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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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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子偕老

趙寒雁拿著毛筆,還在思考要如何落筆。

糾結了許久,她把當初高考前院長送給她的那句詩寫了下來。

經過這些天寫劇本的練習,趙寒雁的毛筆字已經從沒眼看漸漸到了有模有樣,江竟遙也很順利就認出來了。

“持將五色筆,奪取錦標名。”(註1)江竟遙在心底裏默讀,趙寒雁這是在祝福他鄉試高中。

“如何?”趙寒雁寫完把孔明燈小心翼翼地展開,讓上面的墨水快點風幹。

一股暖流註入江竟遙的心間,他看著趙寒雁的笑臉,忍不住伸手將她擁進懷中。

“這世間只有你在意我,”江竟遙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好像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黑暗中走了許久,突然有一天,趙寒雁提著燈籠出現在他的身邊,幽暗的燈籠為他照亮了前行的路。

趙寒雁一手將孔明燈拿開,一手輕拍江竟遙的背後,她的聲音溫柔堅定:“阿遙,你有我,有阿爹阿娘,還有阿月她們。”

江竟遙沒有說話,只是收緊了攬住趙寒雁的手臂。

他們此刻正站在人來人往的河邊,河岸上有不少男女一起放孔明燈,街道上行人如織,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即使二人是夫妻,但畢竟這裏不是在家中,摟摟抱抱的不成體統。

趙寒雁只能把江竟遙推開,她笑著道:“你也看看,要許什麽願。”

江竟遙的眼角發紅,眼睛清涼幽深,直直地盯著趙寒雁看。趙寒雁被看得臉頰發燙,她二話不說,將手中的孔明燈塞到江竟遙手中。

江竟遙想了想,而後提筆在孔明燈的空白處落筆。他的字很好看,一手行書筆走龍蛇,大氣磅礴。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註2)

停筆後,江竟遙神色緊張地看向趙寒雁,卻見趙寒雁正全神貫註地看著他寫的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輕聲道:“娘子,我的心願......便是這個。”

趙寒雁也不說話,只是配合著將孔明燈放好,又將裏面的燈油點燃。

“我們一起放?”趙寒雁問道。

江竟遙摸不清她是什麽意思,只能楞楞地學著趙寒雁的模樣,二人各拉著孔明燈的一側,待孔明燈鼓了起來,才小心地扶著孔明燈往上走。

今夜有風,燃燒的火苗隨著風的輕撫微微跳動,一閃一閃的。

趙寒雁率先松開了手,隨後江竟遙也松了手,那寫滿了趙寒雁和江竟遙願望的孔明燈便隨風升起。

兩人擡頭盯著那盞孔明燈,躍動的燈火越飛越遠,最後混入天邊的孔明燈裏。

“娘子,”江竟遙見趙寒雁轉身,立刻追了上去,他繼續問道:“你方才還沒回答我。”

趙寒雁擡頭看著江竟遙,他輕蹙眉頭,眼神認真,仿佛趙寒雁不回答他就要一直問下去。

像一只倔強的小狗。

“......你可真是個戀愛腦啊!”趙寒雁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即輕踮腳尖。

來不及問清楚什麽叫“戀愛腦”,江竟遙只覺得自己的嘴唇上一片柔軟。

那柔軟一觸即離。

趙寒雁已經擡腳上了情人橋的臺階,回過神的江竟遙立刻追了上去。

橋上的人很多,大都是如他們這般的男女。

江竟遙小心地牽住了趙寒雁的手,他的手裏滲出了細汗,有些粘膩,趙寒雁卻不嫌棄,只是順勢握緊了他的手。

情人橋不長,兩人慢慢踱步,一炷香後也走到了另一頭。

下橋的時候,江竟遙忍不住問道:“娘子,你方才說的戀愛腦是什麽意思?”

趙寒雁噗嗤一笑,她倒沒想到,兩人攜手走過了這座傳說走完可以白頭到老的情人橋之後,江竟遙還在糾結她上橋前的一句戲言。

“嗯......”趙寒雁思索片刻,她解釋道:“就是誇你有情有義的意思。”

“原來如此,”江竟遙恍然大悟,他笑著道:“娘子,其實你也是個戀愛腦。”

趙寒雁:“......”報應來得真快。

七夕之後,江竟遙明顯能感覺到他和趙寒雁的關系有了新的變化。

每隔幾日,趙寒雁都會來一趟縣學,給他帶著吃食,有時是趙母做的爽口小菜,有時是趙寒雁自己做的糕點。

趙寒雁說不要期待,她不一定什麽時候有時間來,可江竟遙還是忍不住在分別的時候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而後盼望著再次見到趙寒雁。

他也確實見到了。

鄭維澤之前說得沒錯,他的文采確實比不上江竟遙。

“唉,我終於相信我爹說的話了。”鄭維澤看著手中的策論,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夫子用朱筆批下的批註。

反觀江竟遙的策論,只有幾處朱筆。

“我爹說得沒錯,”鄭維澤長嘆一聲:“讀書果然需要天分。”

“努力也很重要。”一旁的同窗接話道,他指了指正在看書的江竟遙:“你沒見他這些日子日日苦讀,每天一大早起來晨跑,然後開始背書,雞都還沒打鳴呢!”

“我自然知曉,”鄭維澤的嘴角抽了抽:“我每天早上都是被他吵醒的。”

“嘿嘿,忘了你倆住一屋。”

一聽到自己吵醒了鄭維澤,江竟遙立刻擡起頭來,不好意思道:“鄭兄,實在是對不住,是我吵醒了你。明日我一定註意!”

鄭維澤並非是在抱怨,起先他也不理解為何江竟遙一大早天還未亮就起床,然後繞著書院跑,剛報到那時剛開春,春寒料峭,江竟遙卻頂著寒風,風雨無阻地準時起床。

後來有一日下雨,他和江竟遙未帶雨具,被淋了半身。當天夜裏他便發起熱來,身子燒得滾燙,人也燒得迷迷糊糊的。

幸好有江竟遙在,他也同樣淋了雨,卻一點事都沒有,還有精力照顧他一夜。

鄭維澤病好後,便時不時地跟著江竟遙一起早起,繞著書院跑。

“我娘子說的,晨起跑步鍛煉身體,不容易生病。”江竟遙提起趙寒雁一臉自豪,鄭維澤卻覺得江竟遙的笑容有些刺眼。

鄭維澤這些日子雖然住在縣學,每月休沐回家時,酒樓的掌櫃都會去府上匯報酒樓的經營情況,他自然知道趙寒雁的戲班子如今為他的酒樓賺了多少錢。

他從未見過如趙寒雁這般的女子,外表看著柔弱無害賢良淑德,遇事卻主動站出來,文能寫戲,武能打架,腦子也很靈活,做起生意來頗有幾分架勢。

他也不知道為何趙寒雁的腦子裏會有這麽多的奇思妙想,能想出木偶這種新穎的表演方式,又能寫出那麽跌宕起伏的劇情。

更重要的是,她很強大,不管是當初面對比自己身材魁梧的大漢,還是雲福村那幾個總找她晦氣的村民,她都能直面這些困難,從不退縮,而是努力尋找解決辦法,最後妥善處理。

鄭維澤相信,雖然現在的木偶戲班子還要依靠他的酒樓,但是,只要給趙寒雁時間,假以時日,她的木偶戲班子一定能走得更遠。

有時他也會後悔,若是他能先遇到趙寒雁就好了。

“江兄,”鄭維澤突然開口道:“明日起,若是你要早起,也叫我一起吧。”

“啊?”江竟遙有些摸不著頭腦:“你也要早起晨跑嗎?”

“是啊,”鄭維澤道:“無論如何,先試試。馬上就是秋闈了,不管這次能不能考上,總得努力一把。”

“那也叫我吧。”一旁圍觀的同窗也加入了。

江竟遙點點頭。

於是,第二日一早,天剛擦亮,便能看到有一群繞著書院跑的學子。

本次秋闈是在雲城舉辦,江竟遙原本想讓趙寒雁陪他一起去的。

哪知一位考參加過上次秋闈的兄長卻勸他不要。

“你是去考試的,到時候帶著幹糧進了貢院三天都不能出來,你讓弟妹在外面等著你嗎?”

江竟遙自然不舍得讓趙寒雁等待自己,只好作罷。

所幸,他們幾個相熟的學子約著一起去雲城,也算有個照應。

出發前,江竟遙回了一趟家。

那一日趙寒雁正好在縣城表演,江竟遙便先去酒樓找趙寒雁。

如今的戲臺重新擴建了一番,連木偶都做大了。

先前因為“木偶招小鬼”的謠言,李木匠一直對趙寒雁避如蛇蠍,趙寒雁只能自己動手做木偶。

游神那日一鬧,倒是打消了李木匠的疑問,他甚至在那日過後主動上門向趙寒雁道歉。

趙寒雁也沒想到江老二那一鬧居然讓她因禍得福,連忙趁機請求李木匠幫忙做木偶。

能為被“土地神”認可的人幫忙,李木匠自然樂意。他做了幾十年的木匠活,在木頭上雕刻對他來說易如反掌,有他的幫助,趙寒雁終於,可以放開手腳。

江竟遙看著戲臺上的木偶,那些木偶比先前的木偶大了許多,也精致了許多。操縱木偶也不再是把木偶套在手指上,而是用絲線懸著木偶的四肢,通過絲線的變化來操縱木偶。

岳青染抱著琵琶坐在戲臺側面,她的面前還放了大鼓和小擦。精絕的木偶,恰當的配樂,還有跌宕起伏的劇情,無一不吸引著人們的視線。

一幕結束,臺下響起了如潮的掌聲。

趙寒雁就站在戲臺對面的二樓,江竟遙仰頭看著她,只覺得此刻的她自信從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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