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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蛇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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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蛇鬼王

空調的排氣扇呼呼啦啦。

沒有關緊的水龍頭每隔七八秒滴下水珠子,濺在不銹鋼的池子中,砰聲四起。

燈光昏暗,兩面窗戶的簾子都拉上了,臺燈的光鵝黃地憔悴。

夏薇睜開眼,見到一個綠衣男子坐在電視櫃前,男子背對著他,看不到正臉,一身的綠衣仿佛一束流淌的瀑布,他手握一個碩大的毛筆,在一張紙上寫著東西。

“你是誰?”夏薇怔怔地問道。

“我和你一樣,或者說,曾經和你一樣,被年少不可得之物所累,困在命格的漩渦中,一圈圈,一遍遍,嘗盡了苦楚。我叫凡不塵,在另一個時空被有緣人渡過,我穿越時間蟲洞,跨越幾千個屏障,當初別人渡我,現在,輪到我渡你了”

那男子拿著沾染墨水的筆,猛地一戳,筆鉆進夏薇的額頭,遁入其靈魄。

夏薇一個趔趄,往後一推,身體雖然傾斜,他卻一把遏住了陌生男子的手腕,任其如何發力,那雙手也插不進他的靈魄內,只有那支碩大的錦毛鼠筆飛了進去。

那一瞬間,夏薇感覺自己觸碰到的,不是一個凡胎□□,陌生男子體溫過低,冷如冬雪,像蛇、像冰。極低的溫度,幾乎凍結了夏薇的手,他的手和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男子的手,連接在了一塊。

錦毛鼠筆遁入到夏薇的識海中後,搖身一變,幻化成一根巨大的鐵棍,幾十米高,一米來寬,似乎有一雙無形巨大的手握住棍子,用力地攪動,攪得那識海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漩渦。

漩渦的吸力太大,竟然直接把在空中觀望的夏薇拽下來,拽到漩渦的中央。

夏薇找不到著力點,識海之浪隨著漩渦旋轉,海浪速度極快,如同一把把刀子,颼颼地略過夏薇,在他的胳膊、腿、腹部,留下一道道疤痕,海浪每饒過一圈,便會有一道新的疤痕。

“振作起來,不要被眼前的動亂迷惑,用你的心去看,用你的心去聽”凡不塵說道,“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你擺脫漩渦,從漩渦中脫身,自從恢覆自由之身,不再受命格錘煉之苦。另一條路,就是你放棄抵抗,被浪卷入漩渦之中”

“漩渦中心下面是什麽?”夏薇問道。

“死亡”凡不塵說道,“無止盡的墜落,沒有停止點,沒有落腳的地方。比黑暗還黑暗的東西,會慢慢地吞噬你,汲取你的光,榨幹你對這個世界一切的希望和懷著的美好。不止你,可能那些與你相關的人,也會卷入進來,一同遭受同樣的痛苦”

漩渦速度加快,才一小會兒,夏薇已經從最外層的浪被卷到中間的渦流,漩渦的中央黑如極夜,見不到一線光,那裏面仿佛有一雙眼睛鎖定他,時時刻刻地盯著。

水刀浪刃,劃破了他的皮膚,隔斷他的頭發,他感覺到有類似食人魚的怪物撕咬著他的腳趾,皮開肉綻,血湧出去,肉剝離骨頭,被生生地咬斷。

痛覺越來越大,他出現了耳鳴的癥狀,視線夜模糊起來,看不清東西。那個自稱來渡他的人,也慢慢地瞧不清楚,後來只是一團綠色的東西,直至他徹底失去視力,眼睛中無任何一線光,他禁不住慌亂,使勁地撲倒水花,那於事無補,起不了作用,他還是繞著圈,逐漸向漩渦中心飄去。

短暫失明的空檔,一片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是宋爺爺,他穿著當年的衣服,目光融合,滿臉愛意地對他微笑。夏薇高興壞了,沒料到在這裏遇見宋爺爺,他想沖過去,擁抱宋爺爺,問問他,這麽些年,為什麽從來不跟他聯系,他是否做錯了什麽,惹宋爺爺不高興了,宋爺爺每個月還和虎子聯系,卻從來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連封信也沒有。

當他剛要沖過去的時候,光瞬間消失,宋爺爺的形象開始瓦解,在海風中粉碎。

無數的書頁,狂亂地翻起。愛過的人,思念過的人,一一地閃過。八千裏河山,九萬重雲和雨,時間沖刷,許多個念頭在夏薇的頭腦中跑過。

“孩子,今後,如果爺爺不在身邊了,你一定記得,照顧好自己,吾眼之眼,吾命之命。你好好地活著,爺爺知道了,心裏也會很欣慰的”

那是宋爺爺心臟病發作前晚說的最後一句話,現在又一次響起,聽到這句話,夏薇的心被揪住了一般,喉嚨發緊。

“嘿,懶豬,快起床,我們要去爬山,據說今晚有流星雨,仙女座流星雨,你不是處女座麽,許願的話,一定比別人更有機會被聽到”虎子的話音響起來。

“虎,虎子,虎子”夏薇掙紮著,勉強從發緊的喉嚨吐出話來,“你怎麽會在這裏,誰帶你來的,快走啊,不要過來”

夏薇警示宣銀虎,這裏不安全,漩渦之心的下面是無止境的深淵,比死亡更可怕。

宣銀虎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自顧自地說著。

“你怎麽老是悶悶不樂的,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宣銀虎沒皮沒臉地說道,“哎,君子動口不動手的,你要是打人,我就告訴宋爺爺,讓他下個月不給你消息”

“哎,你別哭啊,我給你開玩笑的,宋爺爺不會不給你消息的,每一次打電話,他都是先問你的近況,你也知道,我老是闖禍,他一打電話就訓誡我,然後就沒了時間概念,國際電話又很貴,所以我只能在宋爺爺還沒說完前掛掉,給他省點錢”

“汪汪汪”李富貴爬上床,伸著舌頭舔舐夏薇的臉,當遇到困難、心情沮喪、莫名地哀傷,李富貴總是湧入夏薇的懷裏,把他暫時從低落中拉出來。

。。。。。。。。。。

好多的生活片段浮現在水浪之上,黑暗中,那些光亮的片段如同電視劇和電影中的橋段,屏幕上的人不停地重覆,看不到屏幕外的人,也聽不到屏幕外的聲音。

宣銀虎的身形和之前的宋爺爺一樣,開始瓦解,被一道海風吹散,直至完全消失。

李富貴的形態,閃現又消失。

“吾眼之眼,吾命之命,夏薇,你要好好的,我們一定會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擺脫從前的陰霾,和正常人一樣,正常地生活”

話音落下,宣銀虎徹底被黑暗淹沒。

夏薇伸手去抓,抓到的只是一片虛無,滿手空蕩蕩,內心無盡悵然。

這是他的今生,而後襲來的,是水星的過往。

“快,跟著你哥哥,沿著宮墻逃出去,找潘伯伯,他會護佑你們的。孩子,聽母後的話,今後行事,務必小心謹慎,千萬別被有心之人算計。吾眼之眼,吾命之命,記著,記著啊”

宿命輪回,刀槍劍影。空氣中彌漫硝石的刺鼻氣味,他聽到士兵們喊著,為聖皇而戰,為皇後而戰。守衛們騎著馬,身上的鎧甲鏗鏘作響,他們手握長槍,吶喊著,尖叫著,沖向叛臣。

皇族的旗幟一面面地倒下去,一些被箭射中,燃燒著毀滅。

他記得哥哥把他強行地按在馬背上,一邊驅策黑馬奔騰,向伯王府趕去,一邊躲避身後而來的箭矢。哥哥身上的血味,一點點地清晰起來,有一股鐵銹的氣息,還有花崗巖、松木。

“我答應你,只要平定了叛亂,我一定和父親去外星系尋你,接你回家,我拿我的性命擔保,你就像我的月亮一樣,吾眼之眼,吾命之命,相信我”

哥哥的聲音、潘伯宗的聲音、灰狼的聲音、甚至潘青音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回蕩在空氣中,縈繞不斷,久久不曾平息。

夏薇無力掙脫,他沈浸在記憶之海中,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眼看著夏薇就要到漩渦中心,凡不塵淩空而起,縱身飛過去。綠衣瀑布屏蔽了黑暗,暫時阻隔邪惡的入侵。他從袖子中掏出一個圓盤,左手畫一個圈,圓圈周圍燃燒金色的火焰,那是穿越時間的蟲洞,維持的時間很短,最多不超過十秒。

凡不塵抓起即將沈溺的夏薇,背部長出雙翅,振臂一飛,及時地鉆進了蟲洞內。

蟲洞消失後,羅煞剎恢覆了體力,從床上醒過來。

夏薇不見了蹤跡。

門是反鎖著的,窗戶緊閉,房子在四樓,不可能從窗子出去,那夏薇憑空消失了不成。

羅煞剎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硝石的味道,還有苔蘚、松柏、海鹽的氣味。地板上留著一行粘液,像蛇爬行過的痕跡。羅煞剎彎腰,手指摸了下粘液,而後稍微舔了一下,他臉色立刻煞白,趕緊穿墻而出,去那大莊園中找玄幽主吸血鬼。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只想借一片丹心恢覆自由,誰曾想,不僅半路殺出晉河水鬼那個程咬金,還來了另一個程咬金,還是那惡名昭著的蛇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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