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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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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休沐

按大晉的律法,全國機構的官僚隔十日休一天。

陸詢舟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等到了這一天。

侍講的學士一休沐,崇文、弘文二館的學生們便跟著一起放假,而皇室伴讀們自然是要出宮回家探親的。

上午陸詢舟光明正大地走出宮門,當她看到丞相府的馬車時,人還恍如隔世。

她明明只在宮中待了十日,卻感覺跟待了十個月一樣。

陸詢舟深吸一口宮外清新的空氣。

還是宮外舒服啊。

“四娘子!”車前探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少年的臉上漾出一抹燦若陽光的笑容。

“林臯。”陸詢舟挑眉,隨即利落地上了馬車,“二哥派你來的?”她坐在馬車上伸了一個懶腰。

馬車內的木桌上擺了一個涼嗖嗖的冰鑒,使得車內清涼了些許不似外頭那般炎熱。

陸詢舟自然而然

地悲痛地想起自己被李安衾沒收走的兩個冰鑒。

“回四娘子,的確是二郎君吩咐卑職來的。”林臯說完熟練地揮動馬鞭,吆喝著馬匹跑動。

陸詢舟打開冰鑒,在一股腦溢出的白氣中不慌不忙地用食指輕輕挑出一對櫻桃。

“最近家中情況如何?”

鮮紅的櫻桃還氤氳著些許白氣,指間輕觸,是一點冰涼與豐潤,微微使力一捏,那飽滿的汁水便猝不及防地沾濕了她的指尖。

她腦海中猛地閃過半句詩。

朱唇深淺假櫻桃。

前室傳來林臯的如實匯報。

“前些日子丞相令府上一眾下人暗中到秦樓楚館捉拿三郎君,鬧了一整天還是無果歸來,丞相目前還在氣頭上;夫人昨日奉旨前往洛陽處理一樁貪汙案,所以今日不在府上;大郎君在大理寺辦事不利,昨日被夫人的對家在皇上面前參了一本,卑職出門前還聽見大郎君在書房被丞相訓斥。”

陸詢舟瞬間沒了剛剛詩情畫意的小心思。

托大哥和三哥的福,阿耶現在心情很不好,何況阿娘去洛陽辦案,他們一眾兄妹可沒人護著了,她陸詢舟這時再缺心眼地提出辭去伴讀的差事簡直無異於火上澆油。

時運不濟吶。陸詢舟扶額。算了,再忍一忍吧。

馬車依舊平穩地在鬧市中前行著。

丞相府離皇宮還算近,沒過多久就到了。

馬車順勢停下,陸詢舟麻溜地下了車。

面前便是她這陣子日思夜想的家啊。

門口的牌匾上,用猷勁金字書成的“丞相府”三個字在夏日毒辣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回來是回來了,只是待會兒阿耶例行的每周課業的抽查她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嗯,阿耶今天心情很不好,以往經驗告訴她,今日的抽查如果稍有差錯自己大概就不能溜出府跑去參觀陸玉裁與粉卿嫂子的新家了,而是要乖乖留在府上聽阿耶的長篇大論。

內容總是千篇一律,陸詢舟從三歲聽到現在,不僅耳朵都能聽出繭了,而且對他的那一套說辭都能倒背如流了。

嘶——

怎麽突然就很慶幸大公主這十日對她的嚴厲監督了。

.

陸詢舟走到書房門口時就聽見一聲鏗鏘有力的辯駁。

“玉談這些年來一直念著阿耶您對我的收留之恩,您養育了我,但是您有把我當成過自己的親生孩子嗎?”

“陸玉談!”

“為什麽我做什麽都是錯的?為什麽您就不願意肯定我一句?”

“大哥你別說了。”

陸詢舟聽見書房裏似乎有好幾個東西猛然被人砸碎了,隨即就是阿耶怒不可遏地斥責。

“那難道這就是你這個大理寺少卿私下受賄的理由嗎?要不是他們看在我和你阿娘的份上,你覺得你又有幾分能力能爬到現在的位置。”

“對對對,我陸玉談只是你陸丞相與卿禦史的養子,我離了你們什麽也不是。我從小就是在別人的指點和你們的眼色下活下來的,弟弟妹妹們就是你們的心尖寵,那陸玉裁成天在外宿花眠柳又如何,反正他是你們的親兒子,最後只要低頭認個錯——”

“啪”。

陸詢舟只聽見了一道清脆的巴掌聲硬生生打斷了陸玉談的喋喋不休。

面前書房的門忽然拉開。

陸玉談眼眶微紅。

“你今天出了這門,明天便這世上沒有這丞相府的大郎君。”

陸玉談狠狠地瞪了旁邊的陸詢舟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現下這情況她真是進也不是、回也不是,只好待在門口等下人們收拾好裏頭摔碎的花瓶再說。

“詢舟,進來。”阿耶的聲音嘶啞。

陸詢舟走進書房時下人們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於是紛紛有眼力見地離開書房並帶上了房門。

書案前端坐地那位儒雅卻不失嚴肅中年男子便是她的阿耶。

亦是大晉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陸須衡。

他是百姓們愛戴的陸丞相,是別的官員們敬畏的陸丞相,是皇上信任的陸丞相。

可是此刻的他神色疲憊不堪。

“莫要坐這裏,坐你二哥旁邊,免得被沒掃幹凈的碎片紮傷。”

陸詢舟聽話地坐下,隨後低聲問道:“阿耶今日想要考察孩兒什麽內容?”

陸須衡對上小女清澈的眼神,突然感到很對不起她。

“今日便不考核了。”陸須衡頓了頓,看像案邊的兒女,“阿耶今日問你們,將來科舉的打算?”

二哥陸玉瞻率先開口道:“阿耶,孩兒打算考明經科。”

“詢舟呢,也是要考明經科嗎?”

“孩兒打算考進士科。”陸詢舟回答。

大晉的科舉制主要以常舉為主,而常舉八科中又以明經科和進士科最為重要。

一般人家參加科舉,也是最長報考明經科和進士科。

陸須衡閉目撚撚胡子,稍加思索。

明經考試的內容有帖經經義和時務策,以帖經為主;進士考試的內容為帖經、詩賦和時務策,以詩賦為主。考帖經能死記硬背即可,考詩賦則需要獨立思考,因而中明經易,中進士難。

陸玉瞻自幼便陸家四個兄妹中學習最為刻苦的一個,奈何在天賦方面卻有些不足,考明經的確是最適合他的一個選擇了。

陸詢舟呢,天資聰穎,年方十五卻驚才絕艷,可惜從小到大便是兄妹中最喜偷懶耍滑的一個,此生大概是最恨背書,考進士雖合適,但是要從千千萬萬的學子中出頭還是很有難度的。

陸須衡睜開眼,微微頷首。

“可。”

“詢舟,明年便跟著你二哥一同參加春闈吧。”[一]

陸詢舟與陸玉瞻面面相覷。

“阿耶,妹妹今年才及笄,何況學館那邊不是年滿十八才結業嗎?這樣有些操之過急了。”

“我心中自有定數。”陸須衡淡然一笑,“再者我看詢舟的詩不是寫得很好嗎?”

七言歌行音調流美,五律一氣流轉,情文相生,耐人尋味。小小年紀,卻能把詩寫得如此清韻秀朗實在難得。

當初陛下也是在讀過詢舟的詩後才欽點她當大公主的伴讀不是嗎?”

“阿耶說的孩兒都懂,可是為什麽要這麽早參加科舉,孩兒認為可以在學館再磨煉三年,到十八歲照常參加科舉及第的可能不是更大?”陸詢舟還是覺得不對勁。

“你們可知陛下這一次為何欽點詢舟當伴讀。”

“不知。”兄妹二人異口同聲。

“其實大公主八歲那年入學時,我和陛下就考慮過將詢舟你去當伴讀。不過礙於你當時只有六歲,而且我們不想過多暴露出想將你培養成大公主親信的意圖和我的傾向。因為誰也不能保證在這漫長的十年中不會有人使詐陷害。”

“如今大公主十七歲,再過一年就能步入朝堂,而且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大公主成親意味著能出宮開府招募賢才,正是政治羽翼逐漸豐滿時。”

“當今皇後娘娘是七品官員人家出身,後位與太子都是陛下力排眾議立的,太子如今在朝堂周旋,雖有陛下幫襯,但難免受到他人制衡。所幸大公主與太子自幼感情深厚,若是步入朝堂助太子一臂之力定能進一步穩固太子之位。而詢舟又是其親信,也表明了我的傾向。”

“所以,詢舟這個時候參加科舉再合適不過了。”陸須衡望著窗外婆娑起舞的綠樹,心中莫名感到一陣異樣。

他故作鎮定,只是看向手邊的那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水。

“太子善於治國理政,而大公主是一把絕佳的利刃,陛下用人如器,如此可保我大晉往後數十年的國泰民安啊。”

[一](設定是我編的,不要相信)皇室子女不用參加科舉直接進入朝堂,而陸詢舟這種學籍屬於弘文館的學生可以直接參加京城的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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