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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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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幸好這是在夢中,簌簌才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於他們兩人而言,蟹粉酥都不是什麽普通的東西,更像是一種禁忌,誰也不許提的那種。

簌簌還活著的時候,府邸中從來不允許出現用螃蟹制成的點心,反倒是簌簌死了,蟹粉酥卻被光明正大地端上了餐桌。

想來也是諷刺。

不過沈暢涔從來不吃就是了,他用來睹物思人,只把蟹粉酥擺在餐桌的最前排,吃完飯後,蟹粉酥就會被原封不動送到簌簌的牌位前,沈暢涔也會適時掉幾滴鱷魚淚,裝出一副很傷心的模樣。

簌簌惡心透了沈暢涔刻意表演出來的深情,幾乎想拿著把軟刀子,往他心窩子裏捅。

簌簌仔細觀察沈暢涔臉上的表情,說道,“我就是要吃蟹粉酥,你不是說要補償我嗎?我就要這個。”

沈暢涔面色不改:“好,就吃蟹粉酥。”

沈暢涔平日裏並不重視口腹之欲,每日的早點無非也就是一碗白粥,配若幹小菜罷了,小廚房手藝能發揮的餘地有限,唯獨一點,小廚房擅做各項點心,尤其是蟹粉酥,近日來,廚子還在沈暢涔的逼迫下,不斷改良蟹粉酥的技術,往裏面添加了柚子皮,更加清爽解膩。

不多時,東西就已經備齊上桌了,簌簌不敢吃,在她眼中,沈暢涔是個非常聰明,且精明的人,他的每個舉動都有著極強的目的性。

就比方說,他對簌簌好,就是看在楚老爺能在仕途上幫他一把,簌簌是他用來向楚老爺示好的一個工具。

一旦工具沒了用處,就會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任其發爛生銹。

這還是簌簌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道理,只可惜,那個時候她再沒了重新翻盤的機會,父兄倒臺,偌大的家業在頃刻間轟然倒塌,簌簌竟然成了離群的鳥,孤苦無依,只能靠著沈暢涔從指縫裏落下的一點勉強度日。

簌簌遲遲沒有動筷,她心中產生的怨氣一時半會難以消解,反這也是在夢中,就算是鬧個翻天覆地也無大礙。

簌簌客氣地將蟹粉酥擺到沈暢涔面前,“快嘗嘗。”

簌簌在笑,可是笑容裏明顯不懷好意。

沈暢涔真的撚起蟹粉酥,往嘴裏送去,吞咽的同時,他還不住地盯著簌簌瞧,簌簌本以為沈暢涔會發火,他這樣一個愛面子,心思又極深的人,從來不允許會有這種顏面盡失的場景出現在他的掌控之外。

但沈暢涔真的吃了,簌簌親眼見證他咀嚼,喉結上下滑動,伴隨著兩口清茶吞咽,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緊接著他又拿起第二塊蟹粉酥,繼續重覆上述舉動。

簌簌沒吃到一口蟹粉酥,沈暢涔包攬了全部,他就著茶水,全部吃了下去,只是子啊過程中一直看著簌簌的臉,看得簌簌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簌簌目瞪口呆,更加堅信這是在夢中,她有著為所欲為的權力,在現實中,都是沈暢涔想盡一切辦法管著自己,約束自己,接近苛刻地要求簌簌的一舉一動合乎禮儀,從來不可能發生簌簌讓他做什麽他就作什麽的情況。

簌簌開心地幾乎快要跳起來。

她討厭沈暢涔,討厭到了只要看他倒黴簌簌就開心的地步,哪怕這是在夢中。

簌簌在心底默念,希望沈暢涔倒大黴,在她的夢裏,一切皆隨她心意。

下一刻,沈暢涔的露出的皮膚上就開始泛紅,他的嘴唇在不住發抖,呼吸變得急促,盡管這樣了,他還是看著簌簌,死死地盯著她,盯得簌簌心裏發毛。

簌簌想去找人,她剛有了動作,手就被沈暢涔抓住了,他的手蒙著一層汗,連累簌簌的手也汗濕一片,“沒事,我沒事,陪陪我就好了。”

簌簌想掙紮,可是沈暢涔不願意放手,他攥著簌簌,骨節都泛白,就像是溺水的人抓著最後一塊浮木,直到簌簌喊疼,他才不情不願地卸力,手掌仍虛虛環著簌簌的手腕不放。

沈暢涔的樣子實在是太危險,太反常了,一張臉通紅,呼吸卻氣喘如牛,異常艱難。

簌簌掙脫不過,索性陪著他等身體上的折磨逐漸過去。

後面也陸陸續續地有人來,沈暢涔被一群人擡到了床榻上,他常年休息的臥室從不讓人進去,於是,沈暢涔被安置到了客房,無論情況如何,沈暢涔都拽著簌簌的手不放,於是,簌簌也只好跟著他一直待在客房裏。

房間僅僅一張床,床榻矮小,簌簌被迫擠在最角落,身體扭曲成並不舒適的怪異角度。

簌簌有些昏沈,她心想,這不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嗎?那她為什麽要在夢境裏把自己為難成這樣?

困意來襲,簌簌靠在床頭,困頓地閉上了眼,她的半張臉正好搭在床頭處,半張臉頰處留了個不深不淺的印子。

沈暢涔素來淺眠,他早已察覺到臉上有輕微的氣流拂過,睜開眼,他就看到了簌簌一臉乖巧地守在他身邊,她臉上稚氣尚存,臉頰處還有些嬰兒肥,看上去也就剛剛及笄的模樣。

而他,鬢角邊早已有了白發,連腿腳都已不那麽好使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之前還有

孩子喊他老伯,攙扶著他叫他走路時務必小心。

沈暢涔已經老了,而簌簌還很年輕,像個剛長出的青澀果子,近日來,他總是做夢,幾乎快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

夢裏,他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簌簌和另外一個,更加年輕的沈暢涔相處。

沈暢涔還以為是自己懷念起了以前和簌簌相處的時光,所以如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越是觀察,就越能發掘出其中的不對勁,樁樁件件都不對勁。

至少,簌簌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沒有敵意,簌簌很喜歡這個從鄉下來得讀書人,經常纏著他問鄉下人家裏的生活,後面,他更是以夫子的身份,在楚家人的默許下,光明正大地滲入到了簌簌的生活當中。

況且,這個時候,沈暢涔就連自己也並不知道他對蟹粉酥過敏,但簌簌卻在第一時間給沈暢涔送了一碗蟹粉酥過去,而今天,簌簌又重新提到了蟹粉酥。

樁樁件件都透著詭異。

沈暢涔到底比畫面中的兩人多吃了將近十年的飯,他做了一個大膽的,卻也是最符合常理邏輯的假設——簌簌重生了,畫本子上才敢寫的東西,卻是實打實發生在了簌簌身上。

沈暢涔剛開始還願意祝福他們,他忍著心中發酸到冒泡的心情,看著簌簌和沈暢涔的交集逐漸密集,他知道,他們之間最後還是會在一起,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夫妻,他太篤定了,因為是簌簌,沈暢涔就永遠不可能不心動,只要動了心,沈暢涔就永遠不可能不行動。

問題出在十年後的沈暢涔。

他無法忍受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嫁給另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有著跟他一樣的身份,一樣的姓名,只是隔了十年的歲月而已,但他心中還是嫉妒地發酸。

“簌簌,能不能等等我,”沈暢涔看著簌簌的臉,心疼地用大拇指撫摸著簌簌壓出來的紅痕,“罷了,就算是過了十年,我也遇不到你。”

另一個時空的簌簌自然會有另一個沈暢涔愛著,與他再無半分糾葛,他現在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沈暢涔把簌簌抱到床榻上,自己開始想著接下去的事情。

他必然不可能看著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

簌簌哪怕是多活了十年,可是眼神中仍有著幾分懵懂,簡而言之,她玩不過沈暢涔,無論是哪個年齡段的沈暢涔都一樣。

沈暢涔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似乎想到了簌簌還有個青梅竹馬,他胸無點墨,一心只想著吃喝玩樂,倒是對簌簌還算得上深情,平日裏總愛跟著簌簌跑,簌簌說什麽,他都會不分黑白地應承下來並照做。

沈暢涔心中已經有了個很妙的算計。

桌上堆著一堆公務,近日來,沈暢涔總是貪睡,借著抱病許久的名義,省了上朝的時間,但公文還是源源不斷地送來。

沈暢涔頭疼的厲害,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總是想著,他當初往上爬的動力到底是什麽呢?無非就是對楚家父母的承諾,他一定會站得很高,高到能護簌簌一輩子平安喜樂,他知道楚家父母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但身為父母,嘔心瀝血,千算萬算也不過就是為了他們的女兒。

簌簌剛醒,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怎麽還在夢裏?這夢算是越來越長了。”

簌簌在床上躺了許久,琢磨著自己大概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雖然捉弄沈暢涔很有意思,也不用擔心父母包庇他而懲罰自己,可是簌簌還是想回去,和討厭的人近距離接觸是一種相當難受的折磨,簌簌開始煩躁起來,將房間弄得一團亂,還壞心眼地把桌上的公文都弄地根本沒法看。

沈暢涔此刻剛巧正要進來,躲在門後,將簌簌說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聽了去,還不阻止簌簌在房間裏撒潑大鬧,估摸著等簌簌發洩地差不多了,沈暢涔才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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