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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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59.
沈因不知道她會怎麽選擇。
正如祝南所說, 現在就是夏穗最好的逃離他的時刻。
心臟難以抑制地加速，哮喘所帶來的窒息感擠壓著五臟六腑，好像有人往他的喉嚨裏扔了把刀子, 刀尖朝裏，順著食道掉進腸子, 血液嘩啦啦地淌，剖得器官傷痕累累。
生病多年，他早就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是什麽樣子。哮喘聽起來是慢性疾病, 實際一發作分分鐘鐘就可能要命。拖延的時間越長，瀕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現在看來，能救他的，似乎只有夏穗。
她會聽祝南的嗎？或許會吧。
她很恨他, 他知道。她巴不得他死, 就連剛剛拿自己和一個電視劇裏的虛擬人物對比，她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她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現在選擇祝南的話，她就能重新獲得自由了。
想到這些沈因的喉底泛起一陣酸澀, 比起疼痛和缺氧感, 她恨他這個事實更令人難過頹喪。
沈因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眼睫狼狽地耷拉著，偷瞄著夏穗。
她同樣平靜地註視著他。頭發亂了少許, 後頸因為摩擦墻面而破了皮, 紅艷艷的一塊，但是不深, 沒有到骨折的地步。那樣子高傲得像只孔雀，和當年第一次見她如出一轍。
背挺得很直, 眼神總是窺探中夾雜著少許的防備。空氣中的灰塵在幽暗的光裏一片一片地降落，少女手臂繃出緊密的肌肉線條, 她似乎對任何人都保有一絲敵意。
他喜歡她大概就喜歡在這兒。
一開始以為他們是同類，實際到了後來他早就發現了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她待人要比他真心百倍，所謂的敵意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
面對好友，有求必應，面對敵人，從不心慈手軟。不主動進攻，理智，清醒，同情心泛濫都是她的特質。
沈因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運動會，其實那時他壓根沒參加，說去擲鉛球純粹是騙她的，他不願暴露自己的短處，更不願意她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他。
他不想她看低他，不想她遠離他。
他需要她大量大量的愛包裹他，所以一次又一次用這樣的手段強行挽留她。
可是。
與夏穗而言，他就像一簇夾竹桃，色澤鮮艷亮麗，卻飽含劇毒。適量的靠近有治愈作用，可服用太多便意味著靠近死亡。
他從來都不是她心中的那個哥哥。
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不用救我。”沈因勉強地勾起唇角，“趕緊跑吧。”
“跑出這兒找個路人幫忙報警，或者跑出小區往東走200米，那兒有個派出所。”
風吹得衣服嘩啦啦的響，濕潤的碎發沾著血和汗緊緊地貼在臉上，糊作一團的感覺一點一點淩遲著他，那些絕望從傷口裏滲入。
“不用聽他的，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吧。我知道你不會選擇我，你恨透了我，巴不得我死……但我也不希望你會選擇他……跑吧，我會幫你的。”
沈因一字一句地說，“妹妹。”
夏穗默了幾秒，平靜地望著他，手裏的防狼電棒迫使祝南和她也保持了一段距離。
一言不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他卻感覺不到多少的疼痛了。夏穗的沈默無疑加重了他的猜忌。果然，她是不願意選他的。
沈因用僅存的理智，開始默默計算自己還有多少體能能夠擋住祝南。想得越深後腦勺便越疼，沈因感覺頭要炸了，卻半點比不上心臟傳來的悲哀。
“快跑吧。”沈因最後說一句。
祝南的表情變得很畸形，眉毛擰在一起，剛剛和沈因廝打撞破了額頭，血啪嗒啪嗒地滴著，他捂著傷口，也在思量夏穗到底會不會聽沈因的。
“你別信他！他壓根沒事，就是在這兒跟你賣慘！好喚起你的同情心！”
祝南振振有詞，“夏穗，你別忘了他之前對你有多惡劣！”
“你難道不想要自由了嗎？”
祝南的每一句話無疑都是在誘導她。沈因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或許，他壓根就不想說，他只想看她最真實的反應。
哮喘發作後的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如果沒有得到積極的治療，便有可能導致呼吸困難，從而誘發死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在幻覺中看見了一個時鐘。時針、分鐘一點一點地撥動，銅制的擺錘飛速晃動。少女的腳步聲在風裏振聾發聵，一點一點離他遠去。
他分辨得出，不是逃跑，而是向祝南走去。
沈因睜不開眼，也不願睜眼，眼前的一幕幕無疑是加速了他的心死。手掌貼著大地，感受相同絕望的脈絡，他蜷縮著手指，甲床嵌滿了濕黏而冷冽的泥土，好像有蛆一只一只地鉆進來了，地表溫度如墜冰窟。
祝南微微楞怔，很快便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這才對嘛，我就說你是聰……”
那兩個字還沒說完，夏穗就一電棒塞到他的肚子裏去。
“說得很好。”夏穗面無表情的，“但我一個都不選。”
“這麽做，是不是更聰明？”
--
一醒來，頭頂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空氣中冒著濃重的消毒水味，醫療設備看上去都有些陳舊了，被單用的也都是清一色的白粗布，一看就不是往常住的私立醫院。
醒來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她，剛一張口，呼吸面罩上就盈滿了白霧，沈因三下五除二地拔掉，正準備扯開輸液管，旁邊的簾子嘩的一下拉開。
夏穗舉著兩袋包子，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著他看。
手上的動作僵住了，藥水還在不斷地湧入身體。
“你幹嘛？”夏穗兇巴巴地說，“快躺好，醫生說了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瞧瞧，能對他這麽兇悍的人還能有誰。
沈因壓抑住心底的欣喜：“你怎麽在這兒？”
“等等，穗穗，你受傷了嗎？”
“沒有，躺著吧。”
“那就好那就好。”沈因長舒一口氣，“是你送我來的醫院嗎？”
“不是。”夏穗不耐煩地一口回絕。
“那是誰？”
“救護車啊。”夏穗抽了張椅子坐下，“感謝醫生吧別感謝我，別說話了，一會要做檢查。”
聽到他的聲音，夏穗莫名煩躁。從頭到尾沒給過他一點好臉色看。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對沈因的幫忙，她很感謝，如果昨天沒有沈因及時出現，她這條小命保準沒了。最近種種原來都是一場誤會，她不分青紅皂白地汙蔑了他。
可是，祝南那些話也很對。
靠近他就靠近了痛苦，遠離他就遠離了幸福。
她沒法對他見死不救。
相應的，她也沒法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夏穗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維系自己的假面。給沈因太多好臉色看，恐怕真會讓他以為自己喜歡他，到時候想逃就更難了。
這家醫院沒有小桌板，所以她剛剛下去買了一張，這麽醜這麽破爛居然要收她三十。
夏穗默默感嘆自己的錢真好賺，然後將桌子攤開，把包子、粥、豆漿，依次鋪開。
沈因不怎麽挑食，原先在沈家都是裝的，她看見過好幾次，比起那些山珍海味，他更喜歡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好不容易折騰完，夏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吃飯，沈因遲遲未動，他的眼神極其炙熱，從她出現開始就如此。
夏穗被盯得很不自在，“你幹嘛？不吃嗎？”
“不吃我扔了。”
說完她作勢還真要扔掉。
沈因也不阻攔，仍直勾勾地盯著她。
像是猜透了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質，認準了她只是口頭威脅。
夏穗嘆了口氣，“你到底吃不吃？”
“吃。”沈因說，“你餵我。”
“？”
“你沒手沒腳嗎？自己吃。”
“哦，那我不吃了。”說完他就要翻身倒下去。
夏穗無語了，“行，你坐起來。”
她不情不願地拆開筷子和勺子，對著小米粥洩憤一樣攪和攪和。
沈因看得很感動，“原來你這麽愛我。”
“……你真的病了，我叫醫生過來吧，祝南肯定把你打成神經病了。”
沈因皺起了眉：“那個醫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跟他說過話了？”
“……”
怒火在身體裏叫囂了一遍又一遍，夏穗忍著把粥扣到他腦袋上的沖動，把牛奶給打開。
沈因又拉了拉她的袖子：“穗穗。”
“又怎麽了。”
“你能過來點嗎？”沈因眨巴眨巴眼，“太遠了，我夠不到。”
他張著嘴巴，小孩似的等人投餵。
夏穗楞怔了幾秒，她低著頭，罵罵咧咧的，身體已經靠近過去。
重重疊疊的被子堆在男人的腰間，向下滑了四分之一，夏穗挪動腳步時又擦落了少許。
她彎下腰正要替他撿起，沈因攥著她的下巴，猛地吻住她的唇瓣。
他的動作又快又準，像只迅捷的獵豹，擒住獵物後便開始拆骨入腹。仰起頭，姿勢別扭得無以覆加，卻絲毫沒有阻擋他的進攻。
交頸處升上一抹潮熱，他纏著她濕潤的唇瓣輕輕地吮。因為呼吸不過來，兩個人的臉霧蒙蒙的，布著濕潤的潮紅，他捧著她的臉，微微睜開眼，狹縫裏全是她情動的模樣，心也醉了。
欲望在這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沈因長驅直入，立刻撬開她的牙關，舌尖卷起她的引起了一陣新的風暴，他在她的口腔裏肆意作亂，舌像包裹了絨布的鞭子，笞痛了她最脆弱的神經。
我愛你。
他在她的嘴巴裏說。
我愛你是最簡單的情話，人們往往會因為不好意思而說不出口。或者習慣性地掛在嘴邊，愛到最後心反而不愛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說。
聽到他說那三個字，夏穗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這感覺不亞於昨晚聽到他叫她“妹妹”。
這些話語和稱呼，無疑都是他們心裏的一根軟刺，拔不出來也撳不下去，只能眼睜睜地放任它作亂。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自然而然地脫落，可到了最後，反而長成了他們身體裏的一部分。
她害怕他叫她妹妹，害怕又想起那些美好的時光，現實太殘忍了，總是忍不住拿來對比。
他們不可能回到過去的。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夏穗沒有回應，腦袋裏亂糟糟的。
直到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夏穗擔心他會再次缺氧拼命掙脫，沈因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你瘋了。”夏穗氣鼓鼓地瞪著他，“你那身體幾斤幾兩你不知道啊！一會又犯病了怎麽辦！”
沈因眨眨眼，又露出了那種很受傷的表情。
“……”
她不再說話了。
空氣沈寂了片刻，沈因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手指緩緩下移，掌根粗糲，紋理斑駁，像一條減速帶，拖延了他的到來。
他緩慢地張開手，插入她的指縫。
“你最後還是選擇了我，對嗎？”沈因深深地凝著她。
夏穗撇開臉，粗魯道：“這根本就不是選擇，而是救人。”
“不管是誰我都會救人的，別自作多情了。”
她提高音量，厭惡地扭過臉，奪門而出。
面前的美食還冒著熱氣。
沈因默了會。
是啊。
她說的確實是。
不管是誰，她都會救。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正義，絕對原則。
對誰都好。
所以他對她來說，又算什麽呢？
蕓蕓眾生中最普通，最可有可無的那個？
不對。
她應該巴不得他消失。
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讓他消失。
看著女孩子的側臉，沈因的心像被火燒一樣。
那把火以熊熊之勢一把燎進心口，攪得五臟六腑不得安寧，肝膽俱裂，甚至還不饜地往全身彌漫。
一縷微風吹開了她耳邊的碎發，沈因清楚地看到，她的臉因為惱怒紅得像個血墜子。
如此美麗。
終身難忘。
他不想。
也不會成為最普通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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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難以抑制地加速，哮喘所帶來的窒息感擠壓著五臟六腑，好像有人往他的喉嚨裏扔了把刀子, 刀尖朝裏，順著食道掉進腸子, 血液嘩啦啦地淌，剖得器官傷痕累累。
生病多年，他早就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是什麽樣子。哮喘聽起來是慢性疾病, 實際一發作分分鐘鐘就可能要命。拖延的時間越長，瀕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現在看來，能救他的，似乎只有夏穗。
她會聽祝南的嗎？或許會吧。
她很恨他, 他知道。她巴不得他死, 就連剛剛拿自己和一個電視劇裏的虛擬人物對比，她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她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現在選擇祝南的話，她就能重新獲得自由了。
想到這些沈因的喉底泛起一陣酸澀, 比起疼痛和缺氧感, 她恨他這個事實更令人難過頹喪。
沈因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眼睫狼狽地耷拉著，偷瞄著夏穗。
她同樣平靜地註視著他。頭發亂了少許, 後頸因為摩擦墻面而破了皮, 紅艷艷的一塊，但是不深, 沒有到骨折的地步。那樣子高傲得像只孔雀，和當年第一次見她如出一轍。
背挺得很直, 眼神總是窺探中夾雜著少許的防備。空氣中的灰塵在幽暗的光裏一片一片地降落，少女手臂繃出緊密的肌肉線條, 她似乎對任何人都保有一絲敵意。
他喜歡她大概就喜歡在這兒。
一開始以為他們是同類，實際到了後來他早就發現了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她待人要比他真心百倍，所謂的敵意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
面對好友，有求必應，面對敵人，從不心慈手軟。不主動進攻，理智，清醒，同情心泛濫都是她的特質。
沈因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運動會，其實那時他壓根沒參加，說去擲鉛球純粹是騙她的，他不願暴露自己的短處，更不願意她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他。
他不想她看低他，不想她遠離他。
他需要她大量大量的愛包裹他，所以一次又一次用這樣的手段強行挽留她。
可是。
與夏穗而言，他就像一簇夾竹桃，色澤鮮艷亮麗，卻飽含劇毒。適量的靠近有治愈作用，可服用太多便意味著靠近死亡。
他從來都不是她心中的那個哥哥。
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敵人。
“不用救我。”沈因勉強地勾起唇角，“趕緊跑吧。”
“跑出這兒找個路人幫忙報警，或者跑出小區往東走200米，那兒有個派出所。”
風吹得衣服嘩啦啦的響，濕潤的碎發沾著血和汗緊緊地貼在臉上，糊作一團的感覺一點一點淩遲著他，那些絕望從傷口裏滲入。
“不用聽他的，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吧。我知道你不會選擇我，你恨透了我，巴不得我死……但我也不希望你會選擇他……跑吧，我會幫你的。”
沈因一字一句地說，“妹妹。”
夏穗默了幾秒，平靜地望著他，手裏的防狼電棒迫使祝南和她也保持了一段距離。
一言不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他卻感覺不到多少的疼痛了。夏穗的沈默無疑加重了他的猜忌。果然，她是不願意選他的。
沈因用僅存的理智，開始默默計算自己還有多少體能能夠擋住祝南。想得越深後腦勺便越疼，沈因感覺頭要炸了，卻半點比不上心臟傳來的悲哀。
“快跑吧。”沈因最後說一句。
祝南的表情變得很畸形，眉毛擰在一起，剛剛和沈因廝打撞破了額頭，血啪嗒啪嗒地滴著，他捂著傷口，也在思量夏穗到底會不會聽沈因的。
“你別信他！他壓根沒事，就是在這兒跟你賣慘！好喚起你的同情心！”
祝南振振有詞，“夏穗，你別忘了他之前對你有多惡劣！”
“你難道不想要自由了嗎？”
祝南的每一句話無疑都是在誘導她。沈因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或許，他壓根就不想說，他只想看她最真實的反應。
哮喘發作後的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如果沒有得到積極的治療，便有可能導致呼吸困難，從而誘發死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在幻覺中看見了一個時鐘。時針、分鐘一點一點地撥動，銅制的擺錘飛速晃動。少女的腳步聲在風裏振聾發聵，一點一點離他遠去。
他分辨得出，不是逃跑，而是向祝南走去。
沈因睜不開眼，也不願睜眼，眼前的一幕幕無疑是加速了他的心死。手掌貼著大地，感受相同絕望的脈絡，他蜷縮著手指，甲床嵌滿了濕黏而冷冽的泥土，好像有蛆一只一只地鉆進來了，地表溫度如墜冰窟。
祝南微微楞怔，很快便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這才對嘛，我就說你是聰……”
那兩個字還沒說完，夏穗就一電棒塞到他的肚子裏去。
“說得很好。”夏穗面無表情的，“但我一個都不選。”
“這麽做，是不是更聰明？”
--
一醒來，頭頂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空氣中冒著濃重的消毒水味，醫療設備看上去都有些陳舊了，被單用的也都是清一色的白粗布，一看就不是往常住的私立醫院。
醒來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她，剛一張口，呼吸面罩上就盈滿了白霧，沈因三下五除二地拔掉，正準備扯開輸液管，旁邊的簾子嘩的一下拉開。
夏穗舉著兩袋包子，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著他看。
手上的動作僵住了，藥水還在不斷地湧入身體。
“你幹嘛？”夏穗兇巴巴地說，“快躺好，醫生說了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瞧瞧，能對他這麽兇悍的人還能有誰。
沈因壓抑住心底的欣喜：“你怎麽在這兒？”
“等等，穗穗，你受傷了嗎？”
“沒有，躺著吧。”
“那就好那就好。”沈因長舒一口氣，“是你送我來的醫院嗎？”
“不是。”夏穗不耐煩地一口回絕。
“那是誰？”
“救護車啊。”夏穗抽了張椅子坐下，“感謝醫生吧別感謝我，別說話了，一會要做檢查。”
聽到他的聲音，夏穗莫名煩躁。從頭到尾沒給過他一點好臉色看。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對沈因的幫忙，她很感謝，如果昨天沒有沈因及時出現，她這條小命保準沒了。最近種種原來都是一場誤會，她不分青紅皂白地汙蔑了他。
可是，祝南那些話也很對。
靠近他就靠近了痛苦，遠離他就遠離了幸福。
她沒法對他見死不救。
相應的，她也沒法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夏穗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維系自己的假面。給沈因太多好臉色看，恐怕真會讓他以為自己喜歡他，到時候想逃就更難了。
這家醫院沒有小桌板，所以她剛剛下去買了一張，這麽醜這麽破爛居然要收她三十。
夏穗默默感嘆自己的錢真好賺，然後將桌子攤開，把包子、粥、豆漿，依次鋪開。
沈因不怎麽挑食，原先在沈家都是裝的，她看見過好幾次，比起那些山珍海味，他更喜歡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好不容易折騰完，夏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吃飯，沈因遲遲未動，他的眼神極其炙熱，從她出現開始就如此。
夏穗被盯得很不自在，“你幹嘛？不吃嗎？”
“不吃我扔了。”
說完她作勢還真要扔掉。
沈因也不阻攔，仍直勾勾地盯著她。
像是猜透了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質，認準了她只是口頭威脅。
夏穗嘆了口氣，“你到底吃不吃？”
“吃。”沈因說，“你餵我。”
“？”
“你沒手沒腳嗎？自己吃。”
“哦，那我不吃了。”說完他就要翻身倒下去。
夏穗無語了，“行，你坐起來。”
她不情不願地拆開筷子和勺子，對著小米粥洩憤一樣攪和攪和。
沈因看得很感動，“原來你這麽愛我。”
“……你真的病了，我叫醫生過來吧，祝南肯定把你打成神經病了。”
沈因皺起了眉：“那個醫生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跟他說過話了？”
“……”
怒火在身體裏叫囂了一遍又一遍，夏穗忍著把粥扣到他腦袋上的沖動，把牛奶給打開。
沈因又拉了拉她的袖子：“穗穗。”
“又怎麽了。”
“你能過來點嗎？”沈因眨巴眨巴眼，“太遠了，我夠不到。”
他張著嘴巴，小孩似的等人投餵。
夏穗楞怔了幾秒，她低著頭，罵罵咧咧的，身體已經靠近過去。
重重疊疊的被子堆在男人的腰間，向下滑了四分之一，夏穗挪動腳步時又擦落了少許。
她彎下腰正要替他撿起，沈因攥著她的下巴，猛地吻住她的唇瓣。
他的動作又快又準，像只迅捷的獵豹，擒住獵物後便開始拆骨入腹。仰起頭，姿勢別扭得無以覆加，卻絲毫沒有阻擋他的進攻。
交頸處升上一抹潮熱，他纏著她濕潤的唇瓣輕輕地吮。因為呼吸不過來，兩個人的臉霧蒙蒙的，布著濕潤的潮紅，他捧著她的臉，微微睜開眼，狹縫裏全是她情動的模樣，心也醉了。
欲望在這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沈因長驅直入，立刻撬開她的牙關，舌尖卷起她的引起了一陣新的風暴，他在她的口腔裏肆意作亂，舌像包裹了絨布的鞭子，笞痛了她最脆弱的神經。
我愛你。
他在她的嘴巴裏說。
我愛你是最簡單的情話，人們往往會因為不好意思而說不出口。或者習慣性地掛在嘴邊，愛到最後心反而不愛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說。
聽到他說那三個字，夏穗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這感覺不亞於昨晚聽到他叫她“妹妹”。
這些話語和稱呼，無疑都是他們心裏的一根軟刺，拔不出來也撳不下去，只能眼睜睜地放任它作亂。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自然而然地脫落，可到了最後，反而長成了他們身體裏的一部分。
她害怕他叫她妹妹，害怕又想起那些美好的時光，現實太殘忍了，總是忍不住拿來對比。
他們不可能回到過去的。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夏穗沒有回應，腦袋裏亂糟糟的。
直到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夏穗擔心他會再次缺氧拼命掙脫，沈因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你瘋了。”夏穗氣鼓鼓地瞪著他，“你那身體幾斤幾兩你不知道啊！一會又犯病了怎麽辦！”
沈因眨眨眼，又露出了那種很受傷的表情。
“……”
她不再說話了。
空氣沈寂了片刻，沈因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手指緩緩下移，掌根粗糲，紋理斑駁，像一條減速帶，拖延了他的到來。
他緩慢地張開手，插入她的指縫。
“你最後還是選擇了我，對嗎？”沈因深深地凝著她。
夏穗撇開臉，粗魯道：“這根本就不是選擇，而是救人。”
“不管是誰我都會救人的，別自作多情了。”
她提高音量，厭惡地扭過臉，奪門而出。
面前的美食還冒著熱氣。
沈因默了會。
是啊。
她說的確實是。
不管是誰，她都會救。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正義，絕對原則。
對誰都好。
所以他對她來說，又算什麽呢？
蕓蕓眾生中最普通，最可有可無的那個？
不對。
她應該巴不得他消失。
但不是以這樣的方式讓他消失。
看著女孩子的側臉，沈因的心像被火燒一樣。
那把火以熊熊之勢一把燎進心口，攪得五臟六腑不得安寧，肝膽俱裂，甚至還不饜地往全身彌漫。
一縷微風吹開了她耳邊的碎發，沈因清楚地看到，她的臉因為惱怒紅得像個血墜子。
如此美麗。
終身難忘。
他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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