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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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文和宋忻起得早，又累這麽一出，現在放松下來，實在困得要死，兩人家在一個方向，便一道結伴而行。
剩下季長風和時帆僵在原地。
事情平息了，兩人又恢覆之前的狀態。
氣氛維持在零度左右。
時帆好幾次想開口，又憋了回來，最後只了句“手疼嗎”。
“沒事。”季長風的回答幹脆簡單。
“對不起。”時帆懦懦開口，“要不是因為我，周武和李晟也不會找你麻煩。”
“我虐得他，關你什麽事？”
又不是什麽功勳章，不知道兩人在爭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攔。
時帆深吸一口氣，說：“周武說得對，事情的起因是我。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沒有理讓你替我承受這些。”
“怎麽沒理由？你是我弟！是兩家長輩都認可的弟弟！是比親弟弟還親的弟弟！”
弟弟？
他是這樣想的？
時帆理解的兄弟，是可以喝酒吃肉促膝夜談的，也可以因利益沖突分道揚鑣的。
可什麽時候？季長風已經把他當成一家人了？
季長風脾氣暴躁，對時帆卻從來不動怒，這幾天為了這個事，已經和時帆吵了好幾次。
時帆大概也懂季長風的意思。
恍惚不過幾秒，他又覆歸清醒。
清醒地看著這個世界，用理性的眼光看待世人，也用理智的方式處理世事。
他不覺得這世上有誰天然該對誰好，所有的得到，都意味著等量的付出。
即使是一家人，欠了，也總是要還的，不過早晚而已。
“不管怎麽樣？今天的事謝謝，我欠你......”
“欠我什麽？”季長風一聽這話，本來憋著的火又炸了，“欠我一個人情？”
“你記著，我不需要你還。”季長風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吼時帆，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鏗鏘有力。
時帆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是驚嚇？是感動？是訝異？又或是別的什麽。
季長風深吸一口氣，竭力平覆情緒，卻又好像在賭氣，口吻沈重，聲音低沈，“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麽，更不用想著還。我的命是你媽救的，你是我送走的，就算欠，也是我欠你的，要還，也是我還你。”
說完，季長風兀自起身，青石板上，苔蘚被逐漸烘幹，人影還在抖落灰塵，透過熱浪望去，好像有些飄忽。
人影越是模糊，時帆腦中的記憶越是清晰。
他們一起補課，一起挨批，一起談笑，一起受罰，一起吃飯，也一起入眠......
短短數月，卻像數年一樣長，他們已經擁有那麽多共同的回憶。
季長風突然停住腳步，低頭看去，衣角被人扯住，順著那雙白皙的手看去，一張清秀的臉龐落入黑眸之中。
季長風沒有開口，時帆拉著他衣角也沒有說話。
相對無言，心卻顫了一下。
對視數秒，季長風打算離開，可衣角未松半分，那人那手都死死盯著、攥著。“我們互不相欠，可以嗎？”
時帆依舊沒有辦法解釋，沒有辦法把過往的痛苦攤開，細數那道道傷疤，也不想把季長風扯進那些糟心的事裏。
傷心難過的情緒並非世人所期望，何必與人言？
但是他不想放手是真的，他能感覺到對方也抱有同樣的期待。
“隨你！”季長風誤以為時帆想劃清界限，兩不相欠。
時帆嘴角剛微微上揚，又立馬垂下。
只聽到季長風說：“你的事我不會再管，以後你也不用覺得欠我什麽。”
時帆趕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長風看著，等他的後文。
時帆慌忙開口說：“那天是給你選禮物，怕你生氣，才騙你，顏料我早就買了，不是故意瞞你。我說兩清是不想劃清界限，我的意思是，之前的都揭過，以後這種幫助也不算虧欠。你可以對我好，我也可以對你好，就像你說的兄弟。”
明明語文成績賊好，作文能當範文，但這三兩句話卻被時帆說得亂七八糟。
他不知道自己說清楚了沒有，季長風看他慌亂的樣子，聽了個大概，簡單說來就是‘不想和自己劃清界限’。
這就夠了！
按時帆的性子，能說出這話，已經進步一大截。
“那你叫聲哥聽聽？”季長風真是好哄，上一秒雷霆怒火，一句話就歇火了，現在又起了逗人的心思。
“不叫。”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時帆將那句‘不想叫’堵會空腔。
季長風知道時帆不會叫，因為之前兩家一起吃飯，讓他叫人，他總是叫季長風全名，後來長輩總說‘你哥’之類的話，時帆也不接話，當然季長風自己也試探過，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不過，時帆不經逗，平時冷著臉，每次季長風逗他，都能隱約看到小時候的樣子，鼓囊著臉，眼神會閃躲，回應奶聲奶氣的。
時帆岔開話題，問季長風：“你怎麽來的？”
“騎車。”季長風邊走邊說，“你呢？”
“我也是。”
從濱海西路到網吧，距離不遠不近，中途會經過濱海一中，鬼見愁隨機抽檢網吧，大多數時候都會來這兒。
兩人穿過巷子，從網吧店面出去，自行車依舊停在原位。
不同的是，輪胎癟了。
季長風上前查看情況，握住把手，略微移了移車，哐啷——車鏈子垮了，松松散散搭在輪軸上。
一爆爆兩車，鏈子垮的情況一模一樣，說是巧合，當他是傻的？
“肯定是周武和李晟搞定的鬼！”季長風暴躁地砸了一下車。
時帆說：“確實像他們幹的事。”
季長風轉頭看向時帆，覺得他很少還會這樣猜測他人，他一向講究事實依據，然後理性解決問題。
或許是心情好，時帆想起之前搖人的事，解釋說：“能把偽裝巧合弄成蓄意為之，目前看來，應該只有他倆。”
季長風覺得此推斷合情合理，那倆傻X如果品行能端正點，就是倆二逼，逗逼加傻逼。
可能是心情大好的緣故，季長風也不那麽惱，甚至懶得計較，只想開開心心回家，吃個飽飯，再躺在床上補一覺。
“小兔崽子！你們給我站住！又在網吧鬼混。”這聲音太熟了，‘鬼見愁’每次到網吧逮人都是這樣，連句式都不換一下。
季長風頭也不回，拉著時帆就開跑。
時帆還沒搞清楚狀況，左手被拉著，右手劃拉著包，兩腿都快跑出重影了。
終於，跑了兩條街後，甩掉了身後的‘追兵’。
時帆體質不如季長風，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膚色本來就白，現在臉色更蒼白了。沒走出兩步，腳下一軟，差點跌倒。
“還行嗎？”季長風試探著問，“要不我背你？”
“不用。”時帆說完覺得兩人的氣氛有點冷，又加了一句，“你扶著我就行。”
季長風略微松開皺眉。
時帆又接著問：“不願意？”
季長風確認這人沒有要疏遠的意思，才伸手扶上單薄的背脊。
剛才跑得太快，現在走起路來格外慢，季長風遷就時帆的步伐，兩人走得極慢。
時帆問：“高主任怎麽在這兒？”
季長風說：“他經常出來逮上網的學生。”
時帆問：“假期也逮？”
季長風說：“為避免假期學生太放縱，成績下滑，假期照常逮，甚至更勤，反正先來無事，想起來就可能來逛網吧。”
時帆重逢後第一次見季長風，就是他被高新逮到上網，那時候他還沒有想起來這人是誰，只覺得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令人害怕。
現在想來，那眼神和季長風當年在衣櫃裏找到他時一樣。
可現在他只覺得心疼，那個看他的眼神充滿心疼，因為季長風應該不會再送他離開了。
時帆問：“去我家吃飯嗎？”
季長風故意說：“不去。”
時帆說：“上次的畫還沒畫好，爺爺總是念叨，你確定不去嗎？”
季長風說：“有糖醋排骨嗎？”
時帆拿出手機，說：“我給陳阿姨打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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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文和宋忻起得早，又累這麽一出，現在放松下來，實在困得要死，兩人家在一個方向，便一道結伴而行。
剩下季長風和時帆僵在原地。
事情平息了，兩人又恢覆之前的狀態。
氣氛維持在零度左右。
時帆好幾次想開口，又憋了回來，最後只了句“手疼嗎”。
“沒事。”季長風的回答幹脆簡單。
“對不起。”時帆懦懦開口，“要不是因為我，周武和李晟也不會找你麻煩。”
“我虐得他，關你什麽事？”
又不是什麽功勳章，不知道兩人在爭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攔。
時帆深吸一口氣，說：“周武說得對，事情的起因是我。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沒有理讓你替我承受這些。”
“怎麽沒理由？你是我弟！是兩家長輩都認可的弟弟！是比親弟弟還親的弟弟！”
弟弟？
他是這樣想的？
時帆理解的兄弟，是可以喝酒吃肉促膝夜談的，也可以因利益沖突分道揚鑣的。
可什麽時候？季長風已經把他當成一家人了？
季長風脾氣暴躁，對時帆卻從來不動怒，這幾天為了這個事，已經和時帆吵了好幾次。
時帆大概也懂季長風的意思。
恍惚不過幾秒，他又覆歸清醒。
清醒地看著這個世界，用理性的眼光看待世人，也用理智的方式處理世事。
他不覺得這世上有誰天然該對誰好，所有的得到，都意味著等量的付出。
即使是一家人，欠了，也總是要還的，不過早晚而已。
“不管怎麽樣？今天的事謝謝，我欠你......”
“欠我什麽？”季長風一聽這話，本來憋著的火又炸了，“欠我一個人情？”
“你記著，我不需要你還。”季長風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吼時帆，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鏗鏘有力。
時帆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是驚嚇？是感動？是訝異？又或是別的什麽。
季長風深吸一口氣，竭力平覆情緒，卻又好像在賭氣，口吻沈重，聲音低沈，“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麽，更不用想著還。我的命是你媽救的，你是我送走的，就算欠，也是我欠你的，要還，也是我還你。”
說完，季長風兀自起身，青石板上，苔蘚被逐漸烘幹，人影還在抖落灰塵，透過熱浪望去，好像有些飄忽。
人影越是模糊，時帆腦中的記憶越是清晰。
他們一起補課，一起挨批，一起談笑，一起受罰，一起吃飯，也一起入眠......
短短數月，卻像數年一樣長，他們已經擁有那麽多共同的回憶。
季長風突然停住腳步，低頭看去，衣角被人扯住，順著那雙白皙的手看去，一張清秀的臉龐落入黑眸之中。
季長風沒有開口，時帆拉著他衣角也沒有說話。
相對無言，心卻顫了一下。
對視數秒，季長風打算離開，可衣角未松半分，那人那手都死死盯著、攥著。“我們互不相欠，可以嗎？”
時帆依舊沒有辦法解釋，沒有辦法把過往的痛苦攤開，細數那道道傷疤，也不想把季長風扯進那些糟心的事裏。
傷心難過的情緒並非世人所期望，何必與人言？
但是他不想放手是真的，他能感覺到對方也抱有同樣的期待。
“隨你！”季長風誤以為時帆想劃清界限，兩不相欠。
時帆嘴角剛微微上揚，又立馬垂下。
只聽到季長風說：“你的事我不會再管，以後你也不用覺得欠我什麽。”
時帆趕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長風看著，等他的後文。
時帆慌忙開口說：“那天是給你選禮物，怕你生氣，才騙你，顏料我早就買了，不是故意瞞你。我說兩清是不想劃清界限，我的意思是，之前的都揭過，以後這種幫助也不算虧欠。你可以對我好，我也可以對你好，就像你說的兄弟。”
明明語文成績賊好，作文能當範文，但這三兩句話卻被時帆說得亂七八糟。
他不知道自己說清楚了沒有，季長風看他慌亂的樣子，聽了個大概，簡單說來就是‘不想和自己劃清界限’。
這就夠了！
按時帆的性子，能說出這話，已經進步一大截。
“那你叫聲哥聽聽？”季長風真是好哄，上一秒雷霆怒火，一句話就歇火了，現在又起了逗人的心思。
“不叫。”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時帆將那句‘不想叫’堵會空腔。
季長風知道時帆不會叫，因為之前兩家一起吃飯，讓他叫人，他總是叫季長風全名，後來長輩總說‘你哥’之類的話，時帆也不接話，當然季長風自己也試探過，但最終都不了了之。
不過，時帆不經逗，平時冷著臉，每次季長風逗他，都能隱約看到小時候的樣子，鼓囊著臉，眼神會閃躲，回應奶聲奶氣的。
時帆岔開話題，問季長風：“你怎麽來的？”
“騎車。”季長風邊走邊說，“你呢？”
“我也是。”
從濱海西路到網吧，距離不遠不近，中途會經過濱海一中，鬼見愁隨機抽檢網吧，大多數時候都會來這兒。
兩人穿過巷子，從網吧店面出去，自行車依舊停在原位。
不同的是，輪胎癟了。
季長風上前查看情況，握住把手，略微移了移車，哐啷——車鏈子垮了，松松散散搭在輪軸上。
一爆爆兩車，鏈子垮的情況一模一樣，說是巧合，當他是傻的？
“肯定是周武和李晟搞定的鬼！”季長風暴躁地砸了一下車。
時帆說：“確實像他們幹的事。”
季長風轉頭看向時帆，覺得他很少還會這樣猜測他人，他一向講究事實依據，然後理性解決問題。
或許是心情好，時帆想起之前搖人的事，解釋說：“能把偽裝巧合弄成蓄意為之，目前看來，應該只有他倆。”
季長風覺得此推斷合情合理，那倆傻X如果品行能端正點，就是倆二逼，逗逼加傻逼。
可能是心情大好的緣故，季長風也不那麽惱，甚至懶得計較，只想開開心心回家，吃個飽飯，再躺在床上補一覺。
“小兔崽子！你們給我站住！又在網吧鬼混。”這聲音太熟了，‘鬼見愁’每次到網吧逮人都是這樣，連句式都不換一下。
季長風頭也不回，拉著時帆就開跑。
時帆還沒搞清楚狀況，左手被拉著，右手劃拉著包，兩腿都快跑出重影了。
終於，跑了兩條街後，甩掉了身後的‘追兵’。
時帆體質不如季長風，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膚色本來就白，現在臉色更蒼白了。沒走出兩步，腳下一軟，差點跌倒。
“還行嗎？”季長風試探著問，“要不我背你？”
“不用。”時帆說完覺得兩人的氣氛有點冷，又加了一句，“你扶著我就行。”
季長風略微松開皺眉。
時帆又接著問：“不願意？”
季長風確認這人沒有要疏遠的意思，才伸手扶上單薄的背脊。
剛才跑得太快，現在走起路來格外慢，季長風遷就時帆的步伐，兩人走得極慢。
時帆問：“高主任怎麽在這兒？”
季長風說：“他經常出來逮上網的學生。”
時帆問：“假期也逮？”
季長風說：“為避免假期學生太放縱，成績下滑，假期照常逮，甚至更勤，反正先來無事，想起來就可能來逛網吧。”
時帆重逢後第一次見季長風，就是他被高新逮到上網，那時候他還沒有想起來這人是誰，只覺得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令人害怕。
現在想來，那眼神和季長風當年在衣櫃裏找到他時一樣。
可現在他只覺得心疼，那個看他的眼神充滿心疼，因為季長風應該不會再送他離開了。
時帆問：“去我家吃飯嗎？”
季長風故意說：“不去。”
時帆說：“上次的畫還沒畫好，爺爺總是念叨，你確定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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