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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0 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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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0 奶茶

鹿鹹魚跟著她的富婆姐妹廝混了四五天,跑裝修,跑工廠,招聘新員工。

任旸忙得風風火火,萬把塊的羊絨大衣外面直接套件白大褂就往人家廠房裏鉆,要親眼把關原料代工廠的每一道工序。

相比於白焰連軸轉地開會出差寫代碼,這種最基礎的餐飲服務行業來得更加直觀而富有沖擊力。

從甜香味濃到膩人的工廠流水線,到裝修粉塵嗆得人連連咳嗽的新門店,每一處的辛苦都相當具體。

在這種具體裏,鹿絮理解了任旸所說的那種對於金錢毫不掩飾的欲望。

對原材料嚴謹到嚴苛的質量要求,對口味近乎挑剔的要求,

而當脫離了工作狀態,任旸對於物質的熱愛也是毫不遮掩。

吃穿用度能用好的就用好的,她不是追求品牌的虛榮,她單純就是覺得貴的用起來舒服,五位數的包就是比小幾百的包不容易變形,五星級酒店就是比連鎖酒店住起來舒服,人均三千的店就是比人均三百的食材豐富新鮮。

她毫不羞愧於自己對物質享受的追求。

而鹿絮躺在會員制的理療 SPA 館裏,嘆了口氣:“好無聊哦,我回家敷個面膜還能順便刷刷劇呢,在這蒸老半天了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啊!”

任旸一條大長腿越過過道,伸過來踹了她一腳:“安靜待著,陪老娘躺會兒,這兩天跑累死了。”

鹿絮:“……哦。”

而另一邊,白總開著會眼睛卻老往手機上瞟。

快一周了,自打兩人在門口胡鬧被白一澤撞見之後,鹿絮就沒再搭理過他,第二天他還跟往常一樣約她去公司,結果只收到了一句“這兩天忙,過兩天再說。”

這都過了好幾個兩天了。

白總十分不解。

他們不是和好了嗎?

·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和白焰從來就沒真正分開過。”

鹿絮快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任旸這麽說。

“別這樣,”鹿絮閉著眼睛嘟嘟囔囔,“咱們尊重一下法律。”

婚姻法白紙黑字,離婚了就是離婚了。

“那你們現在算怎麽回事?”

鹿絮艱難地睜開眼睛,努力思考了一下:“一種不是很符合主流價值正能量的、游離於友誼和愛情之外的關系。簡而言之,就是炮友。”

任旸笑:“你就扯。”

“那不然怎麽?我又沒打算跟他覆合。”鹿絮一攤手,“反正我這輩子不可能再進他姓白的家門,前面兩年我就當是修行渡劫了。”

“那你怎麽還費勁巴拉地又想創業又想買房的?我還當你雄心勃勃想要演一出甄嬛回宮呢!”

“人活一口氣咯。”

“鹹魚不配說這句話謝謝。”

“哦好的。”鹿絮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其實白焰挺好的。”沈默片刻,任旸突然道。

鹿絮:?

姐妹你怎麽倒戈了?

任旸閉著眼睛,鹿絮也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莫名覺得她好像有點低落。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白焰才是為你兜底的那個人。”

任旸的聲音低而輕,有些不屬於她的飄忽感。

“有很多女人,認為生了孩子就能栓住男人,但實際上,孩子能栓住的只有女人自己。”

“我有很多女員工,她們原來也是正兒八經的白領,學歷比我還高,然後她們選擇了結婚生孩子。”

“你能想象嗎,三十歲,生個孩子,一開始或許有婆婆幫帶,你還能接著上班,幾個月後矛盾出來了,婆婆覺得是幫兒媳婦帶孩子,丈夫覺得自己媽媽辛苦了,如果還有個心疼婆婆的公公,那就更精彩了,人家一家三口情深義重,互相心疼,明裏暗裏都怪你上班不帶孩子。”

“你不願意累死累活上一天班回家,還要被輪流陰陽怪氣,然後爭吵,妥協,為了孩子辭職,當起全職媽媽。”

“再然後呢,花一分錢都要找老公開口,一個人操勞家裏所有事,到年底了老公還要問給你的錢都哪裏去了,怎麽一分都沒剩下。”

“對外,丈夫公婆口徑一致,說你整天在家,也不上班,靠丈夫養活,丈夫是全家的支柱,一切都應該以他為先,但凡他回家的時候飯晚了兩分鐘,都是你沒做到位。”

“如此過了好幾年,等到小孩上了學,你終於有了自己的時間,你不想老伸手要錢,於是你想重返職場。”

“但這個時候,你已經三十五歲了,沒有企業會要一個脫離社會五年之久的女性員工,尤其是二胎三胎開放之後,更沒有企業願意做這個慈善。”

“她們能做什麽呢?她們沒什麽選擇,只能去從事一些臨時性的,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比如說,我的奶茶店店員。”

任旸睜開眼睛,扭頭看鹿絮。

“現實點說,是白焰為你兜了底,你才能從那個看不見盡頭的婚姻沼澤裏脫身。”

鹿絮垂眸不語。

她其實何嘗不知道,當初她自己也沒想到離婚會那麽順利,甚至於,她都做好了跟白焰媽媽魚死網破的準備,卻沒想到那段時間白焰媽媽壓根沒出現,她順順利利脫了身,順順利利租了房,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其實想想就知道,這中間白焰做了多少努力。

但鹿絮刻意忽略了,她甚至問都沒問一句。

不挑破,她就永遠不欠白焰的。

“你知道嗎?從高中的時候開始,你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說你在倒貼白焰,但我不覺得。”

“我覺得你們是平等的,甚至於,你才是占主動權的那個,是你在決定著你們兩人之間的關系。”

任旸忽然支起身子:“說起來,有件事兒你可能不知道。”

“高二那會,你下午下了課在我家店裏打工,除了基本工資之外,做一杯奶茶五毛錢你還記得?”

“記得啊,剛開始我手藝不太行,還被客人投訴過。”

“那你記不記得,有段時間,每個周四,點你的單特別多?”

鹿絮一楞,她當然記得。

那正是她被投訴之後發生的事。

客人說她要三分甜,鹿絮給了全糖,還挑剔鹿絮打奶泡手法不對什麽的,鹿絮當時給人好一番低頭道歉。

當年的鹿絮自然不如如今內心強大,道歉之後覺得非常委屈,沒忍住躲在奶茶店和學校圍墻之間的巷子裏偷偷哭了一通。

卻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一筆外賣訂單,點名要鹿絮做。

十五杯,鹿絮手忙腳亂做了快一個小時。

任旸道:“投訴你的那個女孩,是我們年級的,她也是白焰的愛慕者之一。”

鹿絮沈默半晌,憋出一個“靠”。

好幼稚的爭風吃醋戲碼,她當年還真以為是因為自己手藝不行,練習打奶泡打了一晚上。

“每周四的外賣訂單是給校籃球隊的,他們每周四晚上在室內球場練球。”

鹿絮目光一滯。

高二的時候,白焰在校籃球隊。

任旸肯定了她的猜測。

“嗯,白焰點的。”

鹿絮:……

鹿絮:……

鹿絮:“他有病啊?”

“多少有點吧,”任旸唏噓,“我媽在學校旁邊開店開久了,也知道不少學校老師的八卦,白焰他媽也是比較有話題的一個人。”

“她從不允許白焰在外面吃東西,那附近學生們最喜歡的奶茶炸串燒烤,白焰從來沒碰過。”

“據說白焰小學的時候,有次放了學,和同學一起回家,路過炸串攤,同學要吃,還非要白焰和他一起吃,白焰沒拒絕得了,就吃了一串火腿腸,回去之後被罰站在樓道裏,餓了一晚上,到後半夜才被允許進門。”

任旸唏噓:“大冬天啊,零下一兩度,南方冬天的魔法攻擊,教師宿舍樓又老舊潮濕,樓道裏一股黴味兒,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更別說小孩了。”

“就因為吃了一串炸串?”

“不全是,據八卦的老師說,聽見他媽媽在樓道裏訓斥他,責怪他不懂拒絕。”

鹿絮:……

任旸:“這擱誰不得被管教出點毛病來?”

“不是,扯遠了,聊奶茶呢,他不喝他點了幹嘛?”鹿絮強行壓下心裏的酸疼。

要說為了讓鹿絮多賺錢,一周一回,十幾杯,也就幾塊錢,根本沒有意義,按照鹿絮對白焰的了解,他不可能幹這種沒意義的事情。

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的是,高二那會,鹿絮和白焰只能算認識,鹿絮大大方方地表達自己的好感,白焰躲瘟神一樣躲她。

就這關系,白焰還偷偷點她的奶茶,一點十五杯,並且持續了好幾個月,從加冰點到熱飲。

“這人是不是因為覺得我煩所以故意點單折騰我?”

做完 SPA,任旸換好衣服出來,聽見鹿絮來了這麽一句,當時就噎住:“你可真行。”

鹿絮笑笑,她就是這麽一說,但其實心裏是高興的。

像突然找回了年少時候遺忘在衣服口袋裏的一顆糖。

她追著白焰跑了很多年,追得都累了,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她,也許當年,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他其實有偷偷慢下來等你。

於是那些嶙峋而陳舊的傷口,便仿佛都被抹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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