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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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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二

經過連續三天的搜查和暗中探訪,施楊和歐陽堯旭終於確定了郭嘉及其手下的藏身之處——在現代社會,想要完全隱匿於人間,除了進到深山老林之外,幾乎是不可能的。既然知曉了他們在哪兒,接下去就是制定抓捕計劃了。聽到手機提示音響,歐陽堯旭把它起來一看,不由得高興地喊道:“蔔瑞瑉查到郭嘉的真實身份了!”

根據董俊國提供的線索,郭嘉和路明宇應是自幼相識,後來由於一樁命案而分道揚鑣。歐陽堯旭想,公安局的數據庫裏肯定會有相應的記錄,便把郭嘉的照片發給了他。蔔瑞瑉將照片放進人臉識別系統一對比,當年的案子隨即真相大白。

歐陽堯旭大致瀏覽了一番案卷,納悶道:“當初殺死袁瀟的,明明是郭嘉又不是路明宇,但那小子卻為啥一副被他抓住了把柄的樣子,還乖乖和他走了?”

施楊沈聲道:“或許其中另有隱情。”

歐陽堯旭不以為意地說:“能有什麽隱情,警察又不是吃素的,人是郭嘉殺的還是路明宇殺的,怎麽可能會搞錯?是不是副局長被那臭小子騙了?”

“若人真是郭嘉殺的,路明宇沒理由謊稱他是替自己頂罪。”

“那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施楊沒有回答,他把案卷仔細看了一遍,“郭嘉沒吐露殺人的動機。”

“那會不會是郭嘉知道了袁瀟想賣了他,才先下手為強的?”歐陽堯旭撓了撓腦袋,“你看,報告上說警方早就懷疑袁瀟是人販子了,只不過苦於沒有證據,才一直沒有實施抓捕。但如果袁瀟確實時人販子,並且對郭嘉動了心思的話,那麽一切就說得通了。”

施楊陷入了沈思。

“哎,算了!管他到底是誰殺的,咱們現在該做的,應該是給甯安報仇!”歐陽堯旭懶得管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他只想好好收拾郭嘉一頓,讓他為其惡行付出代價。

施楊自然明白當務之急是盡早逮捕郭嘉,但這件事並不是上下嘴唇一閉就能輕易定下的,“仇薇琳還在他們手上,再加上郭嘉又和約瑟夫·李有聯系,得從長計議才行。”

歐陽堯旭垂下頭,“我只怕甯安等不了那麽久。”

施楊:“……”

這時,易弦敲了敲門,朝二人走了過去。他面容帶著幾分倦怠,身上的白大褂也有些皺了,似乎忙了很久。他開門見山地說:“這次行動,施楊,你不能參與。”

歐陽堯旭心想這易弦莫不是腦子進水了,“他可是我們這兒最強的,他不去,難道要我這個戰五渣去送死嗎?”

“當日在埋伏在第二個假據點的小混混的死因,我已經弄清楚了。”易弦沒有理會歐陽堯旭,他看著施楊,神情嚴肅地說,“洛布啡和類克勒庇過量,以至於器官急性衰竭。除此之外,我們還在屍檢過程中,發現屍體裏有許多類似於寄生蟲的蟲卵。”

“……寄生蟲?”歐陽堯旭只覺惡心不已,“不會又是和襲擊希和學校,還有單鈺玨在螺旋基地發現的那種一樣吧?”

易弦點了點頭。

歐陽堯旭嘔了一下,“這蟲子真是無處不在!”

“你的無效化異能對那蟲子不起作用,而螺旋的覆滅,證明那蟲子經過了一次‘升級’,可以攜帶‘黑死病’的病原體。”易弦一字一頓道,“你該慶幸你接觸那個小混混時,他體內的蟲卵還沒孵化,否則附二院的隔離病區就要添一張床位了。”

施楊面色毫無波瀾,一點都不覺得後怕。

歐陽堯旭本還期待著施楊能帶自己殺進郭嘉的老巢,把他踩在腳下給甯安出氣,可一聽易弦的話,又放棄了這個念頭,畢竟甯安肯定不希望施楊為了自己受傷,“那這樣的話,就只剩下我和應月那混蛋了。”

易弦知道應月壓根算不上一個人手,於是道:“這個案子,還是交給一組比較好。”

“但是……”歐陽堯旭實在是不甘心,三組為了仇薇琳和路明宇,傷的傷,住院的住院,現在突然一句話就要他們撒手,雖然理智上明白這麽做是最好的選擇,但情感上總是過不去。

施楊突然道:“我是不會抽身的。”

易弦冷聲道:“你沒聽到我剛才說什麽嗎?”

“我不會抽身。”施楊斬釘截鐵地重覆道,“更何況,危險對於所有行動人員來說,都是一樣的。”

易弦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早就料到施楊不會老實聽從,可作為鑒定部部長,他有責任事先提醒,所以才來唱了一出“黑臉”,“那你們準備怎麽做?”

施楊答道:“先救出仇薇琳。”

“知道她在哪裏了嗎?”

“……”

盡管他們確定了郭嘉的秘密據點的位置,但仇薇琳現如今的下落,尚且還未掌握。這也是施楊頭疼的地方。只要仇薇琳還被郭嘉控制著,不管他們制定了多完美的行動計劃,最後肯定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只不過,他至今仍想不通郭嘉究竟是如何綁架了仇薇琳——第四代阿克索和怪蟲確實令人忌憚,然而他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他問:“仇薇琳被綁架的現場,你們勘查過了嗎?”

易弦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疊照片,拍的正是仇薇琳被綁架之後,她所住的別墅的樣子,“沒有檢測到使用過‘黑死病’病原體或是第四代阿克索的痕跡。我也讓羅琦看過了。郭嘉他們是光明正大地從大門而入,一口氣沖進去挾持了仇薇琳,逼得保鏢們不敢動手。不過他們入侵後,安保系統卻沒響起警報。”

歐陽堯旭一個激靈,“難道是有人提前關了警報功能?”

“是誰暫時還不知道,但想來定是內部人員為之。”易弦神情凝重地說,“由此可見,仇薇琳被綁走,是有人故意縱容。”

歐陽堯旭不禁一陣頭大,“小公主和誰有仇嗎?不對啊,她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和人結仇?莫不是她周圍的人得罪了誰,所以被牽連了?”

施楊想了想,一言不發地走了。歐陽堯旭一頭霧水地追了出去。只見施楊徑直來到董俊國的辦公室,連門都沒敲就兀自闖入。

董俊國不悅地瞥了他一眼,沒什麽表示。施楊表明來意道:“仇薇琳被綁架當日,別墅的安保系統被人事先關閉,導致郭嘉一行人得逞。是你讓人動的手腳吧?”

歐陽堯旭又驚愕又駭然,他不明施楊怎麽突然有了這番猜測,但這樣直言不諱地懷疑上層領導,絕對是自尋死路。

董俊國不置可否,“證據呢?”

“沒有。”施楊面無懼色,“但聽甯安說,你和沈連寂似乎在背後達成了什麽協議。史佩均重傷那晚,他突然打電話來,就說明他對我們這邊的情況了如指掌。即使是平行世界,我也不認為每一件事都會按照同樣的軌跡發展,所以他一定有眼線在管控局。”

董俊國輕聲笑了笑,“你們所有人全都陷入了一個思維怪圈。”

施楊微微皺了皺眉。

“他沈連寂確實特殊,小小年紀就知道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董俊國慢悠悠地道,“但誰說這種能力,只能為一人所有?”

施楊頓時一驚。

“知道,並不等於別人會信,也不代表他就能阻止或是挽回一切。”董俊國感慨道,“在這點上,史佩均倒是比你們成熟。”

歐陽堯旭雖然不太清楚沈連寂和董俊國之間到底有什麽秘密,但也能聽出他並不打算正面回答施楊的問題,遂幹脆地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麽辦?小公主在他們手中,我們根本就是進退兩難!”

董俊國微笑道:“該抓抓,該殺殺,有什麽難的?”

“可郭嘉肯定會拿小公主威脅我們啊!”

“我說了,該抓抓,該殺殺。管控局走到今天這步,靠的可不是什麽特殊化待遇。”董俊國的目光倏地淩厲起來,“某些東西,就該隨著舊部門一同被破廢。”

施楊算是聽明白了——管控局不同於往日的部門,不僅內裏清得幹幹凈凈,明裏暗裏也擺脫了不少勢力的操控,所以不再需要仇薇琳這顆棋子了。“她的生父母會同意嗎?”

“這不是你該管的。”董俊國“友善”提醒道,“你們只管做好你們的分內事即可。”

施楊是個聰明人,當即不再廢話,徑自出去了。歐陽堯旭立馬跟上。

“施楊,我們接下去該怎麽辦?副局長的意思,是不顧小公主死活了?”

施楊陡然止步。他摸出一根煙咬住,按下打火機點燃,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包圍郭嘉藏身的據點,反抗者一個不留。”

吃完午飯,路明宇出門準備去送貨,卻看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郭嘉捧著一束花,眼神是一反往常的溫和。待他上車系好安全帶,郭嘉才解釋道:“貨已經送完了。今天,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裏?”

“寶川墓地。”

二人一路無話。到達目的地之後,郭嘉徑直入園,來到了一座墓碑前。路明宇看了看,墓主人名叫郭天曜,是一個沒聽過的名字。

“這是袁老師的墓。郭天曜才是他的真名。”

路明宇大吃一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袁老師也是被拐賣來的。”郭嘉淡淡地說,“他原來的家境不好,所以過得極為困苦。被賣到袁家之後,日子雖稱不上富足,但與之前相比已稱得上天堂。因此對他而言,人口拐賣不僅沒給他帶去痛苦,某種程度上反而還讓他擁有了更好的人生。這也是他當時會對你說出那番話的原因。”

路明宇只覺不可理喻,“那只是他運氣好!”

“沒錯,確實只是他運氣好罷了。”郭嘉平淡地回應道,“但他想把他的運氣分給別人,所以才放棄城裏的工作,跑到我們那個窮鎮子當老師。你猜的一點不錯,那些年失蹤的孩子,都是被袁老師賣到其他地方去了。”

路明宇不禁握拳,“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我在你之前就跟著袁老師了,連你都發現了,我怎麽可能又毫無察覺?”郭嘉平靜地說著,不知是否是受墓園肅穆氣氛的影響,他身上戾氣全消,看上去就像一位來探望逝世長輩的普通青年人,“但袁老師對我來說,是比親人還親的人,我不能讓他去坐牢,所以才裝成不知情的樣子。那天,我確實是跟我父母走了,只不過有東西落在袁老師家裏了,這才又跑回去,結果就看到你拿刀捅了他。”

“當時,他和我說他會把你賣了。”雖然事出有因,但在死者墓前,路明宇終究做不到理直氣壯,“所以我才……”

郭嘉知道他從未後悔過刺那一刀,也明白他說的是真的,“所以我才把刀拔出來,又狠狠地紮了下去。”

路明宇雙目圓睜,“你說什麽?!”

郭嘉把花放到墓碑前,以懷念的眼神掃過刻在那上面的“郭天曜”三字,“你那一刀,雖然沒能馬上要了袁老師的命,但也救不活了。我不想他痛苦,哪怕時幾分鐘也受不了,所以就親手解脫了他,還把他拐賣人口的所有證據銷毀了。我不能忍受他的名聲被毀掉。”

路明宇怔了一會兒,暴怒道:“那你為什麽還怪我殺了他?”

“我怎麽能不怪你?!”郭嘉突然雙目通紅地回頭吼道,“要不是你傷了袁老師,我又怎麽會被迫親手了結他?袁老師是被你害死的!被你殺死的!”

路明宇直直地盯著他,對他的結論難以理解。

郭嘉又忽然冷靜下來道:“郭家的人,多年來不曾放棄尋找袁老師。也是他運氣好,死後還能和親生父母團聚。而我卻被送去了少管所,出來後又和家裏斷絕了關系,獨自去闖蕩。”

“郭嘉這個名字……”

“沒錯。取了袁老師的本姓和‘小嘉’中的‘嘉’字。袁老師喜歡給人另取小名的習慣,也和他的經歷有關。”郭嘉說著,冷不防笑了起來,“‘路明宇’中的‘宇’,也是麽?”

路明宇沒有否認,“你帶我來看袁老師,又對我說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說了,我要你替代我。”見路明宇仍是不明白,郭嘉笑了一下,“每當看到那些流落街頭的小孩,我腦子裏總會浮現出袁老師的身影,然後就覺得不能放任不管。十來年下來,沒想到竟然攢了那麽多人。我不知道我不在了之後,他們還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必須有一個人來替我照看他們。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你可以托付了。”

路明宇仍舊不懂他的意圖,“你到底在說什麽?你要去哪兒?”

郭嘉輕輕一笑,看著幼時的舊友,淡然地說:“我,活不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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