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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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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宋國

吳兵密密麻麻爬上城墻, 踩著架好的雲梯和屍骸大笑。巨大的撞車想來是楚雲琛的手筆,仿若地震雷動撞開城門。投石車則裝載著火藥和滾石,不分敵我,劇烈燃燒著火疾天降!

鐵木堡中哀嚎和慘叫陣陣, 火光沖天, 淪陷已是必然。

安厭與江宴並列迅速突圍,鐵木堡和他們結了仇怨, 徹底撕破了臉, 自然不必去多管。

後方月山將軍則是領了楚雲琛的命令,像野狼追逐獵物, 死死咬住江宴不放。

江宴無心戀戰, 一邊防住月山,一邊在前方殺出一條道路。手中長/槍舞動,槍上的紅纓殘影綽綽, 槍尖所指,攔路敵軍盡數擋下。

軍陣中,幾十支長戈齊出,同時刺來,雪白的戰馬預警了危險發出嘶鳴!

江宴滿臉都是敵軍的血, 他眨了眨浸了血後有些酸澀模糊的眼睛, 提槍蕩開大半, 還有餘力反手轉槍及時擋開後方月山的馬槊,又偏頭躲開剩下的幾只長戈。

遠方的楚雲琛平靜地望著這般亂像, 伸手從旁邊接過一張精鋼長弓。

他站在戰車高處的督戰臺之上,半瞇著眼睛, 比著江宴漫不經心地衡量距離,抽出一支淬毒的鐵羽箭搭在弓弦上。

弓弦拉緊的聲音劈啪地綻出危險的聲響。

弓如霹靂弦驚!

淬過毒的鐵羽箭矢彎鉤的箭頭在陽光的映射下發出不起眼的幽綠寒光, 隱藏在其他飛揚的亂矢中疾馳!

江宴於亂軍之中未曾察覺到這只箭矢的不同,槍尖一挑,扯過一旁斃命的敵將充做盾牌格擋。

噌!

淬毒的鐵羽箭如花朵綻放般散開,像霰彈/槍的子彈彈丸一樣迸發!四亂飛射!

江宴腦內根據經驗下意識判斷這樣的彈丸動力勢能不大,最多也是擊穿輕甲淺入皮肉,打算硬受了,只專註於應付身後月山和周圍的吳將。

安厭在幾米之遙註意到了那些飛舞彈丸反射陽光時的不詳幽綠色,見勢不對,雙腿一夾馬腹,單手攥著彎月刀柄劈開周圍吳軍,往江宴身側一撲。

那些尖銳彈丸的碎片向她迸發,被判定成攻擊,100%反制發動,彎月刀柄大開大合,用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方式將那些彈丸盡數防下,反制彈丸射進入周圍的敵方吳將體內。

“江宴!小心暗箭,有毒!”安厭高聲提醒。

江宴分神擡眸,順著鐵羽箭射來的方向,只看到戰場邊緣高臺上模糊的影子。

安厭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知道是誰放的冷箭,眼中已有薄怒,幾乎想要殺回去看看楚雲琛究竟想幹什麽,最終顧及到十萬吳兵眾多,哪怕有100%反制也能耗到她力竭,這才忍下,沈下聲。

“撤!盡快突圍!”

高臺之上,楚雲琛見彈丸被安厭擋下,失落地伸手撫摸自己的臉,輕聲愁嘆,“終歸還是同輩人年輕漂亮才得人喜歡,被寶貝的護著,不似我人老珠黃,年華不在。”

人老珠黃?年華不在?

他身後負責護衛隨時傳令的吳軍聽見他的話,下意識看了看周圍一片粗獷腥臭的吳軍。

他又看了看形貌迤邐溫柔、光鮮亮麗,溫文爾雅、斯文得體、讓人站在旁邊就感覺十分舒適妥當得完全不是和他們呆在同一個圖層的楚雲琛,再一次反省自己楚國話不好,不是很明白楚雲琛在說什麽。

“報!兩個敵軍殺入我方軍陣試圖脫圍!”有傳令兵稟報。

楚雲琛居高臨下的望著遠方戰場,“傳令下去,別傷銀竹黑袍的那位,她要走就放行。”

“王,那與那位一起的那個……?”

“殺。”

傳令兵領命。

“——殺!”

楚雲琛下令時輕描淡寫,戰場上卻殺聲震天。

成片的刀盾兵圍困了江宴與安厭的前路。

這樣的場景可以說是戰場上最難處理的死局了。

他們沒有其他兵馬的護衛,只是兩人單槍匹馬與成片的刀盾兵對上,後方跟著一時無法解決的敵方大將,周圍還隨時會有暗箭來襲。

江宴神色陰霾地抿起唇,一槍挑開糾纏不休的月山,拍馬策前。

“我去開路!”

刀盾兵狠狠地撞向江宴已經被吳軍鮮血染得赤紅一片的白馬,將馬擠撞得失衡側倒!

白馬嘶鳴一聲,數不盡的長戈從團團圍困擠壓的盾牌後再次刺來!

江宴一手抓緊馬韁,側身貼在馬腹上,提槍橫掃!蕩開一大片長戈,猛然擡腿踹向那一側盾牌!

盾牌兵被踹倒一大片,白馬隨著這股力道恢覆平衡,避開另一側的長戈!

江宴重新翻身立於馬背,策馬掃出空路!

長槍如龍,敵將幾乎是來一個挑一個,只有月山緊隨不休。

“明道!跟緊!”

安厭跟在後方,橫刀掃開攔路吳兵,80多斤重的彎月長刀大開大合,光是砸就能將人砸成血沫爛肉。

她一刀將攔人連人帶馬上下斬為兩半。

如此,江宴在軍陣中開路,安厭落後幾步斬殺周圍吳軍,竟直接將吳軍的軍陣沖散!

戰場廣袤,還沒收到楚雲琛不允許阻攔安厭指令的吳將見沖散軍陣造成的混亂太大,都向這方策馬而來!

一個吳方大將不知情況,從攻城的那方拍馬趕來,剛好於江宴與安厭之間。

見安厭衣物的形制像是文官,吳將大笑,“河關江宴!好膽!帶著個文官,單槍匹馬也敢沖陣!等我擒了這文官,就——!”

聲還未落,在他眼中不過只是個文官的安厭便已殺至馬前!

亮光寒芒至!

“噗嗤!”

安厭看他話多,都沒等他先動手讓100%反制發動,單手掄動手中本該屬於賀連雄的長柄彎月大刀!

人的骨骼和盔甲的硬度要一刀斬開是極其艱難的。

但假若力道夠大,那麽,切開一個人就像熱刀子切過黃油一樣順暢。

安厭的刀刃將吳將斜著劈開,吳將上半身順著斷開的弧度滑落。

隨著沈悶的聲響,吳將被斬於馬下,驚起沁了血的沈重沙塵。

戰馬躍過屍體,繼續沖入陣中。還未等吳兵反應過來,安厭便與江宴一同殺出百米開外,沿途盡是慘烈的屍體殘肢。無人是她一合之敵。

“報!敵將即將殺出重圍!”

戰場邊緣,傳令兵單膝跪地稟報。

“放他們走吧。”楚雲琛長嘆一口氣,看向遠方,“再通知月山回來,集中兵力攻城。”

“是!”

兵力調動,軍陣向鐵木堡推進。

安厭與江宴殺出重圍,戰馬奔馳於高高的戈壁之上,風聲吹動戰袍衣擺,回首只望到下方一片火光。

鐵木堡,淪陷!

戰馬已經跑了一段距離了,江宴抓著韁繩收緩了速度,看著下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可惜了跟著我們的二十騎,大概在堡內沒來得及殺出來。”

安厭甩了甩手腕,“幸好是虎豹騎,不是你的那些精騎,用不著賠給常樂。”

虎豹騎雖然有正常人的生理特征,需要吃飯睡覺,卻沒有正常人的思維,只是由安厭命令控制的軀殼。

——不過區區20個而已,死了就死了。她還有幾萬個。

江宴之前一直聽安厭忽悠以為虎豹騎“屬於其他人”,無奈於她的說法,卻也慶幸死的不是和自己有親緣關系的江氏精騎。

他呼出一口氣,這時才感覺到自己身上各種傷勢一陣又一陣的刺痛,原先就舊傷未愈的腿也因為方才用了太大的力氣疼得不太聽使喚。

終歸還是在宮裏呆了太久把身體給熬壞了,比不得以前,只是這種程度就有些撐不住。

江宴不想讓安厭擔憂,盡量不露出異樣,努力控制呼吸的頻率,若無其事地問她,“現在怎麽辦?回營商討如何拿回鐵木堡嗎?”

“不…暫時不,鐵木堡易守難攻,我們兵馬本就不如他們,又都是騎兵,耗不起。”

安厭望著下方混亂的戰場,深黑的眼珠倒映火光,“宋國如今進攻長野,國內空虛,我們去打宋國。”

“可吳國攻下了鐵木堡,下一個就是映沙城。映沙城如今只有我們留下的3000守軍,恐怕、難以抵擋吳國大軍。”

江宴閉了閉眼睛,下意識用指腹摩擦沾了血後有些滑手的槍柄,“若是映沙城也淪陷,吳國便可長驅直入,楚國危矣。”

安厭本因為楚雲琛沒按照她的要求辦事興致不高,沒有和江宴多說話解釋的欲/望,回頭卻註意到了江宴肩背上最明顯的那一道刀傷。

深可見骨。

露出慘白骨骼的傷口猩紅一片,混著碎甲與衣料格外慘烈,又因為一直在陣中殺敵,淌了一地的血。

安厭轉了轉脖子,發出哢哢的響聲,耐下性子,溫聲道,“不必擔憂,今夜先回去休整吧,明日離開之前,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江宴稍顯疑惑,低聲問,“明道,你是打算去找那吳國統帥?”

安厭沒有回答。今日之事,她的確打算去找楚雲琛確認在她回來之前吳軍會據守鐵木堡不出。

但有時候,沒有回答本就是一種回答。

須彌之間,江宴已猜到了她的想法,目光微沈,嚴肅勸道:

“明道,雖說他今日的確是讓我們順利進了鐵木堡,但終歸是吳人,吳人蠻夷,不通人性,現在又占據鐵木堡,更是志得意滿。

你若是前去,先不說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讓他答應你的條件。光是他們作為吳人,便不可輕信。”

“不必擔憂。”安厭搖搖頭安撫。

“明道!”江宴加重了語氣,“你這樣讓我如何不擔憂?”

“別管我的事!”安厭的聲音也變大了。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因為楚雲琛有些煩躁,不像以往那樣情緒穩定,導致她遷怒了江宴。

肯定都是楚雲琛的錯!她太重視楚雲琛了,可那該死的男人竟然敢忤逆她,讓她引以為傲的自控能力在此時完全不起作用!

安厭晃了晃腦袋,為自己的不妥和遷怒低頭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宴定定地看著她,似乎是在分辨她這句話的真實性,最終還是無奈垂下眼眸,先退一步,“明道,我沒有要控制你的想法,我只是擔心你。”

“不必擔心,我自有決斷。”

安厭勒馬打斷他,神色卻柔和下來。

江宴見她這般行為,聲音有些沙啞,“你不和我一起回營嗎?你要現在去鐵木堡?不能待會兒嗎?”

“不能。”安厭溫柔又不容置疑地做下決斷,“不必休整了,你先回去吧,通知所有人立刻拔營,我處理完來追你們。”

說完,她便策馬,往方才殺出來的路回去了。

江宴不知安厭有所依仗,也不知她和楚雲琛的關系,只有對安厭的擔憂和無能為力。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看安厭遠去的背影,蒼白的嘴唇緊抿著。

興許是因為在戰場上為了接安厭被賀連雄掠過一刀的傷口失血過多,情緒又劇烈波動,江宴的腦袋一陣又一陣的眩暈,竟然感到渾身一陣發冷。

他想追上去,想陪安厭一起過去,身體卻不聽使喚,腦袋混混沌沌的,看東西一片模糊,那條有舊傷的腿也踩不住馬蹬。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他總是什麽都做不到。

保不住江氏,保不住自己的命,要齊折葉四處去求人幫他…現在也做不到幫安厭。

江宴一頭恍惚,身體脫力從馬上栽倒下去。

緊握在手中的玄鐵長槍滾落在嶙峋的沙地中沒有發出多少聲響,只有江宴身上止不住的血往往下蔓延。

完全被血浸成紅色的白馬哀鳴,垂下頭拱了拱他。

“…沒事、沒事。”

江宴摸索滾落一旁的長槍,失神地支撐著身體爬起來,他拖著已經沒有知覺的那條舊傷的腿,輕輕拍了拍白馬。

不知是安撫白馬還是安撫自己,他低低嘆,“回去吧,回去等明道,若是久了沒回來,我們就打鐵木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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