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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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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

說實話,喬無艷並不信任應月,但為了再次見到約瑟夫·李,她願意冒任何風險。她盤算了一番,最近由於第四代阿克索,普通人變成異類進而異能失控的事件激增,處理起來也相當棘手,所以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綁架韋小輝,難度實在太大。更何況,一旦向他出了手,有監護手環時時定位,錢婉立馬就能知道是誰所為,故而從中撇清關系也幾乎不可能。這樣一來,她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在管控局反應過之前綁走韋小輝,並且砍去他和自己的左手隱去行蹤,撐到明日午時。

於是她潛到韋小舟和韋小輝的家附近,剛好看見他們在一家炸雞店裏吃晚飯。

韋小輝自小身體不好,所以鮮有機會到外面吃,尤其是像肯德基和麥當勞這種速食店,他從前一步都未踏進過。韋小舟看他這段時間一直沈默寡言,似乎心情不太好,就想著帶他來大吃一頓,讓他高興高興。然而看著香噴噴的漢堡和薯條,韋小輝並沒表現出太大興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口。韋小舟不忍他憋在心裏,搜腸刮肚一會兒,磕磕絆絆地說:“小、小輝,你小時候不是很……很想吃漢堡麽?不、不好吃嗎?”

韋小輝搖了搖頭。

“你要是有不開心的、事情,和哥哥說。哥哥給你想……想辦法!”

韋小舟不善言辭,還有口吃,但即便如此,他的擔憂之情也是一絲不差地傳達了過來,讓韋小輝沒法糊弄過去。但他實在不想說,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那日,柳葉在他耳邊對他說:“沈連寂讓我向你傳達對不起。”他明白,沈連寂從未做過對不住自己的事情,所以這一句對不起,顯然是替沈承信說的。當年他年紀小,一下子離了父母,情緒十分不穩定,是沈承信讓他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因此在不知不覺中,他把他當成了父親一般的存在。但只可惜,沈承信對他的好,完全是出自實驗需求。而一旦結果沒達到預期,他就淪為了失敗品,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在角落,無人關註。

韋小輝憎恨沈承信。不僅恨他欺騙了自己,更恨他在設施大爆炸那日,拼死拼活地帶著沈連寂逃出去,全然把自己拋到了腦後。他恨這對叔侄,恨他們害了自己,恨他們又假惺惺地救治了自己。然而他最恨的,是真正血濃於水的至親就在眼前,卻沒法坦誠相待的自己。

一顆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韋小舟見了,立刻慌了神,語無倫次地道:“小、小輝,你別……是哥哥沒用!這麽多年都、都找不到你……是哥哥錯!”

他一著急,腦子一熱,竟抽了自己一巴掌,試圖給韋小輝解氣。韋小輝被他此舉嚇得楞住了,連忙抓住他的手,讓他不要傷害他自己。

韋小舟垂下頭,沈默了一會兒,“對不起,小輝,哥哥,一點忙都幫不上……”

韋小輝仍舊沒說話。不過,他那緊鎖的眉頭肉眼可見地舒展了開來,雖然五官整體的狀態仍舊稱不上笑,但表情清明純粹,好像長年凍結於心的冰山終於融化了一角似的。他這一番變化,讓韋小舟看得大喜,甚至喜極而泣,從而大哭了起來,“小……小輝!小輝!”

他聲淚俱下,斷斷續續地叫著韋小輝的名字,始終說不出其他話。見越來越多的視線集中過來,韋小輝又難為情又不知所措,整個人僵在座椅上,腦袋一片空白。一位服務員看不下去了,上前提醒道:“兩位客人,你們這樣,會打擾到其他客人的。”

“對……對不起!”韋小舟抹了兩把眼淚,擤了擤鼻涕,起身向服務員和在場顧客賠禮道歉。之後,他寵溺地看著韋小輝,把吃的往他面前推了推,“多……多吃點。”

韋小輝點了點頭,安靜地吃了起來。晚餐吃完,兄弟倆散著步回家,在路過一座開放式公園的樹林時,一股劇烈的刺痛陡然襲中韋小輝,使其視線一陣搖晃。察覺到危險,他努力張開嘴,讓韋小舟快跑的話語還未說出,意識卻率先中斷了。後知後覺弟弟出事,韋小舟慌忙蹲下身想去查看他的狀況,但隨即後腦遭受一擊,暈倒在了地上。

這時,一個黑影從樹林後現身——正是喬無艷。她毫不猶豫地指揮長刀斬斷韋小輝的左手,緊接著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砍掉了自己的左手。

在念力的作用下,盡管雙方都失去了一只手,但血液並沒有四處噴濺,並且全被繃帶吸收了。喬無艷扛起韋小輝,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與此同時,施楊正孤身一人坐在附二醫的隔離病區外。他嘴上叼著未點燃的香煙,默然地透過落地玻璃望著躺在裏面的甯安。

他在郭嘉案中所受之傷已基本痊愈,而且根據汪遠所說,經此一劫之後,他的體質會得到再一次進化。然而施楊對此毫無興趣,比其自身的狀況,他更掛念甯安。

前段時間,甯安的病情發生了奇跡般的好轉,現已脫離了生命危險,只不過蘇醒時間尚不明朗。雖然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但施楊心裏卻像吊著一根絲似的惴惴不安。畢竟“不清楚何時能醒”,換個說法就是“不清楚能否醒來”。更何況,施楊對“黑死病”也並非一無所知,這個只會在異類之間傳播、死亡率高達99%的恐怖疾病,為何會突然停止侵蝕甯安的身體?因為沈連寂曾經用他的血液給他治療過傷口?就像谷謝那樣?

他只怕其中又有什麽內幕,會危及甯安和三組的未來。思來想去,他決定暗自調查一番。但就在此時,甯安的手機冷不防響了起來。

自打甯安入院以來,他的手機就由施楊保管。施楊拿出來一看,來電人顯示韋小舟。

對於韋小舟來說,甯安相當於他和韋小輝的再造恩人,所以若是出了什麽事,他總是下意識地第一個聯系甯安。施楊立刻接起來,只聽得韋小舟慌亂無助地大喊道:“甯、甯組長,小輝不見了!手……也沒了!”

施楊當即起身往外走,“冷靜點。你現在在哪兒?”

“在……在我家旁邊的公園……”

“我正在往你那邊趕去。具體發生什麽了?”

“我……我不知道……”韋小舟泣不成聲,說話更加模糊不清了,“小輝,忽、忽然就倒了,然後我、我也不記得了,清醒的時候,小輝不見了,地上還有兩只手……”

“等我。”施楊掛了電話,一邊聯系錢婉,一邊上車疾馳而去。下一刻,應月慢悠悠地走出電梯,一轉頭,目光掃過值班的護士和住院醫生,視若無睹地徑自走向隔離病區。一名護士看情況不對勁,連忙上前阻止道:“這位家屬,現在已經過了探病時間,而且隔離病區不允許家屬進入,麻煩請您回去。”

應月微微一笑,分明沒什麽動作,但那護士卻頓時暈了過去。其餘護士和醫生震驚地目睹著這一幕,即刻反應過來來者不善,試圖按下緊急呼叫按鈕向外求救。然而在那之前,他們也紛紛像被夢魘纏上了似的昏睡了過去。應月輕薄一笑,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隔離病區。

他不懼“黑死病”,所以沒做半點防護。他來到病床邊,臉上笑容還沒散去,卻忽然感到一陣不對。掀開被子一看,竟發現躺在病床上的根本不是甯安,而是一具仿真人偶。

他本計劃利用甯安威脅沈連寂告知柳葉的下落,卻不料對方預測到了自己的行動,一時之間真是氣得咬牙切齒。他氣勢洶洶地沖出住院部,徑直去了和喬無艷約定的地方。

喬無艷正在緊張地等待著應月的出現。她看韋小輝醒了,以為以他的性格定會驚慌地大叫,所以本想用念力堵上他的嘴,卻不料他居然反應平平,僅是看了一眼殘缺的左臂,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疼似的。她呆了一呆,沈聲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動。我在你胸口埋了一根針,但凡你敢反抗一下,那根針就會立馬刺穿你的大動脈,要了你的命。”

韋小輝聽了,依舊沒什麽反應。

看他完全沒有想逃跑的意思,喬無艷收回視線,繼續等待應月起來。兩個小時後,他終於現身了,但只是他一個人。

喬無艷迎上去問:“那個義眼女呢?”

應月置若罔聞,快步走到韋小輝面前,陰鷙地說:“他不許我用甯安威脅,說明比起你,他更介意甯安的安危。你又一次被那對叔侄拋棄了呢。”

韋小輝回避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一言不發。

“不過,他若是完全不在乎你,也不會讓沈承信想辦法治好你。既然這樣,那你就稍微委屈一下,幫我叫他出來吧。”

話音一落,應月陡然掄起一拳砸向韋小輝。喬無艷立馬施展念力阻止,迫使他的拳頭停在半空。她道:“他已經被我控制住了。你這樣做會要了他的命!”

“放心吧,我知道你在他心臟上插了什麽東西。”應月回頭陰笑道,“我收著力呢,不會讓他死了的。”

如果應月方才那一拳真打下去了,喬無艷自己都沒把握那針不會刺穿韋小輝的大動脈,他一個不會使用念力的人又如何能保證?看出他喪失了理智,喬無艷一施力,逼得他後退了幾步,“我不能跟你合作了。韋小輝由我帶走了。”

喬無艷的念力僅能操控重量和體積較小的物體,若正面與應月交鋒,斷然沒有勝出的把握,所以她在說話之際,心裏已經打定了偷襲的策略。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暗中將插在韋小輝胸口的針往外松了松,繼而五把長刀勢如破竹而出,徑直刺向應月的頭顱。然而才一眨眼的功夫,應月的身影竟從眼前消失,旋即一股冰冷的觸感擊中後頸,令她整個人飛了出去。

應月站在她原先站的地方,憤怒的雙目射出極度冰冷的視線,“區區雜碎還敢沖我叫囂,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喬無艷落到地面之後,只覺剛才被觸摸的部位像長了一顆心臟似的突突地跳,隨即伴隨著一陣劇痛,一滴發黑的膿水滑過脖子一側,滴落到了地上。

她登時懵了。因為這明顯是患上“黑死病”的癥狀。

看她陷入慌亂之中再無法來妨礙自己,應月輕蔑一笑,回過頭,筆直地逼視韋小輝,“我們繼續吧。”

韋小輝遲疑須臾,淡淡地道:“他不會來的。”

“不著急,試試就知道了。”應月陰狠地道,“更何況,我也很想知道他會不會料到,我會轉而對你動手呢。”

他一下子掐住他的脖子,一抹隱隱約約的黑氣從他指縫中飄出。韋小輝掙紮了幾下,漸漸失去了力氣,目光也暗了下來。就在他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伴隨著一聲“住手”,應月的右手猛地炸成了肉末,被濺了一身血的韋小輝也隨之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來。

應月驚喜地轉過身,只見柳葉就站在不遠處,兩顆仿真義眼反射著清冽的微光,讓人為其美麗感嘆的同時,也萌生出不敢接近的敬畏之情來。他滿意地道:“哈哈哈,他還真是什麽都知道啊!真是令人太愉快了!”

柳葉不為所動:“他勸你回頭是岸,不要讓自己落入萬劫不覆的境地。”

“呸!”應月鄙夷至極,“我早就萬劫不覆了!只要他在一天,我就永遠不得安息!”

柳葉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不聽勸,就別怪我無情。”

“呵,有本事你就來啊。”剎那間,應月渾身爆發出逼人的戾氣,“我告訴你,你弄不死我,而我卻能輕易讓你屍骨無存!”

話音未落,他的左腿忽然像炸彈一樣炸開,血肉和碎骨噴灑了一地。他臉上表情一凝,當即失去重心,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還真挺能幹嘛。哈哈……”一想到那家夥把自己的弱點透露給了她,應月就氣不打一出來,體溫不僅沒隨著血液流失而下降,反倒越來越滾燙,面目亦猙獰如同惡鬼。見他這樣偏執,柳葉立馬理解了沈連寂的難處,不由得嘆息一聲。

不一會兒,施楊和錢婉帶著一批人趕到。一看到柳葉在此,施楊立即明白自己收到的匿名通報應月下落的消息是出自她之手。他想她既與沈連寂有聯系,或許知道甯安忽然好轉的原因,只可惜眼下並不是問的時機。正當他思索如何處理之際,錢婉直接一聲令下,命人將現場包圍了起來。

柳葉處變不驚,善意地提醒道:“我不會走的。還是先送他們二人去療傷吧。還有,喬無艷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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