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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與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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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與行舟

江抒懷所說的助力還沒到,他自己倒是率先發力,打了洪家一個措手不及。

江抒懷要去奉山縣接替田鵬程!

洪天璟得到消息時,眉頭輕蹙,若有所思:江抒懷怎麽會放著大好前程不要,主動要求前往那偏僻之地?

這豈不是徹底壞了他們從奉山縣下手的計劃?

田鵬程確實如他們所想,半推半就著接受了洪家的好意,原以為撬走了奉山知縣,後續瓦解起來易如反掌,不成想前門去虎後門進狼,江抒懷竟然主動請纓要去奉山縣。

江抒懷是當年的狀元,這些年推行著稅事進展,朝野聲望不小。他去奉山縣任職,那可比原來的田鵬程還難對付。

父親原本是不允的,怎奈安蘊林聯合眾人一致同意,宋鴻卓也借著首輔名頭前來施壓,一力促成此事。洪天璟隱隱懊惱,想到安蘊林如今在吏部如魚得水的境況,更是覺得不妥。

安蘊林自上任以來,借著職位之便明裏暗裏謀了不少好處,他與許多官員往來,摸清朝中官員彼此之間的態度,而後加以利用,拉攏自己的人脈。他出手闊綽,也有幾分魄力,不過短短半年多,勢頭竟然有壓過父親的架勢,這與祖父當初預設的情況並不一樣。

父親壓不住他,那就不能讓他繼續留在這個位子。

洪天璟深吸一口氣,心道好在徐家那邊一切正常,徐知府奔走將近半年,把能求的人求了個遍,也不再奢求保住徐開榮的官職,只要撈出性命就好。這樣一來難度大大降低,還真被他疏通了關系。

大勢已定,他也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年後這段日子調任堪堪結束,會試就提上了日程,洪天璟便與徐知府議定:趁會試前後各地往來京城的人多,便將徐開榮放歸。

京中風雲湧動,科舉卻準時拉開帷幕,各地參與會試的學子陸續進京,還在熱切地期盼著一朝高升,摘得屬於讀書人的至高榮耀。

白朔也在幾日前到了京城。

他與田鵬程是前後腳出發的,只不過田鵬程有詔令在身一路行跡匆匆,他卻一點不急,路上走走停停,非要親眼見過安蘊秀和時逢君說的外界風貌才好。

“你再晚點直接錯過,再等三年吧。”

安蘊秀沒好氣道,自己當初形勢所迫囊中羞澀,幾乎是踩著點到了京城,白朔這又是較哪門子的真?

“話不是這麽說的,蘊林,至少人家足夠務實上進嘛。”

楊新覺笑瞇瞇地打圓場:“而且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不是剛好趕上了當初高中的幾位齊聚一堂?”

江抒懷即將趕赴奉山縣,楊新覺也準備著外出繼續推行稅事了,同年相聚為彼此送行,白朔就是在這個檔口到的。

“來來來,我是最次的,我先來!”

楊新覺之前就與白朔見過,此刻也是真心實意想留句祝願。開口便道:“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最好摘個狀元頭銜回去,讓逢君也高興高興,他教出個了不得的人物!”

“承蒙楊大人吉言,多謝多謝!”

白朔受寵若驚,連連道謝:“時先生一直悉心指導,晚生銘記於心,一定不負厚望!”

江抒懷即將去往奉山縣,看到奉山縣出來的白朔不免多留意幾分,見狀也不推諉,頷首示意後認真道:“提筆需謹慎,願你一舉登科,前程似錦。”

白朔被介紹著知道了這位是當年的狀元,愈發驚喜,連忙多謝江大人。

狀元啊!以前都是戲文了聽說的,如今真給他見到了!

輪到安蘊秀時,她沈默片刻,不想掃興,但短時間內從挖苦轉到祝福也不是很順暢,便清了清嗓子,道:“屆時我親自送你過去。”

楊新覺樂道:“你看看他,嘴硬!”

“蘊林也是關心你呢,總之,好好加油吧。”他拍著白朔的肩,湊過去悄聲道,“悄悄告訴你,當年你老師可是輸給了這位江大人。”

“今年,你又要跟江大人的弟弟撞上了。”

“……”

白朔眨了眨眼,他方才得知見到了狀元,唯有興奮與激動;聽到自己當狀元的話卻只當是祝願,下意識沒有當真。如今得知這兩代師徒兄弟的糾葛,忽然被激起了幾分戰意。

他語調微揚:“先生都要親自送考了,我怎麽著也不能太丟老師的臉不是?”

“定然全力以赴!”

說到送考,倒不是安蘊秀刀子嘴豆腐心的關愛方式,而是因為她真的被派了個臨時考官的差事。

在陪同白朔去往貢院時,她充分發揮自己表演型人格的特點,搜身入場時不但讓守衛多搜了好幾遍;還承諾監考時絕對會避嫌,離貢院遠遠的;末了還主動推卸與閱卷有關的一切事由,義正言辭地坦白自己與白朔有過師生之誼,避嫌從自己做起雲雲。

對此洪繼昌表示:“他裝什麽呢?”

“他本來就沒資格參與閱卷啊!!”

今年宋鴻卓親自出馬擔任主考官,不過是讓安蘊林暫時去貢院搭把手而已,誰知他不但冠冕堂皇地逃懶避了差事,還擱那兒可勁貧嘴,把自己吹得多公正嚴明多有分寸似的。

偏生還有人吃這一套,誇他誇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洪繼昌簡直要氣死,自從安蘊林調到吏部來,非但沒有達到壓制他的目的,自己的公務量倒是直線上升,日常還得防著他給自己挖坑。近日跟天璟商議也覺得不是個事,自己畢竟年歲漸長,比不起年輕人精力旺盛。

這邊安蘊秀還在盡職盡責地表演,她不打無準備的仗,宋鴻卓也不是無緣無故就讓自己來這兒的。等這勢頭再造一陣,宋鴻卓請立帶自己入內閣當個記事官什麽的,成功幾率也就更大了。

她在這邊將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一個不經意的擡眼,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個人。

說是捕捉,似乎換成被吸引才更準確。這樣一位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本就極為引人註目,卓然出塵的氣質更顯得此人鶴立雞群。他與當初的江抒懷有六七分相似,只不過江抒懷一看就是謙謙君子,這位眉宇冷峻眸深似海,看著要有城府得多。

安蘊秀湊到記事官身邊對了對名冊,看到了那人的名字:江與舟。

是這人沒錯了。

他就是江抒懷所說的,留給自己的助力。

江抒懷已然為家族開辟了入世道路,所以才能了無牽掛地去追求自己心中的大道。時隔六年兩屆,綏川江家又有子弟來京參與科舉了。

耳邊似乎還有江抒懷當日的話:“其實我與這個弟弟並不算親近,自小我便知道,他果斷決絕甚至心狠手辣,與我不是一路人。後來遇見你也是這樣,還自以為是地譴責,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們才是最適合這條路的,是我狹隘了。”

安蘊秀也疑惑,江家那種家風難道不是盛產江抒懷那種君子嗎?這位野生的江與舟是什麽情況?

恰在思索間,江與舟望了過來,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到安蘊秀身上,卻只是停留幾秒便輕飄飄地掠過,面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

安蘊秀不動聲色,助力不助力的暫且不說,他好像真如江抒懷所言那般冷靜決絕。這樣堅定的心志,再配上強硬的手腕,倒是比他兄長更適合在朝堂上翻雲覆雨。

她忽然嘶了一聲,跟江與舟相比白朔就是單純善良的小白兔,但願不要被碾壓得太難看。

安蘊秀環抱著手臂站在那兒,再度對上他的目光時,微微啟唇做了個祝你好運的口型。

貢院鐘聲響起,考生們魚貫而入,新一屆的競爭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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