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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不是風,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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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不是風,是我們

每天早上天灰蒙蒙的時候, 任東都會準時站在徐西桐家窗戶底下等她,他經常給她帶早餐,有時是簡單的水煮雞蛋和牛奶, 或是熱乎乎的蒸玉米或紅薯。

而徐西桐有時看家裏有青蘋果, 第一反應偷偷藏起來然後給任東。

然後他們再一起跑步,最值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兩人從家裏跑到學校, 徐西桐通常會揣上她那臺步步高覆讀機練英語聽力, 任東的習慣則是在跑步這段時間背誦政史地。

他們跑步的時候幾乎不怎麽聊天, 都有各自的節奏,有時任東跑得快,有時是徐西桐跑得更快,但一致的是——

他們不管誰先到達,都會站在終點等彼此。

兩人每天在跑步奔向未來的途中迎接過烏金滾燙的日出, 晨間一場雨出現的彩虹, 突然掉在兩人跟前的一顆冬棗。

從秋天到冬天,從火紅的楓葉到結成霜花的枯葉。

日日如此。

因為有你, 不管晨光初現, 還是霧氣難散, 都是好天氣。

進入高三以來, 徐西桐發現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有時很喜歡這種充實不顧一切的狀態,但大部分時間是痛恨高三。

尤其是這次月考發下來,看到自己的成績,數學和文綜不盡人意, 文綜還好只是沒達到自己的目標,是數學太差了。

一整天, 徐西桐都沒怎麽跟人說話,晚上回到家,一打門,客廳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周桂芬坐在客廳裏跟人打電話,聽著她應該是在跟大姨打電話,一只手抓著紅色的電話線,忙說:“哎呀,姐,真不用給孩子買衣服,我這才幾個月,距離孩子出生還早呢,你別浪費錢。”

“那個也別買!”

徐西桐站在門口換鞋,心口被堵住,隔著暖黃的落地燈看了一眼周桂芬,穿著寬松的衣服坐在那裏,她的身材偏瘦,也不顯懷在提及孩子時臉上散發著淡淡的慈愛,好像那才是她以後的希望。

這種慈愛的表情,徐西桐只在小時候見過,那時候她被放養在外婆家,周桂芬一年一次過年從江蘇回家看到她就時這樣的表情。

後來她再也沒有在周桂芬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徐西桐正出神,周桂芬看到了她,把話筒抵在肩上,照例問她:“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徐西桐淡淡地應道。

她換好鞋後直接進了房間,照例擰開臺燈,拿出白天的數學試卷,上面紅色的叉幾乎刺痛她的眼睛。

徐西桐拿出厚厚的錯題本,開始按訂正每一道錯題,她伏在桌前,訂好錯題後,在旁邊用紅色的水性筆寫總結,這道題涉及哪個知識點,錯的原因以及自己習慣犯錯的點在哪裏。

她正凝神訂著卷子,放在一旁的手機發出震動聲,徐西桐點了接聽,是任東來電。

他打電話過來跟她對的白天一張卷子的答案,對完答案後,徐西桐握著筆眼睛也不轉地看著試卷,語氣輕快地回應對方:

“好,拜拜。”

掛了電話後,徐西桐繼續看題,她訂完錯題後,反覆看了兩遍,然後找出數學訓練題集,決定按照上面的錯題再重新刷題。

桌上的鬧鐘發出叮答叮答的聲音,時針和分針悄無聲息地交錯行走,徐西桐熬到眼睛生疼,瞳孔布滿紅血絲,隨便一揉,眼睛唰地一下生理性流下眼淚。

徐西桐放下筆,看了一眼鬧鐘,還有十分鐘正好兩點,她準備快速去洗個澡,在起身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眼桌面,發現桌上的手機竟然還在通話中。

心顫了一下。

徐西桐趕緊拿起手機貼在耳邊,手機燙得驚人,她急忙喊道:“任東,你還在?”

“嗯,是我,我剛才聽見你起身離開桌子,是不是該去洗澡了?”任東的聲音也深夜顯得微啞,語氣輕柔地提醒她。

像是被羽毛輕輕裹住一般,一陣熱流沖上眼睛,酸酸脹脹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學習到深夜,他就陪她到深夜。

但下一秒,徐西桐考慮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話費不是很貴嗎?不怕浪費錢啊。”

聽筒這邊傳來男生清淺的笑意,在寂靜的聲音尤為清晰,似乎任東就湊在她旁邊笑,熱氣下一秒就要鉆進耳朵裏。

癢癢麻麻的,讓人心神蕩漾。

“你不許笑。”徐西桐說道。

“行,”電話裏的任東正經了許多,跟她解釋,“我開通了親情號,填的是你的號碼,每個月有免費通話額度。”

“噢。”徐西桐應道,她語氣頓了頓,“我要睡了,你先掛吧。”

“你先掛。”任東堅持。

“那這樣,我們數數說三二一,晚安,一起掛。”

“好。”

“三二一,晚安。”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徐西桐按紅色掛機鍵的時候,瞥見屏幕上顯示對方還在通話中,沒有先掛,無聲地彎起了唇角,心裏說了句傻子,然後不舍地把電話掛了。

教室除了早午讀,大部分時間都非常安靜,每個人都在看書做題,都在賭一把,賭自己的前程和未來。

吊車尾或家裏做好打算的同學依然不怎麽讀書,他們常常用睡覺來逃避,只有任東,在他們一群人中認真聽講,下課覆習寫題,成了異類。

時間流逝得非常快,快到徐西桐埋頭做試卷做得肩膀發酸起身活動看到倒計時都會打一顫,現在語文書上說的“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時間雖過得快,但徐西桐爬到非常快。努力付出後,最近的一次大型摸底考試,她的成績已經到達一本分數線,全年級排名第十一。

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

與此同時,周桂芬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每次徐西桐回到七礦家屬院,時常遇到鄰居們,他們或八卦或打趣她。

“哎,西桐放學回來啦,聽說你媽懷孕了,老孫到處宣揚他孫家有後了呢。”

“你媽這老來得子,以後怕是要靠你多扶持你弟咯。”

起先徐西桐對這些明裏暗裏的嘲笑或多或少心裏會感到憤怒,後來是對這些無動於衷。

別人要丟石頭過來,那是別人的事。

她要走她的路。

*

學校很快設立了各大學招生簡章的流動站,方便學生了解並報考。

周三,任東匆匆經過流動站的時候腳步一頓,他想起前兩天徐西桐跟他說了她明確要考C大的事。

“我們一起去北京吧,有空你看看你想去北京的哪所大學。”徐西桐的語氣裏透著憧憬。

“好。”任東點頭。

想到這,任東轉過身走向流動站,從報架上抽了一份招生簡章,結果一時沒拿穩,“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正要彎腰去撿——

突然狂風大作,將招生簡章掀起來,宣傳單又接連打滾向前翻去,最後隨風蕩向遠方。

一份簡章飄到一群人腳下,任東看過去,是他們同年級的一幫不學無術的刺頭,他還跟為首的老大打過架。

為首的刺頭彎腰撿起簡章,裝模作樣地看了一遍,表情誇張地看向任東,語氣譏諷:

“你也想考大學?”

任東上前一步想把簡章奪回來,對方囂張地後退一步,舉著那份簡章朝自己的同伴晃了晃,大聲嘲諷道:

”兄弟們,不是吧,這個垃圾居然想考大學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他要是能上大學,那我是不是可以造火箭啊。”

徐西桐剛從教室下來準備去外面吃點東西,沒想到會碰見這一幕。

“一流氓混混,還在這異想天開,誰給你的勇氣啊,梁靜茹嗎?”刺頭帶頭哈哈哈大笑。

嘲笑聲譏諷謾罵聲充斥在周遭中,氣得徐西桐拳頭攥緊,作勢就要沖上前去為任東說話,但看見任東的動作又停了下來。

任東不疾不緩地走上前,看著這一幫人不耐煩地笑了一下,獰笑一聲,對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你……你幹嘛?想打人啊,這可是學校。”

任東一把抽過刺頭手裏的簡章,他越漫不經心地往前逼近一步,對方就嚇得往後退踩到了小弟的腳,小弟發出痛苦的慘叫。

任東站在這一幫人面前,語氣不卑不亢,十分坦然:

“我是想考大學,不行嗎?”

一雙淵黑的眼睛掃向一幫人,最後回到刺頭的臉上,任東擡起手裏的宣傳單相當輕慢地拍了拍對方的臉,緩緩開口:

“字認得嗎?就在那裝模作樣的。”

說完任東徑直越過一幫人頭也不回地離開,徐西桐站在身後怕他一回頭看見她,急忙往教學樓的方向躲。

她想,任東應該不想她看見這一幕。

後來任東並未告訴徐西桐這件事,她也當作不知道。兩人一起上下學,在覆習的階段中,徐西桐有不懂的問題會向譚儀薇請教,三人有會湊到一塊覆習,後來,陳羽潔也加入了他們,不知怎麽的,他們成了四人學習小組。

十一月,天氣變冷,到處又變成了烏灰蒼黃一片,時而天空又像冷凍的天青色,大地褪去生機。

高三周末只有半天的休息時間,這周他們四個人約好找家人少的奶茶店覆習。

徐西桐帶她們去了她跟任東常去的那家奶茶店。一開門,撲面而來的一陣暖氣,徐西桐搓了一下凍僵的手指,偏頭跟任東說:

“我們還是共一杯吧。”

她和任東為了省錢,經常是點一杯奶茶,兩根吸管。

徐西桐看著點餐牌指了指,聲音軟甜:“你好,我們要一杯青檸珍珠奶茶。”

倏地,一個紅色的豹紋錢包伸了過來,不知情的陳羽潔擠到跟前打斷徐西桐:“哎,我請我請,學霸給我開小竈學習,哪能讓你們買單。”

“點四杯!”陳羽潔拍了拍徐西桐的肩膀。

四個人脫了外套坐在二樓的一張方桌前,室外的天濃暗一片,屋內亮起了燈光,奶茶由服務員陸續端上來。

桌子上傳來沙沙的寫字聲,他們偶爾低聲討論問題緊接著又回到自己的卷子上,氣氛安靜又和諧。

中途休息期間,他們四個人稍微放松了一些,陳羽潔一手端著奶茶向譚儀薇請教題目。

徐西桐寫筆記寫得手腕酸痛,放下筆活動了一下手腕,她拿起桌上的奶茶喝著,註意到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拿起來一看,是任東發給徐西桐的短信,他問她:

【你的奶茶什麽味的?】

【我嘗嘗。】

起初徐西桐還沒反應過來,因為他們一直都是一杯奶茶兩根吸管,習慣了這也沒什麽。她以為這次也是這樣,回道:

【好呀,我也嘗嘗你的。】

以為就是換個吸管的事,哪知一只腕骨清晰的手伸了過來,直接將兩邊的奶茶對調。徐西桐看見任東端起她那杯奶茶,直接咬住她剛才喝了的吸管,紅色水潤的嘴唇含住那根吸管,恰好兩人對視——

他的眼睛帶著磁性力,徐西桐整個人都麽懵了,下意識渴得厲害,嗓子直發癢。

徐西桐咳嗽了一下,不敢再與他濃烈又勾人的一雙眼睛對視,她低頭看著題目,卻看不進去,一種好像很忙,卻不知道在忙什麽的慌亂感。

一旁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徐西桐不得不拿起手機,任東問她:

【你的還挺好喝,葡萄味的。】

臉頰微微發熱,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呼吸也不順暢,她剛想放下手機逃避似的不想再看,坐在一旁的任東含著她喝過的吸管,發出一聲撩人啞沈的笑聲。

似在嘲笑她的膽小。

徐西桐拿起手機,點開任東的短信,他說:

【你不嘗我的,我就拿回去了啊。】

明明坐在旁邊,徐西桐不懂任東為什麽要發短信給她,搞得像在偷情一樣,眼看男生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奶茶。

但她確實想嘗嘗任東杯子裏的奶茶是什麽味道,這也沒什麽吧。徐西桐的手伸了過去,慌亂中手指搭在他虎口處,碰到了修長的手指,他的手很涼,像過電一般,整個人麻麻的。

徐西桐端起那杯奶茶,輕輕含住他剛才喝過的吸管,那一霎,臉頰的溫度更燙,心也跟著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好像他清淺的氣息就縈繞在唇邊。

她的嘴唇也跟著麻了起來。

這哪裏是什麽奶茶,簡直是痛飲毒藥。

徐西桐咳嗽了一聲,想告訴他是什麽味時,一擡眼看見桌對面兩個女生正盯著他們看。

譚儀薇一臉的笑意,陳羽潔則一臉單身狗被虐到了的表情,沒好氣地說:

“要不你倆直接吃對方嘴裏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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