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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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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

自工程開拔以來,安蘊秀與白朔搭夥跟進,每每化身泥猴子回來時,總能看到時逢君衣衫潔凈坐在廊下改作業,身邊還放著一壺正在散發裊裊熱氣的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這對比簡直不要太慘烈。

守衛還擔心安蘊秀發作呢,卻只聽她嘶了一聲,心裏想的是:時逢君什麽時候喝慣泥水茶了?

她看了眼案桌上的書卷:“姜姑娘又給你送文集來了?”

時逢君點點頭,反問:“今日工程可還順利?”

“有我在當然順。”安蘊秀一邊將沾滿泥漿的外袍脫下,一邊道,“請叫我搬木頭小能手。”

此話成功逗笑一眾人等。

安蘊秀自知短處,這些年也在不斷進修。對工程樹立信心的緣由,便是一架榫卯牛車的出現。

她向時逢君學習繪圖技術,配合自己現代的記憶,覆刻了來奉山縣路上見到的那輛精巧牛車。待圖紙拿到工匠眼前後,雙方互相討教指點,次次精進,不久後運糧送貨就真用上了這樣的牛車。

有了成功經驗,自然有助於後續的工作展開。安蘊秀奔走各地招攬工匠,圖稿畫廢了無數張,言明自己的想法還不忘躬親學習。同時與楊新覺打配合,籌得了朝廷的第一筆工程款。

她計劃分挖兩條渠,除卻供給灌溉,還要再引水到東南那片窪地作人工湖,一來汛期排洪,二來平常還能養養魚蝦,算個副業。

奈何空有理論,實踐還要一點點去磨。大致跟時逢君同步了下現狀,她道:“放心,已經有眉目了。而且我從青州挖了個老師傅,估摸著這幾天就要到了。”

可是,老師傅卻並沒有如約而至。

聽到老師傅被歹人劫持的消息時,安蘊秀瞇了瞇眼,本能地察覺到一絲異樣。

巽風府已經退居此地,在騰蛟軍和奉山縣守衛的威懾下,又有各種職位吸納流民,這種事情應該不會再出現才對。

她鎮定地叫了一隊守衛前往救援,臨到跟前又令守衛藏在暗處,自己只帶四五個武夫前往,來到了他們放話邀見的地點。

“嗚……”

“嗚嗚——嗚嗚——”

匪徒不過十幾人,聚在江邊的一艘破船邊。老師傅並著兩個學徒被五花大綁在桅桿上,口中塞了布條,還在嗚嗚掙紮著。

“喲,來了?這老頭面子挺大的嘛。”

為首的匪徒聽到動靜,不懷好意地敲敲手中的刀:“久仰大名啊安知縣,用這種法子把您請出來還真是對不住。這一趟呢,主要是替我們老大傳句話。”

“你們在這兒搗鼓什麽茶葉、什麽商隊,有模有樣的。還請這老頭來,挖渠還是造船?”

他哼笑一聲:“不知道這水上生意都是我們滄海幫的嗎?”

一聽滄海幫,當初隨安蘊秀一同出行的人都露出了擔憂之色。之前為了一時便利與滄海幫合力對付巽風府,難道真的引狼入室了?

“原來是替滄海幫傳話的呀,真是,放句話我不就來了麽,何必這樣大動幹戈。”

安蘊秀陪著笑,卻是不慌不忙地反問:“可滄海幫不是慣於四處雲游行商嗎,怎麽會認準一片地方據為己有呢?據我所知,這種做派的似乎是……巽風府吧?”

“巽風府?”

匪徒張揚地斥道:“少拿那些遠在天邊的幫派來說事兒了,聽清楚!我們滄海幫來了,這兒就是我們的地盤,你敢強占,就別怪我們來修理!”

“你要是識相,乖乖把那些船撤了,再孝敬點銀兩,不然……”他說罷拿著刀去老師傅身上比劃。“不然就看我給這老頭放放血!”

學徒立刻開始嗚嗚掙動,安蘊秀目光來回打量片刻,心中的異樣感愈發濃重了。

“原來如此,別急嘛。”

她點了點頭作了然狀,不過兩三句話的功夫,便知是當初的擔憂成了真,果然是與那些匪幫往來招致的禍事。

“只是我與滄海幫也有點交情,你之前,沒有見過我嗎?”

此話一出,不但匪徒滯了一下,連自己這邊的人也驚異起來:當初匆匆一面,實在算不上多深厚的交情啊,若被戳破怎麽辦?

“想起來了嗎?”安蘊秀微笑道,“要不要湊近點看?”

匪徒頭目將信將疑,似乎是出於忌憚,竟然真的湊上來細看。

安蘊秀猛地擡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啪!”

一聲脆響,由江風吹送至每個人的耳畔。不僅隨行而來的守衛,被扇歪了嘴的頭目自己都驚呆了。

“你……”

他楞了楞,勃然大怒:“你敢打我?!”

安蘊秀反手奪刀,幹脆利落:“刀都拿不穩,看來剛拿到手沒幾天呀。”

她率先發難,一個響指,隨行而來的守衛立刻現身,極有默契地上前拱衛知縣。眾人行動利落,配合得當,三下五除二就便挑了匪徒們的武器,將人制服。

“怎麽,滄海幫什麽時候門檻這麽低,連你這種廢物都收入麾下了?”

“這種制式的刀可不多見呀。”安蘊秀打量著奪過來的刀,“番邦外族的上乘貨,結果落到你手裏用來劫持一位老師傅,手筆不小。”

“還敢打著滄海幫的旗號,嘖嘖,是真不怕他們找上門啊。”

“讓我猜猜,你打頭陣引我出來,是為了掩護別的同夥,對嗎?”

她每說一句,匪徒的臉就白上一分。知道這事可能沒那麽順利,可萬萬沒想到第一步就栽了跟頭,這文弱的知縣並非毫無身手啊!

“怎麽樣,願意引薦我見你主人嗎?”

“……”他們額上開始簌簌流冷汗。

“不說?”

安蘊秀笑了一下,眸光霎時冷若冰霜:“殺了。”

“!”

她絲毫未顧及周圍人震驚的目光,撇下兩個人處理這邊的事,立刻就要帶領眾人折返。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最差的設想……怕是縣內也會有歹人造訪。

一陣低笑忽然傳來:“不用擔心了。”

“那夥人,我已經解決了。”

另一隊人馬忽然出現,為首者身量高大,面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眾人下意識心生懼意,安蘊秀卻是一眼就認出,這位外出行商的滄海幫幫主,海文柏。

“大哥?”

她驚喜道:“是你?你回來了?”

“途經此地歇腳,順手替你解決這些麻煩。”海文柏玩味道,“要不然還見識不到,從前的文弱知縣現在遇事能打能殺,看來是我多事了。”

“之前忙著搞基建呢,百姓們淳樸良善可用不著這樣,我這苦練多時的打法也沒處發揮呀。”

安蘊秀嘻笑道:“感覺到不對勁了,但是想不出緣由,索性殺了免得夜長夢多,大哥見笑。”

她雖然一邊驚喜地說著好久沒見了,卻絲毫沒有迎人回去好好接風洗塵的意思,言辭間還不斷地把他們往奉山外攆。隨從而來的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互動,沒想到知縣跟海老大竟真這麽熟稔,還在想要不要提醒下知縣好好招待?

海文柏卻是不在意,知道她心有防備,也不拆穿,應承道:“遠的地方就不去了,我的船就在那邊。”

“得嘞。”

安蘊秀歡快地應了一聲,只不過臨走給隨從們留話時,一個轉身,面上的笑意已盡數收斂。

她指了指被制服在一邊瑟瑟發抖的匪徒們。

從在京郊盈園遇險,到後來滄海幫與巽風府爭鬥時觀戰,安蘊秀對於武力的重要性深有體會。她從未中斷從燕舜那兒討教的防身術,也極力提升奉山縣的武力值,時至今日略有所成,卻還有個致命的短處:實操。

花拳繡腿可拱衛不了自身。

被指的兩人是當初隨梅成一起投奔來的,也算見過血,剛好能來個示範。安蘊秀朝他們遞了個眼神,安排眾人回去後,自己則隨海文柏上了他的船。

“咱們這得有兩年未見了吧?”安蘊秀搭著話,不無笑意,“鶴月呢?”

海文柏隨意道:“浪跡天涯去了。”

“……這樣啊。”

安蘊秀眼睫動了動,若細究自己與這位海老大的相識原因,鶴月無疑是其中橋梁。自己因在危機中拉了他兄弟一把而得他賞識,算是樁可念的故舊美談,當然也算是能拿來相挾的恩情。

而現在,這個橋梁不見了。

當初滄海幫與巽風府交手,一直到最後都未見到鶴月歸來的身影,這正是安蘊秀懷疑二人關系的緣由。如今依然不見鶴月,這位又來意不明,她心中隱憂,狀似無意道:“大哥不是去外地行商麽,怎麽回來了?”

“本來在東邊做生意,新上任了個官,估計是想做出個名堂,打壓得厲害。”

“那大哥是怎麽處理這事的?”

“由他去唄。”海文柏道,“倒也犯不著硬碰硬,那小官今年年底就調回京了,能轉圜的事兒,鬧得太兇沒好處。”

安蘊秀捧場道:“厲害呀,連這人什麽時候回京都知道。”

“權貴子弟離京歷練掙政績,我就沒見過超過一年的。”

肯下基層歷練的權貴子弟?

安蘊秀不動聲色地捕獲信息:著力追求名正言順,肯降下身段去地方任職,再加上新一屆科考還未開,曾經的人當中……這作風怎麽這麽像當初那位榜眼洪天璟?

海文柏輕哼一聲,反問道:“你政績也有,在這破地兒也快三年了,什麽時候回京?”

“這事我說了可不算。”她思緒回籠,搖了搖頭,“這種政績不上不下的,還差點火候,太急切說不定反會招來禍患。”

“有長進,知道會招來禍患了。”海文柏似乎笑了一下,食指敲敲桌面,“我這趟回來,其實也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

“巽風府——要卷土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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