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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改革, 讓平民學子進入朝堂，逐漸瓦解世家門閥固化的權利，是先帝在時就一直列了章程的。
現在，吏部侍郎對默驚棠空口白說的誣陷, 就是世家對科舉改革的態度。
楚時鳴也很清楚這一切。
同意, 就是和世家站在一方。世家不會為難他。
不同意，就是站在安厭那一邊, 和天下士人為敵。
假如要像先帝一樣做一個有魄力的明君, 他不該同意，反而應該果斷地否決斥責。
可楚時鳴原先就是想答應的。
他懼於世家, 又懼於平民子弟入朝為官後因為安厭主張改革、為他們提供讀書條件感激安厭而站在安厭那方, 從而不知有他這個皇帝。
至於默驚棠，哪怕再有文采，再天縱之才, 也必須得被犧牲掉。
更何況…默驚棠還長了一張比他更像先帝的臉。
楚時鳴不只想要權利，他還想要安厭。安厭的目光，安厭的註視，要屬於他。
“證據呢？”
楚時鳴對戶部侍郎毫無依據的汙蔑問。
這只是一個表面功夫，但, 這就是信號, 代表他同意了這次和世家站在一起。
“陛下容稟, 默驚棠乃是國師之徒，原先會試名單上並無他的名字, 而是國師求太後，請安相為其加上了名字才有資格參與會試, 站在這殿試之上。”
“眾所周知，會試的題目和殿試的題目都是由安相所出, 那這題目是否和安相默不作聲加進去的名額一樣偷偷告訴他了呢？畢竟區區庶民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考上狀元……”說到這兒，吏部侍郎停住了聲音，未盡之意，大家都明白。
安厭擡手把想說話的默驚棠擋在身後，擡起森寒迥然的眼睛，逐字逐句逼近，充滿壓迫感，“你的意思是說，本相收了他的賄賂漏題？”
吏部侍郎被她逼近的步子嚇得後退兩步，扶著頭頂歪斜滑落的官帽連忙道，“安相言重，下官可沒說您。只是說默驚棠科舉舞弊當斬！”
“那陛下也這麽認為？”安厭轉頭看楚時鳴，目光沈沈如水，給楚時鳴第二次選擇和改口的機會。
楚時鳴不敢面對安厭的眼睛，視線飄乎，“證據確鑿。”
這件事是默驚棠做得太過了。
只要不是頭名，不是狀元，他哪怕仍然是甲等，是榜眼、是探花，抑或是在國師給他報上名字的時候，改一個世家血脈的表面戶籍和身份，世家都能勉強放過他。
可他偏偏是狀元，還固執的用庶民的身份參與考試，去肖想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哪怕要保他的人是安厭，也會極其困難。
楚時鳴心中已有預料，果然見安厭蹭的一聲拔出鏡湖劍！
吏部侍郎顯然早有防備，率先跪下，磕頭死諫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吏部尚書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另一個世家文官也跪下了。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一個寒門武官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金鑾殿內文官行列，除了安厭與戶部尚書齊折葉、禮部尚書李文峰，全部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武官行列，除了姜太尉，全部武官盡數跪下。
殿外300進士，除了剩下的一個庶民學子，也不約而同齊齊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獨身站立的庶民學子見狀，目光掙紮地遙望殿內的默驚棠，又看了看周圍跪下的士族學子，最終是嘆了一口氣，一抖清貧素衣的袖袍，掩下愧疚，“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朝堂是世家門閥的天下，規矩是他們定的。不遵守規則，就得死，走上朝堂的第一課，就是如此殘酷。
整個金鑾殿鴉雀無聲。
一直都立志當安厭頭號狗腿子的禮部尚書什麽都沒說，看了看安厭，還是跪下去了。
殿內和殿外，還站著的，就只有安厭、齊折葉、默驚棠和姜太尉。
姜太尉被身旁同一個黨派的武將扯了扯袖子。這個年輕的後輩低聲問，“太尉，您要背叛世家嗎？”
後輩的眼中盡是對他的孺慕和不解。
姜太尉看著仍然站立的安厭與齊折葉，沈默不語，一掀衣袍，終究是和光同塵。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他低下頭道。
楚時鳴高坐龍椅之上，看他們用這種方式逼迫安厭收劍。
文武百官和新科進士全跪了下去，要麽全殺，要麽一個都殺不得。
全殺，當然不可能。
安厭拔劍四顧，咬牙切齒，露出一個血腥的笑來，“好…好，真是好樣的，敢和本相對著幹，你們喜歡玩，本相就陪你們玩。”
楚時鳴見勢不妙，“安厭！你要做什麽？”
安厭沒有理他，收斂笑容轉了轉脖子，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聲音刻薄漠然，“諸公跪好了，本相隨機挑人，只要是跪著的，就祈禱運氣好讓本相放過你們的腦袋吧。”
【警告！警告！宿主即將做出導致楚國滅亡的危害性行為！請立即停止！】
安厭無視系統的刷屏，作勢要從自己面前開始砍起。
她做事自有一套分寸，當然沒打算全殺，也沒打算要殺多少，只是用這種隨機的方法讓跟著做樣子又不想死的人因為害怕被她選中站起來。
站起來的人多了，跪著的人就少了。只要把剩下那撮跪著的刺頭殺了，此局自然可解。
她是可以暫且妥協，在默驚棠被賜死之前叫迎風樓的殺手把默驚棠救出去。
但她就是要選擇光明正大的殺得人頭滾滾，讓這些敢和她作對的人知道威脅她的代價！
安厭擡起鏡湖劍，忽然被兩只手抓住。
一只是齊折葉，一只是默驚棠。
齊折葉不知道安厭有虎豹騎作底氣不怕和這些世家完全翻臉，由衷的為她擔憂。
他一向死板守禮要和安厭分開關系，現在卻什麽也不顧，當著眾人抓住安厭的手腕，嚴肅道：“明道，這樣做，你會聲名盡毀，眾人憎恨，這麽多世家聯合，哪怕是隴川安氏也難以應對。”
“我有分寸，別勸我。”安厭甩開他的手，轉眼看向默驚棠，語氣不善，“你呢？攔本相做什麽？想等著被賜死？”
默驚棠搖了搖頭，金藍色的眼眸溫柔而堅定，這種時候，臉上居然還掛著淺笑。
他行了一禮，“丞相好意，學生感激不盡，但學生也有分寸。請丞相不要為學生憂心。”
安厭淡淡評價，“我可沒教你什麽，你這自稱不對。”
青年眉眼間的笑意更甚，輕柔得像春天溫柔拂過花瓣的風，看安厭時又有些輕快的狡黠，“曾經有人對學生說，入了殿，就是天子門生。又說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那你該叫上面那個。”安厭屈尊降貴挑動狹長的眼尾，朝上面的楚時鳴斜睨。
雖然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但一直遠遠關註安厭的楚時鳴見安厭朝自己的方向斜了一眼，立刻坐得端端正正地挺起了胸膛。默驚棠輕聲嘆息，“平民學子寒窗苦讀，信任掌權者，拼盡全力才走到這裏。而掌權者卻為權利與私欲，膽小怕事，舍棄掉他的學生與將來的臣子，否決他們的努力，這樣的人，不配為師。”
“今日為各種理由奪去一人性命，明日就會以所謂的大義奪去千萬人的利益。”
青年的聲音忽然放大，像要故意說給滿殿的朝臣都聽見。
他說：“我不要做天子門生，丞相，我更願意做您的門生。是您供平民學子讀書，讓他們可以參與考試，通過考試站在這裏。”
“是您點了我做狀元，哪怕會因為這個名次死在殿中，我也不後悔，只會感激您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向他們證明，平民也不差。”
“相信我吧，丞相。”
青年向眾人行了一禮，“默驚棠，不願認罪，任憑處置。”
說完，他轉身離去，沒有任何要面對死亡的恐懼和顫抖，平和得像是不留痕跡的水波。
一滴水沈入水中，悄無聲息，激起的漣漪卻會一圈一圈蕩遠，為肉眼可見。
跪著的大臣們擡起頭，看青年平靜地走向殿外的值守軍士，任由他們將其押解。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眾人好像看到了當年的先帝，心中難免有心虛和愧疚。
安厭站立殿中，收劍回鞘。
“退朝。”
她說完，亦是轉身離去。
默驚棠入獄，科舉所有考生前進一名，補足甲等的三個名次，列出狀元、榜眼與探花。
——這三位一甲皆是世家子弟。
殿試就這樣落下帷幕。
*
天牢。最裏端。
獄卒被屏退。
安厭與默驚棠席地對坐。
兩人相顧無言，明明周圍沒有其他人，卻比剛才在金鑾殿上裝出的不熟還要不熟。
安厭看默驚棠的談吐，不像是上輩子的那個“楚雲琛”。
雖說模樣和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可他好像沒有上輩子那個“楚雲琛”的記憶和經歷。僅僅只是這裏的“先帝楚雲琛”，而不是像安厭一樣半途穿過來。
安厭沒有“安厭”的記憶，害怕露餡就先發制人，攤開手掌，示意默驚棠先解釋。
“明道。”
金藍色眼眸的青年以為她是在和自己生氣，無奈地搖搖頭，“我不是故意不見你的，只是我的死因實在蹊蹺，被國師救了以後，又發現事實不知為何被扭曲，所有人都認為是你殺的我，還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出來。我怕太貿然會連累你。”
“楚時鳴不是你兒子？”安厭瞇起眼睛。
“假如你說的是剛才那個皇帝。”默驚棠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還有謠傳被你用來煉丹的那兩個皇子、被你和常樂害死的兩個妃子，在我的記憶中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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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時鳴也很清楚這一切。
同意, 就是和世家站在一方。世家不會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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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要像先帝一樣做一個有魄力的明君, 他不該同意，反而應該果斷地否決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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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默驚棠還長了一張比他更像先帝的臉。
楚時鳴不只想要權利，他還想要安厭。安厭的目光，安厭的註視，要屬於他。
“證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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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時鳴不敢面對安厭的眼睛，視線飄乎，“證據確鑿。”
這件事是默驚棠做得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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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偏偏是狀元，還固執的用庶民的身份參與考試，去肖想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哪怕要保他的人是安厭，也會極其困難。
楚時鳴心中已有預料，果然見安厭蹭的一聲拔出鏡湖劍！
吏部侍郎顯然早有防備，率先跪下，磕頭死諫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吏部尚書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另一個世家文官也跪下了。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一個寒門武官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金鑾殿內文官行列，除了安厭與戶部尚書齊折葉、禮部尚書李文峰，全部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武官行列，除了姜太尉，全部武官盡數跪下。
殿外300進士，除了剩下的一個庶民學子，也不約而同齊齊跪下。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獨身站立的庶民學子見狀，目光掙紮地遙望殿內的默驚棠，又看了看周圍跪下的士族學子，最終是嘆了一口氣，一抖清貧素衣的袖袍，掩下愧疚，“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
朝堂是世家門閥的天下，規矩是他們定的。不遵守規則，就得死，走上朝堂的第一課，就是如此殘酷。
整個金鑾殿鴉雀無聲。
一直都立志當安厭頭號狗腿子的禮部尚書什麽都沒說，看了看安厭，還是跪下去了。
殿內和殿外，還站著的，就只有安厭、齊折葉、默驚棠和姜太尉。
姜太尉被身旁同一個黨派的武將扯了扯袖子。這個年輕的後輩低聲問，“太尉，您要背叛世家嗎？”
後輩的眼中盡是對他的孺慕和不解。
姜太尉看著仍然站立的安厭與齊折葉，沈默不語，一掀衣袍，終究是和光同塵。
“請陛下賜死舞弊之人！”他低下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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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事自有一套分寸，當然沒打算全殺，也沒打算要殺多少，只是用這種隨機的方法讓跟著做樣子又不想死的人因為害怕被她選中站起來。
站起來的人多了，跪著的人就少了。只要把剩下那撮跪著的刺頭殺了，此局自然可解。
她是可以暫且妥協，在默驚棠被賜死之前叫迎風樓的殺手把默驚棠救出去。
但她就是要選擇光明正大的殺得人頭滾滾，讓這些敢和她作對的人知道威脅她的代價！
安厭擡起鏡湖劍，忽然被兩只手抓住。
一只是齊折葉，一只是默驚棠。
齊折葉不知道安厭有虎豹騎作底氣不怕和這些世家完全翻臉，由衷的為她擔憂。
他一向死板守禮要和安厭分開關系，現在卻什麽也不顧，當著眾人抓住安厭的手腕，嚴肅道：“明道，這樣做，你會聲名盡毀，眾人憎恨，這麽多世家聯合，哪怕是隴川安氏也難以應對。”
“我有分寸，別勸我。”安厭甩開他的手，轉眼看向默驚棠，語氣不善，“你呢？攔本相做什麽？想等著被賜死？”
默驚棠搖了搖頭，金藍色的眼眸溫柔而堅定，這種時候，臉上居然還掛著淺笑。
他行了一禮，“丞相好意，學生感激不盡，但學生也有分寸。請丞相不要為學生憂心。”
安厭淡淡評價，“我可沒教你什麽，你這自稱不對。”
青年眉眼間的笑意更甚，輕柔得像春天溫柔拂過花瓣的風，看安厭時又有些輕快的狡黠，“曾經有人對學生說，入了殿，就是天子門生。又說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那你該叫上面那個。”安厭屈尊降貴挑動狹長的眼尾，朝上面的楚時鳴斜睨。
雖然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但一直遠遠關註安厭的楚時鳴見安厭朝自己的方向斜了一眼，立刻坐得端端正正地挺起了胸膛。默驚棠輕聲嘆息，“平民學子寒窗苦讀，信任掌權者，拼盡全力才走到這裏。而掌權者卻為權利與私欲，膽小怕事，舍棄掉他的學生與將來的臣子，否決他們的努力，這樣的人，不配為師。”
“今日為各種理由奪去一人性命，明日就會以所謂的大義奪去千萬人的利益。”
青年的聲音忽然放大，像要故意說給滿殿的朝臣都聽見。
他說：“我不要做天子門生，丞相，我更願意做您的門生。是您供平民學子讀書，讓他們可以參與考試，通過考試站在這裏。”
“是您點了我做狀元，哪怕會因為這個名次死在殿中，我也不後悔，只會感激您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向他們證明，平民也不差。”
“相信我吧，丞相。”
青年向眾人行了一禮，“默驚棠，不願認罪，任憑處置。”
說完，他轉身離去，沒有任何要面對死亡的恐懼和顫抖，平和得像是不留痕跡的水波。
一滴水沈入水中，悄無聲息，激起的漣漪卻會一圈一圈蕩遠，為肉眼可見。
跪著的大臣們擡起頭，看青年平靜地走向殿外的值守軍士，任由他們將其押解。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眾人好像看到了當年的先帝，心中難免有心虛和愧疚。
安厭站立殿中，收劍回鞘。
“退朝。”
她說完，亦是轉身離去。
默驚棠入獄，科舉所有考生前進一名，補足甲等的三個名次，列出狀元、榜眼與探花。
——這三位一甲皆是世家子弟。
殿試就這樣落下帷幕。
*
天牢。最裏端。
獄卒被屏退。
安厭與默驚棠席地對坐。
兩人相顧無言，明明周圍沒有其他人，卻比剛才在金鑾殿上裝出的不熟還要不熟。
安厭看默驚棠的談吐，不像是上輩子的那個“楚雲琛”。
雖說模樣和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可他好像沒有上輩子那個“楚雲琛”的記憶和經歷。僅僅只是這裏的“先帝楚雲琛”，而不是像安厭一樣半途穿過來。
安厭沒有“安厭”的記憶，害怕露餡就先發制人，攤開手掌，示意默驚棠先解釋。
“明道。”
金藍色眼眸的青年以為她是在和自己生氣，無奈地搖搖頭，“我不是故意不見你的，只是我的死因實在蹊蹺，被國師救了以後，又發現事實不知為何被扭曲，所有人都認為是你殺的我，還莫名其妙多了個兒子出來。我怕太貿然會連累你。”
“楚時鳴不是你兒子？”安厭瞇起眼睛。
“假如你說的是剛才那個皇帝。”默驚棠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還有謠傳被你用來煉丹的那兩個皇子、被你和常樂害死的兩個妃子，在我的記憶中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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