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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沈因住了兩三天的院,回來那天正巧撞上黃東來開班會課,通報了這件事。

“大家應該都聽說了吧。”黃東來嚴肅地推了推眼鏡,“周言之在校外聚眾鬥毆,把人家李沖的肋骨打斷了不說,警察來了還要出言不遜。”

“這種行為已經對學校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周言之的父母也深感慚愧,給周言之同學辦理了休學。”

“希望大家引以為戒,不要再做這種事情!”

黃東來的這些話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別說班級群裏,整個學校都傳開了。

周言之這種紈絝幹的壞事不少,但真鬧到警察局去卻是第一次。幾乎全校被他欺負過或者目睹過他實施暴力的人感嘆他怎麽可以這麽壞,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多了條Y染色體,動不動就爆粗口揍人。

尤清解氣道:“活該。”

“總算是給我家糖糖出了口氣!”

夏穗笑了笑,轉頭對上沈因的後背。

一段時間沒理發,他的頭發比原先長了不少。亞麻色的自來卷經過精心打理後反倒顯得更為儒雅,襯得皮膚也愈發冷白。

沈因的周圍空了很多。

沈因坐在第一排,後邊只有個林凡凡,前面正對著的就是講臺。

原先坐在左邊的周言之東西亂作一團,坐在右邊的李沖位置上則幹凈如洗。

作為這件事裏的受害者他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情緒起伏。

安靜地上課,安靜地刷題。

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黃東來開始講正課。

大家翻書時林凡凡轉過臉來。

她看了眼夏穗,皺著眉,表情很是耐人尋味。

夏穗裝作沒看到,自顧自地翻開卷子。

--

放學後夏穗在停車場裏等待。

喬一棠前段時間辦了轉院,她去了X市,聽說那裏的市醫院骨科看得特別好。

所以夏穗最近都沒去醫院。

平時為了避嫌,夏穗通常和沈因一前一後地上車。

看時間沈因應該已經在車上了吧,再等五分鐘她也差不多該上車了。

想著反正也是等,索性利用起這些碎片時間好好學習。於是她翻出一本小小的古詩詞手冊,開始覆習起必背詩詞來。

古詩詞旁邊還標註了輔助背誦的筆記,這是沈因寫的。

上次在車裏他看夏穗背得頭疼,便主動拿過小冊子來教她怎麽背。

他的字很清秀,或者說娟秀。

一筆一畫看似柔媚,但不失風骨。

沈因這個哥哥,比她父母對她還要好。

夏穗正想著,這時葉竹君打電話來。

“穗穗,你已經回家了嗎?”

“……還沒有阿姨。”

“阿因呢?他回家了嗎?周言之最近還有去煩他嗎?他這次一模準備得怎麽樣了?”

夏穗捏了捏眉心,顯得很是頭疼。

說實話,她不太喜歡和葉竹君打電話。

葉竹君說話總是帶有目的性的,一開始還會寒暄兩句,像個慈母似的問她最近好不好冷不冷熱不熱,現在直接省去了不必要的步驟,直入主題,問她關於沈因的情況。

這種滋味很難受,搞得她好像是個暗中偷窺的變態間諜。

沈因這麽溫柔的人,對她這麽好,她實在幹不了這種活。

葉竹君還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夏穗忍不住打斷她,“抱歉阿姨。”

“我不能再幫您做這些事了。”

葉竹君楞了楞,“為什麽?”

夏穗:“我覺得這樣……很不尊重哥哥。”

大人們總是不懂隱私二字,未經允許,便不由分說地強行介入小孩的世界。

他們似乎不知道“溝通”兩個字怎麽寫。

夏穗一開始還以為只有自己的父母是這樣,沒想到看上去這麽慈祥的葉阿姨也是這樣。

誒。

和她想的反應差不多,葉竹君在那頭久久未語。

叱咤商界這麽多年,從來沒想過會被一個黃毛丫頭教訓。

也是,她在葉竹君的心裏一直是個好孩子形象,乖乖學習,乖乖聽話,連吃飯都不會有任何挑剔。

“好。”葉竹君說,“我明白了。”

說罷,她主動掛斷電話。

夏穗看著通話欄,兀自嘆了口氣。

哎,完了。

肯定要被趕出這個家了。

這個想法一出,無數種可能魚貫而入,拼命擠入大腦。

會被葉竹君打電話告訴爸爸媽媽嗎?她會又把自己的學校轉回一中嗎?

夏穗在南潭沒家了,即便是被趕回一中也只能選擇走讀住在奶奶家。

從奶奶家到一中光是坐車都要花上一個小時,看來她以後得五點起了。

想到未來美妙的睡眠時間又要被縮短,夏穗忍不住捶胸頓足,扼腕嘆息。

咕嚕咕嚕。

“……”

好餓。

還是先解決吃飯問題吧。

她捂著肚子,低頭看了眼時間。

五分鐘過去了,她該上車了。

夏穗正準備往轎車停駐的方向走去,背後有人拽了下她的書包,她不由自主地被勾了過去。

林凡凡冷冷地看著她:“你很得意吧?”

林凡凡是一個人來找她的。

區別於上次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大方得體,林凡凡垂著臉,環抱雙手,儼然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夏穗實在懶得和她交流:“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夏穗揮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林凡凡一看她不理人更惱了,氣鼓鼓地跑到前邊擋住她。

“你這人真是沒禮貌,我跟你說話呢,還沒說完你走什麽走?”

“夏穗,我知道你和周言之有恩怨,但是你怎麽能通過這種方式破壞班級團結呢?你既然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周言之,就應該當場和他說清楚,並且讓我或者老師來管教,而不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林凡凡一口一個團結,班長的作用也在此刻顯了形。

她是一個班同學的主心骨,夏穗的出現讓班裏人心惶惶,每天無心學習到處議論是非,她當然有責任和始作俑者談心。

夏穗靜靜地看了她幾秒。

隨後笑出了聲。

“那你呢?”夏穗反問,“你有沒有禮貌?突然跳出來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一開口就是‘你很得意吧’。”

“可我聽班長這炫耀的語氣,似乎更得意啊。”

林凡凡楞了楞,顯然沒反應過來平時溫順可愛的小白兔怎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夏穗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她大跌眼鏡,“狗都知道不擋路,班長你怎麽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我的事兒我愛跟誰說就跟誰說,你是誰?大家都是一個班的,你真以為你是班長你就比我高一階了?”

夏穗冷哼一聲,旋即擦過林凡凡的肩膀徹底離開。

林凡凡僵在原地,牙齒磨得轟響,拳頭也攥得緊緊的。

她聽說過夏穗的英雄事跡,但一直以為那是大家杜撰的,當做笑話聽聽。

今天徹底看清了夏穗的真面目,反而又忌憚起她那股瘋勁兒,不敢上前了。

林凡凡快氣瘋了,夏穗還真的說走就走。

林凡凡揚起拳頭,虛空朝她揮了揮。

“班長?”

這時,沈因好聽的聲音適時響起。

身前覆來一層黑影,林凡凡頓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沈因?!

他怎麽會突然出現??

他來多久了,剛來嗎?還是來了很久,怎麽可能這麽巧就是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林凡凡匆忙地收回拳頭,“阿,阿因你聽我說,我剛剛就是跟夏穗同學鬧著玩的,你千萬別告訴……”

“我明白。”沈因微笑,“我當然清楚班長的為人。”

有了沈因的慰藉,林凡凡自然而然地放松下來。

真是的,她在想什麽,他們是同一條戰線的,沈因怎麽會出賣她。

夏穗囂張的背影仍在腦海裏晃,林凡凡沒忍住,又抱怨起來,“我真沒想到夏穗原來是這樣的人。”

“表面上和和氣氣的,背地裏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

“我不過就是為了班集體找她聊兩句,她居然直接罵我是狗,我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沈因默默地聽著,這場輿論裏,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過聲。

林凡凡說完還不解氣,拉著沈因找認同感,“你說是吧阿因?”

“這個嘛……”

沈因想了想,隨後溫柔地笑起來,“我覺得夏穗同學說得比較對哎。”

林凡凡楞住,“什麽?”

天上飛過一群白鴿,晴空中降下一片陰影。

穿插在沈因的發隙裏,來回摩挲,連同他的眸底也染上一層淡淡的黑。

“班裏的同學都是平等的,班長不必逾矩去管別人的私事。”

“要是我把這件事交由其他人評判,班長覺得,大家會不會也很讚同我呢?”

--

夏穗還挺意外的,沒想到今天她都遲了這麽久沈因還沒出現。

她和司機在車裏左等右等,一直沒等到沈因。

司機憂心忡忡的,“夏小姐,要不您給少爺打個電話?少爺大病初愈的,要是遇到了什麽意外可就不好了。”

“好,我馬上打。”

她從近期通話裏翻出了沈因的聯系方式,正準備撥號時沈因突然上了車。

“下午好,妹妹。”

“……下午好,哥哥。”夏穗有點被嚇到,“哥哥,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晚?是有什麽事情嗎?”

沈因搖搖頭表示否認,掀起背帶,將書包放到指定的位置。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隱約間,有種說不出的怪誕。

和平時不太一樣,但具體是哪兒不一樣夏穗也說不清楚。

總感覺哥哥似乎心情很好,連摘書包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掩飾不住內心的雀躍。

不過她也不好意思細問,這是沈因自己的事情,她沒必要刨根問底,蓄意窺探。

沈因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著主動解釋:“剛剛老師找我有點事,所以耽擱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夏穗馬上搖搖頭,“沒有沒有。”

不過她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仔細算算,距離他們前後上車,時間差不過就五六分鐘。

沈因……不會聽到自己和葉竹君以及林凡凡的對話了吧?

夏穗有點心虛,畢竟在哥哥面前除了抽煙這件事她還是比較乖巧的小女孩,聽到她罵林凡凡的那幾句豈不是形象大崩塌?

不過沈因也沒說什麽,二人各懷鬼胎,安靜地看起書來。

今天天氣很好。

立秋過去還沒多久便進入末伏,秋陽肆虐,這是一年中僅次於大暑和小暑的第三段熱天氣。

車裏的空調只能驅散熱氣,夏穗平時有點暈車,坐什麽都暈,所以會開那麽點小窗,露出個窄縫來透氣。

強烈的陽光精準罩在她的地盤上,任由夏穗怎麽變換角度都躲不開。

身體機制有條不紊地運作,消耗能量後進入輕松的狀態,隨之而來的則是一陣暈眩。

手裏的筆溫溫燙燙,染上了陽光的躁郁,夏穗像是拿著光在書寫。

腦袋昏昏沈沈的,看題看不進去,索性撂下筆進入夢鄉。

沈因側過臉,目不轉睛地凝著她。

看了一會,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檢測女孩是否真的睡著。

“穗穗?你睡著了嗎?”

“快到家了。”

“要不要看看蝴蝶?”

這幾句輕柔的話傾下去夏穗都沒反應,甚至還嚼了嚼,下頜骨若有似無地滑動,她睡得很是酣甜。

時不時從睫毛罅隙漏出的陽光擾亂女孩子的睡眠,她皺著眉,眼底已然析出斑斕的光暈。

沈因探出手,大掌稍稍拱起,支成一個傘面。

少年這把小小的遮陽傘移至夏穗的側臉上空,袖口滾邊嚴絲合縫地貼著手腕,散出一陣若有似無幹凈的皂香。

他朝她的方向又傾斜了些,這個角度降下的陰影剛好阻隔掉討厭的陽光。

嘖。

這個角度看她,還是一樣的乖。

可是呢。

暴力、回擊、反抗。

這些事,她一件不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們分明是同類。

怎麽辦。

越來越不想讓她逃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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