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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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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六

“……綜合上述方面,我認為沈文寞入學希和學校是利大於弊,望部長考量。”

次日,史佩均帶著相關資料,就沈文寞申請希和學校入學資格一事向焉然進行了說明。焉然沈思了一陣,回道:“你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一直讓希和學校像一座孤島一樣肯定是不可取的,但你也提到沈文寞身份特殊,學生們可能會對他懷有敵意。”

“其實,學生們的包容度還是很大的。”史佩均從容不迫地說,“仇薇琳入學那天,我特地留下來觀察了一下,雖然確實有一部分學生難以接受,但經過和校長的開解,現在已經能和她正常交往了,而且意外挺受低年級歡迎的。”

“但這兩人的情況不同吧?”

“是有不同。不過沈承信將沈文寞保護得很好,所以學校裏基本沒人知道他們是父子關系,更不用提沈承信當初不顧他人反對也要進行人體實驗的原因,就是為了救沈文寞。”

焉然沈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不公開沈文寞的身份嗎?”

史佩均略微無奈地說:“我個人偏向於保密。但以沈文寞的冒失性格,以及他對沈連寂的感情,怕是根本瞞不住。”

“那你想怎麽做?”

“普通學生入學希和學校是註定的未來,但就如今的局勢來講,實在不能操之過急。因此我希望部長暫扣沈文寞的入學申請書,同時加派人手監護沈文寞。”

焉然不禁笑了笑——這小子早就決定好了如何處理此事,與其說來報告,更不如說成通知。或許,這也是沈連寂讓沈文寞去找和玉笙的理由吧。“就按你說的辦。看來最近一段時間,得稍微限制一下沈文寞外出活動的自由了。”

“謝謝部長成全。和校長那邊,我會去轉告的。”史佩均笑著說完,又頓了一下,“部長,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

“你說。”

“管控局是建立在舊部門的廢墟之上。仇薇琳從神壇跌落淪為俗子,失去了從小照顧她的人。沈承信作為舊研究院的代表,就算當初不選擇死亡,也絕沒有獨善其身的可能。所以我想,他是不是以自己的死,換來了沈文寞的安全?”

這個問題,焉然無法回答。因為她並不知曉答案。

“我只是覺得,甯安以前的思路或許錯了。”史佩均沒想從焉然這裏得到確切的回覆,他僅是突然有感而發罷了——沈連寂並不是命運的宣判者。他是旁觀者。旁觀著周圍人,做出屬於他們自己的選擇。

出了部長辦公室,史佩均才剛一擡頭,歐陽堯旭的臉就撞了上來。他徑直推過史佩均,不耐煩地帶他往前走,“剛剛公安局那邊來了聯絡,有一個緊急案子,施楊已經先去了。”

史佩均嘴上抱怨,腳上卻加快了速度,“唉,真是不讓人歇歇。”

“少廢話了!快走。”歐陽堯旭催道。

二人乘電梯來到地下車庫,上了車直奔向分局。當他們趕到時,法醫正好講解完了涉案人員的死因和屍體的狀況。歐陽堯旭暗暗慶幸躲過了最恐懼的環節,臉上卻十分正經,“抱歉,我們來晚了。”

“不晚不晚,正要開始正題呢。”蔔瑞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對組合,不禁覺得有些新奇,“哥,由你來說吧。”

淩雲的視線自看到史佩均那刻起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忽然聽蔔瑞瑉來了這麽一句,不由得楞了一下,“……好。從去年年末開始,由於第四代阿克索和異鞭蟲蟲卵在社會上傳播,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近期我們發現,有克異體會去‘傳染’別人。”

為了與普通異類加以區分,管控局專門創建了一個新名詞——克異體——來稱呼攝入了阿克索之後,身體急速異變,進而異能失控,性情變得狂躁極端的人。他們經常以小集體的形式活動,多數身上攜帶異鞭蟲蟲卵,或已表現出“黑死病”的癥狀。關於克異體傷害普通人的報案,歐陽堯旭每天都要接手十幾起,所以十分理解淩雲前一句話,但最後一句他卻聽不懂,“什麽叫‘會去傳染別人’?”

蔔瑞瑉道:“之前有一個克異體,和他接觸過的人全都成了克異體,你聽說過了嗎?”

歐陽堯旭點了點頭,“可那個克異體是有意將阿克索註射進他人體內的。”

“是這樣沒錯。”蔔瑞瑉神情凝重地道,“但是這次的案子卻顛覆了我們固有的認知。”

淩雲將相應資料分給歐陽堯旭和史佩均,簡略概括道:“截至今天,本案一共有三名犯人和三名死者:第一名死者,也就是最初的犯人,他在街上襲擊了第一位被害人後,很快就因‘黑死病’而亡。當時,我們立刻把被害人送去醫院進行了隔離觀察,院方的回覆是他一切正常。然而在就他結束隔離的第四天,那個被害人卻重覆了犯人死前的舉動,同樣在襲擊了第二位被害人後死於‘黑死病’。第二位被害人的情況如出一轍,但是被他襲擊的受害者卻不知所蹤,而且根據前面的規律,這第四個人必定會去襲擊他人,然後發病死亡。”

歐陽堯旭聽得一陣頭大——按理來說,在確定第二個人沒被第一個人傳染的前提下,只能說他應該是在隔離結束以後,不慎在別的地方碰到了阿克索和異鞭蟲,但新的被害者卻令他們不得不考慮這層聯系。史佩均眼珠一轉,擡頭問:“犯人是用什麽方式襲擊被害人的?”

淩雲目光微微一閃,似乎仍無法將全部註意力放到正事上,“用嘴。”

歐陽堯旭震驚道:“……嘴?”

“是啊。”蔔瑞瑉張開嘴巴,指了指雪白的口牙,“就像野獸一樣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簡直是過去食人案的翻版。不過不同的是,他們只是咬下來然後吐掉,並沒有真的吃下肚。”

歐陽堯旭只覺胃裏翻江倒海,忍不住嘔了一下。

“那就只能是唾液了吧。”史佩均淡定地道,“受害者在被咬傷的瞬間就被唾液中包含的毒物感染了,就算事後去醫院處理了傷口消了毒,毒物也早就進入血液循環了。再加上咱們又沒有疫苗或特效藥可以用,所以只能等出事了才知道。”

“這麽說來,倒還確實跟狂犬病似的。”歐陽堯旭緩了緩,“但是為什麽呢?克異體的唾液裏有什麽特殊的物質嗎?”

史佩均糾正道:“應該說他們的唾液可以攜帶什麽原先沒有的東西。”

歐陽堯旭想了一會兒,“……異鞭蟲蟲卵?”

“這只是其一。”史佩均分析道,“要知道,只有異類會感染‘黑死病’,所以死者們應該是經歷了一個被異鞭蟲寄生、變成克異體、再到發病死亡的過程。”

“不錯。”淩雲嘆了口氣,“因為覺得一般人不會得‘黑死病’,送去醫院檢查了說沒事之後,我們就疏忽了對他們後續健康狀況的跟進和關註。這是我們的責任。”

“現在大大小小的案件堆積如山,你們有時時盯著他們的人力和精力嗎?”歐陽堯旭深深體會過被各種案子壓得喘不過來氣的感覺,所以他並不認為這是淩雲他們的錯。對此,史佩均深以為然,“現在我們要解決的有兩件事:一,在第四個人傷害他人之前把他控制起來;二,弄清死者們到底是哪裏攝入阿克索的。”

明確了任務以後,蔔瑞瑉開始分工了:“咱們淩隊和小史去搜尋第三位被害者的下落。歐陽少爺還有施老大就和我一組,去調查把死者們變成克異體的阿克索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於是五人分頭行動。史佩均和淩雲一輛車,從分局趕往第三個案發地點。淩雲一邊駕著車,一邊偷偷瞄了史佩均一眼,嘴唇微微一抿,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史佩均本在低頭研究案卷,因為不想在出任務的途中遇上車禍,遂率先問道:“有什麽事嗎?”

淩雲怔了一下,轉過頭,恰好撞上史佩均投來的目光,當即一個激靈。他連忙直視前方,雙手無意識握緊了方向盤,“那個……你還記得我嗎?”

史佩均毫不猶豫地答道:“當時和藍警官一起在派出所陪我的警察叔叔,對嗎?”

淩雲十分驚喜他還記得自己,但隨即眼神黯淡了下來,“……還有蔔二。蔔二他,有和你說什麽嗎?”

“沒有。但他知道你有話要和我講,所以才這樣分配任務的。”

“……原來是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上次你來局裏後,我總覺得以前似乎見過你,後面去問了蔔二才想起是你。”淩雲頓了頓,歉疚地說,“抱歉,我們沒有真正幫到你……”

史佩均想,若自己當初沒被送去設施,即使身處精神病院,但有藍涯時不時探望,或許也能迎來一個不一樣的未來。不過,他並不後悔。“你們把我帶出那個討厭的宅子,我就已經很感謝了。”他淡然道,“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畢竟如果沒經歷那些事的話,我也無法遇見此生最重要的人了。”

“那就好。”看他從一只手就能揣的小孩子長成如此端正的大人,淩雲心裏欣慰了些許,“還有,藍涯之前對你……”

“這個不用擔心。”一想起那些美味的布丁,史佩均不禁面露微笑,“我們早就和解了。”

“和解?”

“嗯。”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和解的,但看史佩均挺高興,淩雲也就放心了。

二人的目的地是一座橋梁下方的空地,由於案發當時是深夜,周圍又是一片足以遮擋視線的綠化帶,再加上半夜還下了雨,把血跡和腳印都沖淡了,故經過一番勘查之後也未找到第三名受害者的去向。雖然法醫在現場采集到了他的DNA,但警方的基因庫裏並沒有相關記錄,所以暫時不清楚他的身份,只能根據現場的情況推斷他是一位流浪人士。

淩雲帶著史佩均走到橋洞,大概講了一下目前的調查進展,“你有辦法不?”

史佩均默默環顧了一圈——此處亂草叢生,還有一條渾濁的河流,環境確實不好。如果羅琦在的話,必定能看出對方往哪兒逃了,但這是三組的案子,況且一組最近內部也不太平,所以是沒法申請協助支援了。不過好在史佩均開始漸漸掌握這項能力了。他閉上眼,再緩緩睜開,眼前畫面旋即一閃,一名流浪漢出現在了橋下。

他似乎在這裏住了有一段時間了,橋底下有不少勉強能稱為生活用品的破銅爛鐵。他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火柴,劃好幾下才劃出火星,然後丟進一個滿是木屑和紙的鐵桶裏烤火取暖。他烤著烤著,困意來襲,但就在這時,一個人慢慢走了過來。

那人走起路來整個身子都是斜的,頭頂朝前,也不知是怎樣看清路的。流浪漢平常也見過許多奇怪的人,再加上實在困得不行,就沒把他放在心上,徑自睡下了。可沒過多久,一股異樣的熱息撲上脖子,一陣劇痛令他大聲慘叫了起來。他明顯感受到有兩排硬物在磨蹭自己的皮肉,於是使出吃奶的的勁死命一推,總能把他推了開來。

對方趔趄幾下,很快穩住了重心。微微搖曳的火光中,他一擡頭,露出了潰爛發黑的皮膚,以及裸露在冷氣之中的白骨,那白骨表層上鋪著一層細密的蟲子,它們不停蠕動,甚至還一點點往骨頭裏鉆。只見他張開血淋淋的大嘴,一塊紅肉從中掉了下來。

流浪漢頓時腦子一炸,不顧冰寒刺骨的雨水,拼命沖入黑暗之中。而襲擊他的那人也突然像散架似的倒在了地上,腦袋擰過九十度,森森的脊柱骨捅破脆弱的皮膚,如潮水般的蟲子魚貫而出,顏色偏深的血水逐漸向四周蔓延,覆蓋住了被火光照耀出的斜影。

史佩均靜靜地看著那具殘敗不堪的屍體,眼前的光景回歸現實。他回過身,指著不遠處的公路:“他往那邊逃了。”

淩雲聽得目瞪口呆,他實在沒想到異類竟然如此好使。

“我需要紙和筆來畫下他的樣子。”史佩均繼續道,“還有,你帶防護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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