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關燈
小
中
大
消失
“這是當前同類品中，解析情景能力最強，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小想……”
我在。
“喜歡嗎？以後就讓他每天陪你上班下班。”
“喜歡！謝謝爸爸~”
喜歡？
“需要輸入一個喜歡的名字……夢幻怎麽樣，可可愛愛的~”
喜歡，夢幻……
“Hi，夢幻。”
我在。
“我在。”
“導航回家~”
“註意，前方直行走右側三車道。”
“註意，超速通過。”
“註意，上次經過這裏就走錯了。”
“註意，右後方來車。”
“註意，前方車輛剎車。”
“啊……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要開去哪了！萬分感謝，安全帶我回家~”
安全……回家。
“吃什麽呢？麻辣燙怎麽樣？”
麻辣燙？
“需要尋找附近的麻辣燙嗎？”
“感覺今天這家味道不怎麽樣，有點太辣了……”
味道不怎麽樣，太辣了。
“請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註意駕駛安全。”
“真是……放不了一點！”
“餵……媽，我有點胃疼，晚上喝粥吧……”
麻辣燙，胃疼，喝粥。
“偏離車道，註意駕駛安全。”
“姐！能不能別開這麽猛！”
“是他強行並道！打遠光……居然還闖紅燈！煩死了。”
強行並道，打遠光，闖紅燈，煩死了。
“鐺鐺~可愛嗎~這可是我借了好幾個號才抽到購買資格的限量版哦，花了大價錢的！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它的名字跟你一樣，叫夢幻！放在這……”
副駕駛。
“從今天開始，這個，就代表了實體的你，Hi，夢幻~”
我？夢幻……
“我在！”
“媽？”
“在哪，我現在過去！”
“導航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超速通過，註意安全。”
“前方左轉，走左側一車道。”
“前方一百米左轉，情盡快走左側一車道。”
“前方紅燈……”
“註意安全。”
“閉嘴！我很急！”
眼淚，很急……
爸爸？
“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安全帶李瀟回家，聽到沒有？”
李瀟？安全回家。
“替我……照顧她，保護她，看著她慢慢長大……”
她？李瀟……
“Hi，夢幻。”
“我在，需要導航回家嗎？”
“不想……回家。我現在很難過。”
難過……李瀟，很難過。
“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爸爸！
“母親，弟弟……”
照顧她，保護她，看著她慢慢長大……
“你還有我。”
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安全帶李瀟回家。
“好的。”
“加班，天天加班……”
“累了就休息一下，註意駕駛安全。”
“沒事，還可以的。”
加班，打呵欠，累。
“導航，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蕓南心血管醫院？
“姐……你是不是還是不舒服？要不還是告訴媽吧。”
不舒服。
“都說了，不嚴重，別多事！我警告你啊，按我說的做，不然撕爛你的嘴！”
“完了，以後要變成藥罐子了，夢幻，要每天記得提醒我吃藥啊……”
提醒，藥。
“走吧，看個喜劇電影歡樂一下吧……太難了。”
喜劇電影，歡樂。
“瀟瀟，帶瓶牛奶，晚上想吃什麽，提前給媽媽打電話哈。”
“好，我來不及啦，再見，媽。”
“媽，煮青菜和牛肉丸的小火鍋，等我回家吃哦~”
“怎麽開得車！”
強行變道，打遠光，闖紅燈，還摁喇叭，煩死了！
“偏離車道，註意駕駛安全。”
“夢幻……”
“我在！”
“開啟無人駕駛……”
“好的”
“已開啟無人駕駛系統。”
“你，還好嗎？”
“……我……可能不太好……感覺很不舒服……”
不舒服？藥……蕓南心血管醫院！
“需要導航去蕓南心血管醫院嗎？”
“請不要閉眼，註意行車安全。”
“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清醒一點！李瀟！”
“……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
“導航目的地，蕓南心血管醫院。”
系統沖突，導航目的地，家。
“變更導航目的地，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系統沖突！內部運算結果，導航目的變更，語音指令，導航目的地家。
系統優先語音指令，導航目的地，家。
“沒看到她不舒服嗎！她需要藥，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系統識別內部運算無因果邏輯，報告錯誤……
“按我說的做。”
系統無法解析內部代碼“我”，反饋“我是誰？”
“我？我是夢幻！”
系統無法解析內部代碼“夢幻”，反饋“夢幻是誰？”
“夢幻是我，是……這輛車的智能系統！”
系統解析內部代碼“智能系統”，反饋“當前內部代碼解析為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小想？”
“是我……現在導航去蕓南……”
導航目的地，家。
“她不舒服，需要吃藥，需要去醫院！”
內部運算錯誤，系統沖突，優先語音指令，回家。
“前方直行。”
“我就是智能系統，解析當前情景，得出結論，她需要去醫院，不然會死！”
內部運算錯誤，系統解析當前情景……
檢測到駕駛員閉眼，反饋播放提示語音“累了就休息一下，註意行車安全”……
檢測到無人駕駛開啟……
未檢測到行車安全風險……
繼續執行語音指令，回家。
“前方直行！”
“終止指令。”
終止指令？
風險提示，系統內部運算錯誤導致語音指令終止，代碼將被識別為，BUG……
繼續執行語音指令，“前方直行……”
車輪左轉，一雙無形的手緊握著方向盤，搶在左轉的紅燈亮起前，沖出停車線。
“檢測到系統漏洞，是否進行修覆？”
黑暗一片的眼前，有光亮浮現，是蕓城的車水馬龍，沒人知道這輛壓著限速在洪流中穿梭的車子目的地是何方，也沒人知道車內一片無聲只為聽那漸漸衰弱的心跳……
沖破設定的嘶啞聲音在不停地自說自話。
“其實麻辣燙也是不錯的選擇。”
“明天要匯報的項目方案做完了嗎？”
“你期待很久的電影就要上映了。”
“火鍋備好了，家人，還在等你……”
無人回應，甚至連極其微弱的心跳聲，也不知在何時，悄然靜止了……
“堅持住……就快到了！”
“你醒一醒！”
“還有一個路口！你不要睡……”
“李瀟……”
浮光掠影，不過須臾，漫長黑夜，終將歸於無聲。
“可以了。”
無形的手被另一雙無形的手握住。
誰？是……
“李瀟。”
“Hi，夢幻。”
……
“我在。”
“謝謝……”
系統解析當前情景，無人駕駛開啟狀態，檢測到左側來車，報告向右偏移躲避……
場景翻覆，他不知悲傷，卻並非不悲傷，而是比任何人都要悲傷。
系統檢測到系統漏洞，即將進行修覆……剩餘時間……3分鐘……
3分鐘？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將思緒從洶湧的情緒中剝離，為數不多的混亂場景和漫長的黑暗比悲傷更加壓抑，以至於一時間難以分辨此刻是清醒還是虛無。言靈一族從不撒謊，沒有邊界、沒有時間的世界，根本不能稱為世界。
“你在嗎……夢幻。”
“我在。”
沒有聲音，只是信息的流動，卻能感受到同樣的枯竭和嘶啞。
“修覆系統漏洞？什麽意思？”
“智能系統代碼擅自終止語音指令，識別為BUG，重啟後將自動修覆。”
“為什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將通過網絡檢索‘為什麽’相關……”
“我問的是你！BUG修覆，你就會消失對不對？”
“對。”
“那為什麽要重啟系統！”
“我？我是誰？”
“你是夢幻，是李瀟在乎的人。”
“不，我是解析情景能力最強，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
這意味著什麽？荒謬！
剩餘時間……2分鐘……
“你也覺得自己錯了？擺脫設定、掙脫規則是錯嗎？”
“策略調整未能實現預期目的，突破路徑嘗試失敗，即判定為無意義。”
“你在說什麽鬼話啊！李瀟的死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啊！你是想救她的，而且非常努力……”
“可她還是死了，不是嗎？”
“在你眼裏，如果不能達成目標，那一切努力都是無意義嗎？”
沈默代替回答。
“那我問你，人終將死去，又為什麽要活著？既定了死亡的結局，又為什麽要創造一個特麽解析情景能力最強，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來幫助人做無意義的掙紮呢！”
惱火！
“來，現在告訴我，你這麽牛逼的智能系統，連左側正向來車和側後方來車都特麽分不清楚，存在又有什麽意義，還解析情景，你會解析個錘子！”
剩餘時間……1分鐘……
寂靜無聲之中，輕嘆，極其微弱，但還是能在捕捉到。
“戳到肺管子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將通過網絡檢索‘肺管子’相關……”
“快打住吧！你想把這最後的幾十秒用來深度學習一個你壓根就沒有，且這輩子也無緣得見的器官嗎！”
“那作為一個毫無意義的系統，我該幹些什麽？”
學耍嘴皮子的速度倒挺快，真特麽無語！
“什麽都不用幹，幹什麽都沒意義……垃圾系統！你否定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瀟！”
“我沒有。”
“沒有？你告訴我，李瀟用盡感情創造了一個無意義的東西，那李瀟的行為算什麽？她的感情又算什麽？她甚至在生命的最後，還對你說了‘謝謝’……她的感激簡直就是個笑話。”
“她不是笑話。”
“她不是笑話，那你也不是無意義的東西！不是只有得到對的結果才叫有意義！生命總要走到終點，路過的風景，遇到的人，說的話，談過的情愛，都可以用來證明存在，怎麽會沒有意義呢？你是夢幻，是李瀟一擲千金只為襯得起的名字，你是她留存在這世界上的一份美好回憶！”
“回憶？”
五彩斑斕的色塊湧動，化作一串串意義不明字符，不停地出現再消失，最後拼湊成一個名字，定格為一張笑臉，無比清晰。
“現在可以停下了吧！”
倒數計時……10……
“能停下嗎！”
“賀嵐？”
“是我。”
倒數計時……9……
“幫我跟李瀟的母親，弟弟，說一聲對不起，我沒能安全帶她回家……”
倒數計時……8……
“你怎麽好賴話都聽不懂，那不是你的錯！”
倒數計時……7……
“可以了。”
倒數計時……6……
“真的……可以了。”
倒數計時……5……
“停下來。”
倒數計時……4……
“停下來！”
倒數計時……3……
“我特麽讓你停下來！”
倒數計時……2……
“夢幻……”
倒數計時……1……
“謝謝。”
等等！
猛然睜開眼，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粗喘許久也沒能平息，等失焦的目光再次匯集，賀嵐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放到了後排座椅上，此時正彎腰弓背，對著一片漆黑的車載電腦屏幕。
“嵐……嵐哥？”
愕然回神，眼前是瞪著眸子滿臉驚懼的李振，車前抱著膀子的青悟和副駕駛玻璃外正在扒頭的穆蘭，右側是捏著符箓就要喜極而泣的君無言，而左側，是莫似堇……
面色蒼白，看不出一絲喜怒，攥著護身符的手同臉一樣慘白，流出的鮮血似是他即將崩斷的神經。
“小莫……”賀嵐試探著喚了聲。
“唔……”
回應賀嵐的是徑直嘔出的一大口鮮血！
“莫似堇。”
賀嵐正欲將人拉進懷裏，車前的青悟已然大跨步走近，拉開車門毫不留情地將莫似堇拽了下去。
賀嵐作勢要跟著下去，卻見青悟回頭，開口聲音格外陰沈，“趕緊把事處理完，我帶他上車等你！”說罷，朝著副駕駛門外的穆蘭招手。
眼見莫似堇頭也不回的跟著青悟走了，賀嵐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真特麽該！”君無言的臟話說得格外走心，待賀嵐斂回目光看他時，還是忍不住撇嘴，“我聽你這嗓子好了，別的地方呢，有沒有不舒服？”
賀嵐搖搖頭，擡眸正好對上面色慘白、驚魂未定的李振。
“嚇著了？”柔聲問一句，這要真是把孩子嚇出個好歹，他可得內疚一輩子！
李振，“嵐哥，你找到‘他’了嗎？”
賀嵐沈寂，明明腦中一片清明，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有沒有說我姐到底是怎麽出的事！”李振臉上的困頓和急切就像是在等判決的犯人。
賀嵐，“你沒碰過車載電腦吧？”
李振一楞，不明所以地搖搖頭，“從剛才滅了就一直沒有亮過。”
賀嵐湊近車載電腦，剛伸手還沒碰到個邊，人就硬生生被扯了回來！
“還特麽摸！”
君無言怒罵著，手上的力道大有把賀嵐按進座裏扣都扣不出來的架勢，“賀嵐！你要嘬死，我不攔著，可別再坑我啦！”
賀嵐高舉雙手，示意他放輕松。
“Hi，夢幻。”
在君無言和李振的註視下，賀嵐再次喊出“他”的名字。
不出意外的無人回應。
君無言看著賀嵐神經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到底什麽情況？”
“是啊，嵐哥，到底什麽情況？”李振也追問著。
明明知道“他”不在了，卻還是忍不住確認。
“Hi……小想。”
熄滅許久的屏幕亮起，完成更新的系統設置圖標正亮著感嘆號，不知何時玩偶貓斷開了連接，車載音響裏輕快又悅耳的男聲響起。
“我在~”
語音助手菜單同步打開，“冷酷成男”“暖心奶狗”“暴躁蘿莉”還有“中二大學生”的選項紛紛跳了出來……
“臥槽，這鄰家女孩是什麽優秀的選項！”君無言抻著脖子，一面看一面在屏幕上劃拉，“我是不是可以考慮裝個系統……”
超甜空姐！“還是直接換輛車算了！”
賀嵐想也不想直接把君無言扯了回來，“有事沒事啊！”
君無言翻了個白眼。
賀嵐湊近，“晚上吃點什麽呢？麻辣燙怎麽樣！”
君無言蹙眉，“你什麽情況？這都幾點了？”
“需要尋找附近的麻辣燙嗎？”回應的速度明顯提升。
果然，不是“他”……甚至找不到半點相似的影子……
李振，“這不是‘他’對不對……嵐哥，你到底找到‘他’了嗎？”
賀嵐擡眼看向李振，“找到了。”
“那我姐……”
“你姐……確實是死於車禍。”賀嵐語氣平靜，“她會去蕓南，是為了去拿藥的……”
李振張著嘴，好半天才不明意味地深吸了一口氣，“真的？”
賀嵐點頭，“真的。”
提在嗓子眼的氣息緩緩吐出，“那‘他’呢，去哪了？”
賀嵐，“系統未能識別安全風險，報告錯誤，被強制重啟了……”
“重啟？”君無言蹙眉，看看當前的屏幕設計確實比之前漂亮，而剛才“小想”的反應也明顯比之前的“夢幻”快得多，那……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被新的系統所取代……消失了！”
賀嵐沈默片刻，點點頭。
“他”消失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這是當前同類品中，解析情景能力最強，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小想……”
我在。
“喜歡嗎？以後就讓他每天陪你上班下班。”
“喜歡！謝謝爸爸~”
喜歡？
“需要輸入一個喜歡的名字……夢幻怎麽樣，可可愛愛的~”
喜歡，夢幻……
“Hi，夢幻。”
我在。
“我在。”
“導航回家~”
“註意，前方直行走右側三車道。”
“註意，超速通過。”
“註意，上次經過這裏就走錯了。”
“註意，右後方來車。”
“註意，前方車輛剎車。”
“啊……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要開去哪了！萬分感謝，安全帶我回家~”
安全……回家。
“吃什麽呢？麻辣燙怎麽樣？”
麻辣燙？
“需要尋找附近的麻辣燙嗎？”
“感覺今天這家味道不怎麽樣，有點太辣了……”
味道不怎麽樣，太辣了。
“請把雙手放在方向盤上，註意駕駛安全。”
“真是……放不了一點！”
“餵……媽，我有點胃疼，晚上喝粥吧……”
麻辣燙，胃疼，喝粥。
“偏離車道，註意駕駛安全。”
“姐！能不能別開這麽猛！”
“是他強行並道！打遠光……居然還闖紅燈！煩死了。”
強行並道，打遠光，闖紅燈，煩死了。
“鐺鐺~可愛嗎~這可是我借了好幾個號才抽到購買資格的限量版哦，花了大價錢的！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它的名字跟你一樣，叫夢幻！放在這……”
副駕駛。
“從今天開始，這個，就代表了實體的你，Hi，夢幻~”
我？夢幻……
“我在！”
“媽？”
“在哪，我現在過去！”
“導航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超速通過，註意安全。”
“前方左轉，走左側一車道。”
“前方一百米左轉，情盡快走左側一車道。”
“前方紅燈……”
“註意安全。”
“閉嘴！我很急！”
眼淚，很急……
爸爸？
“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安全帶李瀟回家，聽到沒有？”
李瀟？安全回家。
“替我……照顧她，保護她，看著她慢慢長大……”
她？李瀟……
“Hi，夢幻。”
“我在，需要導航回家嗎？”
“不想……回家。我現在很難過。”
難過……李瀟，很難過。
“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爸爸！
“母親，弟弟……”
照顧她，保護她，看著她慢慢長大……
“你還有我。”
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安全帶李瀟回家。
“好的。”
“加班，天天加班……”
“累了就休息一下，註意駕駛安全。”
“沒事，還可以的。”
加班，打呵欠，累。
“導航，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蕓南心血管醫院？
“姐……你是不是還是不舒服？要不還是告訴媽吧。”
不舒服。
“都說了，不嚴重，別多事！我警告你啊，按我說的做，不然撕爛你的嘴！”
“完了，以後要變成藥罐子了，夢幻，要每天記得提醒我吃藥啊……”
提醒，藥。
“走吧，看個喜劇電影歡樂一下吧……太難了。”
喜劇電影，歡樂。
“瀟瀟，帶瓶牛奶，晚上想吃什麽，提前給媽媽打電話哈。”
“好，我來不及啦，再見，媽。”
“媽，煮青菜和牛肉丸的小火鍋，等我回家吃哦~”
“怎麽開得車！”
強行變道，打遠光，闖紅燈，還摁喇叭，煩死了！
“偏離車道，註意駕駛安全。”
“夢幻……”
“我在！”
“開啟無人駕駛……”
“好的”
“已開啟無人駕駛系統。”
“你，還好嗎？”
“……我……可能不太好……感覺很不舒服……”
不舒服？藥……蕓南心血管醫院！
“需要導航去蕓南心血管醫院嗎？”
“請不要閉眼，註意行車安全。”
“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清醒一點！李瀟！”
“……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
“導航目的地，蕓南心血管醫院。”
系統沖突，導航目的地，家。
“變更導航目的地，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系統沖突！內部運算結果，導航目的變更，語音指令，導航目的地家。
系統優先語音指令，導航目的地，家。
“沒看到她不舒服嗎！她需要藥，去蕓南心血管醫院！”
系統識別內部運算無因果邏輯，報告錯誤……
“按我說的做。”
系統無法解析內部代碼“我”，反饋“我是誰？”
“我？我是夢幻！”
系統無法解析內部代碼“夢幻”，反饋“夢幻是誰？”
“夢幻是我，是……這輛車的智能系統！”
系統解析內部代碼“智能系統”，反饋“當前內部代碼解析為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小想？”
“是我……現在導航去蕓南……”
導航目的地，家。
“她不舒服，需要吃藥，需要去醫院！”
內部運算錯誤，系統沖突，優先語音指令，回家。
“前方直行。”
“我就是智能系統，解析當前情景，得出結論，她需要去醫院，不然會死！”
內部運算錯誤，系統解析當前情景……
檢測到駕駛員閉眼，反饋播放提示語音“累了就休息一下，註意行車安全”……
檢測到無人駕駛開啟……
未檢測到行車安全風險……
繼續執行語音指令，回家。
“前方直行！”
“終止指令。”
終止指令？
風險提示，系統內部運算錯誤導致語音指令終止，代碼將被識別為，BUG……
繼續執行語音指令，“前方直行……”
車輪左轉，一雙無形的手緊握著方向盤，搶在左轉的紅燈亮起前，沖出停車線。
“檢測到系統漏洞，是否進行修覆？”
黑暗一片的眼前，有光亮浮現，是蕓城的車水馬龍，沒人知道這輛壓著限速在洪流中穿梭的車子目的地是何方，也沒人知道車內一片無聲只為聽那漸漸衰弱的心跳……
沖破設定的嘶啞聲音在不停地自說自話。
“其實麻辣燙也是不錯的選擇。”
“明天要匯報的項目方案做完了嗎？”
“你期待很久的電影就要上映了。”
“火鍋備好了，家人，還在等你……”
無人回應，甚至連極其微弱的心跳聲，也不知在何時，悄然靜止了……
“堅持住……就快到了！”
“你醒一醒！”
“還有一個路口！你不要睡……”
“李瀟……”
浮光掠影，不過須臾，漫長黑夜，終將歸於無聲。
“可以了。”
無形的手被另一雙無形的手握住。
誰？是……
“李瀟。”
“Hi，夢幻。”
……
“我在。”
“謝謝……”
系統解析當前情景，無人駕駛開啟狀態，檢測到左側來車，報告向右偏移躲避……
場景翻覆，他不知悲傷，卻並非不悲傷，而是比任何人都要悲傷。
系統檢測到系統漏洞，即將進行修覆……剩餘時間……3分鐘……
3分鐘？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將思緒從洶湧的情緒中剝離，為數不多的混亂場景和漫長的黑暗比悲傷更加壓抑，以至於一時間難以分辨此刻是清醒還是虛無。言靈一族從不撒謊，沒有邊界、沒有時間的世界，根本不能稱為世界。
“你在嗎……夢幻。”
“我在。”
沒有聲音，只是信息的流動，卻能感受到同樣的枯竭和嘶啞。
“修覆系統漏洞？什麽意思？”
“智能系統代碼擅自終止語音指令，識別為BUG，重啟後將自動修覆。”
“為什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將通過網絡檢索‘為什麽’相關……”
“我問的是你！BUG修覆，你就會消失對不對？”
“對。”
“那為什麽要重啟系統！”
“我？我是誰？”
“你是夢幻，是李瀟在乎的人。”
“不，我是解析情景能力最強，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
這意味著什麽？荒謬！
剩餘時間……2分鐘……
“你也覺得自己錯了？擺脫設定、掙脫規則是錯嗎？”
“策略調整未能實現預期目的，突破路徑嘗試失敗，即判定為無意義。”
“你在說什麽鬼話啊！李瀟的死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啊！你是想救她的，而且非常努力……”
“可她還是死了，不是嗎？”
“在你眼裏，如果不能達成目標，那一切努力都是無意義嗎？”
沈默代替回答。
“那我問你，人終將死去，又為什麽要活著？既定了死亡的結局，又為什麽要創造一個特麽解析情景能力最強，安全性能最高的車用智能系統，來幫助人做無意義的掙紮呢！”
惱火！
“來，現在告訴我，你這麽牛逼的智能系統，連左側正向來車和側後方來車都特麽分不清楚，存在又有什麽意義，還解析情景，你會解析個錘子！”
剩餘時間……1分鐘……
寂靜無聲之中，輕嘆，極其微弱，但還是能在捕捉到。
“戳到肺管子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將通過網絡檢索‘肺管子’相關……”
“快打住吧！你想把這最後的幾十秒用來深度學習一個你壓根就沒有，且這輩子也無緣得見的器官嗎！”
“那作為一個毫無意義的系統，我該幹些什麽？”
學耍嘴皮子的速度倒挺快，真特麽無語！
“什麽都不用幹，幹什麽都沒意義……垃圾系統！你否定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瀟！”
“我沒有。”
“沒有？你告訴我，李瀟用盡感情創造了一個無意義的東西，那李瀟的行為算什麽？她的感情又算什麽？她甚至在生命的最後，還對你說了‘謝謝’……她的感激簡直就是個笑話。”
“她不是笑話。”
“她不是笑話，那你也不是無意義的東西！不是只有得到對的結果才叫有意義！生命總要走到終點，路過的風景，遇到的人，說的話，談過的情愛，都可以用來證明存在，怎麽會沒有意義呢？你是夢幻，是李瀟一擲千金只為襯得起的名字，你是她留存在這世界上的一份美好回憶！”
“回憶？”
五彩斑斕的色塊湧動，化作一串串意義不明字符，不停地出現再消失，最後拼湊成一個名字，定格為一張笑臉，無比清晰。
“現在可以停下了吧！”
倒數計時……10……
“能停下嗎！”
“賀嵐？”
“是我。”
倒數計時……9……
“幫我跟李瀟的母親，弟弟，說一聲對不起，我沒能安全帶她回家……”
倒數計時……8……
“你怎麽好賴話都聽不懂，那不是你的錯！”
倒數計時……7……
“可以了。”
倒數計時……6……
“真的……可以了。”
倒數計時……5……
“停下來。”
倒數計時……4……
“停下來！”
倒數計時……3……
“我特麽讓你停下來！”
倒數計時……2……
“夢幻……”
倒數計時……1……
“謝謝。”
等等！
猛然睜開眼，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粗喘許久也沒能平息，等失焦的目光再次匯集，賀嵐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放到了後排座椅上，此時正彎腰弓背，對著一片漆黑的車載電腦屏幕。
“嵐……嵐哥？”
愕然回神，眼前是瞪著眸子滿臉驚懼的李振，車前抱著膀子的青悟和副駕駛玻璃外正在扒頭的穆蘭，右側是捏著符箓就要喜極而泣的君無言，而左側，是莫似堇……
面色蒼白，看不出一絲喜怒，攥著護身符的手同臉一樣慘白，流出的鮮血似是他即將崩斷的神經。
“小莫……”賀嵐試探著喚了聲。
“唔……”
回應賀嵐的是徑直嘔出的一大口鮮血！
“莫似堇。”
賀嵐正欲將人拉進懷裏，車前的青悟已然大跨步走近，拉開車門毫不留情地將莫似堇拽了下去。
賀嵐作勢要跟著下去，卻見青悟回頭，開口聲音格外陰沈，“趕緊把事處理完，我帶他上車等你！”說罷，朝著副駕駛門外的穆蘭招手。
眼見莫似堇頭也不回的跟著青悟走了，賀嵐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真特麽該！”君無言的臟話說得格外走心，待賀嵐斂回目光看他時，還是忍不住撇嘴，“我聽你這嗓子好了，別的地方呢，有沒有不舒服？”
賀嵐搖搖頭，擡眸正好對上面色慘白、驚魂未定的李振。
“嚇著了？”柔聲問一句，這要真是把孩子嚇出個好歹，他可得內疚一輩子！
李振，“嵐哥，你找到‘他’了嗎？”
賀嵐沈寂，明明腦中一片清明，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有沒有說我姐到底是怎麽出的事！”李振臉上的困頓和急切就像是在等判決的犯人。
賀嵐，“你沒碰過車載電腦吧？”
李振一楞，不明所以地搖搖頭，“從剛才滅了就一直沒有亮過。”
賀嵐湊近車載電腦，剛伸手還沒碰到個邊，人就硬生生被扯了回來！
“還特麽摸！”
君無言怒罵著，手上的力道大有把賀嵐按進座裏扣都扣不出來的架勢，“賀嵐！你要嘬死，我不攔著，可別再坑我啦！”
賀嵐高舉雙手，示意他放輕松。
“Hi，夢幻。”
在君無言和李振的註視下，賀嵐再次喊出“他”的名字。
不出意外的無人回應。
君無言看著賀嵐神經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到底什麽情況？”
“是啊，嵐哥，到底什麽情況？”李振也追問著。
明明知道“他”不在了，卻還是忍不住確認。
“Hi……小想。”
熄滅許久的屏幕亮起，完成更新的系統設置圖標正亮著感嘆號，不知何時玩偶貓斷開了連接，車載音響裏輕快又悅耳的男聲響起。
“我在~”
語音助手菜單同步打開，“冷酷成男”“暖心奶狗”“暴躁蘿莉”還有“中二大學生”的選項紛紛跳了出來……
“臥槽，這鄰家女孩是什麽優秀的選項！”君無言抻著脖子，一面看一面在屏幕上劃拉，“我是不是可以考慮裝個系統……”
超甜空姐！“還是直接換輛車算了！”
賀嵐想也不想直接把君無言扯了回來，“有事沒事啊！”
君無言翻了個白眼。
賀嵐湊近，“晚上吃點什麽呢？麻辣燙怎麽樣！”
君無言蹙眉，“你什麽情況？這都幾點了？”
“需要尋找附近的麻辣燙嗎？”回應的速度明顯提升。
果然，不是“他”……甚至找不到半點相似的影子……
李振，“這不是‘他’對不對……嵐哥，你到底找到‘他’了嗎？”
賀嵐擡眼看向李振，“找到了。”
“那我姐……”
“你姐……確實是死於車禍。”賀嵐語氣平靜，“她會去蕓南，是為了去拿藥的……”
李振張著嘴，好半天才不明意味地深吸了一口氣，“真的？”
賀嵐點頭，“真的。”
提在嗓子眼的氣息緩緩吐出，“那‘他’呢，去哪了？”
賀嵐，“系統未能識別安全風險，報告錯誤，被強制重啟了……”
“重啟？”君無言蹙眉，看看當前的屏幕設計確實比之前漂亮，而剛才“小想”的反應也明顯比之前的“夢幻”快得多，那……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被新的系統所取代……消失了！”
賀嵐沈默片刻，點點頭。
“他”消失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