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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區裏一道破舊的門，使小小的臥室仿佛與世隔絕，雖然並不隔音，外頭瘋女人和賤男人的死動靜依然清晰可聞。
雖然瘋女人和賤男人是她的親生父母。
但是李焰雨總是固執的認為，這道薄薄的障壁就是隔開她與他們的天塹，總有一天她會順著這道天塹遠走高飛…
就算是親生父母，他們也永遠都不會是一類人。
白t松垮的罩在身上，空氣悶熱潮濕讓人心煩意亂，老舊的風扇還在嘎吱嘎吱作響，要不是那對討人厭的夫妻不允許她開空調……她不耐煩地甩開黏在腳底板上的塑料拖鞋，體重秤的冰涼觸感讓她一個激靈，秤上的數字卻更讓人心頭拔涼。
還是胖了許多。
像鼓鼓的河豚突然癟了一樣洩氣，李焰雨捏捏腰間一大圈軟肉，很是嫌棄。她勒令自己必須保持美好的身材，所以打算今晚不吃晚飯並且跑三公裏。
她像是自暴自棄般，一邊苛待自己，一邊怨恨著這萬惡的畸形審美。
倒不是別的，李焰雨這圈老城區的同齡人都細胳膊細腿大高個，像個螳螂精似的，除了她。她個頭矮不說，自從步入了青春期體重更是一路狂飆，巔峰時期活像一頭小牛。
漂亮衣服穿不下，怎麽打扮都是土肥圓，對，沒錯，就是虛榮心，李焰雨大方承認，她偏要瘦到自己可以自信大方擡起頭的那一天。
哪怕大家一邊嫌棄著這畸形的審美，一邊對其趨之若鶩。
“李——焰——雨——”又是又尖又利的嗓音，外頭那人把門拍的震天響，生怕門不會壞似的，“死丫頭趕緊給我滾出來。”
見李焰雨趿拉著步子沒精打采的登時脾氣又上來了，眼睛瞪著她像是要冒出火：“天天跟個老鼠似的人見人嫌，一點活勁也沒有。”
李焰雨也像個沒脾氣的，接過媽媽手裏的拖把開始拖客廳的地。
他們家統共五十來平，客廳不大不小，卻因常年堆積東西硬生生變成了倉庫似的，又臟又亂。
客廳還飄著粽葉的餘香，潔白的糯米黏在地上，被臟汙的鞋底來來回回搓磨了無數遍，也變成了一塊令人惡心的臟斑。李焰雨偏要和它較勁，粗糙的雙手緊握著拖把粗糙的木把，使勁一點點把這塊斑磨掉，雖然瓷磚重新光潔了，卻留下了許多磨痕。
市中心的大鐘準時敲響，響聲吱吱呀呀飄了好遠好遠，敲了九下。再過三十秒，領居家的爺爺就會騎著他的自行車經過，把手上還掛著豆漿油條，然後那個賤男人也會晨練回來。
雖然今天是工作日，別問她爸為什麽不上班。問就是企業單位老油條一個，賣著老資格，把事情推給小年輕做，自己拿著工作崗的薪水享受著退休的生活。
李焰雨懶得管，她恨這些臭蟲。
她洗完拖把，手上濺了不少水，她也懶得找抹布擦，手心手背熟練地一顛倒，悉數抹在t恤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水痕。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做完她就後悔了，還好不是灰色的t恤，不然留下印記又要被瘋女人罵個狗血淋頭。
洗了碗抹了桌子，順便把水池旁邊的菜摘了，做完這一切，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合上門努力沒讓門發出一絲聲響，這才敢安安心心地坐在課桌前學習。
———翻開高二的練習冊。
李焰雨爸媽就那樣。她爹老油條一根不說，自負的很，五短身材，一米六出點頭，從小到大，覺得自己一身才華埋沒了無人賞識，並且無論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輕易勾起他的怒火，他發火慣會就地取材，拿掃把打，拿晾衣架抽，拿椅子砸，反正遭殃的都是李焰雨，最嚴重的一次李焰雨左耳失聰半個月，到現在還帶點後遺癥，她卻也不敢說到醫院看看去。
她媽也是個大奇葩，對著她爸唯唯諾諾，夢想就是當個家庭主婦，一沒夢想，二沒主見，她爹揍她的時候她媽還在一邊煽風點火，平時上班累死累活拿兩千塊這麽點可憐的薪水，回來還要當牛做馬伺候她那個巨嬰一樣的爹。
她恨。
但她腦子不好使，恨也沒辦法，中考分數離省重點差了一大截，只能報一個鄉下的中等學校，夫妻倆光宗耀祖的希望落了空，平時對她沒什麽好臉色。她也絕望，成績擺在那裏，想靠高考考出去希望也不大。
就算她物理考三十多分，數學化學堪堪及格，她也必須要報理科，沒退路的。
嘆息一聲，全部歸結於沒個好家庭也沒個好天賦。
李焰雨一閉眼又一睜眼，堅定的勾下了理科的組合。縱然她小心翼翼，手上洗碗留下的油漬不免還是沾染了一些在紙上。
真惡心，她嫌惡地使勁摩挲著油膩的雙手。
總歸她鐵了心要借高考逃離這裏然後和這家人撇清關系。
桌上還堆著花花綠的練習冊，嶄新的封皮還反光，有點晃眼。都是她剛放假時自己掏錢買的，她的零花錢都是奶奶偶爾給的零花錢一分一分積攢下來的。那壓歲錢呢？壓歲錢主要起到一個壓歲的作用，壓完歲錢全歸她爸媽，拿去交學費還是拿去浪，最後都和她沒關系。
雖然她有志向但可惜卻沒決心，自從媽媽換下來的舊手機落到她手上，她就染上了刷小視頻的癮，一邊幻想著逃離苦海，一邊刷視頻刷的飛快，可謂是清醒的沈淪。
這咋辦，李焰雨愁眉苦臉，雖然她上的那個破學校一年建校二十年勉強出一個夠著末流985的學生，她依然做著玩玩手機就上清華北大的夢。
英雄夢，狗熊心。
真是太罪惡了，李焰雨想想都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放下手機，清空雜念，打開英語單詞書…
“abandon，abandon，abandon…”
雄赳赳氣昂昂，看起來倒像那麽一回事，如果忽略她學了三分鐘就又被打趴下了的話。啊呀呀呀呀呀，人家小說裏也不是這樣寫的，小說裏學霸女主的學習過程都是一筆帶過的，那哪裏有這麽難啊？！
“努力”“拼命”“埋頭”“刻苦”“勤奮”五個詞十個字就完全概括了大女主們生不如死的三年，這些詞太過抽象，李焰雨想模仿都模仿不來。
這事兒仔細咂摸咂摸真怪不了李焰雨，看看那些逆天校園文裏面的男女主角，動不動就有著驚艷所有人的美貌，首富子女的身份更是稀松平常，白天在學校和霸淩姐鬥智鬥勇，晚上又和爭家產的姊弟針鋒相對。別說他們提高成績跟吃飯喝水一樣手到擒來，就連戀愛也要談極速版的，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情定三生四姻九戚…
誒不對，說劈叉了。
反正說白了都是一群大羅神仙，和李焰雨這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沾不上一點關系。
好不容易靜下心背了一上午單詞，臉上又冒出了一顆白裏透紅的痘，在油光閃爍的臉上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焰雨杏眼眨巴眨巴，對著鏡子端詳起那張有兩三分靈動的圓臉，又一次嘆息起自己的普通。看見過她的人普遍都誇她可愛文靜，從沒有一個人說過一句漂亮。有時候自負自己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姿色，可當她每次看見真真正正的大美女，都會自慚形穢、原形畢露，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裏。
可愛是容貌上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文靜也只是她叛逆的內心的保護色。
“發什麽呆呢？”媽媽的巴掌從背後揮過來，拍在她後腦勺上發出一聲悶響。
“英語作業老師催著要交，你快點寫，別一天天讓人煩神，操不完的心。”
“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先出去先出去。”李焰雨一邊隨口答應一邊推著她媽往外走，她最討厭有人像蒼蠅蚊子一樣盯著她耳朵旁邊念經，吵死了，她只想一個人呆一會。
她咬著手指甲把暑假作業胡差寫了，然後挨了媽媽一頓罵，無非就是摸蛆，拖拖拉拉之類的，然後她爹就喜歡擺出一幅痛心疾首的嘴臉，數落她就罷了，偏要給她套上心靈的枷鎖。
這就是她的一家。
這也是她無數個相同的日子裏最平凡的一天。
就這樣吧，她想，那麽多宏圖大志總歸實現不了，不如做一只米蟲，一只小強……不管做什麽都比現在強，她想輕松一點。
—
吃過午飯李焰雨找了個借口出去閑逛，繞到十字路口，那邊的臨海中學是臨海市唯一一所省重點，是李焰雨初中三年的夢校。
那一條街也叫中學街，只為臨海中學而存在。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學校圍墻走，學校很大，建校一百多年了，周圍郁郁蔥蔥植著許多樹木竹林，用圍墻圍了，裏面是狀元的世界，外面是一個卑鄙的偷窺者。
他們雲泥之別。
學校周圍有很多狀元書店、考試書店，書的質量還行，但似乎在這些店裏買教輔就會高別的一等一樣。
說到底還是虛榮心。
跨過摞在地上的一捆捆教輔書，李焰雨拿起一本看起來很深奧的講詩詞的書，她安靜的翻了幾頁，確認裏面的東西是自己看不懂的，然後交給老板，付錢。
老板接過書，難得的擡頭看了一眼，誇小姑娘有眼光，看這些艱澀難懂的書，又問她是不是選文的。
李焰雨搖了搖頭，“理科生。”
老板這下更驚訝了，“理科生看這些東西？”
“嗯，日常愛好。”
這老板看上去樸實無華，說話帶著股鼻音，油光滿面，黑似煤炭，手指粗糙，然而看似巖石一般堅硬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堅韌的文學心。
“啊呀，小姑娘太有眼光了，這個書在我們這些三線城市難買呢，我還是前段時間找大城市的書城訂的，等了我三個月，剛到手就被你看中了……”
好一頓啰嗦，李焰雨註意到老板的嘴唇皮子已經裂的不像樣子，老板終於止住話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撂下一句感嘆性的總結：
“果然臨海中學的孩子就是有水平。”
李焰雨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這種態度恰似默認老板說自己是臨海中學的學生。
臨海中學的強大自然無需多言，去年高考出了一個全省第三，一本上線率達百分之九十二，力壓省會城市的高中。憑借快樂教育在應試教育殺出一片天。
多快樂？七點四十到校，中午十一點半到兩點放學出校，五點半放學沒有晚自習。平時都放養，活動也多得數不清。
羨慕嫉妒恨也沒用。
李焰雨默默盯了一會兒臨海中學，想著自己學校十一點下的晚自習，臨海八中的名字突然有點燙嘴，在她舌尖上翻滾著，從左邊彈到右邊，翻了好幾個筋鬥才勉為其難地咽下去。
從前那些她約定好一起考臨海中學的朋友、還有與她交惡的敵人大多都去了臨海中學，她們在那裏活的得意，開啟人生的坦途。
李焰雨說甘心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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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區裏一道破舊的門，使小小的臥室仿佛與世隔絕，雖然並不隔音，外頭瘋女人和賤男人的死動靜依然清晰可聞。
雖然瘋女人和賤男人是她的親生父母。
但是李焰雨總是固執的認為，這道薄薄的障壁就是隔開她與他們的天塹，總有一天她會順著這道天塹遠走高飛…
就算是親生父母，他們也永遠都不會是一類人。
白t松垮的罩在身上，空氣悶熱潮濕讓人心煩意亂，老舊的風扇還在嘎吱嘎吱作響，要不是那對討人厭的夫妻不允許她開空調……她不耐煩地甩開黏在腳底板上的塑料拖鞋，體重秤的冰涼觸感讓她一個激靈，秤上的數字卻更讓人心頭拔涼。
還是胖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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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自暴自棄般，一邊苛待自己，一邊怨恨著這萬惡的畸形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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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衣服穿不下，怎麽打扮都是土肥圓，對，沒錯，就是虛榮心，李焰雨大方承認，她偏要瘦到自己可以自信大方擡起頭的那一天。
哪怕大家一邊嫌棄著這畸形的審美，一邊對其趨之若鶩。
“李——焰——雨——”又是又尖又利的嗓音，外頭那人把門拍的震天響，生怕門不會壞似的，“死丫頭趕緊給我滾出來。”
見李焰雨趿拉著步子沒精打采的登時脾氣又上來了，眼睛瞪著她像是要冒出火：“天天跟個老鼠似的人見人嫌，一點活勁也沒有。”
李焰雨也像個沒脾氣的，接過媽媽手裏的拖把開始拖客廳的地。
他們家統共五十來平，客廳不大不小，卻因常年堆積東西硬生生變成了倉庫似的，又臟又亂。
客廳還飄著粽葉的餘香，潔白的糯米黏在地上，被臟汙的鞋底來來回回搓磨了無數遍，也變成了一塊令人惡心的臟斑。李焰雨偏要和它較勁，粗糙的雙手緊握著拖把粗糙的木把，使勁一點點把這塊斑磨掉，雖然瓷磚重新光潔了，卻留下了許多磨痕。
市中心的大鐘準時敲響，響聲吱吱呀呀飄了好遠好遠，敲了九下。再過三十秒，領居家的爺爺就會騎著他的自行車經過，把手上還掛著豆漿油條，然後那個賤男人也會晨練回來。
雖然今天是工作日，別問她爸為什麽不上班。問就是企業單位老油條一個，賣著老資格，把事情推給小年輕做，自己拿著工作崗的薪水享受著退休的生活。
李焰雨懶得管，她恨這些臭蟲。
她洗完拖把，手上濺了不少水，她也懶得找抹布擦，手心手背熟練地一顛倒，悉數抹在t恤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水痕。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做完她就後悔了，還好不是灰色的t恤，不然留下印記又要被瘋女人罵個狗血淋頭。
洗了碗抹了桌子，順便把水池旁邊的菜摘了，做完這一切，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合上門努力沒讓門發出一絲聲響，這才敢安安心心地坐在課桌前學習。
———翻開高二的練習冊。
李焰雨爸媽就那樣。她爹老油條一根不說，自負的很，五短身材，一米六出點頭，從小到大，覺得自己一身才華埋沒了無人賞識，並且無論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輕易勾起他的怒火，他發火慣會就地取材，拿掃把打，拿晾衣架抽，拿椅子砸，反正遭殃的都是李焰雨，最嚴重的一次李焰雨左耳失聰半個月，到現在還帶點後遺癥，她卻也不敢說到醫院看看去。
她媽也是個大奇葩，對著她爸唯唯諾諾，夢想就是當個家庭主婦，一沒夢想，二沒主見，她爹揍她的時候她媽還在一邊煽風點火，平時上班累死累活拿兩千塊這麽點可憐的薪水，回來還要當牛做馬伺候她那個巨嬰一樣的爹。
她恨。
但她腦子不好使，恨也沒辦法，中考分數離省重點差了一大截，只能報一個鄉下的中等學校，夫妻倆光宗耀祖的希望落了空，平時對她沒什麽好臉色。她也絕望，成績擺在那裏，想靠高考考出去希望也不大。
就算她物理考三十多分，數學化學堪堪及格，她也必須要報理科，沒退路的。
嘆息一聲，全部歸結於沒個好家庭也沒個好天賦。
李焰雨一閉眼又一睜眼，堅定的勾下了理科的組合。縱然她小心翼翼，手上洗碗留下的油漬不免還是沾染了一些在紙上。
真惡心，她嫌惡地使勁摩挲著油膩的雙手。
總歸她鐵了心要借高考逃離這裏然後和這家人撇清關系。
桌上還堆著花花綠的練習冊，嶄新的封皮還反光，有點晃眼。都是她剛放假時自己掏錢買的，她的零花錢都是奶奶偶爾給的零花錢一分一分積攢下來的。那壓歲錢呢？壓歲錢主要起到一個壓歲的作用，壓完歲錢全歸她爸媽，拿去交學費還是拿去浪，最後都和她沒關系。
雖然她有志向但可惜卻沒決心，自從媽媽換下來的舊手機落到她手上，她就染上了刷小視頻的癮，一邊幻想著逃離苦海，一邊刷視頻刷的飛快，可謂是清醒的沈淪。
這咋辦，李焰雨愁眉苦臉，雖然她上的那個破學校一年建校二十年勉強出一個夠著末流985的學生，她依然做著玩玩手機就上清華北大的夢。
英雄夢，狗熊心。
真是太罪惡了，李焰雨想想都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放下手機，清空雜念，打開英語單詞書…
“abandon，abandon，abandon…”
雄赳赳氣昂昂，看起來倒像那麽一回事，如果忽略她學了三分鐘就又被打趴下了的話。啊呀呀呀呀呀，人家小說裏也不是這樣寫的，小說裏學霸女主的學習過程都是一筆帶過的，那哪裏有這麽難啊？！
“努力”“拼命”“埋頭”“刻苦”“勤奮”五個詞十個字就完全概括了大女主們生不如死的三年，這些詞太過抽象，李焰雨想模仿都模仿不來。
這事兒仔細咂摸咂摸真怪不了李焰雨，看看那些逆天校園文裏面的男女主角，動不動就有著驚艷所有人的美貌，首富子女的身份更是稀松平常，白天在學校和霸淩姐鬥智鬥勇，晚上又和爭家產的姊弟針鋒相對。別說他們提高成績跟吃飯喝水一樣手到擒來，就連戀愛也要談極速版的，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情定三生四姻九戚…
誒不對，說劈叉了。
反正說白了都是一群大羅神仙，和李焰雨這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沾不上一點關系。
好不容易靜下心背了一上午單詞，臉上又冒出了一顆白裏透紅的痘，在油光閃爍的臉上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焰雨杏眼眨巴眨巴，對著鏡子端詳起那張有兩三分靈動的圓臉，又一次嘆息起自己的普通。看見過她的人普遍都誇她可愛文靜，從沒有一個人說過一句漂亮。有時候自負自己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姿色，可當她每次看見真真正正的大美女，都會自慚形穢、原形畢露，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裏。
可愛是容貌上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文靜也只是她叛逆的內心的保護色。
“發什麽呆呢？”媽媽的巴掌從背後揮過來，拍在她後腦勺上發出一聲悶響。
“英語作業老師催著要交，你快點寫，別一天天讓人煩神，操不完的心。”
“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先出去先出去。”李焰雨一邊隨口答應一邊推著她媽往外走，她最討厭有人像蒼蠅蚊子一樣盯著她耳朵旁邊念經，吵死了，她只想一個人呆一會。
她咬著手指甲把暑假作業胡差寫了，然後挨了媽媽一頓罵，無非就是摸蛆，拖拖拉拉之類的，然後她爹就喜歡擺出一幅痛心疾首的嘴臉，數落她就罷了，偏要給她套上心靈的枷鎖。
這就是她的一家。
這也是她無數個相同的日子裏最平凡的一天。
就這樣吧，她想，那麽多宏圖大志總歸實現不了，不如做一只米蟲，一只小強……不管做什麽都比現在強，她想輕松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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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李焰雨找了個借口出去閑逛，繞到十字路口，那邊的臨海中學是臨海市唯一一所省重點，是李焰雨初中三年的夢校。
那一條街也叫中學街，只為臨海中學而存在。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學校圍墻走，學校很大，建校一百多年了，周圍郁郁蔥蔥植著許多樹木竹林，用圍墻圍了，裏面是狀元的世界，外面是一個卑鄙的偷窺者。
他們雲泥之別。
學校周圍有很多狀元書店、考試書店，書的質量還行，但似乎在這些店裏買教輔就會高別的一等一樣。
說到底還是虛榮心。
跨過摞在地上的一捆捆教輔書，李焰雨拿起一本看起來很深奧的講詩詞的書，她安靜的翻了幾頁，確認裏面的東西是自己看不懂的，然後交給老板，付錢。
老板接過書，難得的擡頭看了一眼，誇小姑娘有眼光，看這些艱澀難懂的書，又問她是不是選文的。
李焰雨搖了搖頭，“理科生。”
老板這下更驚訝了，“理科生看這些東西？”
“嗯，日常愛好。”
這老板看上去樸實無華，說話帶著股鼻音，油光滿面，黑似煤炭，手指粗糙，然而看似巖石一般堅硬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堅韌的文學心。
“啊呀，小姑娘太有眼光了，這個書在我們這些三線城市難買呢，我還是前段時間找大城市的書城訂的，等了我三個月，剛到手就被你看中了……”
好一頓啰嗦，李焰雨註意到老板的嘴唇皮子已經裂的不像樣子，老板終於止住話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撂下一句感嘆性的總結：
“果然臨海中學的孩子就是有水平。”
李焰雨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這種態度恰似默認老板說自己是臨海中學的學生。
臨海中學的強大自然無需多言，去年高考出了一個全省第三，一本上線率達百分之九十二，力壓省會城市的高中。憑借快樂教育在應試教育殺出一片天。
多快樂？七點四十到校，中午十一點半到兩點放學出校，五點半放學沒有晚自習。平時都放養，活動也多得數不清。
羨慕嫉妒恨也沒用。
李焰雨默默盯了一會兒臨海中學，想著自己學校十一點下的晚自習，臨海八中的名字突然有點燙嘴，在她舌尖上翻滾著，從左邊彈到右邊，翻了好幾個筋鬥才勉為其難地咽下去。
從前那些她約定好一起考臨海中學的朋友、還有與她交惡的敵人大多都去了臨海中學，她們在那裏活的得意，開啟人生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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