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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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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

四點三十分,濱西延長線上,幾輛豪車接連停在路邊。

天氣預報的陣雨如約而至,十幾把黑傘格外惹眼,往來車輛都忍不住減速想看看究竟。

“要不要等雨停啊?”周宇銘舉著電話,聽著不遠處的悶雷聲忍不住縮脖子,生怕劈到自己腦瓜子上。

“雨這麽大,火燒都不起來,這法事怎麽做?”有人低聲開口。

薛禪抱著膀子站在不遠處全然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真是找了個了不起的大師,還算了個澆死人的好時辰啊!”

周宇銘橫了眼薛禪,畢竟是長輩,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

電話剛掛,一輛車便風馳電掣而來,輪胎急速摩擦路面的尖銳鳴響迅速吸引了所有目光,就連滿臉不屑的薛禪,此時也緊盯著馬路,生怕自己的新車有個閃失!

眾目睽睽之下,全尺寸的越野車穩穩當當停在路邊,距離薛禪的新車只有兩指寬……

君無言和莫似堇一左一右,拉開車門就有人上前打傘,周宇銘更是快步迎上前,恭恭敬敬喊一聲,“殤大師、莫大師。”

不遠處,薛禪冷哼一聲,“裝腔作勢!”

所有人都佯裝沒聽到,等倆人從後背箱取了必要的物品,便引著往定好的十字路口去。

眾人剛走遠些,隱藏在後座的賀嵐和穆蘭就直起了身子。

按計劃,君無言跟莫似堇在明,他倆在暗,配合演一場聲、光、電完美交錯的史詩級法事。

既然是演,那前期的氛圍鋪墊肯定不能少,君無言跟莫似堇共同安排了一段將近三十分鐘的“魔術”表演,為此倆人趴在桌子上整整畫了兩個小時……

他倆技能前搖結束,就輪到穆蘭上場,別的不用管,就是對著地上插的旗幡,瘋狂“腦出血”!等把現場所有人都鎮住了,就可以結束表演,美滋滋的拿錢走人了~

這場撼動人心的表演,賀嵐雖未現身,卻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在未來的三十分鐘裏,賀嵐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穆蘭掏出手機!

三十分鐘一局的游戲,決不能開!

賀嵐忍不住撓頭,三十分鐘的大眼瞪小眼,用腳趾頭想都覺得扯!

“要不你陪他聊天?”

“……”

跟啞巴聊天?君無言你真特麽是個大聰明!

“要不你陪他吃飯吧!”

君無言一拍腦門,“我家的醬貨他還是挺喜歡的~”

“……”

勉強比聊天好一點的主意……

閑來無事穆蘭正要掏手機,賀嵐眼疾手快搶先拉開背包。

“中午沒吃飯,該餓了,趁著空檔吃點東西吧。”

說著,掏出君無言準備的醬貨,別說,包裝還挺精致,小花布抱著塑料皮,裏面還墊了層油紙,一打開,那叫一個香氣四溢~

可定睛一看……

燒雞!

君無言你真特是個大聰明啊!

尷尬地對上穆蘭澄澈的目光,我這有具屍體燒得賊香你要吃嗎?那特麽能吃嗎!

穆蘭見賀嵐僵住,便抻著脖子去看他手裏的醬貨。

賀嵐遮蔽不及,不知該如何解釋。

“燒雞。”

穆蘭忽然開口,聲音竟是毫無波瀾。

暴風雨前的寧靜!

就在賀嵐瘋狂思考該如何應對鳥人暴走時,穆蘭竟伸手扯了一條大腿下來,隨即遞到賀嵐眼前,“一人一個。”

賀嵐楞了足足三秒,才接過雞腿,穆蘭卻對賀嵐的反應毫不在意,徑直將雞腿放進嘴裏。

如果帶著莫似堇去吃狗肉,結果會如何?

賀嵐腦中忽然躥出這麽個荒唐的想法,沒有原因,當然也沒有答案,側目看著穆蘭吃得認真,只覺得心裏有些酸。

“你不愛吃燒雞?”穆蘭忽然扭過臉。

賀嵐,“我,還行……你呢?愛吃嗎?”

穆蘭斂回目光,繼續認真地吃起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沒所謂。”

賀嵐看著少年悶頭吃東西的乖巧模樣,和俯身間不經意露出的嵌在脊骨上的寶石,有種沖動瞬間便壓抑不住了……

“難受嗎?”

穆蘭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繼續吃東西,直到再一口進到嘴裏,才忽然回道,“什麽?”

賀嵐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追問道,“沒有記憶,不會很難受嗎。”

穆蘭依舊沒有立即回答,甚至很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久到賀嵐以為不會得到答案了。

當雞腿被啃食幹凈,骨頭也規規矩矩放在了油紙和塑料袋的夾層中,穆蘭才扭過頭看向賀嵐,認真道,“不會。”

本以為會是敞開心扉的話題,卻戛然而止。

賀嵐對上穆蘭平靜的目光,想從少年的眼中搜尋到哪怕一點偽裝的堅強,卻發現徒勞無功。

穆蘭,“被遺棄的人,不需要記憶。”

十字路口,陣雨越下越大,君無言舉著羅盤東走走西走走佯裝定位,周宇銘打著傘跟在後面寸步不離。

莫似堇抱著籃球大小的爐鼎,肩上扛著旗幡,站在不遠處等著招呼。

薛禪就在幾步開外,不停往旗幡上掃,明顯是打算找出些破綻,但奈何這次君無言上心,就為讓他找不出半點差錯!

眼見沒問題,薛禪再次抱起膀子,滿臉不屑地看向莫似堇,“招搖撞騙,就不怕遭了報應。”

莫似堇瞟一眼薛禪,坦然道,“你又知道了?”

薛禪冷哼一聲,“孫大姑說,那東西已經走了!”

莫似堇立即也哼了回去,“上次她是不是也說你小侄子走了?”

薛禪瞇起眼,“借物顯形,不過障眼法,也叫本事?”

莫似堇定睛看著薛禪,“既然不信我們,又何必冒著這大雨過來湊熱鬧?”

薛禪,“我的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真有本事,請那游魂白晝現身,肉眼可見!”

“成。”莫似堇斂回目光,“您老今兒就瞪大眼睛看好了,我們到底是騙子,還是……行家~”

餘光瞟見莫似堇在跟薛禪對杠,君無言忍不住冷哼,周宇銘立馬示意身後的小弟過去說和兩句,君無言卻擺擺手,“好歹是長輩,頑固些實屬正常,不必較真。”

周宇銘幹笑一聲。

“大師。”跟在身後的小弟忽然開口,“這麽大的雨,咱這爐鼎和旗幡點的著嗎?”

君無言站定。

“不懂就別說話!”周宇銘怒罵一聲。

“呵。”君無言,“今兒不拿點真本事,看來是很難收場了啊~”

“殤大師……”周宇銘還想說兩句。

“沒事。”君無言沈聲開口,隨即一招手,“就這兒了!”

得了信號,莫似堇抱著爐鼎扛著旗幡便往那邊去,薛禪緊隨其後。

君無言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薛禪,爐鼎一立,旗幡一插,側目看向剛才多嘴的小弟,“小兄弟,瞧好了。”

說罷,一個響指,手中的符箓便燃了起來,不同尋常的藍色火焰,在傘下炸開了花。

莫似堇打開爐鼎的蓋子,君無言手腕一揚,幽暗的藍色火焰如活了般在雨幕中跳躍著落入爐鼎。

從天墜落的無根之水不僅沒能澆熄火焰,反而助長著火焰燒的更旺,讓人生頓感錯愕,仿佛落下的不是水而是油!

看見遇水不熄的火焰,有人發出感嘆,薛禪則皺著眉,不屑道,“小把戲。”

君無言也不與他爭辯,示意莫似堇蓋上爐鼎的蓋子,隨即口中一陣呢喃,又一道符箓自手中燃起,月白的火焰在雨幕中赫然炸裂,下一刻凝成一道白光,引著爐鼎中的藍色火焰朝著立在旁邊的旗幡上燃去。

藍色火焰觸碰旗幡,瞬間騰躍而上,看似燒著,旗幡卻毫無破損,反而是寫在上面的墨字被照耀的越發奪目。

“真不愧是大師……”方才的小弟低聲讚道。

薛禪狠狠瞪了他一眼,“殤大師,你這變魔術呢。”

周宇銘霎時黑了臉,伸手想拽薛禪,卻被直接甩開。

“這些花裏胡哨的能省就省,咱們直奔主題吧!”

君無言瞟了一眼薛禪,要不是莫似堇在場,他真想罵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各位,往後靠靠。以免誤傷!”君無言冷聲開口,隨即從懷裏掏出三張符。

“有魂,震方重溟。顯相,阡陌縱橫。定坤符,入列!”

一道符入空,藍色的火焰立即攀援著雨絲向空中燃起,莫似堇將一把黃紙同步拋灑向空中,霎時,藍色的火焰騰空蔓延開來。

待到符箓化作青煙,君無言沈聲道,“通觀,瘦骨梭棱。著裳,荼白紗籠。目張,圓明玄瞳。面惡,龜裂怒兇。識人符,入列!”

二道符入空,藍色的火焰再次騰升,比剛才竄的還高,還亮,莫似堇又是一把黃紙,逆著雨勢徑直入空,那高度絕非單靠力量能送達的!

“行詭,難覓影蹤。求所,解人憂忡。尋因,以慰魂驚。渡厄,還歸青冢。引魂符,入列!”

三道符入空,已經是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的高度,隨著藍色火焰急速升空,莫似堇單腳踏上爐鼎,曲膝躍起,纖長的手臂舒展,黃紙自指尖散出,與藍色的火焰同時觸及符箓。

這次沒有立即燒起來,而是急速收成一團,隨著君無言一聲響亮的開嗓,“殤氏三十代傳人,殤言殤,請!”赤紅的火光在雨幕中炸裂!

靜候多時的電光破空而來,刺目的蓼藍色直擊地上的旗幡,炸地瞬間,眾人忍不住四散,就連薛禪都嚇得踉蹌了幾步。

君無言心中暗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游魂已至。”說著,目光幽幽轉向薛禪,“你可有話要問啊?”

薛禪僵在原地,吞了吞口水,正想開口,又一道電光追隨而來,比剛才那道還要猛,蓼藍色絲絲縷縷順著地上的水漬向外延伸著。

幹得漂亮~

君無言,“有話就快問,不然一會兒送走了,可別說他沒來過!”

薛禪死死盯著旗幡。

又一道電光狠狠劈在旗幡上,空氣中泛起一絲焦糊味。

“到底問不問,不問我就送走了!”

君無言嘴上依舊步步緊逼,心裏卻暗道不好,穆蘭這出手也太猛了,再來幾下這旗幡估計就撐不到演出結束了啊!

此時,眾人早已退至十米開外,唯有薛禪還在近處踟躕,他打心眼裏不相信君無言和莫似堇,但眼前這一幕著實駭人,內心無比掙紮……

正打算打退堂鼓,眼前乍亮,身子瞬間被人猛然向後拉去,回神,方才他站的地方已經噝噝啦啦爬滿了蓼藍色的電光!

君無言只覺得汗毛都立起來了,他只打算嚇唬一下薛禪,可沒打算把這小老頭劈死啊!

薛禪看向及時拉開自己的莫似堇,驚魂未定,見人已經躥了出去。

“臥槽!”

君無言被拽著衣領勉強躲開落地的電光,還沒穩住身形,腳下又炸開了花!

“殤大師!”周宇銘高聲呼喊,下一刻,電光就落在了腳邊……

君無言跟莫似堇對視一眼,這特麽什麽情況!

倆人齊刷刷地望向車邊,徹底傻了眼。

原本應該在車後的穆蘭已經站在了車頂,手上的匕首被拋出,一只通體蓼藍色的大鳥已然淩空,轉瞬間化作無數電光,盡數朝著他們襲來!

莫似堇徑直撲倒君無言,追隨電光落地的匕首將電光凝做利刃直插在地上,圍成了一座牢籠。

穆蘭躍然而起,正常人類絕不可能跳到的高度,隨即徑直落在他們面前,而馬路對面的賀嵐則三步並做兩步朝著這邊跑……

別說早已目瞪口呆的眾人,就連主演君無言和莫似堇都傻在原地。

“這就是那個游魂嗎!”忽然有人小聲開口。

君無言即刻回神,晃悠著起身,“惡靈,退散!”

說著,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從莫似堇兜裏抓了一把黃紙,扔在穆蘭的臉上。

“退散!”

穆蘭眉目微蹙,還不等開口,又一把黃紙砸在臉上。

“退!退!退!”

君無言瘋狂示意穆蘭可以退場了,趕緊的啊!

“有……”

君無言假裝看不見穆蘭張著的嘴,將所有黃紙全部扔在他臉上。

“趕緊給我退啊!”說著,忍不住伸手去推穆蘭。

賀嵐已至,直接把穆蘭扯到身後,不等站定就急忙開口,

“有東西在!”

目光徑直看向地上電光紮成的牢籠。

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怎麽“惡靈”身邊還跟著一個?若不是怕被劈死,估計早就已經聚過來七嘴八舌了……

“殤大師?”周宇銘遠遠的喊了一聲。

君無言皺著眉,“別慌!我來處理!”

莫似堇,“這裏有東西?”

穆蘭點頭。

君無言手上符箓燃起,徑直飄了進去,片刻後緩緩熄滅,隨即眉頭皺得更緊,轉而看向莫似堇,見他面色凝重地搖搖頭。

“沒有啊。”

“有。”穆蘭沈聲開口。

賀嵐幾步往前,莫似堇下意識的伸手去拉他,卻不料指尖一陣酥麻……

眼前黑暗與光亮交錯,耳邊是無意義的嘈雜之聲,忽然亮起的綠色格外醒目,映照著慘白的指尖和黑色的皮革,推背感讓胃裏翻江倒海,腦中驟然響起嗡鳴,是什麽如此刺耳,又是什麽讓世界天旋地轉,然後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賀嵐……賀嵐!”

赫然瞠目,下一刻,穆蘭徑直追著路過的轎車飛奔起來。

君無言不假思索地跳上車,正想交代莫似堇照顧賀嵐,卻見賀嵐已經晃悠著身體跟莫似堇一左一右上了車。

“追!”

全尺寸越野車,在馬路上狂飆。

“上車!”賀嵐朝著還在奔跑的穆蘭喊道,生怕他跑著跑著就起飛了!

穆蘭伸手抓住窗框,翻身順著窗戶躥了進來,穩穩當當坐在了副駕駛上。

“就是前面那輛白色的!”

君無言,“小電驢躥的挺快啊!都坐穩了!”

五點十分,城區方向,白色的轎車急速前行,越野車緊隨其後,眼見只差幾十米的距離,十字路口的綠燈閃爍著。

倒計時即將歸零,十字路口一輛大車已經露頭,看樣子是不打算踩一腳剎車。

君無言眼一閉牙一咬,油門直接幹到底,在震耳欲聾的汽笛聲下,越野車的屁股幾乎是擦著大車的臉飄過去的……

“請叫我車神~”君無言喘著粗氣,也不忘誇耀下自己~

“是車禍!”賀嵐猛然開口。

回憶著剛才自己感受到的,“我剛才經歷的,是一場車禍。”

腦中意義不明的嗡鳴,正是大車的汽笛!

莫似堇擔心的看著賀嵐,就在剛才,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賀嵐竟被上身了……想著,莫似堇恨不得錘死自己!

“哥……”

“沒事。”賀嵐笑著,不等莫似堇開口已經出聲安慰道,“我很好。”

莫似堇苦笑,“讓我抓住,一定剮了他!”

不得不承認君無言的車技確實了得,說話間,越野車已經與白色轎車並駕齊驅,穆蘭打開車窗,作勢便要往轎車上躥,還是賀嵐眼疾手快,直接按回座位上。

“能不能逼停他!”

君無言挑眉,“英雄所見略同!”說著,深踩一腳油門,也不打燈直接朝著轎車擺頭,然後一腳剎車踩了下去。

白色轎車占右道,中道的越野車忽然強行變道,嚇得白色轎車趕緊急停,一面打著喇叭一面破口大罵。

君無言也不介意大搖大擺推開車門,而就在兩車雙雙停下的時候,左車道一輛SUV悄無聲息的駛過。

“回來!”穆蘭忽然開口,“那輛!”指著揚長而去的SUV。

“什麽玩意!”

白色轎車的車主已經下了車,君無言顧不得許多,趕緊躥上車,一腳油門,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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