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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計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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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計出宮

安厭與太後收到楚時鳴出宮消息的不久前。剛下朝的楚時鳴失魂落魄地走進禦書房, 頹然地坐在空蕩蕩的書案前。

他呆呆地望著空茫處。

安厭剛才的態度,是真的對他感到厭煩?他真的做錯事叫安厭失望了嗎?

不…他沒錯…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錯,是安厭沒有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考慮。

安厭從不理解他是一個毫無權力的傀儡皇帝。

他面對那些囂張的世家門閥需要考慮後果,他在金鑾殿上事事都要遭受制衡。

就是因為他沒有權利, 不敢得罪那些世家妃子, 也不敢得罪陳國和宋國,才只能挑家世不好的玉妃前往宋國和親。

他明明也是為了保住楚國, 為了通過最小的犧牲獲得最好的結果, 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為何安厭還要責罵他?

覺得他比不上那個死了的先帝,覺得他給先帝和楚國丟人?

楚時鳴胸口一陣酸澀。

道理應該在他這邊的, 他是沒錯的。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在意安厭的想法?

他以往從不會這樣, 他應該再理直氣壯一些,畢竟他沒錯。

安厭很壞…安厭是個態度很惡劣的奸臣,總是羞辱他, 打壓他,還大逆不道對他動手。

就算安厭本意是為他好,也是施暴者,他應該討厭安厭的行為,他應該很討厭安厭這個人, 他應該像以前一樣, 恨不得殺了安厭。

那麽…為什麽他現在會在意安厭對他的態度, 在意安厭對他的想法,恐懼安厭冷漠的眼神呢?

為什麽他會不經意間將自己與安厭尊敬的先帝對比?

楚時鳴無意識的用掌心摩挲面前的桌案。

光滑的紫檀桌案, 慣常放手肘的地方卻有不太明顯的磨損。

先帝和安厭,當年就在這裏處理國事?

楚時鳴又想起了剛才在金鑾殿看到的先帝虛影, 想起安厭對先帝萬般的懷念和對自己的冷淡。

他嫉妒地用指甲摳著桌角,“這桌案是先帝留下的?”

一旁伺候筆墨的小太監察言觀色, “陛下,不止,這桌案連帶著這皇宮,還有長安城,都是原先戾朝的舊物與舊都。先帝不喜鋪張浪費直接拿來用了,因為皇宮是自己住的緣故,這麽多年甚至沒修繕過,所以是有些略顯陳舊。”

“哼!那他可真是個賢君。”楚時鳴不上不下地嘲弄冷笑。

“他既然這麽賢明,這皇宮又是用的以前的,那原先戾朝,宮裏剩下的宮人總有沒處可去的,他是不是也留在宮裏了?”

“回稟陛下,確實如此。並且……”小太監說到這裏刻意停下了話頭,像是顧慮到什麽,“陛下恕罪,奴才失言。”

“並且什麽?”楚時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陛下恕罪…那些戾朝的舊奴大多數都還戀著舊主,先帝脾氣好容他們去無關緊要的崗位,他們也不懂感恩。”

小太監的聲音變得十分隱秘,低聲道,“還有風言風語說,那些舊奴在先帝死的時候趁機把先帝手上的兵符偷走了。”

楚時鳴按在桌案上的手收緊,忽然福至心靈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先帝的兵符分成了兩半,一半存放在投靠了安厭的兵部,另一半…先帝死後就不知所蹤,謠傳是落在了安厭手上。結合安厭和太後姜常樂的制衡,也有可能是在太後手上。

楚時鳴上輩子憑借運氣鬥倒了安厭,又在親手殺太後姜常樂之前逼問了兵符的下落。

太後的表現確實不像是知道的。顯然之前一直是在拿自己知道另一半兵符在哪裏的謊言欺騙安厭,好坐穩太後的位置,又叫安厭覺得她有價值,從而不敢輕易拋棄她或讓她死。

那麽先帝的另一半兵符是不是真的是被戾朝的舊奴給偷走了呢?

很有可能,有很大的可能!

如果這是真的,他又拿到了那半塊兵符,太後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對他指手畫腳?安厭是不是也會對他另眼相看?

楚時鳴有時候覺得自己運氣確實挺好的。

運氣好有一個勤勞能幹的母親讓他衣食無憂長大;運氣好是先帝血脈被帶進皇宮做皇帝;運氣好上輩子鬥倒了安厭;運氣好,死了還能重生再來一次。

他的好運氣是不需要思考邏輯,也不需要代價的,因為代價都會由別人去支付。

“母親”為了養育他過於勞累而死。

“先帝”和“其他皇子”也恰好在他無處可去的時候死了給他騰位置。

“安厭”死的時機亦恰到好處,剛好是在戰禍忽起、世家挑動災民暴亂時,一個人擔下了所有的罪名,被淩遲處死,平息那群刁民的憤怒。

楚國被吳國滅國也像是被獻祭掉似的,讓楚時鳴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瞧啊,他上輩子直到國破都沒有找到那塊兵符控制軍隊。現在居然就從自己身邊伺候筆墨的太監嘴裏知道了線索。

這個世界似乎無比偏愛他。沒有條件的偏愛,讓他不必去多加思考,因為理應如此。

他有思路了…他知道那些戾朝舊奴可能會把另一半兵符藏在哪了。

一個名字在楚時鳴的腦袋裏躍現。

——音雲鶴

那是個單純又好騙的丫頭。

上輩子,楚時鳴為了在安厭和世家面前裝草包,從入不敷出的戶部裏掏了錢,還專門從安厭的丞相府路過,去花街一擲千金。

他就是在那段路途中遇見音雲鶴的。

那時候的音雲鶴年紀不大,渾身是傷,還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往花街裏去。

楚時鳴明知故問,問她去幹什麽,她結巴了一會,沒回答得上。

這種狼狽模樣,又是個年紀不大的女人,只能是走投無路了去花街賣身。

楚時鳴並非毫無理由的惡意揣測,只覺得這丫頭無非就是面子上過不去。

——想拉良家入風塵,又勸妓從良。向來都是男人最慣於做的事。

楚時鳴難得善心大發教育她一通,告訴她一個女子哪怕再活不下去,也不能賣身去花樓那種地方。

可那丫頭還死倔,八竿子說不出一句話來,就會磕磕巴巴的說自己不是要去賣身,請他讓開。

最後那丫頭還是見到當街圍上來的人太多了,才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去賣身的。

楚時鳴好人做到底,陪那丫頭一路去了花街最大的那座花樓,為了給那丫頭撐腰,一進花樓就跟老鴇說要點她,點了她也只是叫她陪著聊天。

音雲鶴木訥少言,往往都是楚時鳴問一句答一句,她唯一好的一點就是每一句都會認真回答,還不會說謊。

楚時鳴套她家世,問她家裏出事以前是做什麽的。她居然真的老老實實回答自己家是以前戾朝的皇室旁枝。後來亂世,家裏才落魄下來,但以前的戾朝舊部也會偶爾關照。

楚時鳴問她戾朝舊部有多少,她說挺多。

就因為這一句話,楚時鳴立馬把音雲鶴納入後宮,封為麗妃。

可在這之後,音雲鶴口中的戾朝舊部並沒有給楚時鳴提供什麽助力,連影子都沒露過。楚時鳴就漸漸把音雲鶴扔在宮裏了,甚至還叫她去安厭的丞相府偷黨羽名單,等她偷到了才去撈她。

現在一想,是不是音雲鶴進宮的時候,那些戾朝舊部就把另外半塊兵符偷偷給她了?

再結合不問她,她就絕對不主動說的性格,音雲鶴豈不是一直到他亡國都把那半塊兵符自己留著?

果然,女人就會壞事。

現在必須馬上去找到音雲鶴,將她帶進宮來,好拿到那些戾朝舊部藏起來的兵符。

“我要出宮一趟。”楚時鳴對自己勉強能夠信任的小太監道。

小太監一楞,隨即討好道,“現在執守宮門的是太後的人,陛下可要奴才去打點一番?”

“不必打點,我自有辦法出去,打點了反而會被發現。你去囑咐他們把守好宮門,防止他們擅離職守。”

楚時鳴換上一身便裝,通過上輩子的記憶扭動禦書房燈盞的機關。

哢嚓哢嚓——

隨著細微的齒輪轉動聲,書架自動打開,露出一條密道來。

楚時鳴端起燭臺,拉上自己頭頂鬥篷的兜帽走進了密道。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小太監,著重強調,“出去的時候關好禦書房的門,記住,一定要叫那些守衛宮門的士兵都守在宮門前,不要讓他們四處走動。”

小太監眼珠一轉,“奴才明白。”

楚時鳴這才放下心來,轉身離開,密道的門自動關閉。

小太監對著密道的方向行了個禮,迅速離開了禦書房,一路向宮門口小跑而去。

無人處,一個面白無須的老太監將他扯進了角落。

老太監穿著暗藍色的最低級樸素太監服飾,職位看起來是冷宮裏的撒掃太監。

“如何?”老太監嘶啞的問。

小太監點點頭,“幹爹,那蠢貨皇帝果然信了,正叫我去宮門呢。”

“小皇帝要出去的事,你去讓太後那邊知道。”

老太監說,“我去跟著那小皇帝。你偽裝的是太後的人,稍後必定被太後身邊的江宴問詢。等到平安度過了,就速速差人去昭玉宮稟告殿下,小心點別被抓住馬腳。”

小太監點點頭,看老太監急匆匆的要走,忽然又有些遲疑的叫住他。

“幹爹…昭玉宮的那位玉妃娘娘,真的是朝明公主殿下嗎?”

聞言,老太監頓住腳步,低頭打量他。

小太監摸了摸鼻子,“我認識幾個迎風樓的同僚,都說現在的丞相才是……”

“勿要妄言,迎風樓和安氏是當年皇後娘娘為朝明公主殿下留下的後手,我們則是戾朝宮中茍活於世的暗子舊奴。本就是不相同的刀,又何必在意執刀的人是誰?反正總歸是主子的那一方。”

老太監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緩緩道,“玉妃既然找上我們,知道聯絡渠道,也知道聯系我們的暗語,無論她是不是真的,我們都必須聽令。否則耽誤了覆國大計,我們就是罪人。”

“兒子明白了!”小太監匆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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