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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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貓飯
雞胸肉切小塊，雞腿肉去皮，磕兩顆蛋黃，海鮮市場淘來的三文魚邊角料洗凈切塊，為了適口性更好加入 20%的雞肝，雞心用於補充牛磺酸，蛋殼粉補充鈣質，一點西蘭花幫助消化，全部食材打碎混合蒸熟搗成泥狀，冷卻後添加維生素 B，分裝密封，放入冰箱，一周七天的貓飯便完成了。
夏芫在金融公司上班，收入雖然不低，但是供著房貸，太貴的進口貓糧舍不得買，太便宜的又不敢給貓吃，土豆已經七歲了，相當於人類五十歲，雖然是鋼鐵胃的田園貓，但牙齒和腸胃都有些退化，為了讓它能健康地陪伴自己更久，從來不進廚房的夏芫從一年前開始學習做貓飯。
貓是強制性肉食動物，它們的主食肉類含量要達到 90%以上，生骨肉成本高，且衛生風險大，而熟制貓飯又會因為加熱而導致多種營養元素流失，攝入不夠，所以得額外添加，為了營養更均衡，肉類需要盡可能地多樣化，於是夏芫每周都會找個傍晚去逛環境雜亂充斥著各種腥味的菜市場，她從零零總總的肉攤魚攤裏，找到熟悉的老板，熟練地討要一些便宜的邊角料，偶爾會用當地口音和對方笑嘻嘻地閑聊好一會兒。
鹿絮帶著手持式的小型攝像機跟著夏芫走了一趟，起初夏芫還有些放不開，到後來大概是忘了她帶著攝像機，又或許是菜市場的環境讓她不自覺地融入進去，從鏡頭裏看去，她和白天還在金融公司光鮮亮麗地抱著文件跟客戶虛與委蛇的都市白領判若兩人。
哪怕是作為閨蜜，鹿絮也沒有見過夏芫這幅模樣。
夏芫是那種小城市長大的小家碧玉，父親溫和母親嚴厲，從小被管教得比較狠，骨子裏是藏著些叛逆的，但這叛逆又不足以生出對抗一切的勇氣，她便一直湊湊合合地過著。
讓讀個離家近的大學便讀了家隔壁省會的大學，讓放棄出國就放棄了，讓相親就每個周末乖順地跑回家相親。
她唯一的叛逆大概就是在養土豆這一件事上。
土豆是她在大學的時候撿來的，或者也不好說是她撿了土豆還是土豆撿了她，總之就是她放棄出國處處找工作卻屢屢碰壁的那段時間，宿舍樓下那只誰也不搭理的高冷橘貓，在她某天把簡歷怒塞進樓下垃圾箱的時候，跑出來蹭了蹭她的腳背。
她腳背上是高跟涼鞋穿太久磨出來的水泡。
那之後好些年，夏芫獨自漂泊在這個城市裏，從陰暗逼仄的合租小單間，到如今環境還算不錯的單身公寓，從倉促走進社會磕磕絆絆狼狽的實習生，到如今游刃有餘的體面白領，唯一陪伴她的，就是這只貓。
“它就是我的精神體，是我活在這個大城市裏的錨，沒有它，我就只是渾噩飄著。”
夏芫不是特別擅長文字表達的人，但她卻意外嚴肅地給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鹿絮拍完這一段久久沒有說話。
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夏芫的生活，她們雖然是好朋友，但更多時候各有各的生活，很少會交流到這些，當時一時興起想要拍貓飯的時候也沒想那麽多，卻沒想到似乎接觸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而鹿絮卻想到了別的。
她想，這麽多年，白焰就是她生命裏的那根錨。
她考上大學是為了白焰，留在這個城市也是為了白焰，從前她那麽努力地試圖把自己活成積極向上的模樣，也是為了白焰。
可這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莫過於把別人當成自己生活裏的錨。
畢竟，貓不會背叛夏芫，於夏芫而言，不論是貓的陪伴，還是自己對它的付出，本質上她都是享受其中的。
但白焰則不同。
“其實沒有什麽不同。”夏芫打開料理機，幾種混合的肉類被絞打成泥，她用廚房秤按比例稱出蛋殼粉。
“要說不同，那就是期待不同。”
鹿絮一怔，夏芫在她們的閨蜜圈子裏一直是有些莽撞的形象，鮮少會有這種人生導師的模樣。
“我對土豆唯一的期待是好好活著，你對白焰的期待也是這樣嗎？”
不等鹿絮回答，夏芫又是一笑：“如果你對他的期待也是這樣，那能說明兩件事，第一，你是聖人，第二，你對他的感情根本不是愛情。”
鹿絮張了張，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而如果你對他的期待不只是這樣，那麽——”
她側過頭，看向鹿絮，難得正色道：“那麽，只能證明一件事——你離婚是正確的。”
她手頭繼續忙碌，攝像機兢兢業業地記錄下她每一個動作，而她的潛臺詞也很清楚了。
到如今，鹿絮只剩下兩個選擇，一，承認自己不愛白焰，二，承認白焰不愛自己。
“他是不愛我，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嗎？”
夏芫扭頭看著她一笑：“是嗎？我倒是覺得，或許你該好好考慮一下第一個可能。”
年少時期的女孩們，總是會因為偶爾和閨蜜們一起過夜而格外興奮，她們會興致勃勃地關掉燈，在被窩裏聊上一整夜，聊那些青澀的情竇初開。
害羞的，甜蜜的，酸澀的。
她們熱衷於分享青春期的悸動和酸甜。
但成年人顯然更為克制一些。
鹿絮和夏芫的深度交流點到為止，成年人的安全區是朋友之間必須把握的界限，合適的安全區，才能使得友情延續得更久。
年近三十，哪怕是最親密的朋友之間，分享心底那些有關愛情的幽微感受，似乎也多了一份羞恥，兩人並沒有在白焰的話題上停留太久。
鹿絮斷斷續續拍了三天，攢到了足夠的素材，便打道回府，準備閉關剪輯，打磨文案，離開的時候，鹿絮下意識看了看夏芫家對門，這幾天，白焰一直也沒出現，鹿絮一度懷疑自己那一膝蓋把人送進男科醫院去了。
直到某天和夏芫在客廳熬夜刷劇，看見電子貓眼顯示屏突然亮起來，才看到白焰一臉疲憊地從外頭回來。
她看著電子貓眼裏的男人打開門，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卻並沒有更多的動作，輕輕帶上了門。
促使鹿絮和白焰離婚的因素很多，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白焰總是把過多的時間精力用於工作之上，而留給她的太少太少。
從前兩個人的時候，她尚且可以通過各種輕車熟路的借口來安慰自己麻痹自己，說白焰是事業型男人，而自己也並不是需要男人時刻哄著的小女人。
但有了白一澤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鹿絮並不喜歡小孩子，或許是來自原生家庭的恐懼感，她對小孩子並沒有什麽美好的期待，小孩子在她眼裏是可憐的，孱弱的，乃至累贅的，但對於擁有一個她和白焰的小孩子，也不是沒有憧憬過的。
但是孕期十月的所有憧憬，都在隨後的幾個月裏慢慢被消耗殆盡。
“他工作忙，再說男人哪裏會帶孩子。”
“你別等他，孩子睡了你也睡，晚上還要吃夜奶呢！”
“你是媽媽，你對孩子是有責任的。”
……
白焰母親和月嫂的話語像刀片一樣紮過來，一刀一刀透心涼。
而白焰，則心安理得地缺席了整個育兒初期。
為了讓白焰得到更好的休息，白焰母親提出讓鹿絮跟阿姨帶著孩子睡，她睡隔壁，而白焰則獨自一人睡在樓上。
新生兒兩小時吃一次奶，不分日夜地熬，鹿絮被熬得精神恍惚，白焰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有時候一連幾天都見不到他。
而如今，拋開產後激素變化帶來的情緒影響，她得以心平氣和地隔著電子貓眼看白焰一眼，她才恍然驚覺。
或許工作忙，並不是白焰逃避責任的借口。
在她看不見的深夜裏，白焰是不是也都像這樣，一身疲憊而狼狽地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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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胸肉切小塊，雞腿肉去皮，磕兩顆蛋黃，海鮮市場淘來的三文魚邊角料洗凈切塊，為了適口性更好加入 20%的雞肝，雞心用於補充牛磺酸，蛋殼粉補充鈣質，一點西蘭花幫助消化，全部食材打碎混合蒸熟搗成泥狀，冷卻後添加維生素 B，分裝密封，放入冰箱，一周七天的貓飯便完成了。
夏芫在金融公司上班，收入雖然不低，但是供著房貸，太貴的進口貓糧舍不得買，太便宜的又不敢給貓吃，土豆已經七歲了，相當於人類五十歲，雖然是鋼鐵胃的田園貓，但牙齒和腸胃都有些退化，為了讓它能健康地陪伴自己更久，從來不進廚房的夏芫從一年前開始學習做貓飯。
貓是強制性肉食動物，它們的主食肉類含量要達到 90%以上，生骨肉成本高，且衛生風險大，而熟制貓飯又會因為加熱而導致多種營養元素流失，攝入不夠，所以得額外添加，為了營養更均衡，肉類需要盡可能地多樣化，於是夏芫每周都會找個傍晚去逛環境雜亂充斥著各種腥味的菜市場，她從零零總總的肉攤魚攤裏，找到熟悉的老板，熟練地討要一些便宜的邊角料，偶爾會用當地口音和對方笑嘻嘻地閑聊好一會兒。
鹿絮帶著手持式的小型攝像機跟著夏芫走了一趟，起初夏芫還有些放不開，到後來大概是忘了她帶著攝像機，又或許是菜市場的環境讓她不自覺地融入進去，從鏡頭裏看去，她和白天還在金融公司光鮮亮麗地抱著文件跟客戶虛與委蛇的都市白領判若兩人。
哪怕是作為閨蜜，鹿絮也沒有見過夏芫這幅模樣。
夏芫是那種小城市長大的小家碧玉，父親溫和母親嚴厲，從小被管教得比較狠，骨子裏是藏著些叛逆的，但這叛逆又不足以生出對抗一切的勇氣，她便一直湊湊合合地過著。
讓讀個離家近的大學便讀了家隔壁省會的大學，讓放棄出國就放棄了，讓相親就每個周末乖順地跑回家相親。
她唯一的叛逆大概就是在養土豆這一件事上。
土豆是她在大學的時候撿來的，或者也不好說是她撿了土豆還是土豆撿了她，總之就是她放棄出國處處找工作卻屢屢碰壁的那段時間，宿舍樓下那只誰也不搭理的高冷橘貓，在她某天把簡歷怒塞進樓下垃圾箱的時候，跑出來蹭了蹭她的腳背。
她腳背上是高跟涼鞋穿太久磨出來的水泡。
那之後好些年，夏芫獨自漂泊在這個城市裏，從陰暗逼仄的合租小單間，到如今環境還算不錯的單身公寓，從倉促走進社會磕磕絆絆狼狽的實習生，到如今游刃有餘的體面白領，唯一陪伴她的，就是這只貓。
“它就是我的精神體，是我活在這個大城市裏的錨，沒有它，我就只是渾噩飄著。”
夏芫不是特別擅長文字表達的人，但她卻意外嚴肅地給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鹿絮拍完這一段久久沒有說話。
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夏芫的生活，她們雖然是好朋友，但更多時候各有各的生活，很少會交流到這些，當時一時興起想要拍貓飯的時候也沒想那麽多，卻沒想到似乎接觸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而鹿絮卻想到了別的。
她想，這麽多年，白焰就是她生命裏的那根錨。
她考上大學是為了白焰，留在這個城市也是為了白焰，從前她那麽努力地試圖把自己活成積極向上的模樣，也是為了白焰。
可這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莫過於把別人當成自己生活裏的錨。
畢竟，貓不會背叛夏芫，於夏芫而言，不論是貓的陪伴，還是自己對它的付出，本質上她都是享受其中的。
但白焰則不同。
“其實沒有什麽不同。”夏芫打開料理機，幾種混合的肉類被絞打成泥，她用廚房秤按比例稱出蛋殼粉。
“要說不同，那就是期待不同。”
鹿絮一怔，夏芫在她們的閨蜜圈子裏一直是有些莽撞的形象，鮮少會有這種人生導師的模樣。
“我對土豆唯一的期待是好好活著，你對白焰的期待也是這樣嗎？”
不等鹿絮回答，夏芫又是一笑：“如果你對他的期待也是這樣，那能說明兩件事，第一，你是聖人，第二，你對他的感情根本不是愛情。”
鹿絮張了張，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而如果你對他的期待不只是這樣，那麽——”
她側過頭，看向鹿絮，難得正色道：“那麽，只能證明一件事——你離婚是正確的。”
她手頭繼續忙碌，攝像機兢兢業業地記錄下她每一個動作，而她的潛臺詞也很清楚了。
到如今，鹿絮只剩下兩個選擇，一，承認自己不愛白焰，二，承認白焰不愛自己。
“他是不愛我，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嗎？”
夏芫扭頭看著她一笑：“是嗎？我倒是覺得，或許你該好好考慮一下第一個可能。”
年少時期的女孩們，總是會因為偶爾和閨蜜們一起過夜而格外興奮，她們會興致勃勃地關掉燈，在被窩裏聊上一整夜，聊那些青澀的情竇初開。
害羞的，甜蜜的，酸澀的。
她們熱衷於分享青春期的悸動和酸甜。
但成年人顯然更為克制一些。
鹿絮和夏芫的深度交流點到為止，成年人的安全區是朋友之間必須把握的界限，合適的安全區，才能使得友情延續得更久。
年近三十，哪怕是最親密的朋友之間，分享心底那些有關愛情的幽微感受，似乎也多了一份羞恥，兩人並沒有在白焰的話題上停留太久。
鹿絮斷斷續續拍了三天，攢到了足夠的素材，便打道回府，準備閉關剪輯，打磨文案，離開的時候，鹿絮下意識看了看夏芫家對門，這幾天，白焰一直也沒出現，鹿絮一度懷疑自己那一膝蓋把人送進男科醫院去了。
直到某天和夏芫在客廳熬夜刷劇，看見電子貓眼顯示屏突然亮起來，才看到白焰一臉疲憊地從外頭回來。
她看著電子貓眼裏的男人打開門，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卻並沒有更多的動作，輕輕帶上了門。
促使鹿絮和白焰離婚的因素很多，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白焰總是把過多的時間精力用於工作之上，而留給她的太少太少。
從前兩個人的時候，她尚且可以通過各種輕車熟路的借口來安慰自己麻痹自己，說白焰是事業型男人，而自己也並不是需要男人時刻哄著的小女人。
但有了白一澤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鹿絮並不喜歡小孩子，或許是來自原生家庭的恐懼感，她對小孩子並沒有什麽美好的期待，小孩子在她眼裏是可憐的，孱弱的，乃至累贅的，但對於擁有一個她和白焰的小孩子，也不是沒有憧憬過的。
但是孕期十月的所有憧憬，都在隨後的幾個月裏慢慢被消耗殆盡。
“他工作忙，再說男人哪裏會帶孩子。”
“你別等他，孩子睡了你也睡，晚上還要吃夜奶呢！”
“你是媽媽，你對孩子是有責任的。”
……
白焰母親和月嫂的話語像刀片一樣紮過來，一刀一刀透心涼。
而白焰，則心安理得地缺席了整個育兒初期。
為了讓白焰得到更好的休息，白焰母親提出讓鹿絮跟阿姨帶著孩子睡，她睡隔壁，而白焰則獨自一人睡在樓上。
新生兒兩小時吃一次奶，不分日夜地熬，鹿絮被熬得精神恍惚，白焰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有時候一連幾天都見不到他。
而如今，拋開產後激素變化帶來的情緒影響，她得以心平氣和地隔著電子貓眼看白焰一眼，她才恍然驚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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