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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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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勒川

透過窗戶,韓淩遠遠看向這邊。

“那個,就是花木蘭?”

“是,十二年她女扮男裝、代父從軍,這在懷朔也不是什麽秘密。”

“聽說她戰功卓著,卻未收到什麽嘉獎。”

“不光是她,六鎮軍士不都是如此麽。若沒有我們守衛邊疆,哪有洛陽歌舞升平。”

另一人說:“花木蘭雖之前奉命守衛懷朔,倒也是權宜之計,不可苛責。”

這一路上,韓淩除了一開始殺了懷荒鎮將,對於別的投降戰敗之人,都是十分寬容。即使知道他們仍有二心,現在也不是處置的時候。

“她年紀不小了,怎麽還沒嫁人。”

大家知道鄧拓是花木蘭的姐夫,不禁揶揄說:“老鄧啊,咱們韓將軍也尚未娶妻,若是成了這門親事,你就是韓將軍的姐夫了。”

鄧拓心想果然,之前木蘭就猜到會有這種狀況,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木蘭是我妻妹,我早聽她姐姐說過,小時候有個大師給她算過,說她雖是女子,但這輩子武功蓋世、威震八方、少有敵手,就是有個壞處……”

說到這裏,他還故意買了個關子,“也是,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總歸有得必有失。”

“別啰裏啰嗦的,到底什麽壞處?”

鄧拓豎起兩根手指:“克夫。”

“克——夫?”

“正是,大師說誰娶了她、全家倒黴,娘家也倒黴,她自己也倒黴。所以,她寧願代父從軍。”

眾人嘆氣,不約而同看向韓淩,大概是本來準備撮合一二的。

“倒也未必是克夫,明明的一般人降不住這樣的奇女子。”

韓淩擺擺手,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麽會囿於兒女情長。一個優秀的將領,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木蘭一進門,也是這一次終於看清了韓淩那張臉,和自己的差不多的年紀,個子更高,身姿挺拔、一看就是常年騎馬射箭的人。

“韓將軍。”她拱手示意,“我是花木蘭,這是我兄弟段兀塵。”

房間裏四五個人,她鄧姐夫也在,看樣子都是韓淩的心腹。

見桌上還有羊皮的輿圖,就是測繪工作不太過關,畫的太粗糙了。

她簡單把自己和老段齊泰的事說了,再三表示當初接了朝廷指令實在是迫不得已。他們作為六鎮的子民,是絕對擁護韓將軍的。

韓淩起義也並非無的放矢,他一邊開打、一邊上書朝廷,要求改善邊疆鎮民的生活條件和待遇。

——你們吃肉,總得留口湯給我們吧。

這些話實在是說到了六鎮子民的心坎裏,所以義軍在六鎮勢如破竹,起義隊伍越來越大。

以後怎麽樣不好說,反正現在確實是蒸蒸日上的。

你要讓木蘭現在下手去殺韓淩,她也是不肯幹的,她又不是缺心眼兒。

她之前就琢磨過了,自己於古人而言,真也沒什麽優勢。

特別這裏是個歷史上沒有的架空時空,她更不知道劇情會如何發展,《木蘭辭》也沒寫到“不知木蘭是女郎”的後續啊。

說她會打仗,也是真的,但也沒有好到霍去病李二鳳那樣出神入化的地步。

要知道在六鎮,別的都沒有,就是小鎮打仗家特別多,要多少有多少。

“跟別人相比,我到底有什麽核心競爭力?”

她想了想,那些穿越小說主角的第一桶金都是什麽?

“基本都不是啥正經行業吧。”

可供她選擇的有:

第一產業:農、林、牧、漁……嗯,騎馬也算是牧吧。

第二產業:采礦業,制造業,建築業……後面可以發展發展,現在也沒有本錢。

第三產業:服務業

一個造反(qi yi)團隊,需要服務業麽?

她打了個響指:“怎麽就不需要呢?”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鄧拓目瞪口呆:“木蘭,你還會寫詩呢?!”

木蘭嘿嘿,文抄公誰不會了,我可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知識分子,不是你們這些文盲大老粗可以比的。

又能打仗,又能寫詩拍馬屁,哪個領導不喜歡她這樣的人才。

韓淩大加讚賞,她趁熱打鐵:“聽說,朝廷已經任命臨淮王為北討大都督,即刻就要來討伐咱們了,估計在五原定有一場大戰。”

“花將軍所言極是。”

一番吹捧,這就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了。

雖然冬天已經過去了,但北地也是看不見太多春天的意思,所以酒也就不能少喝。

見賀拔明月抱著一大壺酒過來,木蘭連連擺手。

“我喝不了酒,身上有舊傷。”

賀拔明月看著她手指了位置:“這裏,是箭傷嗎?”

“是,一箭穿肺而過,差點兒要了我半條命。”

“我這也有傷,但沒你這麽嚴重。”賀拔明月坐在她身邊,“但那一次,我爹和大哥都沒能活下來。”

木蘭沒想到這會勾起她的傷心事:“對不住。”

“沒什麽,都是陳年往事了。”賀拔明月自己喝了兩口熱酒,突然說,“你給韓將軍寫了一首詩,懷朔都傳遍了,寫的著實不錯。”

“改日我也給你抄……寫一首。”

“別改日了。”賀拔明月目光炯炯看著她,“就今天唄。”

木蘭楞了楞:“這個……等等啊。”

她又從腦子裏搜刮了一些詩句,剽竊了崇禎賜秦良玉的詩。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裏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蜀錦征袍自裁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裏行!

你還別說,詩詞誇男子英勇的多、誇女子美麗的也不少,但讚女中豪傑的一時還真不好找。

“行啊老大。”齊泰圍上來,“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

木蘭和老段都識字,但識字歸識字,這年頭又沒有科舉,他們也都是軍戶,日後不是打仗就是養馬,認識幾個字不錯了,誰也不用費心去學這些。

賀拔明月聽的心花怒放,覺得平生沒被人吹捧的這麽開心過。

敕勒部遷徙隨水草,衣皮食肉、與柔然同,但是車輪高大、輻數至多,所以也稱呼他們為高車。

這許多年了,敕勒賀拔部歸附大業,也仰慕中原文化,可中原人多視他們為蠻夷,根本不屑和他們交流,也只有花木蘭會真心送詩給她。

“賀拔姑娘,聽說敕勒族擅長歌舞,今日有酒有肉,不如高歌一曲。”

明月隨即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她嗓音清亮,木蘭聽的陶醉,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接上了——

心隨天地走意被牛羊牽

大漠的孤煙擁抱落日圓

在天的盡頭與月亮聊天

篝火映著臉醉了套馬桿

心隨天地走尋找那達觀

情緣你在哪姑娘問著天

在天的盡頭與月亮把盞

篝火映著臉走馬敕勒川

北國草原,壯麗富饒。

木蘭沒有那樣歌唱的技巧,但是技巧不夠、感情來湊。

她甚至看見一貫冷著臉、並不太融入的慕容顥,臉色上也有動容,仿佛在回憶著什麽、又似乎在懷念著什麽。

對洛陽來說,六鎮只是一塊流放罪犯的不毛之地,但對他們而言,這也是從小長大的家鄉啊。

他們祖祖輩輩,包括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的。

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們在此生根發芽,也在此揭竿而起。

因為除了他們,沒有人在乎這裏;離開這裏,也沒有人在意他們。

韓淩手中的酒還剩下大半,從懷荒一路走來,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也在想自己此行的意義是什麽。

也許就在這歌聲中吧。

慷慨歌謠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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