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

時間的流逝是不可避免的，事物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化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在世間千萬種事物中，總有一樣事物經得起時間的搓磨，具備穿梭時間的功效，能夠讓人瞬間回到過去。

從看到這家店的招牌的那一刻起，過往的記憶就如潮水般向沈見勻湧來，沈見勻記得那是2017年的元旦節，正是在這家店，他請顧明行吃飯，問顧明行能不能幫他一個忙。

顧明行當時非常驚訝，因為他知道沈見勻個性獨立，能自己解決的問題絕不會求人幫忙，而且沈見勻家世不錯，理論上來說即便遇到什麽坎兒家裏也能幫他邁過去，那麽究竟是怎樣棘手的問題他靠自己和家裏都解決不了？顧明行的腦海裏閃過了許多答案，但他一個也沒提，只問沈見勻要他幫什麽忙。

沈見勻給了顧明行一個U盤，並告訴顧明行U盤裏是一家戒同所強迫被家長送來改造的孩子提供性服務的犯罪證據。

聽到這個與他的所有猜測都毫不相幹的答案，顧明行更驚訝了，問沈見勻為什麽不直接報警，而是找他幫忙，沈見勻說戒同所背後的勢力不小，如果直接報警，恐怕只有小嘍啰會受到懲罰，大人物很可能全身而退，而沈見勻不想放過這家戒同所的每個加害者。

戒同所背後的勢力對沈見勻來說不好對付，但對顧明行這個世家太子來說也就是幾只強壯的螻蟻，而且顧明行還一直對沈見勻有好感，所以他答應了幫這個忙，但有一點他實在想不明白，沈見勻為什麽會跟戒同所扯上關系？

沈見勻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他說：“雖然我不喜歡狗這種動物，但也見不得別人虐狗。”

顧明行聽不懂沈見勻的話，追問沈見勻到底什麽意思，但沈見勻並不多做解釋，只搖了搖頭，自嘲是某種英雄情結作祟。

“哥哥，土豆片都煮爛了，快吃啊。”

賀雲起的話打斷了沈見勻的回憶，他擡起頭，靜靜地看了一眼賀雲起，漂亮而富有活力，真叫他心生歡喜，說話的語氣不由變得俏皮，“你是我的男朋友，為什麽不餵我？”

聞言，賀雲起站起身，夾起一塊浸了湯汁的土豆片，就要餵沈見勻。

沈見勻沒想到賀雲起把他的玩笑話當真了，真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餵他吃東西，但話已經說出口，他也不好收回，只能硬著頭皮張開嘴，囫圇著把土豆片咽下去。

“哥哥，好吃嗎？”賀雲起覺得沈見勻微微擡頭、張嘴等著他餵的樣子很像在索吻，若非他們坐在大堂裏，周圍有一圈人，他真想把沈見勻抱進懷裏親吻。

“好吃，你也吃，我們快點吃，煮久了就沒這麽好吃了。”沈見勻並非臉皮薄的人，但在面對賀雲起直來直往不拐彎的攻勢時，卻也有些招架不住，話都說不清楚了。

剛剛前桌的一個小孩看到賀雲起餵他土豆片，向他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他覺得那小孩心裏可能在想：這麽大的人還不會自己吃飯，我都會自己吃飯了。

一想到他可能被小孩鄙視了，他越發不好意思起來，他怎麽就說出了那麽幼稚的話呢？

明明他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哥哥，你的臉怎麽那麽紅？太熱了嗎？”賀雲起不知道沈見勻想了什麽，他只看到沈見勻的臉紅透了。

“是太熱了。”

吃完午飯，賀雲起帶沈見勻去了林友美術館。

今天是周二，美術館裏人不多，沈見勻參觀得很盡興。

“這個雕像挺特別的。”沈見勻走到名為《雙性》的金屬雕像旁，掛在屋頂上的一排射燈投出紅色的光線時，金屬雕像在墻上的投影是一個女人的左半張臉，投出藍色的光線時，金屬雕像在墻上的投影是一個男人的右半張臉，同時投出紅色和藍色的光線，女人的左半張臉和男人的右半張臉拼接在一起，組成了一張全臉。

“哥哥，這很像你和水影（《他的門》主角）。”投影到墻上的左右半臉明明長得不像，拼在一起卻很協調，叫賀雲起聯想到這是一個人的兩面，一面是表象，一面是內心。

聞言，沈見勻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麽說？”

賀雲起回答道：“你們是一體的，也是獨立的，水影是哥哥的心理投影，不是哥哥的人生縮影。”

我想成為那個使哥哥區別於水影的人。

我希望哥哥不必如水影一般孤獨地死去。

沈見勻肯定道：“很有意思的解讀。”

他一向認為人對藝術的解讀是自身心理的一種投射，那麽賀雲起從一個與他無關的金屬雕像上解讀出與他相關的內涵說明了什麽呢？

沈見勻認為，這是賀雲起愛他的證據。

只有愛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同處一室仍想著對方。

收到沈見勻的正反饋，賀雲起笑了，“哥哥呢？從這個雕像上看到了什麽？”

“甲這個人有AB面，有時他展現A面，有時他展現B面，只展現A面和只展現B面的概率加起來超過99%，如果一個人既能看到他的A面又能看到他的B面，那個人就是乙。”和甲永不分離的乙。

賀雲起，你會是我的乙嗎？

會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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