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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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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76.

這樣平靜的日子, 一眨眼,又過去了好幾日。

期間,沈因一直沒再來找過她。

夏穗也很少再和蘇聿安見面了。蘇聿安收到了一個戀綜的邀請, 前去擔任觀察員,一個月錄一次, 一次三期。工作地點在外地,這一去就要好幾天才能回來。

夏穗的公司裏也同樣遇到了不少事,新的項目正在研發階段, 他們這個小組整天都繃緊神經。其實說來也不難,主要是運營部門最近出現了個bug,有個組的任務總是很晚才交,每到月底還要花上好一段時間和財務對賬。部門組長在開會時發現他們的退款流程居然還是手動的, 便委托研發部幫忙開發一下。

組裏很多人都生病了。冬天了, 本來每天都窩在辦公室裏沒時間鍛煉,免疫力並不如何,遑論這麽大的工作量, 是個人都撐不住。

不過夏穗還好, 得益於每天都有跑半小時步的習慣,她一直撐到了最後。

今天這段工作算是正式落下了帷幕。

夏穗伸了個懶腰,正好收到蘇聿安的信息。

【蘇聿安】:下班了?

【夏穗】:嗯。

【蘇聿安】:好巧, 我也下班了。

【夏穗】:你的綜藝錄完了?

【蘇聿安】:還沒呢, 不過前幾期都錄得差不多了,導演放了我們一天假, 讓我們回去和自己心愛的人也約約會。

夏穗挑了挑眉,沒有立刻回覆。

【蘇聿安】:你今晚有空嗎?一塊去梵音喝酒吧。

梵音是一家酒吧的名字, 這家酒吧離她家不遠,氛圍不錯。

夏穗想了想, 反正今天周五,自己都忙活了快一個周還沒休息,倒不如今天給自己放放假。

【夏穗】:好。

回完信息後,夏穗站起來收拾包。

組長老曹走了過來,“夏穗,下班啦?”

夏穗嗯了聲,微笑著,“曹組長好。”

“喲,今天這麽早。”老曹瞇了瞇眼,打趣道,“還打扮得這麽漂亮,是不是去約會啊?”

夏穗心照不宣地笑了下,算是默認。她今天也沒化妝,頂多就是塗了個防曬外加一支蘭蔻的274,完全沒到老曹所說的“打扮”的地步。

老曹和王麗是夫婦,蘇聿安也是他的侄子,他的這次打趣可不止出於上司的關心,還帶了點家人的問候意味。

想想之前和王麗鬧得非常不愉快,夏穗看到他還有些尷尬。

好在老曹算是個明理人,“上次的事我都聽說了。你也別往心裏去,你王姨就是這麽個人,每天嘚吧嘚吧的。”

“好好幹活,好好約會。”老曹說,“我看好你哦。”

老曹的語氣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聽上去挺貼心的,但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他本質上和王麗也是一類人。

老曹本人相當保守,他一直認為男人就是一個家裏的頂梁柱,女人們沒必要拋頭露面,安安心心在家當全職主婦就好。只是後來京城房價上漲,他早年對房子沒什麽概念,沒有在一個好的點位上車,反應過來時那價格已經久居不下了。沒辦法,他只好讓王麗也跟著一塊來上班。

兩個人現在還在一邊苦哈哈地雞娃,一邊還高額房貸。

她也沒揭穿他這句話背後是什麽意思,只是禮貌性地笑了一下,收拾包離開。

--

蘇聿安已經提前到了梵音,夏穗是打車過去的。

這個酒吧其實算是個清吧,音樂不會很大聲,大家基本就圍著吧臺排排坐。

可能是周五的緣故,梵音裏的人比往常要更多。

大多都是他們這個年齡段的白領,從臉上能或多或少看得出“班味”。

蘇聿安在位置上遠遠地瞧見了她,殷勤地小跑過來,替她接過剝下的外套和包。

“你來啦,有什麽想喝的嗎?”

夏穗環顧四周,“這家店有什麽好喝的嗎?”

“有個熱托蒂還不錯,但酒精濃度比較高,你可以嗎?”

夏穗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

“好,那我這就跟店員說。”蘇聿安朝店員揮了揮手,加了兩杯熱托蒂,還多點了一份薯條。

他們在的位置上原先就放了一份薯條和金湯力。

酒水已降低到杯子中線靠下的位置,蘇聿安問她:“餓了嗎?”

蘇聿安頓了幾秒,然後試探性地,“要不先試試我這杯?”

夏穗望著他手裏的玻璃杯,冰塊泡在橘黃的酒水裏,推過來時,發出清泠的碰撞聲。

她平靜地搖搖頭,“抱歉,我不太喜歡喝別人喝過的。”

蘇聿安楞了楞。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

夏穗就是這麽個人。

懶得遮掩,有話就說。

他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假的,現在又沒其他人在,還做這些親昵的動作,這實在不符合她一開始的計劃。

本來她只是想省去某些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看來,老麻煩解決了,新麻煩又來了。

蘇聿安比王麗還要難處理。

沈默並沒有持續多久,服務員的出現短暫地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尷尬。蘇聿安也冷落了原先的酒,轉而寵幸剛剛新來的。

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覺大半杯就見底了。

停留在血液裏的酒精開始隱隱作祟,神經麻木了。

蘇聿安主動找起了話題,“聊聊天吧。”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我聽我姨夫說,最近你們公司加班很嚴重,你負責一個新項目人手還不夠。”

“還行吧,習慣了。”她點的熱托蒂和薯條都上來了,“你呢?你過得還好嗎?“

“唉,別提了,那逼班上的,那叫一個惡心。”

這是蘇聿安頭一次在她面前說了臟話,反應過來後抿了抿嘴,有些心虛地瞥了她眼。

夏穗沒有太多的反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怎麽個惡心了?”

蘇聿安咽了咽,“一天到晚都在看視頻,看得我頭暈眼花。”

“看視頻很累嗎?”

“累倒是不累,只是全程都要註意表情管理,說話也要字斟句酌。”

聽他這麽形容,夏穗平靜地說:“那其實也還好。”

“是,是還好。”蘇聿安說話逐漸有些吞吞吐吐了,面前的夏穗似乎分身出了兩個影子,還是不重疊的那種。

借著喝酒的機會,他又看了眼她的無名指。

“這種節目就很考情商,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節目組後期會怎麽剪輯嘛,所以大腦得一刻不停地轉。”蘇聿安臉色酡紅,“和我一起錄的還有個歌手,我聽說他的妹妹就是裏面的女嘉賓,每次一到那位的片段,他就不說話了。”

他的臉上浮現出少許的紅暈,這酒的濃度本來就高,外加他剛剛還混著又喝了杯其他的酒,不勝酒力很正常。

夏穗沒有回應他,她平時不看綜藝,自然也不了解節目錄制的流程。不過聽他說起來還是能感覺到娛樂圈的抓馬。

妹妹。

聽到這個熟悉的詞,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杯子。

即便不是從同一個人的口中說出,即便蘇聿安口中的妹妹和她心裏所設想的那個詞含義截然不同,她還是能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那個人。

親兄妹裏,哥哥看到妹妹談戀愛,又會是什麽反應呢?

話說。

他現在,好點了嗎?

杯壁太燙,指腹暈出一灘紅暈。夏穗閉了閉眼,算了,別再想他了,反正以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從今往後都是陌生人了。

別再想了,別再想了。

--

沈因的病比以前嚴重了很多,藥物確實緩解了一部分,但沒辦法根治他的哮喘。而且也不知是出於什麽緣故,他這燒反反覆覆的,好了又燒,燒了又好,急得沈寒團團轉,找了好幾個經驗老到的醫生來看都不行。

他無數次想抓著醫生的衣領發脾氣,問問他們怎麽連這點小病都看不好,可理智又把這些念頭壓制下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沈因治好,不是計較誰對誰錯的時候。

醫生嘆了口氣搖搖頭,“唉沈總,不是我不治小沈總,小沈總現在情緒極度不穩定,這是心病啊。”

“心病還須心藥醫,您要不聯系聯系那位‘系鈴人’試試?”

沈寒搖搖頭,“她不會來的,還有什麽別的法子嗎?”

“好吧,那要不先找個心理醫生來看看?”

一旁的沈因聽到了他們的對白,他微微蠕著唇,“叫蔡鋒過來。”

沈寒馬上把他摁了回去,“好好好,你先躺著,我馬上幫你叫。”

實際上沈寒並不知道這個蔡鋒是何許人也,但沈因既然都這麽要求了,那就按他所說的做吧。

沈寒要來了蔡鋒的電話,簡單說明了一通情況後,那邊沈默了很久,半個小時後蔡鋒抵達了酒店。

他一身黑色風衣,還戴著副黑框眼鏡,儼然一個翩翩君子的形象。但沈寒見了太多年的“翩翩君子了”,早就不信從外表上能看清一個人。

他揮揮手,準備給這個叫蔡鋒的打聲招呼,誰知蔡鋒一來便先支走所有人,包括沈寒。

“沈總,麻煩您先回避一下。”蔡鋒推推眼鏡,“有消息我會及時轉告您的。”

沈寒將信將疑地瞄了他眼,又看了沈因一眼,事到如今不管他信不信,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關上門,臥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蔡鋒抽了張椅子坐在他的床邊,皺著眉,“怎麽變成這樣了?”

“你還是去找她了嗎?”

“是她來找我。”沈因囁嚅著幹癟的唇瓣。

提到這件事,他像是有太多的怨言。可他本性是不喜抱怨的,又什麽也沒說。

蔡鋒猜到了這中間的沖突,他嘆了口氣,“誒,沈同學,你太心急了。”

“而且從上次的聊天裏,我也能感受到夏小姐應該也是個情緒很穩定的人,她怎麽會突然來找你,還發這麽大的火呢?”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有沒有又怎麽樣。”沈因臉色蒼白,“她根本就不相信我。”

很多事情就跟生病一樣,總有個輕重緩急。夏穗和他之間的信任是他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也是他自己親手打破的。他清晰地看到了信任是如何在漫長的歲月裏建立起來,又是如何在一朝一夕者之間坍塌。他不怪她不信他,可是面對這樣赤裸裸的事實,還是感覺到束手無策。要怎麽辦才能挽回,一看到他們甜甜蜜蜜的樣子,他就要瘋了。

“怎麽辦,我感覺我們好像真的沒有可能了……”

“蔡鋒。”沈因皺著眉,痛苦地看著他,“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

“我能不能去見見她?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實際上沈因也沒想到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他相當聰明,做什麽事情都游刃有餘,好像不用說話就能將所有事兒都輕松地把握在手心裏,偏偏面對夏穗,他就喪失了所有理性和感性,他只想牢牢地抱住她,把她融化在自己的身體裏,再也不要讓她離開了。

愛讓這一切,都失效了。

他已經愚蠢到連見不見她這個問題都要向另一個人征求意見。

蔡鋒楞了楞,沈默了一會,幽幽地嘆出口氣來。

“誒,好吧。”

“就遠遠地看上一眼吧,別再去打擾人家的生活了。”

--

沈因讓人把車開到他家樓下,他家的燈還沒亮,應該還沒回來,於是他便在樓底等了好一會兒,可是一等就是一等就是一個小時還是沒見到他。

沈因有些疑惑,這時保鏢告訴他小沈總,夏小姐去酒吧了。

“酒吧?”沈因皺了皺眉,“她一個人嗎?”

他拉開車門準備下去,沈寒卻攔住了他,“你下去幹嘛?在車裏等就行了。”

“滾開。”沈因不耐煩地揮開沈寒的手,直接拉開車門。

現在這個點,京城還在下雪。

鵝毛大雪一片一片地下墜,如枯萎的花瓣,帶著不留情面的溫度,鉆進了他光裸的後頸。

沈因卻不覺得有什麽。

保鏢楞了楞,沒敢說話。沈因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但是他仍是不死心的,尋求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質問道:“說。”

“……不是。”

“夏小姐是和……她男朋友一塊去的。”

沈因沈默了。

時間一瞬便得很漫長,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連心都停止跳動了。

沈寒擔心他會做傻事,連忙派人把附近的金屬制品收起來。

沈寒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胳膊,“阿因,你聽我說,他們……”

“他們還沒回來嗎?”

沈因頓了頓,“還是說。”

“已經回來了。”

“……算是回來了。”保鏢戰戰兢兢的,“夏小姐的男朋友好像喝醉了,所以夏小姐正在送他回來的路上。”

說曹操曹操到,面前走過兩個熟悉的身影,一男一女。夏穗扶著蘇聿安,進入了筒子樓,他親眼看見筒子樓蜂窩狀的窗戶裏亮起一層接一層的燈。到了三樓後,停住了。

接著,那個朝思暮想的屋子裏亮起了燈,客廳、衛生間、臥室,一次點亮。

她還是那樣,睡覺的時候沒點光睡不著,偌大的房子裏,最後只剩下臥室那一盞白熾燈。兩人漆黑的輪廓投在藍色的玻璃窗上,她為蘇聿安脫去外套,蘇聿安則往前撲去,緊緊地抱著她。男女旖旎的影子合二為一,共同湮滅。

他們倒了下去。

沈因眼圈通紅,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的膝蓋沒入雪地裏,還沒織完的半條圍巾從褲兜裏掉了出來,纖細的棒針戳紅了他的皮膚。

直到剛才,他仍舊擔憂著她冷不冷,甚至最近生病這麽嚴重,還惦記著給她織圍巾。

可是她呢。

她怎麽就和別人幸福了。

一陣冰冰涼涼的液體滑落虎口,他這才知道,原來,它們叫做眼淚。

他失去她了。

他已經完完全全地,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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