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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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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六

由於四下太過昏暗,歐陽堯旭看不清對方究竟是人是鬼,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不過他心知躲不過,於是就放下史佩均,壯起膽子問:“你是誰?潘陽嗎?”

來人默然上前,絲毫沒有回答的打算。等他走到了足夠近的範圍內,歐陽堯旭才得以看見他的樣貌——不是潘陽,而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可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恰巧路過此處的夜貓子,這令歐陽堯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開始戒備起來。

“站住!你到底是什麽人?”

楚平直接忽視了他的存在,目光直直地停留在他背後的史佩均身上。他一把推開歐陽堯旭,單手拉起史佩均,將他背起來轉身就走。歐陽堯旭不想這家夥居然是來搶人的,立馬沖上去擋在前面,“你誰啊?帶走他要幹什麽?”

楚平置若罔聞,自顧自繞開他向前走。歐陽堯旭再次上前阻攔,卻又被他無視了。他搞不懂這個人想幹嗎,但史佩均此時已是半死不活,若他要害他,直接一掌就可以把他拍死,完全不必費勁帶走。因此歐陽堯旭遲疑片刻,也只能賭他不是敵人,進而匆匆跟了上去。

楚楚原已經睡下了,被從外面傳來的動靜吵醒後,披了件外套去看看怎麽回事,旋即當場呆住了——只見楚平徑直背著滿頭是血的史佩均走進他自己的臥室,隨後入內的歐陽堯旭看見屋裏還有個人,便與他大眼瞪小眼,繼而尷尬不失禮貌地蹦出一句:“你好,打擾了。”

有那麽一瞬間,楚楚不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他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感到切切實實的疼痛之後,慌忙奔進楚平的睡房,“哥,發生什麽了?史佩均他怎麽……”

楚平未予理睬。他拿剪刀剪掉史佩均的衣服,一聲不響地替他清理起傷口來。看到史佩均整個上半身呈現出異樣的紫紅色,楚楚當即被嚇了一大跳。

“這……這怎麽搞的?怎麽這麽恐怖?”他有些慌了,“哥,這傷咱們私下肯定處理不來的,還是趕緊送醫院去吧!”

楚平冷冷地道:“去醫院沒用。”

楚楚不理解,“怎麽就沒用了?”

楚平擡起頭,如刀般鋒利的視線刮在楚楚臉上,令他頓時手腳冰涼,幾乎認不出他是自己的堂哥。楚楚委屈地低下頭,站了一會兒,感覺楚平應該不想自己待在這裏,便默默去了客廳。歐陽堯旭看他出來了,立刻迎上去問:“史佩均怎樣了?”

楚楚搖了搖頭,表示不太好,“你和史佩均是什麽關系?他為什麽傷成那樣?”

歐陽堯旭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轉而道:“你先說你們是誰,和史佩均又是什麽關系。”

“我是史佩均的前同事楚楚,背他回來的是我哥楚平。”

“你知道你哥晚上為什麽出門嗎?”

“我今天睡得早,不知道他出去了。”

歐陽堯旭斟酌片刻,還是決定說實話,“其實史佩均是異類,我們兩個都是管控局的人。我們下午出去辦案,不慎中了敵人的圈套,就成這樣了。”

楚楚瞠目結舌。

“情況緊急,來不及多解釋。”歐陽堯旭沒時間顧及他的心情,焦急地道,“你先借我一下手機,我得趕緊聯系我的組長。”

楚楚楞了一下,連忙把自己的手機給了歐陽堯旭。歐陽堯旭迫不及待地撥出了甯安的號碼。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歐陽堯旭那顆一直懸在嗓子眼裏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由於是用楚楚的號碼聯系的,甯安並不知電話另一頭是歐陽堯旭,還問了一句:“你好,請問你是誰?”

歐陽堯旭的聲音略有點啞,“……是我。”

“歐陽堯旭?!”甯安不自覺提高了音調,“你們現在怎麽樣?我和施楊正在根據史佩均的監護手表的定位趕去。你和他應該在一塊兒吧?”

“……嗯。但是,史佩均為了救我,受了很嚴重的傷……”

“那你呢?”

“我還好。”歐陽堯旭頓了一下,慚愧地說,“……對不起。”

“不怪你。”甯安安慰道,“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快到了。”

掛了電話,歐陽堯旭如釋重負,精神稍一松懈下來,便像斷了線的提線木偶一樣往地上一倒,沈沈地睡了過去。十多分鐘後,終於趕到的甯安簡單向楚楚報了一下自己和施楊的身份,進屋發現歐陽堯旭正躺在沙發上,忙不疊去查看他的狀況。

楚楚道:“他沒事,應該是累得。”

甯安暗暗松了口氣,起身問:“那史佩均呢?”

楚楚轉頭看向楚平的臥室,“他在我哥房裏,只是……”

“只是什麽?”

“我哥把門鎖了。”

甯安皺起眉毛,“鎖了?為什麽?”

“不清楚。”一想起楚平方才看自己的眼神,楚楚就心有餘悸。

施楊走過去敲了敲門,看裏面沒反應,便按了按門把手——確實上鎖了。楚楚補充道:“兩間臥室的鑰匙不一樣,我哥的房間,只有我哥手上的鑰匙才能打開。”

甯安朝臥室裏喊道:“我是史佩均的上司。他受了傷,必須盡快去醫院接受治療。楚平先生,麻煩你配合我們。”

房裏仍是沒回應。

楚楚沈聲道:“我哥說過,送史佩均去醫院沒用。”

甯安不解地問:“為什麽?”

楚楚垂下眼簾,“不知道。”

雖然不明楚平何出此言,但甯安決不會放任自己的部下不管。他下最後通牒道:“楚平先生,如果你再不配合的話,別怪我破門而入了。”

他等了一會兒,見裏邊還是沒有聲響,就對施楊一使眼色,意思是準備動手。可就在此時,他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甯安楞了一下,在楚楚和施楊的註視下接通了電話。只聽得一個冰冷的聲音道:“楚平不會害史佩均。只有他才能救他。”

說完,直接掛斷了。甯安失神地呆了一陣,隨即整理好表情,若無其事地說:“楚楚先生,我暫時把史佩均交給你和你哥哥了。有情況隨時聯系我。”

楚楚驚訝不已。

甯安看了看施楊,沒解釋半句,先行離開了。施楊背起歐陽堯旭,無言地跟在後面。二人回到車上,把歐陽堯旭安置在了後座。

忽然,甯安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和玉笙。

“甯安,你們找到佩均了嗎?他現在怎麽樣?傷得很重嗎?”

“……我們找到他了。”甯安停頓片刻,終究沒有如實告知,“放心,有人會救他的。”

“我能去看他嗎?”

“暫時不要。等他恢覆了,自會回來的。”

甯安的話講得不清不楚,和玉笙自然起疑,不過他並沒有追問下去。因為他相信甯安。施楊默默看著愁眉不展的甯安,冷不防出聲:“剛才那個,是沈連寂吧?”

甯安怔了怔,點了點頭。

“他說,楚平會救他?”

“嗯。當初楚平去應聘希和學校的理科老師時,我調查過他的背景,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可現在看來,我一定遺漏了什麽。”

“要查下去嗎?”

“還是算了。”甯安嘆了口氣,“史佩均應該知道他的底細。他既選擇隱瞞,那我就當不知道了。”不過,他也倒不是毫無懷疑的人選,“走吧,送歐陽堯旭去醫院。”

恍惚間,史佩均感覺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他夢到一名小男孩在一個雷雨夜,拿水果刀刺死了他的雙親,肢解了他們的屍體,又用針線把屍塊縫合起來,做成了一具四不像的東西。史佩均不明白那男孩為何要殺父弒母,但他隱隱覺得這背後的原因不是自己所能窺探的,所以僅僅只是以第三方視角旁觀男孩給那個“東西”穿衣打扮,送上一記熱忱的親吻。

——他料想那男孩應當是深深愛著他的父母的,只不過是以一種極端扭曲的方式。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史佩均緩緩睜開眼,看到了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他的大腦此刻才剛重啟,意識有些跟不上接受到的信息,所以慢了好幾拍後才反應過來有人在旁邊。他轉頭一看,竟是楚楚。

“我……”史佩均頭疼欲裂,一時間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我昨天……”

楚楚一夜未眠,故面色格外憔悴,“你昨天和你同事去辦案,但似乎遇到了意外,還受了一身傷。”

史佩均忍疼回憶了一下,記起了一些不連貫的片段,“這裏是哪裏?”

“我家。”

“你家?”史佩均大吃一驚,條件反射性地試圖起身,卻一動都動不了,“我怎麽在你家?歐陽堯旭呢?”

“你同事被你的組長帶走了。他沒事,你放心。”

“我組長?”

“嗯,姓甯。”

史佩均只覺不可理喻,“那他為什麽把我丟下來?”

楚楚解釋道:“不是他拋下了你,而是我哥不讓他們把你帶走。”

史佩均瞠目,“……是楚平?”

楚楚點了點頭,“是他背你回來的。”

史佩均沈默片刻,沈聲問:“那他人呢?”

“今早出去了,沒說去哪兒。”

“……”

楚楚內心掙紮一會兒,到底是無法裝成不知情的樣子,“我明白你現在需要靜養,但這些話,我實在忍不住了。史佩均,你真是隱瞞了我好多事啊。”

史佩均楞了楞,猜想他大抵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便冷下臉說:“我和你的交情並沒有那麽深,沒必要告訴你。”

“確實,你的事沒必要和我說。”楚楚紅著眼反問,“那我哥的事,還和我無關嗎?”

史佩均鄂然地看向他,“……你知道了?”

楚楚深吸一口氣,壓制著情緒道:“說吧。那個頂著我哥的臉的人到底是誰?我哥又去哪兒了?”

史佩均猶豫了一下,“真正的楚平已經死在了那場車禍中,他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份。”

楚楚的雙目以肉眼可見的程度黯淡了下來。他無力地退後幾步,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史佩均自知沒資格安慰,便沒再說什麽。楚楚默默地流著淚,一股強烈的恨意突然於胸膛爆發,幾乎要讓他喘不上氣來。

這時,聽得一聲開鎖的聲音,楚楚慌忙抹了把臉,站起來離開了。隨後,楚平面帶微笑地走進來,把一碗米糊放到了床頭櫃上,“餓了沒?吃點東西吧。”

史佩均冷冷地斜目而視,“昨晚,是你救了我?”

楚平置若罔聞,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現在起身還很困難吧。你躺著,我餵你。”

史佩均加重了語氣:“回、答、我。”

楚平這才收斂了笑容,“這很重要嗎?”

史佩均認真地道:“如果是你救了我,那我應該謝你。”

楚平輕笑一聲,仿佛根本瞧不上史佩均所謂的感謝,這讓他十分不爽。

“什麽時候放我回去?”

“我一沒綁你,二沒給你下藥,問我幹嗎?”

史佩均懶得跟他廢話,“給我手機。”

楚平擺出一張純良的好人臉,“你的手機壞了。我剛拿去修了。”

史佩均莫名一陣煩躁,“楚楚已經知道了,你打算怎麽和他解釋?”

“該說的你都說了,還要解釋什麽?”楚平不明白這件事還有何好糾結,“快吃點吧。”

史佩均瞪了他一眼,極不情願地把嘴巴張開了一條縫。奇怪的是,那米糊的溫度分明剛剛好,可在咽下去的那一刻,史佩均卻覺像吃下了一口硫酸那般疼痛,以至於咳嗽不止,血腥味湧上鼻腔。楚平淡定地拿紙巾給他擦了擦,眼神瞬間陰沈下來。

史佩均緩了會兒,調侃道:“看來這幾天,我是溜不走了。”

楚平知道他想說什麽,“和玉笙那邊,你組長已經聯系過了。要想活命,就老實躺著。”

史佩均突然覺得好笑,“你說,那潘陽到底什麽來路,我好歹也有你的細胞護體,怎麽還是中招了呢?”

楚平緘默不語,臉色越發陰鷙起來。

在史佩均的印象中,劉禪嗣從未露出過如此恐怖的表情,所以他不禁擔憂起甯安他們來。畢竟連劉禪嗣都感到棘手的話,那霍詩雨就更難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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