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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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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

攻城的喊殺聲震天, 一切如同安厭所預料。

因為多日的侵擾,河栗城的守軍措不及防,聽聞攻城,還以為又是佯攻, 反應了好一陣見安厭來真的才擊響了戰鼓。

陳國的軍隊遠遠的看著。從長野回來的宋國主力軍隊也隱沒山林間。

“那安明道當真是膽大妄為, 三軍圍困還敢攻城。”陳國將領說。

宋國將軍看著戰場,淡淡的對陳國將領道, “別輕敵, 鐵木堡那邊的探子剛傳來的消息,這安明道在吳國十萬大軍中都能來去自如。”

陳國將領冷哼一聲, “一個文官, 想必只是憑那張嘴花言巧語,一旦將他與楚軍隔開,任憑他再用兵如神, 也無用武之地。”

“那便靜候佳音?”宋國將軍想到宋帝傳信的事,平淡一笑。

“別高興得太早,就算沒了安明道的指令,那群重騎兵也不是好惹的,我們的先頭部隊便是折在他們手上。你們宋軍別死得太快才好。”說完, 陳國將領拍馬帶著陳國軍隊分兵而出。

宋國將軍看著他們離去, 眼神冷了下來, 像看著必將死亡的牲畜。

“做好準備,一旦陳軍事成, 立刻點火燒死他們。”

“是!將軍!”

另一邊,不遠處混亂的戰場上, 加入戰場的陳國軍隊已向戰場中心沖了進去。

楚軍見到“竟然”有陳軍沖了進來,立刻“驚恐萬分”地想要先送安厭離開, 去“安全”的地方。

安厭“再三推辭”,最後實在拗不過他們,調了一隊豹/騎,被護送離開。

陳國軍隊見狀,一路驅趕圍了上去。

從長野回來的宋軍看著戰場邊緣的小股騷亂,“機會來了,把那邊的動靜鬧大,將楚軍引過去,讓他們為救安厭放棄攻城!”

於是宋軍入場,聲勢浩大,一副要隨陳國一同拿下安厭,再一起拿下楚軍的態度。

沒了安厭調度的楚軍果然上鉤,放棄攻城,跟著他們一起沖進了山林之中。

埋伏在山林邊緣的一隊河栗城守軍見到一切順利,互相對視,“點火!”

淋上的火油與助燃物被火把點燃,起初在陽光下並不起眼,又有宋軍主力在前方制造出聲勢煙塵作遮掩。給了火焰燒起來的時間。

很快,沖天的火勢便隨著燃燒的山林樹木蔓延,只留下了可供宋軍撤離的時間和隱蔽通道。

殊不知安厭早就預測了一切,甚至在沙盤上把這條撤離的路線標註了出來。還計算好了火勢蔓延的時間,清清楚楚的講明白了一切。包括撤離的時機和如何圍堵騙得宋軍被困在其中。

江宴身騎白馬,槍尖染血,解決了守在出口的宋軍,轉頭對一旁的斥候少女吩咐,“通知下去,火勢已經燒起來了,攔住宋國,有序撤退。”

“是!少主!”

斥候少女領命,奔赴軍中。

隨著時間推移,火勢漸深,灰煙重重。

還未意識到火攻已被識破的宋國將軍對身後的將士們高呼,“燒起來了!撤!退守河栗城!”

“將軍!楚國堵住我們了!”有人喊。

“什麽?!他們怎會知道?”宋國將軍不可置信卻也沒有時間再想,他被火焰嗆得直咳嗽,高聲對周圍的宋軍吼,“沖出去!”

火勢還未完全蔓延,只要重新打通原先留下的出口,還是有機會帶著部分殘軍逃出這火場!

煙塵漫漫,火勢越來越大,宋軍前仆後繼地想要逃出生天,楚軍卻因為成功撤離大半且戰且退。

如今,出口的楚軍只剩下一將鎮守,火光也盛,逃出去的希望已經微茫了。

眾人只見那出口處持長/槍的青年一槍一個,周圍遍是被挑於馬下的宋軍。

宋軍副將回頭悲呼,“將軍!那是河關江宴!當年便聲名甚遠,定然是那詭計多端的安明道早已算計好了一切要我們的命啊!”

“安厭小兒!簡直不當人子!”

宋國將軍目眥盡裂,看火勢,知道哪怕一擁而上與江宴打一場也逃不出去,咬牙道,“安明道還在裏面!我不信安明道不會給自己留下後路!走!就算要死,也要拖著安明道墊背!”

他調轉馬頭朝中心的山頂奔去。宋軍也知道興許只有這樣才有活路,跟在他身後離去。

“少主,都撤退了,我們也走吧!”

斥候少女在出口遠遠的喊江宴。

“你們撤退吧,明道還沒回來,我再等等。”江宴甩開槍尖往下淌落的血跡,灼熱的高溫立刻將地面的血跡烤幹。

“少主,火已經很大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斥候少女在火焰下有些呼吸困難,只覺得汗水順著衣領一直往下流,喉嚨因為幹燥發癢發澀。她捂住口鼻,焦急喊道,“少主!丞相神機妙算,自有他的辦法脫身,貿然留下只怕會打亂他的計劃。”

“是我關心則亂…但明道沒有明說他會如何脫身,我有些不放心。”江宴閉了閉在火光下幹澀的眼,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安厭。

他回頭看了向山頂進發的宋軍一眼,轉身與斥候少女離開。

江宴離開後,貪婪的火焰隨著周圍的樹木燃燒,徹底包圍了這座山林。

一切已成定局,無人再能逃脫了,陳國大軍和宋國大軍都將埋葬在此。

安厭站在山頂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山火逐漸向上吞噬,身後是一隊跟著她進來的豹/騎。

“真是可惜,必須得要浪費一隊人護送我才能讓他們上鉤。”

安厭轉頭看看身後的豹/騎,露出了幾分不得不花費少許代價的惋惜,“稍後跟緊我,否則我只能盡量不讓你們死在這兒。”

沒有自我意志的豹/騎點頭得令,態度毫無波動,沒有普通軍隊面臨死亡時需要安撫的嘩變,只是靜靜的騎在馬上,侍立在她身後。

“想必他們也是時候來了。”安厭神色平靜地轉身。

“呵!沒想到竟然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不愧是當年名揚天下的安明道。”

山林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軍隊。

是陳國的軍隊。

一個將領騎馬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出,神色陰戾而戒備,“安厭!這火攻是你想出來的?簡直不尊世家之禮,滅絕人性!若是還想活命,就趕緊說出如何離開!”

安厭淡淡的擡起頭,眉眼疏離地撇了他一眼,吐出的話簡單而刻薄:

“蠢貨。”

“安明道!你——!”

“別著急生氣,本相只是有些好奇,為何這位將軍會認為火攻的主意是本相岀的?”

安厭輕拂衣擺,淡漠地擡了擡眼皮,壓得極低的眉眼間距似乎是輕蔑於這周圍的一切,毫不關心自己被圍困的局面。

“安厭,你這是什麽意思?”陳國的將領面色難看。

“將軍也不動動腦袋想想,是誰誘騙你們來圍攻我等?又是誰,安排你們將我楚軍主力引來?”

安厭說話慢條斯理,擡眼見陳國將領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突兀地輕笑出聲,“是宋國啊,他想連帶你們一起燒死。”

陳將聽了她的話,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中計,卻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輕敵中了宋國的圈套,恨聲道,“宋國,區區一個小國君主,他怎麽敢?”

“他如何不敢?他即然敢和你們借兵,與虎謀皮、孤註一擲,自然也能利用你們解決我楚國軍隊,再設計讓你們全軍覆沒。”

安厭黑沈如淵眼睛裏滿是惡意,喉間不可抑制地發出愉悅的低笑。

“想必你們也能看出宋帝的野心,等到你們全軍覆沒,宋國定會直接對兵力空虛的陳國長驅直入。”

黑色的衣袍隨著安厭的前進劃過草木,猶帶清淡朝露,銀竹輝映,與還未來得及蔓延而上的火光兩不相幹。

可在眾人眼中,皎空之月一般冷峻淡漠的安厭似乎變為了什麽挑動恐懼的不可言說怪物,又像信手執棋的棋手,逐字逐句地帶著巨大的壓迫緩步徐行,向前靠近他們。

他言語間是淡漠又直白的攻陷:

“還不明白嗎?你們是陳國的罪人,一旦你們今日死在這裏,陳國就會因你們而亡。”

——在這個標榜忠君愛國的時代,在這個眾人都遵守世家禮節的時代。此番言論,無番是要將在場的所有陳國將士都釘在恥辱柱上,背負千古罵名!

馬蹄下意識後撤,陳國的大軍被安厭的不斷前進逼退,竟全部不可抑制的顫抖!

一個將領終於忍不住了,翻身下馬,向安厭叩首行下跪大禮,像在絕境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以頭搶地,高聲悲呼:

“宋國少帝陰險狡詐,不是君子之為!隴川安氏乃千年世家清流,定不會坐視不管!還請先生救我!救我陳國!我們必將以國士之禮相待!”

安厭不言,只是嘴角掛著微笑。

“還望先生救我!救我陳國!”

又有一個人翻身下馬。

安厭嘴角的笑容加深。

“還望先生救我!救我陳國!”

呼聲越來越高,陳國將領們對視一眼,又見被圍困火中的軍心散亂,急需如此寄托,只得翻身下馬,齊刷刷的跪下。

“還望先生救我!救我陳國!”

安厭擡起了雙臂,嘴角的笑容詭異上揚到了最大,眉宇間已經帶上了與楚雲琛相似的多愁善感和溫柔。

她說:“本相向來頗具善心,見不得諸位烈火加身。”

陳國主將感激到,“先生大善!還請先生教我等脫身之法!”

“好,今日本相便教你們…”安厭嘴角的微笑越發和緩,娓娓如溪流續續,“爾等須知…宋國軍隊可還在這片火場中呢。”

陳國諸將眼前一亮,接受到安厭的暗示,聯想宋國定然會有用於撤退的路徑,“在下明白了!”

“去吧。”安厭面帶笑意地看著他們離開。

“真蠢啊。蠢到都有些讓我奇怪了。似乎只有原著裏大多數有名有姓的角色才有腦子。”

安厭無奈嘆了一口氣。她身後的豹/騎則是默不作聲的看著她。

“看著我幹什麽?”

安厭聲如溫玉,“我只是善心作祟,見不得他們被活活燒死,那太難受了。他們和宋軍打起來被殺死的人會死得比較舒服。”

豹/騎沒有半點回應。安厭看火光沖天,忽然擡起了手掌。

“起風了。”

輕靈的微風帶著山腰火焰的溫度劃過指尖,然後狂亂的卷起勁草,拂過她鴉黑的發絲與衣袍。

安厭回憶周邊的地勢,閉上眼睛,通過皮膚的感知預測著風的方向。

“有意思,或許宋國那小皇帝能親眼見見這場火。”

……

半山腰,突然出現的風讓火勢蔓延更快,匆匆上山的宋國軍隊與下山的陳國軍隊撞上了。

陳國軍隊見到宋軍,被哄騙的憤怒讓他們直接動手,“殺!”

宋軍見到陳軍,以為火攻的事情敗露,急忙招架,“停手!是我們的不對,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安厭逃出生天!”

“火攻是你們設的計,竟還賴到安厭先生頭上?”陳國將領冷哼一聲,拔劍前指,“將士們!宋國國君乃奸詐小人!勿需要與他們多言,殺!”

煙塵彌漫的山林瞬間成為了戰場。火勢高漲,越來越高的溫度和火苗的灼熱更加劇了他們的戰勢,不多時,流血飄櫓,殘肢遍地,戰況慘烈,兩軍折損良多。

這時忽有人喊:“別打了,別打了,再打火勢就全燒上來了!快逼問宋軍退路!”

總算等到有人願意冷靜下來聽解釋的宋軍主將悵然,“沒有退路了!是安厭!安厭反將一軍!楚軍主力已經全部撤退了!我們被圍困在這裏了!”

“你怎麽不早說!”陳軍主將回過神來罵。

“你們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不給我們機會啊!快上山生擒安厭!興許他有辦法!”

陳軍主將抹了一把被煙塵熏得焦黑的臉,氣得一拍大腿,“該死!我們被安厭騙了!走,去找他要個說法!”

涉及性命,陳、宋兩軍暫且言合,互相防備著帶領殘軍沖上還未被火焰波及的山頂。

被他們恨得牙癢癢的安厭並未離開山頂,渾身纖塵不染,似乎不奇怪他們的行動,又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來了?我本以為你們會更蠢一些。”

陳國將領叫罵:“安厭!你竟敢蒙騙於我等!”

安厭挑眉,手中隨意拋接著一個眾人不明白為何物的奇異黃銅物件,饒有興趣地問,“那又如何?”

宋國主將看到她這氣定神閑的模樣,又想起自己損失的將士們,目光冰冷地掃過安厭和她後方的那隊豹/騎。

“安厭!休要放肆!就算你用兵如神,算無遺策,如今被我等圍困,也只有這麽幾個兵士。你若是還想活命,就快快將逃生之法道來!”

“逃生之法自然是有。”安厭毫不惱怒,輕笑著點了點頭,聲音緩緩,“但被圍困的是誰可說不準。”

眾人驀地覺得她的話十分詭異,陡然見安厭用拇指將手中的方形黃銅擺件兒哢噠一聲彈開。

隨著清脆的聲響,一簇火苗竄了起來,被安厭隨意拋在提前撒過火油的草地上。

火勢瞬間燃起!行成一道無可逾越的巨墻將安厭與陳、宋兩軍隔開!

火焰乃是無形之物,不會像普通墻壁一樣靜立不動,剎那間,便已吞噬了數十米勉強能夠躲避下方山火的空地。

如此這般,想必所有人都會被燒成灰燼!

“安厭!你瘋了不成?你要做什麽?”

陳宋兩軍想去抓住她,卻無法跨越那道火墻的天塹,只能隔著高漲的火焰看清安厭仍淡然不變的幽暗眼眸倒映出他們的倉皇失措。

“不是謠傳說我能控制天火嗎?”

扔下防風打火機的安厭面帶微笑,向前踏出一步。

100%反制發動。

火苗隨著她的腳步被逼退,隨著她衣擺劃過的空氣流動變成了風,被判定為更高一級的反制,推促著火焰燃的更烈,被推得更高更遠。

——刷!

安厭展開隨身攜帶的玉骨折扇,行雲流水,瀟灑寫意,輕笑擡袖舉扇。

“熒惑離火,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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