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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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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

陳今開車路過祠堂的時候, 那裏已經來了不少人,祠堂外面還停了好些車子。其中幾輛,買下來少說也得花個四、五十萬。拆遷就買豪車, 看來這幾家肯定是選擇要錢不要房的了。不然的話, 要房的,拿不到那麽多的錢。

即使宅基地賠償、房子出租費賠償和其他雜七雜八的賠償加起來, 比她之前想的要多一些,但也不至於多到哪去。這村裏,除了她是自己單身一個占一大塊宅基地的,其他誰家不都是家裏起碼幾口人?多的甚至一家二十幾口人,分錢也不是好分的, 哪裏支撐得起買輛幾十萬的車?

陳今把車停到了自家樓前。

進去找蒙沖表哥問了現在租客搬離的情況,截至今日,大半租客已經搬走, 剩下的小部分也會在這兩天內搬出去。

陳今看了眼蒙沖表哥的小超市,知道剩下的存貨,不是補到她在錦繡小區的小超市,就是補到三舅三舅媽開的超市裏去。

“明天我就找人過來把空房的家具搬下來運走,剩下的, 只能最後一天再搬了。”蒙沖表哥說完這裏的事情,又問她今天過來多久。

陳今也不確定, “按橋西村開會的風格,怕是今天開一天都開不完。這邊早點開完, 我就早點回去了。”

這裏的炒面店都搬走了,想找個店吃飯都找不到, 她又不想去老劉家蹭飯去。上次去鬧翻了臉,還去人家家裏吃飯, 她都怕他們給她下老鼠藥。

“行,開完了就早點回去吧。村裏最近來的陌生人不少,都盯著村裏的人。專門挑年輕的盯,有家的姑娘出去逛街回來,差點在半道上被人拉走。幸虧派出所的人最近都在村附近巡邏。外頭別人給你喝的,你不要拿。哦對,你自己進去拿兩瓶飲料,待會開會不知道開多久......”

陳今嘆氣,拆遷款也就幾天才下來,這麽快就有人盯著了。

也不對,可能是早就有人盯著了,現在賠償款下來了,估計就是別人收長線的時候了。

陳今這人就是從來不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沒和蒙沖表哥客氣,進裏頭超市拿了瓶礦泉水,然後帶著大橘到祠堂去。

大橘剛剛還不高興呢,現在活潑得很,應該是對橋西村是有點印象的。畢竟小時候,它就跟著來看了那麽多熱鬧,怎麽都有點印象吧?

她這兩年沒少跑橋西村,開會都開了好多次了,村頭到村尾家家戶戶的熱鬧更是看了不少。雖然對這村裏的所有人不是全熟悉,也叫不上名字,但她對村裏人還是有些印象的,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本村的。

像現在,祠堂門口外邊,幾個大花臂、黃毛靠墻站著,有個公安正在邊問邊做記錄。這幾個人一看就不是橋西村的人。

見陳今走過來,還朝她輕佻地吹口哨。

下一秒,從祠堂門口走出來的文豪叔正好看到陳今,還聽到那幾個不老實的吹口哨。手裏的空塑料瓶一人抽了一下腦子,“都給我老實點,沖誰吹口哨呢?”

從村頭趕過來的劉陽敢怒不敢言地白了陳今一眼,然後小聲嘀咕道:“有什麽好看的,都是爛賭鬼。”

陳今腳步不停,和文豪叔打了個招呼,沒在門口多停留,直接走了進去,身後文豪叔罵人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音量高。

要是文豪叔他們派出所管轄下的村子再來一個拆遷村,文豪叔可能會被氣到瘋。

陳今站在後面看了一大圈,找到了個有風扇還沒那麽多人的地方坐下,凳子是直接從旁邊空著的挪過來的,自己一張,給大橘一張。大熱的天,抱大橘就跟抱棉大衣似的。

周圍的人都在討論:“你家買車了?買的什麽車?”、“你家去哪買房?多少錢買的?”、“你家分不分家?給幾個兒子女兒分多少?”......

陳今聽了好幾嘴的“翰林苑”、“玫瑰園”。

她心道,這市中心裏頭的高檔小區還是挺出名的,但他們村以前就知道有高檔小區,根本不知道都叫什麽小區,在哪兒。現在橋西村的人打聽得清清楚楚,連人家還有沒有房、二手轉賣的賣什麽價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殊不知,這都是橋東村的人給打的“廣告”。要不是橋東村那麽多人都住在玫瑰園,他們能知道這個小區?然後說到買房就想到了這個小區?

但這就是那些要錢的人才能買得起的,其他要房的人根本不考慮去這種高檔小區買房,不劃算。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榕市現在的一些新盤。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陳今大舅的西城家園。

這不正巧,後面的人討論的聲音消失了,過了一會兒,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有事?”陳今回頭一看,幾個笑得一臉奸詐的大叔大嬸,單看表情就不像是有好事的。

一聽他們問的,陳今就覺得自己看錯人了,立刻給他們宣傳西城家園這個小區多好。

“不貴,還是裝修過的。你們帶家裏的家具過去就能住了。小區裏頭綠化好,規劃的新地鐵線路過,小區外面以後有地鐵站,進城去市中心很方便......但是一期的樓盤已經賣完了。別急啊,二期在國慶開盤,你們到時候去買不就好了?現在都七月底了,最多八月九月在外面租個房子過渡一段時間,等兩個月而已嘛,重要的還是房子好,你們去看看,現在外頭還有哪個樓盤這麽好的?現在買得便宜,地鐵修起來了,房子肯定跟著漲......上次開盤,一天就都賣完了,你們要是想要,自己組個隊,和我大舅提前預定算了,省得到時候開盤了,我怕你們搶都搶不到。”

可以爭取在西城家園湊小半個“橋西村”出來。到時候,西城家園肯定也跟著熱鬧起來。嘿嘿,周大嬸說她準備在西城花園開個分店......

陳文豪想著進來找陳今問問她開公司的事情,他最近都在派出所、橋西村兩點一線地跑,也沒去參加陳今公司的開業。倒是他高考完的女兒陳永涵過去了,說公司很大。

難得遇到了,又正好有空,想找她問問看來著。沒想到遇上她在這給她大舅公司的樓盤打廣告?

這會兒陳今已經找到了能說得上話的人,讓人把想買房的組織起來,統計下要多少房子,先報個數上來,到時候可以讓他們提前選房子。

“我們買這麽多,報你的名字能再打折扣的吧?”

“都已經很折扣了,到時候給你們多拿兩桶油。”陳今又道:“反正你們到時候自己去對比看吧,我大舅做的樓盤,質量那是沒得說的,和你們也算是老熟人了,找熟人買總好過找外人買是吧?”

陳今把西城家園給誇了一通,後面就不說了。誰好奇,誰自己打車到西城家園看去,眼見為實。她在這誇多了還適得其反。

橋西村有些人呵呵,不說話。

他們和陳文強熟,那是以前陳文強帶橋東村的人過來要打架、罵人的時候熟,出門在外,見著橋西村姓劉的,他都沒少罵幾句。

不過,以前不對付,那都是因為劉老根一家,老黃歷了。實際上,陳文強和他們又沒深仇大恨。別的不說,陳文強做房地產的名頭,在他們橋西村還是挺響亮的。

陳今才停下話頭沒多久,村幹部過來了。

拆遷有錢了,擺在前面的話筒終於換了個新的,聽起來舒服多了。至少在村長“餵餵餵”的時候,沒再有滋滋滋的刺耳聲。

“都來齊了?沒來齊的就算了,村裏開個會拖拖拉拉,分錢都不積極,我看你們現在太有錢人都飄上天了。有幾個臭錢就在村裏搞賭博,我再說一次,誰要是再把賭博帶到村裏來,公安來抓人,你們自己跟著走,自家解決去,不用找到村裏,村裏不管你們這些破事......”

開會前先罵了一通,全是橋西村村裏最近賭博盛行的事。

這都還算是能讓人一眼識破的騙局,目前被誆進去的人不多,家裏、村裏、公安還能阻攔。但村裏開始有人推銷保健品、理財錢生錢、介紹對象......有些就是防不勝防了,專門坑的拿捏全家賠償款和房子的老年人,還有些不好找對象至今單身沒對象的,這些人最好騙。

陳今對橋西村的了解,不是來自蒙沖表哥,就是來自周大嬸,有一小部分是來自聶榮。所以她對橋西村當下的情況還算了解。

總的來說,這就是一群被外面惡狼死盯住的大肥羊。人家廣撒網沖進來,都不用專門搞什麽精準“搶劫”,逮到一只大肥羊都夠了,逮到兩只就是大賺了。

上頭的村長劉滿堂啰嗦了一大段,下面的人都開始躁動不耐煩了,他才堪堪收住話題,轉而說起了這次開會的主要內容:

一、村裏靠近橋東村那邊的地,現在有人想要來租一塊地做批發中心,和現在已有的根雕廠一樣。

二、最近由相關部門牽頭,要把村裏後頭也是靠近橋東村的地,轉給本地企業,進行開發建設......那一大塊,基本都是村裏的集體地,少部分占到了某兩家的地。村裏收入的那部分錢,是要分給村裏人的。

村裏人哪裏聽得懂什麽相關合法合規手續流程、什麽審批等等,其實就知道,村裏的地有人想用,現在村幹部、相關部門等等都已經談好了賠償的事情。每年村裏能拿到多少錢,分到各家又是多少錢,都給算得清楚。

陳今聽著聽著,頭都大了。

主要是,劉滿堂在上面說,每說一點,底下的人就討論一點,吵得亂哄哄的。一點耐心都沒有,就不能聽完再說?!

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多得很,例如為什麽是要分期給,不能一次性給完?還有問為什麽只要那一片的地,村裏的地那麽多就不能換一塊?

陳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睛眨了幾下,都快把眼淚冒出來了。

旁邊的人一看,右邊、前後的人都在和別人說悄悄話商量,自己旁邊也就剩陳今了,顧不上陳今脾氣好不好,就問她:“你什麽想法?”

陳今搖頭,“我沒有想法,隨便,都行,大家都能分錢,沒有少我的就行。”

她一個半路轉戶口進來,想不開才去對人家村裏的集體土地指手畫腳。反正隨便唄,轉出去,她每年多份額外收入,不轉出去,就放著。

再說了,人家都是上頭相關部門來牽頭了,肯定是知道在這搞開發建設是對這一片有利,南城區的區政府肯定卯足了勁要把人給留下來......沈百川都說他在這邊建公司大樓的地穩妥了,還能有什麽變故?

整個榕市也是在這幾年裏一直往郊區發展,尤其是西城區和南城區,大有把郊區也納入到市裏頭的趨勢。

以後這一大片裏,原來的郊區和橋西村變成一個個商品房小區、商場,橋東村和橋西村中間的那一塊,文創園、批發中心、公司大樓,再過去,原來的橋東村變成了科技園、木塘村變成了工業園。

她在腦海裏想,也沒想象得出來,這以後會是什麽一幅場景。

說起來覺得挺亂的。但其實地方大,挨得不近,其實應該也還好。但她想象力有限。

“怎麽不在裏頭坐著了?”陳文豪見陳今抱著貓出來,有些奇怪,往裏一看,這會還沒結束呢。

陳今看門外的那幾個黃毛沒在了,就讓文豪叔挪了挪地方,自己也坐到了長條板凳上。“裏頭一人一句,吵得我腦殼疼,出來透透氣。”

“我是怎麽都行的,村裏定了下來,我過去簽字就成。火急火燎地通知我說是大事情,必須要到位,我人來了,凈聽他們在那吵了。”

她還以為,村裏人剛拿到拆遷賠償款,現在總該消停些,對如今的“意外之喜”應該很滿意才對,想著今天過來能早點簽字走人。

嗐,高估他們了。

陳文豪笑道:“你這個戶口遷得太劃算了。”

連他都忍不住要嫉妒了,就三妹這個運氣,沒得說。

正好趁這個時間,他就問了她公司的事。

“小打小鬧,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陳今擺擺手,道:“還不知道能不能掙到錢,搞開業是想收點份子錢把撒出去的本撈回來一點。”

她這兩年都不知道撒出去多少禮金了,總算是收了回來。自家人的就不說了,光自己村裏人給隨的禮金,都有差不多兩萬了。畢竟,這兩年裏,有些人家,也不是只辦一次喜事,她有些也沒去參加,可人家送請帖了,她和村裏每家每戶都沾著親,都參考著別人送......這些人手頭有錢了,禮金包的不少。這不,次數一多,這個量就上去了。

陳文豪悶笑出聲,“你說得倒是實在。”少見有人這麽直接說就是沖著撈禮金去的。

“實在點好啊,我家等我辦喜事,還不知道到猴年馬月去。”以後這些人情賬還有沒有,就不知道了。趁早先收回來再說。

這不,文豪叔家的陳永涵今年高考,雖然還不知道錄取結果,但一場大學酒肯定是少不了的了,禮金得準備上。陳文頌老婆應該也準備生了吧?還是已經生了,她不知道。要真的是個兒子,一場滿月酒也少不了......這些人情往來真不少。

她家裏有本賬,都記著呢。

陳今楞是把話題扯到了人情往來上,陳文豪也不說下去了。她是自己當家做主什麽人情往來都得心裏有數,比好多大人周全多了。但總不能拿這個說事,那就是往人心口上插刀。

行吧,三妹就是不想多聊她那公司的事。

“哦對了,常和你來村裏的那男的,也拿到了一塊地,那是要用來建公司大樓的,那人做什麽的?”

陳今不答反問:“那男的怎麽了?他不對勁?”

“......沒有。這也不想說?行吧,那我不問了。”陳文豪嘆氣,怪不得劉滿堂沒少說三妹這嘴跟被烙牢了似的,撬不出半點她不想說的消息。

知道就行。

她公司剛起步,等她做出成績來了,還用別人問?她尾巴翹上天,大家都能看到。就算她不翹上天,她大舅也能把她吹出花來。

沈百川的事就更不想說了,等八字兩撇都畫出來了再說。

她不想說自己的事,倒是很想聽別人的事。

裏頭開會中場休息,待會要說村裏祠堂遷移重建的事情。村裏姓劉和不姓劉的都吵開了。

陳文豪穩坐不動,“隨他們吵去,多吵吵,說不定還能吵出個結果來。”

遷祠堂都能吵起來,真是怪事了。誰家祠堂遷移重建誰出錢,還有什麽好吵的?無聊。

聽了一會兒,她總算聽明白了。

算風水的,算出了一塊風水寶地,但是位置是在非姓劉的兩戶人家地裏。談不攏,就這麽吵起來了。

陳今感慨,“這麽一看,咱們真省心,都是一個姓的,祠堂大家都有份,出錢都好說。”而且他們陳家的祖宗也善解人意,讓風水師傅算出來的地是村裏頭的,誰家也沒占。

她這在門口探個腦袋進去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和斜前方的人對上了視線。

陳今哼了聲,直接扭頭沒繼續看。感覺得到劉時笙的眼睛還在往她這兒看,她惡聲惡氣地道:“看什麽看?又在打什麽算盤?想來坑我的錢?”

大家忽地順著陳今的視線朝劉時笙看去,都在反覆琢磨那個“又”字。氣得劉時笙直接垮臉,也扭過頭去。

陳今拍了拍坐在後面的劉陽,問:“他們家又鬧開了?他沒分到錢?”

劉陽不想搭理她,但陳今完全沒有答應捎他一段但最後把他扔下的愧疚,好似進村時那點小事完全不是事,見他不回答,又重覆問了一次。

“人家的事情,我怎麽知道?鬧也是關起門來鬧,我不知道。”

“你爺爺和劉老根不是關系很好嗎?他們家吵架你都不知道?住那麽近呢。”

劉陽小聲嘀咕:“我爺現在看到我和我爸就要死要活的,他和老根爺關系好那是他的事,老根爺家的事,反正我爺是不會和我們說的。”

“哦,你爺沒娶到小老婆還在生氣呢?”

“隨他生氣唄。”劉陽無所謂道。反正給他找個小奶奶回來,是萬萬不行的。

“我知道。”胖嬸湊了過來,道:“你,哦,劉時笙,要送他倆娃出國,分錢就分到了二十萬,不夠,想找劉老根再借點。”

陳今更好奇了,琢磨了一下,道:“才分二十萬啊?他們家雜七雜八的賠償應該不少的。”

胖嬸一副“你就不懂了”的表情,“他想平分,也得他上頭三個哥同意才行啊。還有三個姐妹,好家夥,他們家三個姑爺都來說鬧離婚,現在三個姑奶奶也在家裏鬧。我看,說離婚是假的,想要多分點錢是真的。”

至於為什麽會想著離婚,胖嬸就沒說了,陳今也沒問。她自己心裏多少是有點數的,大概率是她上次在老劉家抖的那些破事。沒想到這還讓他們把那些破事給利用上了,想著用來鬧,好多分點錢。

確實也合理,畢竟都結婚幾十年了,現在鬧離婚的,沒意思。還不如多要點實在的,這日子還得過下去。

二十萬啊?肯定沒辦法兩個都送出國了。到時候他們自己一家四口都能鬧起來。

陳今嘿嘿地笑著,一個沒註意,把自己的心裏話給說了出來:“我可真是惡毒啊。”

劉陽和胖嬸一臉覆雜,旁邊悄悄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人也忍不住側目過來:你還挺有數的!

胖嬸的嘴巴張了又合,勉強給她找補道:“你這還算好的了,咱們村有家因為隔壁家地多樓多,拿到的錢多,覺得氣不過,給鄰居家裏飯菜摻了敵敵畏,這個才夠惡毒的。”

陳今眼睛都瞪大了,“我天!”

這一對比,她最多也就嘴愛叭叭了點,她真和惡毒沾不上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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