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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友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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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友送別

歸途並不遙遠,只因安蘊秀心不在焉,磨蹭了許久回到國子監時,已是月上中天。

“我得走了,這件事還是煩請你轉告他吧。”

國子監門前,時元青被兩個小廝簇擁著似是要走,一手叉腰,另一手還在沖來送行的楊新覺比劃。

“轉告什麽?”

楊新覺聞言轉身,驚喜道:“蘊林!”

“無名某的家事,叨擾安會元嘍。”

時元青也跟了上來,陰陽怪氣道:“聽說你被宋首輔解禁國子監,今後不會再來了。也好,免得是我先走,拂了會元的面子。”

“蘊林兄回得這樣晚,合該受久等之人的氣。”楊新覺笑著打圓場,“時兄會試榜上有名,恰逢時大人調任,迎來送往之事不勝枚舉,他這是要回去應酬呢。”

安蘊秀了然,思及自放榜以來,自己這無親無故的人都少不了這些場面,時元青身為六品京官之子就更不必說了。當即拱手誠懇道:“那便恭喜時兄了,預祝時兄前路坦蕩,步步高升。”

時元青偏頭輕哼一聲。

三人便在此寒暄一番,安蘊秀問了時楊二人的會試,得知雖名次不一,卻均已是貢士之身。眼下各有差事打算,離了國子監,怕是再難聚齊崇文閣前銀杏樹下的一口熱鍋子了。

“此處一別,怕是要各奔東西了。”

楊新覺語帶慨意,正想抑揚頓挫地來一首送別詩,就見一卷布帛迎面飛來:“什麽東西?”

他下意識地接住展開,一幅圍爐圖映入眼簾,正是三人圍爐夜話的情景。畫中人與景描繪得宜,一派和諧,儼然一眾志趣相投的同窗仕子。

時元青輕咳一聲:“送別。”

這般明顯的美化濾鏡,除卻畫師極擅丹青的緣故,這副情景在他心裏應當也是占據了分量的。

安蘊秀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思及自己今後勢必要走向與洪家對立之路,也不知再與時元青相遇是何等光景。她接過圍爐圖,以目光寸寸描繪,開口道:“時兄丹青妙筆,只不過這畫作太過風花雪月,似乎與當時心緒不同。”

二人立刻想起當時醉仙樓宴飲不成的緣由來,時元青眸中劃過一抹深思,並未如往常一般暴起反駁。

“我倒是知道一種畫法,以碳條作畫,不似尋常畫作寫意,卻能做到栩栩如生,與真人相差無幾。”

時元青來了興趣:“是什麽?要怎麽作?”

安蘊秀搖搖頭:“我不會,只是見過。”

“……”

時元青暴起反駁。

笑鬧夠了,一旁小廝也在哀哀催行。時元青收了手,別扭地辭行:“待我處理了家事,再來……”他偏了偏頭,“來蹭飯。”

安蘊秀輕笑,頷首應下:“那必然是管飽的。”

直到目送時元青離開,楊新覺才輕聲開口:“他心中已然動搖,與洪家的關系想必不會長久。”

夜風微拂,周遭一時寂靜。二人就這樣並肩站在國子監門前,望著黑洞洞早已瞧不見人影的前路。

“我今日去了胡大人府上探病。”

楊新覺忽然回過頭來,眸光明亮:“之前與你談天說地,只當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如今你高中會元,又得貴人青眼,已然具備一戰之力。今夜又見時兄似有歸改清流之相,方知僅我懈怠已久。”

“蘊林,我們定要——頂峰相見才好。”

.

崇文閣廨舍中,一燈如豆。安蘊秀送走了楊新覺,正在翻看著有關稅收的經義論著,腦中卻仿佛有兩撥小人兒在爭鬥,一刻不休。

她已然意識到宋鴻卓和洪家完全撕破臉並不現實,徐開榮之事橫亙在前,雙方都需要一個臺階來將此事揭過。若自己還打算歸附宋鴻卓,沒有比解決這件事更好的投名狀了。

只不過這種做法之於自己而言,費盡心思給仇敵使了個絆子,最終卻要放他一條生路,難免郁結。

安蘊秀忍不住擡手扶額,心緒波動難休。若是只此一次倒還好說,可堪堪出手便這樣艱難,那以後呢?

更何況,體面地將這件事壓下去本就難度極大,若是讓旁人得知,豈不是要以為宋首輔主動讓步是怕了洪家?

……等等,主動讓步?

雖說現在雙方都想讓這事過去,可與此事糾纏頗深、更有可能出手遮掩的,明顯不是宋鴻卓啊!

安蘊秀放下了揉額角的手,一個主意悄然生成。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群輕折軸積毀銷骨。縱然自己現在不能奈他們如何,也得把這個暗樁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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