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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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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朝

江宴算是自己人, 安厭便沒遵循待客之道,將人引至垂花廳後便讓他幫忙看著宋帝。自己則是借托暫時離開。

等她走到一如既往的枯寂庭院中,影一從陰影處走出,恭敬單膝跪下抱拳行禮。

“家主大人。”

在安厭離開的時間讓長安發生不知緣由的宮變是影一的失職。按理來說, 正常下屬一來就該認錯。

可昔他實在是呆板, 黑袍銀面,跪得端正, 問候安厭的語氣都棒讀得沒有半點變化。安厭不問他發生了什麽, 他也不主動開口解釋,似乎是在扮演一朵從陰影處長出來的蘑菇。

安厭居高臨下, 斜睨著上下審視他, 沒瞧出有什麽不軌之心,仔細感受蠱蟲也沒有變化。完全只是單純的情商低才這麽憨憨呆呆。

她無奈嘆息,負手而立, 屈起指節敲了影一的腦袋一下,“我不在的時候,長安城發生了什麽?”

銀色的面具晃了晃,影一伸手扶了一下,將頭埋低, 沈悶地棒讀, “宮變十分突然, 源由不知,並未對丞相府與迎風樓的產業和權利造成影響, 還有戾朝相熟同僚的影子,屬下以為是您的安排。”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

低垂腦袋的影一沒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什麽不對,在他看不到的上方, 安厭卻因為他話中偶然所透露的信息目光幽深,沈沈的看著他。

“戾朝相熟同僚的影子”、“並未對丞相府與迎風樓的產業和權利造成影響”,還有…以為宮變是她的安排?

隴川安氏和迎風樓與亡國的戾朝有關?

他們是戾朝的勢力餘孽?

安厭捏了捏太陽穴,頭疼地闔上眼。她先前便有一點懷疑安氏和迎風樓的由來。

隴川安氏勢力龐大,豢養私兵,在各大城市廣開迎風樓,產業錯綜覆雜,且傳承已久。

當初戾朝在時,世家都沒如今這麽猖狂勢大,只有隴川安氏如日中天,仿若有所依仗。沒想到居然是戾朝暗中默許扶持的?

也對,隴川安氏與其他內部盤根錯節的世家門閥完全不同,等級分明,猶如鐵桶,安氏子弟與迎風樓的殺手們都是一個待遇,被種下蠱蟲聽令於她一人。

這般做還沒人造反,定然是戾朝皇室的能力。

這樣一想,果然處處都有所聯系。安厭先前救楚時鳴時就在迎風樓附近遇到個縮骨偽裝成小乞丐的戾朝將軍將她錯認為戾朝儲君“朝明公主”。

當時還有一個老太監在場,似乎是藏在宮裏的戾朝舊部。哪怕明確知道對楚時鳴動手的命令是從宮裏下的,認為安厭並非“朝明公主”,對安厭也十分恭敬,主動放棄了楚時鳴。

以安厭的見微知著,本來早該察覺的,只是因為原主暴虐,積威太重,其他人不敢多與她交流。影一又太呆,除非有要事,說話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導致她現在才推測出這消息。

那宮變就是朝明公主利用戾朝舊部做的?

因為隴川安氏和迎風樓是戾朝的產業,“安厭”這個身份是公主心裏的自己人,才沒有影響到他們?

那宮裏的那位朝明公主究竟是…?

安厭心思百轉,沈下了眼眸,已然清晰明了,做出了精準的判斷。

——玉妃。

現在的皇後。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之前玉妃對她的態度那麽奇怪……她沒有原身的記憶,不認識玉妃這個朝明公主,玉妃又沒有主動對她暴露公主的身份,是否已經猜出了她不是原身?

是不是那受盡欺淩的柔弱小可憐模樣都是專門對著她演出來的?

安厭痛苦的閉上眼睛。

可惡,她又被壞女人給盯上了!

她對女孩自有一套濾鏡,無論看哪個女孩,第一印象都是好的。那些綠茶手段和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白花手段對著安厭用,她是真的很難分辨出來。

看來明日宮宴,必須得去單獨見一見玉妃才行。

安厭想。

她這樣想著,卻並沒有猜到,其實她這具身體也是“朝明公主”,玉妃作為“二周目玩家”,則是早已對她求而不得,垂涎欲滴,視作半身。

安厭要是單獨去找玉妃,那就是自投羅網,人家漂亮姑娘對她哭一哭,她就不忍心了。要是被人知道她這麽好騙,她非得得腱鞘炎不可。

但如今,安厭還不知道。

她擡手揮退影一回了垂花廳,心裏老神在在地為見到玉妃以後說什麽打腹稿。

進了垂花廳,對於她半途離開一陣的問題,宋帝知道自己階下囚的地位,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只是目光探究,似有似無。

江宴心知肚明安厭是去了解長安宮變的事,礙與宋帝在一旁,認為這事就像是家醜不可外揚,也沒多問。

反倒是正在倒茶的安九玖清脆的問詢銀鈴般明亮,“兄長大人,您去哪了?快來喝茶!”

安厭在主位落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見杯中茶湯清亮,刻意轉移話題避開了小姑娘的無心之失,放下茶盞,“這不是丞相府常用的茶?”

“是安氏商隊專門派人帶來的。”安九玖說,“由吳國雪山之巔的特殊雪蓮炮制而成,按理說這雪蓮都是該當做藥材獻給吳王的,幾十年難得,稀世珍寶呢。

就是今年不知為何,居然暴殄天物被炮制成了茶,還落到我們商隊手裏。底下的人拿不準主意便獻過來了。剛好今日江宴哥來了,九玖特地拿出來一同嘗嘗。”

安九玖說到這裏,不太好意思地看著安厭,撓了撓頭,“不過這茶對比您平時喝的確實是清淡了些,您還是要喝濃茶嗎?九玖重新替您泡一壺?”

“不必。”安厭笑著搖搖頭,讓小姑娘不用麻煩。

她知道這茶是誰送的。

濃茶和濃咖啡都是她的習慣。小時候是因為沒嘗過,所以不喜歡沒味兒的。工作以後就是因為天天通宵,味道不濃不提神。

茶和咖啡喝得太濃對身體不好,更何況吳國現在是楚雲深的地盤兒,這茶定然是楚雲琛專門用這種渠道給她送過來的。

換以前安厭肯定覺得“啊,我媽真關心我,隔那麽老遠還給我寄土特產,我媽真是好媽媽”。

這確實沒錯。不過現在就…還有點用這種方法在她這兒找存在感的的意思。

——媽人沒到,但是希望寶貝你喝茶時能想起媽關心你,你別背著媽找新媽和小黃毛,不然媽過段時間就帶兵打過來了。

呵,不知所謂。

安厭面無表情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雪蓮花瓣一起吞了。

咚。

茶盞被放在桌面上。

“行了,早些休息,明日宮宴,說是給我們接風洗塵,卻必然會有其他意思。”

安厭起身離去,擺了擺手,“九玖,給宋帝陛下和你江宴哥安排兩個幹凈房間。”

安九玖心虛。

她本來還對宋帝這個戰俘虎視眈眈,有點想趁安厭走了以後問問江宴可不可以拿鞭子試試抽皇帝是什麽滋味。

唉聲嘆氣地聽完安厭留下的吩咐,知道安厭特地叮囑暗示她以禮相待是留宋帝有用,只得遺憾地假裝自己沒有要在別國皇帝面前囂張跋扈狐假虎威爽一把的想法。

還是兄長大人的事最重要。能幫到兄長大人才是最好的!

安九玖自顧自的樂了起來,小圓臉上又掛起了甜甜的笑。她提起裙擺起身,一蹦一跳的朝安厭的背影揮手,做成喇叭狀,“好哦!都交給九玖吧!兄長大人好好休息!”

一夜無夢。

第二日安厭提前進宮,專門去見太後姜常樂了解具體情況。

馬車還和以往一樣暢行無阻,直接駛進宮門,停在雁福宮前。安厭揮退了跟著的宮女,輕車熟路的往主殿去。

嘩啦!

“滾出去!哀家真後悔沒殺了那賤人!”

安厭還未到門口,就聽見了殿內傳來的茶盞破碎聲與呵斥咒罵。

——是姜常樂。

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的,狀態挺好,沒在安厭去西州的這段時間內出什麽大問題。

安厭推開虛掩著的門,“怎麽了?誰惹太後娘娘生氣了?”

殿內的宮女見到安厭來,像見到什麽救命稻草,安厭隨意揮了揮手,小宮女得到她的示意,連忙感激地低下頭,恭敬地小步退出殿內。

“安郎?你…你回來了?”

天尊像前的姜常樂聽到動靜,鄂然轉頭,又驚又喜。

她顧不上給天尊再上一炷香還願就手忙腳亂的提起裙擺從蒲團上爬起來,層層疊疊的厚重太後服制為這不規矩的動作大步揚起,像只翩飛的蝶,沈悶的色調變得明麗,滿頭朱翠金釵搖晃,歸巢倦鳥一般撲進安厭懷裏。

“安郎,安郎…我的安郎…你不在的時候,玉妃、玉妃那賤人竟敢軟禁我!我被關在這雁福宮,得不到前朝的消息,禁衛也不聽我的話了,父親都沒來救我,也不知他那邊發生了什麽……”

她受了極大的委屈,咬著下唇,泫然泣下,越是說,天真純艷的臉上越是怨恨,恨恨地扯著安厭的衣襟,鮮紅的指甲把安厭的衣服攥成一團,“安郎,安郎,你要給我主持公道,我要她死!把那5000精騎調來,我要親自賜死那賤人!”

安厭無奈摟著她,輕拍她的脊背,待她情緒冷靜,溫聲問,“到底發生什麽了?”

“玉妃那賤人不知道哪來的人手,突然就發動了宮變,還來我宮裏強行搶了玉璽去,下旨封她做了皇後!”

姜常樂把頭埋在安厭懷裏,聲音還是恨恨的,對著安厭這個可以依靠的人,卻忍不住抽噎了一下,斷斷續續補充,“宮裏的宮道上殺得全是血!”

“她就只是為了做皇後?”安厭憐惜地用五指梳理姜常樂散亂了的頭發,對這個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姑娘輕聲嘆息,“常樂,知道嗎?如今朝內文武百官皆隱隱以她為首,你父親姜太尉被打了一頓,如今被困天牢。”

“知道為什麽你父親的下場最嚴重嗎?”

安厭撫摸姜常樂的頭頂,“因為其他官員都是曾經歸屬於戾朝的世家,無論誰做皇位。而你父親,是和先帝一同打下的楚國,只忠於先帝。”

“這有什麽關聯?難道就因為這個我就要輸給她嗎?”姜常樂委屈的咬唇。

“玉妃是當初戾朝那位不知蹤跡的公主。”安厭定定的看著她,“她是被當做儲君培養的,有備而來,說不定早就等著這一天。你輸給她並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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