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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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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斷絕

陸郁霧身姿筆挺地站在堂下,仿佛背後陸母那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並未觸及她分毫。她微微垂首,雙手恭敬地呈上手中的木盒。

“歐公,此乃官府蓋章的契約文書,請過目。”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歐陽修看了一眼身邊的謝縝,他就走上前將盒子接下又交給坐在堂上的歐陽修。

陸郁霧見狀,再次發問,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我再問一遍,這官府文書上所寫何人之名?”

陸母等人雖然心中猶豫,但還是堅持說那官府文書上是他們的名字,是陸二當初強迫他們改掉的。

陸郁霧見此,對著站在身側的陸二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是在告訴他,祖母這一家她是無法挽救了。

但值得慶幸的是,陸郁霧從陸二那裏得到了一個溫柔的眼神,那是在告訴她,無論發生任何事,他都會優先選擇她這個女兒。

“老夫人,你及其你的兒子口口聲聲說食肆是你們的產業,那不知這產業何時入得官府文書?”歐陽修看了一眼堂下的幾人,聲音中帶著威嚴,“若是再有誆騙,定要嚴懲不貸!”

陸母一家人雖然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心中感到一陣心悸,但他們卻仍然緊咬著食肆不放,無論如何都堅稱食肆是他們的產業。

陸郁霧看著他們的嘴臉,心中不禁冷笑。她轉頭看向歐陽修,面色無奈地聳聳肩。

“官人,這食肆本就是我們的產業。”陸大面露悲戚,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當年我們的產業被奪,二弟逼迫我們簽下契約,這些年我們過得如此艱辛,皆因二弟一家。”

“他們一家欺淩弱小,還想要我們隱瞞此事,我們咽不下這口氣,定要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沒錯,官人,你一定要為我們主持公道!”陸母的聲音中充滿了期待。

“良民?”歐陽修的眉眼間帶著幾分怒意,“我看你們就是刁民!”他說著,重重地拍了一下手中的驚堂木,“你們說食肆是你們的產業,可為何這官府文書上明明白白寫著的卻是陸郁霧的名字?”

堂下的陸母和陸大一家頓時全都楞住了,他們設想過各種情況,卻唯獨沒有想到官府文書上寫的竟然是陸郁霧的名字!

一個女娘,怎麽可能會是食肆的東家?

陸郁霧看著他們震驚的表情,唇邊露出一抹冷笑,“五年前陸家遭遇滅頂之災,家產盡失,因牽連周圍商戶,所賺銀兩盡數賠償,僅剩不足百兩。除家庭開支外,我以三十兩銀子為啟動資金,擺攤賣早餐,風雨無阻,即便受周懷民欺淩,亦未曾停歇。

慶歷二年十二月三十日,與父母商議後,我們以五百兩銀子買下現在的鋪子,經過修整、裝扮,才有了今日的食肆。食肆的每一處心血,每一步發展,都是我親自操持。你竟敢在張欽的慫恿下,聲稱食肆是你們的?”陸郁霧的聲音逐漸提高,語氣中充滿了憤慨。

“這食肆不是父母的,而是我陸郁霧的。它的每一道流程,都是我親自策劃。自食肆開張至今,你可以問問在場的百姓,他們最初是因何而來!”

陸郁霧的話剛說完,周圍百姓就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他們這些年誰又不是沖著陸郁霧而去,她做出來的每一道菜肴都是值得令人細細品鑒的工藝品,色香味俱佳,不僅深受滁州百姓的喜歡,就連周圍前來游玩的旅人也讚不絕口,更不要說她至今還在擔任開化禪寺的掌勺。

陸母一家的臉色愈發不好,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底氣,此刻的他們就像烏龜一樣恨不得縮進自己的龜殼中,讓任何人都看不見自己。

“我知道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陸郁霧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這麽多年沒有來滁州,並不是因為不知道爹娘的下落,而是覺得沒有來的必要。但張欽回去慫恿你們來奪取原本不屬於你們的家產,你們動了貪念。你們覺得爹是一個溫潤性子,會遂了你們的願,卻沒有想到這個鋪子是我的。”

陸郁霧一步步走向陸母,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冷雋:“照理來說,我應該尊稱你一句‘祖母’,可如今看來,你並沒有長輩的樣子。”

看著陸母揚起的手,陸郁霧卻毫不畏懼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知道,當著這麽多人的面,陸母沒有勇氣落下那個耳光。

“祖母,我知道你重男輕女,知道你不喜歡我娘,也不喜歡我爹,你喜歡大伯、三叔、四叔,並不是他們有多優秀,而是因為他們都生了兒子,你覺得我爹不好,只因為我娘生了女兒。”

“長姐乃是家中老大,卻從未感受過你的疼愛,她要面對的永遠都是你的呵斥、毆打,即便是大伯家的兒子犯了錯,你也永遠都會袒護他,只因為他是男子,就活該要讓著他。可是憑什麽!”陸郁霧擡眸看向陸母質問道,“來到這個世界上,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長姐為什麽要讓著那種人!”

“你們又憑什麽認為,我們會一直讓著你們,就因為他們是兒子,我們是女兒?”陸郁霧的目光掃向陸家的每一個人,他們臉上絲毫沒有糾錯的錯誤感,看向她的目光中反而更多是透著不甘和憤懣,他們甚至都覺得今天站在這裏不應該是她陸郁霧,而是她的父親陸二。

“我雖是女嬌娥,但學問不輸任何人,我博古通今、學識淵博,能夠坦然面對每一個人,我的長姐、二姐亦是,我們行得正、坐得直,素來問心無愧。即便是今日站在這裏和你們一家對峙,我也有足夠的底氣!我的底氣一方面是因為我的爹娘他們永遠都會站在我這邊,二是因為我有足夠的能力站在這裏!”

她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一時間,堂內只能聽到外面傳來的陣陣風聲。陸母一家人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他們知道,今天這場官司,他們註定是輸定了。

然而,對於陸郁霧來說,這場官司的勝利並不是她最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能夠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家族的榮譽,讓那些曾經欺淩她們、覬覦她們家產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從今天開始,她陸郁霧將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軟弱女子。她會用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守護好自己的家族和產業,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

陸郁霧不假辭色地整理著衣袖,對著陸母鞠躬作揖,“祖母,爹爹曾經說過,並不在乎你的偏心,因為和她走完一生的人乃是娘親,但為人子女者,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爹爹一直心懷愧疚?”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你的手心卻永遠都想著大伯、三叔、四叔他們一家,手背的永遠都是爹爹,爹爹也是人,他也是會疼的。”陸郁霧再次對著陸母深深鞠躬,“祖母,如果你覺得我爹欠你,你今日就大方說出來;如果我爹不欠你的,那麽我們就自請脫離宗祠,永遠不再是陸家人!”

“老二,這就是你們教出來的好兒子嗎!”陸母看著陸二想也不想地呵斥道,“你有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他說要自請脫離宗祠,永遠不再是陸家人!”

陸母聞言,面色頓時一沈,怒視著陸二,斥責道:“老二,這就是你們教出來的好女兒嗎?你有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麽?她竟然說要自請脫離宗祠,永遠不再是陸家人!”

陸二擡起頭,神色平靜地看著陸母,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哀傷:“娘,在您的心裏,我究竟算是什麽?幼時,大哥表現優異,您便讓他接受先生的啟蒙教育,告訴我弟弟應該讓著哥哥;後來有了三弟、四弟,您又告訴我哥哥應該讓著弟弟。可是,娘,我也是您的兒子啊,為何偏偏是我總是要讓步?”

他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有些哽咽:“這些我都不怨您,也不恨您。可是,我辛辛苦苦娶回來的娘子,您為何要那樣對待她?她在娘家時從未做過家務,到了您這裏卻要承擔所有的勞作。大嫂、三弟妹、四弟妹都能休息時,只有我的娘子一個人在忙碌。即便是身懷六甲,她也要照顧我們的衣食起居。她從未抱怨過,也從未恨過您,可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咄咄逼人!”

陸二說著,淚水滑落臉龐,聲音卻更加堅定:“娘,人心都是肉長的,您為何對待我這個兒子,卻沒有半分的憐憫?從今以後,我不想再和您有任何瓜葛,也不再想和陸家有任何關系。無論將來貧窮還是富貴,都與您和陸家再無關系!”

陸大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站起來呵斥道:“二弟,你當真要為了這些人和娘親斷絕關系嗎?娘子沒了可以再娶,可是娘沒了就再也沒有了。”

陸二看著陸大,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大哥,你說得輕巧。對我來說,有娘沒娘都是一樣的。反而是岳丈一家待我如同親子,他們願意將娘子交付給我照顧。娘子自嫁給我以來,為我孕育三女,我又豈能辜負她的一番心意?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可以再娶,那我寧願不要兒子。”

陸二說著,突然跪在了地上,向著陸母磕了三個響頭:“娘,這是兒子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從今以後,我陸二與陸家再無關系。我的女兒們也將改姓薛,不再是陸家人。我願意入贅薛家,從此與陸家一刀兩斷。”

陸母聽著陸二的話,氣得渾身發抖。她擡起手,一個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陸二的臉上:“逆子!你這個逆子!”

陸母還想再動手時,陸郁霧突然沖上前來,推開了陸二,自己硬生生地承受下了那一拐杖的重量。她吐出一口鮮血,卻擡頭看向陸母,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以後,便再無任何關系了!”

陸郁霧知道那一拐杖會有多疼,但她更知道陸二這些年為了操持酒樓付出了多少辛勞。他的身體一直需要調理,而她年紀尚輕,能夠承受得住這一擊。

果然,陸郁霧話音剛落便暈了過去。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真TMD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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