的背從靠著的石墻上起來,然後轉著對像憂絕,她看著他,他沒有看她。

“他判了。”他終於開口,嗓音有些啞,“他判的不是我也不是國王,而是整個王國。”

少斯納楞了楞,“什麽意思?”

“我想你許多事情該還是不知道的。”憂絕終於直起身轉過來看向她,“我現在告訴你,他叛國,他通外敵叛國!”

萊維克爾確實很多東西都一直沒有跟她講,但是有些東西她還是知道的,只是並不多,憂絕說的這個少斯納確實不知道。

她在心中想了想,好像自己的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她往旁邊一靠,眼睛依舊直視他,倆人現在離得挺近的,“你想聽我的看法?”

她想,他見到她沒有做什麽,而是願意在這裏和她說,那她也沒什麽不好說的。

憂絕停了一下,隨後輕輕點頭。

她所說的話全然代表她自己。

“我在末下之境生活了十五年,我母親在末下之境生活了二十八年,我父親在末下之境生活了三十二年,我弟弟在末下之境生活了五年。”

“末下之境幾乎全部的人一生都是在這裏過來的。”

她平靜的說著,他靜靜的聽著。

末下之境於外境人來看,就是最看不起的地方,因為塔司王國貧富倆級分化。

“境內外貧富差距倆級分化,這是最流傳的一句話。”

“塔司王國裏,王城城堡界在國內國外都很出名。第二個同樣出名的,就是末下之境。”

“你知道為什麽吧,”少斯納原本低著眸平靜敘述著,現在擡頭對上憂絕的視線,“因為一個出了名的富有。另一個出了名的貧瘠。”

外人若是談起說起塔司王國,第一是王城城堡,與之想平衡的就是末下之境。

貴族王城,賤民末下。

少斯納現在說的這些憂絕自然知道,整個王國裏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事,甚至於流傳外界。

憂絕以為她說這些是因為她在末下之境受了那麽多年的苦,她不平這貧富差距,他說:“這件事情國王並沒有為此沒有作為。”

他們身為王室,國王作為整個王國的統治者,他該管他也能管。

“四十年前這個問題國王就已經很在意了,王室和教堂的人幾乎探討了五年時間,最後在三十五年前的那個時候,國王頒布新律令,允許末下之境的民眾出境。”

對於末下之境的人終身被困在末下之境內這件事,在這個律令頒布之前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教會。

瑪塔聖莫斯教堂以教父為主的那些教會的人他們信仰塔姆聖人,以王城為邊界以內的整個範圍包括城堡,都為供奉塔姆聖人出力,那麽為此,對於界內之人的身心靈魂要求就需無比的幹凈純潔。

那麽,末下之境這個地方的人自然就被規劃為最不好的地,裏面的人自然也就都是...於是在那之前末下之境的人都是不被允許出末下之境的。

三十五年前,國王確實頒布律令,解除了那個末下之境的人不需出境的規矩。

他說話,少斯納停了一下,眼睛又往下垂看著地上去了,他說完,少斯納不急不慢的繼續開口,“我爺爺,在末下之境生活了十年。”

憂絕楞了。

“末下之境內,一枚塔司幣很珍貴,末下之境外,一個金元寶都不是什麽稀罕物。”少斯納悠悠道:“我爺爺在摸下之境外待了將近二十年,他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可是沒有地方能容納他。”

少斯納的爺爺當時出末下之境就是想在外打工多賺點前再回來,可是他不管去哪,都沒有路可以走,工廠不要他,就連苦力活人家也不要他。只因為他身上流著的人末下之境的血,這個血怎麽都洗不掉。

於是在外不順他也待了二十年,幾乎是受盡白眼和冷水。

真正存在歧視的,不僅僅是在那個所謂的律令之上,更多的是人們自己心中所想所覺。

至此,王室和教會的人也再沒有作為了。

憂絕一楞,“這個我不知道。”

這個他確實不知道,他也才不過和少斯納一樣的年紀,少斯納知道這些還是她父母跟她講的。

而關於這個事情,末下之境裏的人最開始沒有人去反抗是因為他們本身也信仰塔姆聖人,寧可自己多吃些苦也不願意去冒犯到塔姆聖人。

但是一代人和一代人的思想總有參差。當中間那個鴻溝足夠大的時候,炸彈就會再他們中間爆炸。

那一年少斯納還只是繈褓中的嬰兒,她的父母以及爺爺一同參與到了那場反抗中,但是不用想,肯定是失敗了的。她爺爺還有父親也就是再那一年的時候離去的。

只記得,那一天末下之境哪哪都是血,沒有一塊幹凈的地方。

這句話是她媽媽和她說的。

少斯納能感受到,許多人都死在了那天,但他們都同樣不悔自己沖上去,他們只悔沒有沖出一條路來。

末下之境人民沒有收到過所謂的律令的保護,更相當其實是傷害,因為那些律令無一不是偏向貴族或者外鏡的人的,在外境人的眼中,末下之境這塊地方就好像是一個容器,一個將所有臟的人承裝起來的容器,不讓他們禍害外面的人。

對於少斯納來說,也不能這麽將,應該是對於所有末下之境的人來說,他們的世界就只分末下之境境內和末下之境境外,境外不管是王城也好城堡也好王室也好,都和別的王國的人沒什麽倆樣。他們感受不到國王的存在,於是國王對於他們這種最卑賤的人來說,就算王室鬧翻了天,他們也波及不到一點。

少斯納不管萊維克爾是只是自己養兵造反也好,還是直接通敵國叛反,這些對於她這麽一個小民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在憂絕非常激動的跟她說萊維克爾是叛國的時候,少斯納其實心中並沒有波瀾,甚至一點起伏都沒有。

她也無路可走,她就只有萊維克爾這麽一條路,他對她至少是好的,是他將她從那攤泥濘中拉了出來,那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要求他將她放在什麽樣的境地裏。

其實都大差不差。

憂絕到現在才明白少斯納的想法,他一直以為,他們都是塔司子民,生在塔司王國,通敵叛國這種事怎麽可能做得出來。雖然這一切少斯納什麽都沒有做,但是他也沒法說服少斯納去勸萊維克爾收手。

他比少斯納更知道萊維克爾是什麽樣的人。

“那你不該和他一起。”

盡管如此,萊維克爾回不了頭,而她又什麽都不知道,她現在知道了就不該在和他待在一起。

少斯納還沒有回答這話呢,他就繼續自顧自的繼續開口了:“你跟我回王城,我不會讓你再回末下之境的。我保你無憂。”

少斯納樂了,她擡頭,笑著看他笑著問他,“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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