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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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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攻

化龍坡下, 待安厭騎馬緩緩到達時,己是遍地斷肢殘骸,斬斷的旗桿滾落地面,被馬蹄踩踏。

做好清點的兵卒單膝跪下, “稟告丞相, 我等無一減員,僅有三人輕傷。共繳獲300車糧草。”

安厭頜首, 並沒有為周圍的一切慘烈狀況動容分毫, 輕描淡寫道,“清理現場能查到我們頭上的信息, 帶著糧草迅速撤離。”

“是!”兵卒退下。

不遠處傳來馬蹄聲, 剛才去追剿殘餘小股逃竄敵軍的江宴在安厭身側駐馬回韁。

玄鐵長/槍的槍尖在沙地拖行出一道亡者蜿蜒的紅。

江宴沒帶頭盔,臉上沾了些血跡,連帶身上銀白的輕甲也一片粘稠的猩紅色。

他甩了甩頭發, 在宮中沈寂的眼眸於此時炯炯,身姿挺拔,寬肩窄腰,肌肉線條緊繃,像一柄終於重新出鞘的兇刃, 還殘餘沒來得及卸去的深深銳意。

“按你所願, 沒留活口。”他說。

安厭輕笑, 從衣襟裏掏出一張手帕遞給他,“擦擦臉。”

手帕疊成四方形, 素白一張,邊角繡著金竹, 柔軟有光澤,幹凈得像沒有參與屠殺的安厭。

江宴隨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有些不理解剛才第一個挽弓殺人的安厭,居然還要在這時維持文官的禮節儀態。

以前安厭就喜歡端著,最要面子,一直被人背地裏叫偽君子,沒想到現在還沒變。

江宴怕弄臟安厭的手帕,搖搖頭,“血跡不好洗。”

安厭隨口道,“不用還,送你,臟了就扔了。”

“……手帕是表達愛慕的,別什麽東西都亂送。”江宴把頭偏到另一邊,別扭到。

安厭不置可否,打算收回手。江宴卻突然伸手把她手裏的手帕抽走了。

“這不是要嗎?”安厭低笑揶揄,語氣促狹,“怎麽還心口不一呢?”

江宴不自在地扭頭,故意不看她,窘迫地轉移話題,“接下來去哪?”

提到正事,安厭終於不逗他了,點開腦子裏眾人看不見的系統屏幕,查看虎豹騎的所處地,平靜回答,“長野。”

“長野?有點遠……不過那邊也是西疆王的地方,似乎是他的長子駐守。若要去長野,不帶映沙城的3000騎嗎?”

安厭斜睨江宴,視線餘光掃過四周收拾殘局2000兵士,搖頭道,“不帶,映沙城不能沒人,在沒有重新駐紮守軍的情況下,他們待在映沙城我放心些。”

江宴點頭,“西疆王年事已高,只想守著基業安穩度日,油鹽不進,長野那位世子的確要好說話一些,若是談妥,叫他重新派兵駐守映沙城抵禦他國倒也合算。”

“不必找他談,他還有個弟弟,是西疆王寵妾所生,西疆王想把爵位傳給那個庶子。”

安厭回憶迎風樓給她提前準備的西州各種勢力消息,淡淡道,“西疆王世子絕不可能會願意在此時分兵駐守映沙城。既削弱自己的實力,又叫西疆王不喜,與爵位失之交臂,便宜了自己的庶弟。”

“那依明道你的意思…我們去長野是為攻城?逼他就範?”

江宴面露思索之色,“我們只有2000人,且都是騎兵,擅平原作戰而不擅攻城。西疆王世子在長野的駐守軍隊有兩萬。又有城墻之便,明道你用些計謀並非不能拿下,不過我們的傷亡定然慘重。”

“放心吧,不會讓你的昔日部下去送死,他們都得完完整整的還給常樂,我可沒興趣因為少了幾個人就賠上自己。”安厭揚了揚眉眼。

江宴疑惑,“既然不能勸,又不攻城,那此意為何?”

“我們去找前些日子覆滅陳國軍隊的那只重騎兵。”

“那只重騎兵?”江宴詫異。

他不知道虎豹騎是安厭的,聽到這裏直皺眉頭,“是聽你說過與他們的主人熟識,可他們真的值得信任嗎?難道我們去找他們,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他們就會願意聽我們的指令跟著我們去攻城?若是他們突然背叛……”

安厭無奈。

在知情人眼裏,虎豹騎來歷不明,目的不明,行事殘忍,不是一般人能養出來的,背後的主子絕對別有所圖。

安厭估計她把可以號令虎豹騎的那塊玄鐵令牌拿出來,江宴都不可能信任虎豹騎這支神秘的軍隊。

不過她現在也拿不出那塊虎豹騎的令牌。令牌之前給影一了,一直沒拿回來,主要是為了統籌與隴川安氏和迎風樓一起聯合玩仙人跳,發戰爭財。

幸好安厭想讓虎豹騎聽話不需要令牌,憑她的臉就行。畢竟虎豹騎100%忠誠她,絕不可能背叛,她還能用系統遠程下達簡單指令。

於是安厭自信的擡眸,笑著註視江宴,“好了,你不信他們還不信我嗎?”

“…沒有不信你,我只是擔心。”江宴低聲道。

安厭眼含笑意,“別擔心了,信我好嗎?”

她說,“我保證,你讓他們往東邊,他們絕不往西邊。”

江宴知道她這樣說就是不會出問題,便不再提了,“繳獲的糧草已經清點好了,我們現在就啟程去長野嗎?”

“我們人少,糧食太多不好帶,影響行軍。”安厭指了指不遠處停放的300車糧草,“我們只取一半,剩餘的找個地方存起來,我後面叫安氏商隊過來取了送去映沙城。”

她朝糧草那邊張望,說完就去檢查那些糧草的成色了。

江宴垂眸,攤開手掌。

是剛才從安厭手裏抽過來的手帕。

他只是捏了一下,這張素白的柔軟絲綢手帕已經因為他手上的血汙印出了幾個手指印。

江宴沒有擦臉,而是將手帕仔細疊起來塞進了衣襟裏。

…………

安厭與江宴領著2000騎往長野去。卻不知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吳國與宋國不約而同發兵了。

吳國從西方邊境出兵十萬,包圍鐵木堡,宋軍主力又向長野突進。

鐵木堡,垂垂老矣的西疆王坐於議事廳主位之上。

“糧草如何?到了嗎?”

一個身穿皮毛錦袍的少年起身,“稟告父王,李將軍的押送隊伍本該昨日就到,現在卻不見蹤影,恐怕是出現了意外,兒臣己派斥候出去打探。”

這少年便是西疆王寵妾所生的庶子。不同於他據守長野的大哥,他備受西疆王喜愛,一直被西疆王領著在手下將領面前見人。

可惜他再怎麽被領著也沒有學到半點西疆王的老練和手段,只會溜須拍馬搶功,直接當眾將此事這樣說出來。

西疆王咳了兩聲,渾濁的雙眼緩緩掃視下方因此事神態各異的眾人。

他知自己時日無多,怕愛子鎮不住這群人,冷哼了一聲,傲然道,“不見蹤影?不可能,我們押送糧草的路徑隱蔽,怎會出現意外,定是路上有所延誤。”

立刻有人應聲,“王上所言甚是!”

其餘的人聽了,也跟著附和。

此時,方才說話的少年派出去的斥候卻回來了。

斥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報!稟告王上!李將軍的運糧隊全軍覆於化龍坡,其狀慘烈,300車糧草皆不知所蹤!”

“什麽?你再說一遍!”

“小人親眼所見,化龍坡上殘骸遍地,運糧隊全軍覆於化龍坡,300車糧草皆不知所蹤!”

一個將領聞言,皺眉,“你再說一遍可有看錯?李將軍乃是王上麾下的老將,由他押送糧草,怎會出現這樣全軍覆沒的慘狀!”

斥候聲音顫抖,“稟告將軍,李將軍被一箭穿顱,屍身殘破,現在還釘在化龍坡的巨石上。”

“豈有此理!”西疆王猛然從主位上站起來,強忍怒意,問斥候,“可查清是何人所為!竟然能夠摸清我們的糧道,在化龍坡設伏?”

“回王上…化龍坡沒有查出任何信息,附近也沒有聽說有其他軍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養你們何用?!難道還能是個無跡可尋的鬼怪把那些糧草吞了不成!”

議事廳所有的人都跪下了,“王上息怒!”

穿皮毛錦袍的少年也連忙道,“父王息怒,如今最重要的是趕快再調一批糧食過來維持鐵木堡,聽說兄長在長野據守,不若您傳令叫兄長帶兵送糧?”

西疆王冷冷地掃過少年,聽出了他話裏的小九九,卻因對這少年實在寵愛,便順了他意,“說得有理,那就再派——”

“報——急報!”

西疆王未說完的話被打斷,又是一個斥候沖了進來。

那斥候嚇得雙目通紅,雙腿打顫,撲通一聲跪下,“稟告王上,吳國、吳國十萬大軍打過來了!鐵木堡被包圍了!”

“什麽?”

西疆王表情大變,跌坐在主位上,“難道…難道那糧食是吳國搶的?”

吳國,虎狼也,出了名的暴虐好戰,要什麽東西都直接在周邊搶,今日來得又這麽突然,不怪西疆王會這樣想。直接把被安厭搶了糧草的黑鍋死死背在了吳國身上。

“父王,吳國那群戰爭蠻夷來了……怎麽辦?”皮毛錦袍的少年嚇得六神無主。

西疆王到底還是歷事良多的老練,很快就緩過來,冷靜下來道,“沒關系,我鐵木堡乃軍事重地,易守難攻,短時間之內他們也攻不進來……”

“可我們的糧食撐不到幾天了呀!”

“飛鴿去長野…給你大哥傳信……”

長野,軍營。

“報!”

“進來。”主營帳內傳來西疆王世子的聲音。

“世子,飛鴿急信,吳國十萬大軍包圍鐵木堡,堡中因糧道被劫,糧草告急,危在旦夕,最多再撐十日,像我們求援。”

“求援?”

營帳的主位傳來一聲輕笑,“現在倒想起我來了。”

傳令親兵擡起頭,見主座上未配戰甲的紫袍青年懶洋洋地在主桌前扔下手中的軍務。

青年打了個哈欠,散漫道,“我手底下的全部軍隊才兩萬,還是我自己出錢養的,憑什麽要拿去送死救他們?憑那老東西偏心還是憑我那弟弟蠢笨?”

“這事情不必去管,就當我們沒收到這封求援。”

親兵聞言,勸誡,“世子三思,此乃不孝不義,定會叫您被世族視為恥辱!天下諸國都會戳您的脊梁骨啊!”

“被世家戳脊梁骨?你是說像那個齊折葉一樣?”青年挑眉,“他那是自己無權無勢,與其說像他,還不如像安厭。”

“畢竟齊折葉只是愛當聖人管閑事才礙了世家的眼,而安厭做的事可都是斷世家命脈的,可誰又敢像對齊折葉那樣對安厭?終歸只是手上的權力不夠。”

親兵不知道該怎麽勸了,“可……世子您……”

紫衣青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假裝我們沒收到求援唄。除非突然天降神兵,吳國軍隊攻破鐵木堡是遲早的事。

以那群戰爭蠻夷的行事風格,定然不會留下活口,想必等他們攻破了鐵木堡,裏面所有人都得被做成人肉幹當行軍幹糧。

到時候死無對證,誰能說我不孝,我還能直接‘悲痛交加’繼承那老家夥的爵位。”

親兵恨鐵不成鋼,“可是世子,萬一吳國打下鐵木堡還不夠呢?”

“怕他們做甚?西州這麽大的地方,等老東西一死就都是我的,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實在不行我就躲長安去,安厭總不可能讓吳國打到長安去。”

紫袍青年越想越高興,“我以前和安厭是同窗的時候,就知道安厭最要面子。

到時候我在長安無處可去,就直接住丞相府裏去,他要是趕我出來,我就天天蹲在丞相府門口丟他的臉!

安厭最念舊情,只要不是涉及到他的利益,這點小事,他也不可能砍了我。”

親兵白了他一眼,“世子,別想了。丞相不會理你的,你以前在長安為質讀書的時候丞相就嫌你丟人,只跟齊折葉和江宴關系好。”“別掃興!”紫袍青年慍怒地扯了扯嘴角。

“世子您還是先擔憂現在吧,方才我們除了收到鐵木堡的求援,還收到宋國拔軍三萬朝我們長野過來的消息,好像也想分一杯羹。”

“三萬?”紫袍青年不敢置信,“宋國那兩面三刀的彈丸小國這次下血本了?要不是先帝當年保他們,他們能蹦到今天!”

“先帝仁善,或許是先帝陛下走太久了,他們便趁此機會想分一杯羹。”

“他們大概還有多久到?”

“兩日。”

聽到親兵的話,紫袍青年長長呼出一口氣,終究沒像他剛剛說的那麽隨意地直接不守,逃到其他地方避而不戰。

他低聲道,“宋國軍隊人數占優勢,我們換個地方才有勝算,通知全軍,準備拔營,我們進城備戰。”

……

另一邊,通往長野的路上。

江宴與安厭在路邊勒馬停步。

“好像有一支軍隊過去了。”江宴看著地上紛亂的馬蹄,問,“是你說的那只重騎兵嗎?”

安厭翻身下馬,蹲在地上仔細觀察,“看沙土下陷的程度,似乎不是。這些痕跡太輕了。”

江宴皺眉,“那就是有另一支軍隊在我們前面去長野了。”

“繞路,看這些痕跡,這支軍隊人數是我們的數倍,不可力敵。”

安厭迅速做出判斷,決定先不去找虎豹騎了,“繞路去長野,現在有了另一個共同的敵人,我們可以直接去找那個西疆王世子。”

“突然改變路線不去找你說的那支騎兵?要派人傳信通知他們嗎?”

“不必,”安厭眸色如淵,“他們自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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