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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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中
“退朝, 退朝，我們先走好不好？我們先離開這兒……”
像是自己的東西即將要被奪走，楚時鳴本能地摟緊了安厭，把臉埋在安厭懷裏低聲喃喃請求, 試圖不去看那個驅散不掉的虛影。
他先前因為被安厭用金帶抽了一頓, 小聲嗚咽哭岔了氣，眼睛模糊一片, 大腦混混沌沌, 總感覺那個先帝的虛影無比真實，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的潛意識在依賴安厭, 依賴這個剛剛羞辱過他、傷害過他的人。甚至異常的, 不想讓安厭被那個早已死去的先帝奪走，滿心只想讓安厭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忽然，一句極冷的話從他頭頂刺下, 攜帶滿溢的森然寒氣，一下子從他的頭頂涼到他的心底。
“松手。”
他聽見安厭說。
熟悉的，令他安心，又令他顫栗的聲音。因為距離極近，在發聲時,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身體的振動。
楚時鳴茫然地擡頭, 對上安厭的眼睛。
深黑的眼睛, 眉眼間距極近，讓那張臉更顯濃郁壓迫。安厭沒有任何神色的雙眼正自上而下的盯著他。
沒有任何對著同類的神情, 也不是對著主君。安厭看他的目光，就好像對著死物一般毫無波瀾。
楚時鳴被這目光刺了一下, 猛然屏住呼吸。心臟後知後覺的跳動，想要解釋。安厭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 只是再一次冰冷而陌生的重覆。
“松手。”
——那目光依舊冷冽得毫無波瀾。
安厭……是在對他失望，放棄他了嗎？
楚時鳴委屈地擡起頭，被自己咬的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
安厭很久都沒有再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了，如此陌生，如此遙遠，如此…事不關己，充斥被冒犯的冷意。
楚時鳴習慣了安厭的包容，總以為安厭會無條件的永遠保護他，扶持他。如今得到安厭這樣對待，恍惚生出了幾分不真實感。
安厭……是覺得他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再如何都比不上先帝，完全放棄他了嗎？
楚時鳴寧願安厭像之前一樣打他、當眾羞辱他，也不願意安厭對他露出這份陌生的目光。仿佛他們是兩個沒有關聯的人。
他難以忍受、難以忍受安厭不再和他有關系。
“別這樣…”楚時鳴抓住安厭的袖口，晦澀沙啞的仰起頭懇求，“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了…求求你，別這樣、別這樣…安厭，你別這樣好嗎？我好怕……”
安厭淡淡地擡起手，覆蓋了他的手，修長的手指接近於冷酷殘忍地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
楚時鳴帶著慌忙泣音，“我錯了、我錯了安厭，我收回旨意！我不叫玉妃去和親了……你想要她的話，我將她賜給你好不好？”
安厭的神色終於有了一點變化。
【皇帝收回旨意，楚國國力恢覆】
【獲取奸臣值數量翻倍效果恢覆】
“把自己的妻子當做可以隨意贈送的物件，你還是這麽卑劣啊，陛下。”安厭松動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令人厭倦。”
“退朝吧。”她說。
沒有等楚時鳴回答，也沒有等楚時鳴這個皇帝先離開，安厭就轉身離開了金鑾殿，一身金竹緋袍，清世絕俗。
一旁的執禮太監看了看楚時鳴，終歸是不敢得罪安厭，一甩靜鞭，高聲道，“退朝——！”
“恭送陛下！”
文武百官向站在殿中的楚時鳴跪拜，禮數周全，真正被懼怕的卻是安厭，楚時鳴沒發話就要因為安厭的隨口一言，叫他結束早朝。
楚時鳴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安厭離開的身影，呼吸凝滯，手不受控制的擡起，很快，又停在虛空中，緊緊拽成了拳頭。
……
走出金鑾殿的安厭被守在不遠處的江宴堵了。
江宴恭順沈靜地低頭站在殿外的石階下，還是那一身高級別形制的朱紅雲紋蟒袍，見她來就微微佝僂了身子，本如松柏一樣寬闊挺拔的肩背彎了下來。
“安相，太後娘娘有請。”他低低道。
剛還在金鑾殿裏隨意威壓群臣的安厭身形一僵。
壞了，又沖她來了！
姜常樂不會每次在她進宮的時候都叫江宴來堵她吧！
但是姜常樂和她是一頭的，又不好直接拒絕……
安厭仰了仰頭，閉著眼睛平覆內心的掙紮，再睜眼時，她想起了原身與江宴、齊折葉以前的關系，無比鎮定地開始拖延。
她對江宴凝視不移地提議，“下朝了，不等齊折葉出來敘敘舊嗎？”
江宴目光一閃，怔楞擡頭，那張俊秀堅毅的臉上都消去了半分陰郁沈悶，顯然有些意動。可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他渾身的鮮活氣兒又在那一瞬間被抽離了。
他嘴角微微下垂，沈默的與安厭對視許久，什麽都沒說，又好似什麽都說了。
安厭本是故意失言的，見他這模樣難免有些心虛。主動開口，“他本來就處處不受同僚待見，又不會嫌棄你。”
“丞相說笑了…”江宴佝僂著腰背，低低的輕聲道，“奴才僅僅只是個閹人，又在內宮辦事。沒有主子吩咐，和前朝臣子接觸不合適……”
“他們已經出來了。”安厭擡首望去。
江宴隨著她的視線，果不其然看到下朝的文武百官從上方的金鑾殿陸陸續續的出來。
江宴壓下眼中的羨慕，掩飾不堪的自卑。他明明早就接受了現實，決意無論命運和身份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卻仍然莫名不想讓那些曾經的同僚看見自己，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他偏過臉，狼狽地在安厭這位昔日舊友面前低下頭，“丞相，快走吧…太後娘娘等著呢。”
安厭幾日前和齊折葉去了別莊之後，齊折葉言語間透露過，江宴以前是將門出身，肆意張揚，帶著一股鮮衣怒馬的神氣，被父親逼著讀書考科舉，一舉成為探花郎，本該入翰林院，再往上升，有條清貴仕途。
可惜先帝死後，江宴的家族便被其他世家陷害全家獲罪，昔日交好的朋友也都落井下石，齊折葉用盡所有辦法才讓江宴進宮保住了一條命。
做了太監，低人一等，一個人在宮中為了活下去摸爬滾打，滿手血腥，腿也不知何時廢了一條。
落到現在這副下場，只不過是帶著仇恨茍延殘喘，江宴的臉上便再也不見從前的張揚和鮮活了。
安厭因為不想去太後宮裏戳了人家痛處，過意不去，怕他見到那些文武百官難過，直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過來。”
江宴不知她是何意，嘴唇抿緊，拖著那條跛腿跌跌撞撞的跟上她，被她拉到了視線死角。
安厭讓江宴在階梯上站著，自己下了兩行梯子朝他蹲下身，手掌在背後勾了勾，“上來。”
“丞相…做什麽？”
“不是太後說要見我嗎？若是不去，會叫你為難吧？”安厭說。
她的態度是那樣理所當然的親昵，好像她曾經的疏離和做出的事情…真的只是在被“鬼怪”占據身軀一段時間以後成功變回來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明道。”江宴小聲喚了她的字，壓著聲音低啞道，“別鬧了…會被人瞧見的，我們的身份，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了。”
安厭回頭，攤開手掌，挑眉，“你要是現在自己上來我還能避著人，你不願意，我就只能光明正大的抱你抱過去了。到時候被人瞧見了，我看你還怎麽在內宮和我們劃清關系。”
江宴在宮內摸爬滾打見慣了人情冷暖，自以為什麽事都能讓他不形於色，可此時卻對這局面難以下手，手足無措，罕見的有些無奈地哭笑不得。
聽安厭語氣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既然安厭一個丞相都不介意和他這個閹人沾上關系，他介意什麽？就算要丟臉也有安厭一起丟！反正也躲不掉！江宴心一橫，像他們以往一樣沒距離的爬上安厭的背。
安厭哼笑一聲，掂了掂他，“走了。”
江宴將手臂搭在安厭肩膀上，埋下了臉，唯獨露出的耳尖羞紅。
安厭是他們三個當中年紀最小的，肩膀對於男性來說並不寬，卻很沈穩可靠，又比齊折葉那個老古板更縱容人胡鬧。江宴曾經總喜歡和他哥倆好地勾肩搭背。
現在這麽近，是好久都沒有過的了。近到他能聽見安厭的心跳和呼吸，近到他能夠聞見安厭發間的竹露清香。
“明道…避著點人。”
“以前都沒這麽生份，現在倒還端著要面子了？”
安厭背著他行走在深紅的宮道中，不帶惡意地輕快揶揄，“我是奸臣厲相，就算這樣把你搶走，這宮裏誰又敢擡頭看我？”
江宴被她弄得局促，索性由著她，垂著眼睛不願意說話了。只看著多年以來自己拖著瘸腿看厭了的深紅宮道，看著如一張巨口把“江宴”吞噬的深紅宮道。
他看著這宮道在安厭的行進間不斷後退。
——像安厭背著他離開了這張巨口。
可惜，他沒法離開。
“好了，明道…放我下來。”
江宴輕輕拍了拍安厭。
安厭聽得懂人的情緒變化，看著雁福宮快到了，就在被雁福宮門口的宮女們看見之前將江宴放了下來。
她見江宴又恢覆了疏離的態度，略微靠近了江宴一點，低聲問，“透露一下太後讓我來做什麽？”
江宴也不是當年讀不懂人心的少年，知道安厭是故意想讓自己覺得自己被需要，含笑地看著她搖了搖頭，“奴才怎麽知道主子的意思？丞相進去，太後娘娘自然會讓丞相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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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自己的東西即將要被奪走，楚時鳴本能地摟緊了安厭，把臉埋在安厭懷裏低聲喃喃請求, 試圖不去看那個驅散不掉的虛影。
他先前因為被安厭用金帶抽了一頓, 小聲嗚咽哭岔了氣，眼睛模糊一片, 大腦混混沌沌, 總感覺那個先帝的虛影無比真實，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的潛意識在依賴安厭, 依賴這個剛剛羞辱過他、傷害過他的人。甚至異常的, 不想讓安厭被那個早已死去的先帝奪走，滿心只想讓安厭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忽然，一句極冷的話從他頭頂刺下, 攜帶滿溢的森然寒氣，一下子從他的頭頂涼到他的心底。
“松手。”
他聽見安厭說。
熟悉的，令他安心，又令他顫栗的聲音。因為距離極近，在發聲時,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身體的振動。
楚時鳴茫然地擡頭, 對上安厭的眼睛。
深黑的眼睛, 眉眼間距極近，讓那張臉更顯濃郁壓迫。安厭沒有任何神色的雙眼正自上而下的盯著他。
沒有任何對著同類的神情, 也不是對著主君。安厭看他的目光，就好像對著死物一般毫無波瀾。
楚時鳴被這目光刺了一下, 猛然屏住呼吸。心臟後知後覺的跳動，想要解釋。安厭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 只是再一次冰冷而陌生的重覆。
“松手。”
——那目光依舊冷冽得毫無波瀾。
安厭……是在對他失望，放棄他了嗎？
楚時鳴委屈地擡起頭，被自己咬的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
安厭很久都沒有再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了，如此陌生，如此遙遠，如此…事不關己，充斥被冒犯的冷意。
楚時鳴習慣了安厭的包容，總以為安厭會無條件的永遠保護他，扶持他。如今得到安厭這樣對待，恍惚生出了幾分不真實感。
安厭……是覺得他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再如何都比不上先帝，完全放棄他了嗎？
楚時鳴寧願安厭像之前一樣打他、當眾羞辱他，也不願意安厭對他露出這份陌生的目光。仿佛他們是兩個沒有關聯的人。
他難以忍受、難以忍受安厭不再和他有關系。
“別這樣…”楚時鳴抓住安厭的袖口，晦澀沙啞的仰起頭懇求，“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了…求求你，別這樣、別這樣…安厭，你別這樣好嗎？我好怕……”
安厭淡淡地擡起手，覆蓋了他的手，修長的手指接近於冷酷殘忍地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開。
楚時鳴帶著慌忙泣音，“我錯了、我錯了安厭，我收回旨意！我不叫玉妃去和親了……你想要她的話，我將她賜給你好不好？”
安厭的神色終於有了一點變化。
【皇帝收回旨意，楚國國力恢覆】
【獲取奸臣值數量翻倍效果恢覆】
“把自己的妻子當做可以隨意贈送的物件，你還是這麽卑劣啊，陛下。”安厭松動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令人厭倦。”
“退朝吧。”她說。
沒有等楚時鳴回答，也沒有等楚時鳴這個皇帝先離開，安厭就轉身離開了金鑾殿，一身金竹緋袍，清世絕俗。
一旁的執禮太監看了看楚時鳴，終歸是不敢得罪安厭，一甩靜鞭，高聲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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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向站在殿中的楚時鳴跪拜，禮數周全，真正被懼怕的卻是安厭，楚時鳴沒發話就要因為安厭的隨口一言，叫他結束早朝。
楚時鳴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安厭離開的身影，呼吸凝滯，手不受控制的擡起，很快，又停在虛空中，緊緊拽成了拳頭。
……
走出金鑾殿的安厭被守在不遠處的江宴堵了。
江宴恭順沈靜地低頭站在殿外的石階下，還是那一身高級別形制的朱紅雲紋蟒袍，見她來就微微佝僂了身子，本如松柏一樣寬闊挺拔的肩背彎了下來。
“安相，太後娘娘有請。”他低低道。
剛還在金鑾殿裏隨意威壓群臣的安厭身形一僵。
壞了，又沖她來了！
姜常樂不會每次在她進宮的時候都叫江宴來堵她吧！
但是姜常樂和她是一頭的，又不好直接拒絕……
安厭仰了仰頭，閉著眼睛平覆內心的掙紮，再睜眼時，她想起了原身與江宴、齊折葉以前的關系，無比鎮定地開始拖延。
她對江宴凝視不移地提議，“下朝了，不等齊折葉出來敘敘舊嗎？”
江宴目光一閃，怔楞擡頭，那張俊秀堅毅的臉上都消去了半分陰郁沈悶，顯然有些意動。可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他渾身的鮮活氣兒又在那一瞬間被抽離了。
他嘴角微微下垂，沈默的與安厭對視許久，什麽都沒說，又好似什麽都說了。
安厭本是故意失言的，見他這模樣難免有些心虛。主動開口，“他本來就處處不受同僚待見，又不會嫌棄你。”
“丞相說笑了…”江宴佝僂著腰背，低低的輕聲道，“奴才僅僅只是個閹人，又在內宮辦事。沒有主子吩咐，和前朝臣子接觸不合適……”
“他們已經出來了。”安厭擡首望去。
江宴隨著她的視線，果不其然看到下朝的文武百官從上方的金鑾殿陸陸續續的出來。
江宴壓下眼中的羨慕，掩飾不堪的自卑。他明明早就接受了現實，決意無論命運和身份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卻仍然莫名不想讓那些曾經的同僚看見自己，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他偏過臉，狼狽地在安厭這位昔日舊友面前低下頭，“丞相，快走吧…太後娘娘等著呢。”
安厭幾日前和齊折葉去了別莊之後，齊折葉言語間透露過，江宴以前是將門出身，肆意張揚，帶著一股鮮衣怒馬的神氣，被父親逼著讀書考科舉，一舉成為探花郎，本該入翰林院，再往上升，有條清貴仕途。
可惜先帝死後，江宴的家族便被其他世家陷害全家獲罪，昔日交好的朋友也都落井下石，齊折葉用盡所有辦法才讓江宴進宮保住了一條命。
做了太監，低人一等，一個人在宮中為了活下去摸爬滾打，滿手血腥，腿也不知何時廢了一條。
落到現在這副下場，只不過是帶著仇恨茍延殘喘，江宴的臉上便再也不見從前的張揚和鮮活了。
安厭因為不想去太後宮裏戳了人家痛處，過意不去，怕他見到那些文武百官難過，直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過來。”
江宴不知她是何意，嘴唇抿緊，拖著那條跛腿跌跌撞撞的跟上她，被她拉到了視線死角。
安厭讓江宴在階梯上站著，自己下了兩行梯子朝他蹲下身，手掌在背後勾了勾，“上來。”
“丞相…做什麽？”
“不是太後說要見我嗎？若是不去，會叫你為難吧？”安厭說。
她的態度是那樣理所當然的親昵，好像她曾經的疏離和做出的事情…真的只是在被“鬼怪”占據身軀一段時間以後成功變回來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明道。”江宴小聲喚了她的字，壓著聲音低啞道，“別鬧了…會被人瞧見的，我們的身份，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了。”
安厭回頭，攤開手掌，挑眉，“你要是現在自己上來我還能避著人，你不願意，我就只能光明正大的抱你抱過去了。到時候被人瞧見了，我看你還怎麽在內宮和我們劃清關系。”
江宴在宮內摸爬滾打見慣了人情冷暖，自以為什麽事都能讓他不形於色，可此時卻對這局面難以下手，手足無措，罕見的有些無奈地哭笑不得。
聽安厭語氣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既然安厭一個丞相都不介意和他這個閹人沾上關系，他介意什麽？就算要丟臉也有安厭一起丟！反正也躲不掉！江宴心一橫，像他們以往一樣沒距離的爬上安厭的背。
安厭哼笑一聲，掂了掂他，“走了。”
江宴將手臂搭在安厭肩膀上，埋下了臉，唯獨露出的耳尖羞紅。
安厭是他們三個當中年紀最小的，肩膀對於男性來說並不寬，卻很沈穩可靠，又比齊折葉那個老古板更縱容人胡鬧。江宴曾經總喜歡和他哥倆好地勾肩搭背。
現在這麽近，是好久都沒有過的了。近到他能聽見安厭的心跳和呼吸，近到他能夠聞見安厭發間的竹露清香。
“明道…避著點人。”
“以前都沒這麽生份，現在倒還端著要面子了？”
安厭背著他行走在深紅的宮道中，不帶惡意地輕快揶揄，“我是奸臣厲相，就算這樣把你搶走，這宮裏誰又敢擡頭看我？”
江宴被她弄得局促，索性由著她，垂著眼睛不願意說話了。只看著多年以來自己拖著瘸腿看厭了的深紅宮道，看著如一張巨口把“江宴”吞噬的深紅宮道。
他看著這宮道在安厭的行進間不斷後退。
——像安厭背著他離開了這張巨口。
可惜，他沒法離開。
“好了，明道…放我下來。”
江宴輕輕拍了拍安厭。
安厭聽得懂人的情緒變化，看著雁福宮快到了，就在被雁福宮門口的宮女們看見之前將江宴放了下來。
她見江宴又恢覆了疏離的態度，略微靠近了江宴一點，低聲問，“透露一下太後讓我來做什麽？”
江宴也不是當年讀不懂人心的少年，知道安厭是故意想讓自己覺得自己被需要，含笑地看著她搖了搖頭，“奴才怎麽知道主子的意思？丞相進去，太後娘娘自然會讓丞相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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