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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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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1)

26.

餘璞被學校警告了。

要求回家閉門反省一周, 周一大會上還特意點名批評。

夏穗坎坷不平的生活終於告一段落,林凡凡失去了左膀右臂,甚至在某天, 一個匿名網友將她所做過的事一口氣全發到了網上。

“那不是一班的班長林凡凡嗎?沒想到啊,原來她一直在暗暗操控著餘璞整人家轉學生呢。”

“我靠, 真的假的,好學生也會做這種事啊。”

“那還能有假?你沒看那帖子裏寫的啊,有圖有證據!”

“……搞不懂, 她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有錢有顏成績還好,就因為嫉妒?”

幾個人一邊說一邊擦著林凡凡走過,聽到這些言語林凡凡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大喊:“你們有病吧!我和你們無冤無仇憑什麽這麽說我啊!”

“你說憑什麽?”其中一人轉過頭來, 冷哼,“林凡凡,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貍別裝了行嗎?還哭,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值得哭的。”

“媽的對好學生的濾鏡徹底破碎了。”

這些話就像刀子一樣紮在林凡凡的心口上。憑什麽每一個人都這麽信任夏穗, 她為這個班做了這麽多,為什麽大家就是沒人願意信她呢?

瘋了……你們這些傻逼全瘋了……

她哭著逃出人群。

大家過著相安無事的生活,夏穗和沈因的關系也只有那天在辦公室的幾個人知道。

但張昱江那個大嘴巴還是沒忍住, 無意間暴露出夏穗和沈因的關系。

夏穗最近風頭正盛, 幾乎只要上過學校論壇的人就沒人不知道她,這則消息很快便大面積傳播, 鬧到幾乎人盡皆知的地步。

我靠。

夏穗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一看到自己就下意識地蹦出“我靠”倆字的人了。

尤清瞪大了眼, “穗穗,沈因還真是你哥哥??”

“……嗯。”夏穗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抱歉小尤,這件事有點不方便說,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

夏穗不是沒把尤清當朋友,住在沈因家的事兒一直是沈因和她之間的秘密,她不知道他對這個秘密的態度,所以選擇默默地守護。

就像昨天那樣。

她不喜歡有人那樣歧視沈因。

“沒關系,我明白。”尤清善解人意,並沒有怪罪她。

只是骨子裏流淌的晉江血又開始作祟,尤清神秘兮兮地附至耳邊,低聲問:“原來我一開始猜錯了!”

“你倆不是什麽先婚後愛,先do後愛,是兄妹!是骨科!”

尤清發揮了充沛的想象力咆哮出一連串的名字,夏穗扶了扶額,拽著尤清規矩坐下。

“我們不是親兄妹啦。”

“沈因是我爸爸朋友的兒子,我現在只是寄住在他家而已。”

尤清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她的語氣聽上去有點惋惜,某種變態的欲望剛燃起來,又被澆滅了。

與此同時,沈因的朋友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那天打完籃球後,李沖照例也要跟著一塊去的買水的,結果沈因卻主動攬下責,叫張昱江陪他一塊。

想著坐享其成,沒想到錯過了一樁大戲。

不是。

我他媽就是去打了個球。

怎麽一收隊就聽到這麽駭人聽聞的消息啊草。

“夏穗真是你妹妹?”李沖上下打量,“可是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啊。”

沈因似笑非笑地,“哪裏不像。”

被沈因這麽一反問,李沖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哪裏不像。

他怎麽覺得哪裏都不像啊。

張昱江則辯駁,“很像啊,都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啊。”

李沖:“……”

“那我和你也挺像的,老子當你爺爺可以不?”

張昱江笑著說了句滾,兩個人打鬧起來,沈因慢悠悠地直起身,從書包裏不知道摸了什麽,塞到兜裏。

噠,噠。

兩聲。

他的褲包因此鼓脹起一塊,棱角分明,像是卡了個方形的盒子。

沈因:“我先去交作業,你們慢慢聊。”

說完他便走出教室。

而之前班群裏的插曲同學們都當做一場過期笑話,幾乎沒人再提起。

如果有日心情好,或者多年後的同學聚會上再度提起,興許還能延續下幽默。

無人關心前後始末,貿然主動解釋反倒被打成“小氣”。

她實在討厭他們嬉皮笑臉地來一句“我們就是開個玩笑,你至於嗎?”

太陽底下無新事,桌面倒映著條形的日光燈,離這一年結束,又近了幾日。

--

林凡凡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這件事。

自從大家知道夏穗是沈因的妹妹後,在心裏無意識地擡高了她的地位,對夏穗說話客客氣氣的,連帶著人都看順眼了幾分。

沈家人,誰敢冒犯?

而且班裏那幾個二極管擡高了一個人的同時也要踩下另一個人。

大家都知道林凡凡喜歡沈因,只是一直礙於她班長的身份,家裏的地位,以及身邊那位忠實護法的存在,所以對她的欺淩一直默默忍耐著。

說來餘璞是真夠意思,都這樣了也沒透出林凡凡半句話。

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餘璞從頭到尾都是林凡凡的一條狗,林凡凡指哪兒打哪兒罷了。

怨氣擠到了一定時候,自然會變本加厲地反噬。

原先本就和她有過節的直接不搭理她了,還總陰陽怪氣地嘲諷她。

“我突然覺得夏穗也挺好的,又漂亮成績又好,關鍵人家還一點架子也沒有。”

“是啊,上次我去問她題目,人家耐心解答了不說,還怕說得不清楚,下課後又重新送了份解答來了。”

“哇,真好啊。”

“比某些屍位素餐的人好多了呢。”

林凡凡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麻木了,實際聽到這些話時還是下意識地逃避。

她捂緊耳朵,一口氣跑出了教室。

媽的。

煩死了。

跑到走廊盡頭時,忽然撞上也在那兒發呆的沈因。

林凡凡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爆發了,現在誰也不會再對她好了,只有沈因了。眼淚奪眶而出,她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抱住沈因的手臂。

“阿因,夏穗真的是你的妹妹嗎?”

“我想應該不是吧,如果她是你的妹妹,一開始你怎麽可能對她這麽冷漠呢?而且餘璞說她壞話的時候,你也沒有反駁,對不對?”

“你相信她們說的嗎?餘璞去找夏穗的事我完全不知道,真的和我無關。”

林凡凡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因漠然地盯著她,林凡凡哭得很美,梨花帶雨的,眼淚像珍珠一般從眼眶溢出。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神還是如此溫柔。

這些溫柔加劇了她心裏的委屈,人在孤立無援時只需要一個微不足道的關心,就足夠受傷的人感恩戴德一輩子了。

她哭得更傷心了。

沈因下頜線繃直,他勾起唇角,“是啊,她是我的妹妹。”

林凡凡楞了楞,她完全沒想到大家說的都是真的。

原來,沈因真的是夏穗的哥哥。

可是為什麽。

就像她之前提出的疑問,沈因為什麽之前從沒站出來幫過夏穗……

看著面前笑盈盈的沈因,林凡凡一瞬覺得很陌生,手指一點一點從他的手臂上松開,身體裏湧上一陣可怕的寒意,肩膀顫抖不止,不由自主地向後倒。

淚水在潔白的襯衫暈出一灘淚漬,沈因垂頭看了眼,眼底流露出一絲厭惡。平靜地從褲包裏拿出一把剪刀,刀刃閃閃,哢嚓,剖離了自我。

這一幕讓林凡凡更害怕了,雖然平時的沈因總是很淡漠,好像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也不會發表意見,但夏穗畢竟是他的妹妹,是他血濃於水的親人……他要幹什麽?

不會要用這把刀,殺了她把……

心虛加快了林凡凡逃離的步頻,她的動作潦草而滑稽,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開。

可強烈的害怕堆積在整條腿部,她的小腿肚痙攣了,壓根跑不快。

怎麽辦。

誰來救救她。

林凡凡哭得越來越大聲了,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她怎麽這麽倒黴?從一個狼窩跑向另一個狼窩,她就不該過來的!

可是後悔完全沒用,林凡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黑影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班長。”

熟悉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沈因從她身邊穿過,背脊挺拔,大步流星。引起的冷風刺得她瑟瑟發抖,沈因長身玉立,眉間的紅痣顯得如此神聖。

他仁慈地俯視她,“別擔心,我還是以前的態度。”

“我相信你,也會永遠替你保密。”

林凡凡不可思議地啊了聲。

冷風撥開他的發簾,露出光潔的額頭,沒有劉海的遮掩,沈因顯得持重莊嚴了不少。

他話鋒一轉,“不過呢,做人還是要小心點。”

沈因微笑:“這種事多做幾次,早晚有天會被人知道。”

“真到那時候,大家除了孤立,又該怎麽對待班長呢?”

-

【蔣銘遠】:快二模了,加油。

蔣銘遠發了一則微信來。

距離上次聊天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蔣銘遠提及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學習。

他似乎很喜歡給自己,給夏穗打氣,光是看著這行文字夏穗就能想象出他堅定而神采奕奕的模樣。

【夏穗】:好。

她回了個簡單的文字,便把手機揣回兜裏。

身邊尤清的電話卻在這時適時響起,她嗯嗯地回覆完,轉而掛斷電話。

“穗穗,我家司機今天有點事,來不了,能不能拜托你送我一程啊。”

尤清眨眨眼,一臉期許,夏穗甚至能從她的齒縫中聽見一聲夾裏夾起的“please~”

夏穗陷入兩難境地,要是來接她的是夏正梁還好說,但現在寄人籬下,她的吃穿住行都依賴沈家,她哪敢提出要求呢?

正巧沈因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尤清擡起手,打了個招呼,“穗穗她哥,送我一程唄。”

沈因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門襟上,特意向身體中心拉了拉外套,“穗穗的朋友,當然要送。”

穗穗的朋友……

穗穗的,朋友。

夏穗細嚼著這個穗穗二字,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叫她的小名,親昵得讓她太陽穴突突跳。

沈因的聲音很好聽,低沈而飽含磁性,他低聲喚出後她也在心裏效仿著他低吟。腦海裏重構出少年微微蠕動的粉色的唇瓣,他們的聲音,以及唇瓣,都嚴絲合縫地重合了。

夏穗臉一下就紅了。

放晴的天空湛藍深邃,風景飛馳而過。

車裏一共有三排,司機一排,沈因和夏穗一排,尤清在最後一排。

尤清話多,得知了他們的關系後,更是有數不清的問題要問。

甚至還關心到了沈因的外套,“喲,今天這麽熱的天怎麽還要突然穿件外套,是不是要和夏穗搞兄妹裝啊?”

夏穗低頭望向自己的校服:“……”

沈因不否認,悶悶地笑笑,“嗯。”

夏穗該說的都說了,所以尤清這些問題的面向者都是沈因。

沈因專註地望著尤清,聆聽對方的問題時微微頷首,很專註地聽對方說話。

哥哥總是這樣。

溫柔而禮貌。

既然沒她的事,夏穗便把臉頰靠在車窗上當個聽眾。

玻璃震動著,帶著她的眉毛、眼皮、睫毛不斷地顫抖,臉頰上的嬰兒肥更是高頻地抖動。

女孩子專心地望著窗外,在她沒有察覺的空隙,沈因瞥去一眼。

其實,他昨晚夢到了她。

他夢到一個雷雨天,女孩子光著腳,怯生生地踱到他的床邊。

她沒有經過他的允許,雷電閃過,她盈盈的眼蓄滿淚水。

她說,哥哥,我害怕。

然後掀開被子,鉆進了他的懷裏。

他沒有攆她,而是迎著她將她擁入懷中,越用力越能感知到懷中的人有多麽渺小,手指在女孩子顫栗的後背細細摩挲,他就像樹冠頂部保護雛鳥的母親。

因為興奮,喉底發出快活的呻吟,小腿肌肉不自覺地痙攣。

怎麽辦。

其實他等這麽等很久了。

他一直很想擁抱她。

尤其。

是在床上擁抱她。

幸福的美夢並沒有持續多久,一柄斧頭從天而降,斫斷了他的雙腿。

疼痛滲透至脊梁深處,骨頭在壓力施加下一點點斷裂,發出近乎西瓜瓤在口腔裏翻騰的脆響,紅色的汁漿汩汩沁出。

他們的血肉連接在一起,在彼此身體裏生根發芽。

他們分不開。

完全分不開。

……

空調開得太大,手臂上紅疹疊起。

尤清打了個噴嚏,捂著臉,聲音悶悶的,“穗穗,你有紙嗎?”

“有,你等等。”

夏穗把書包移到身前,拉開銀色的拉鏈。

鏈身卡頓,像是有什麽東西卡在縫裏。

夏穗小心翼翼地扯了兩下,一封粉色的信探出頭來,再一拽,就掉了出來。

啪嗒啪嗒。

掉到了三人之間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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