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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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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

現今,不少學校的小賣部由外部商家承包,杭城七中也不例外,直接讓十足便利店入駐了進來。在校內占據一席之地,能保證充分的客源,缺點便是必須看東家眼色行事,不能想賣什麽就賣什麽,比如以汽水、薯片、辣條和泡面為代表的垃圾食品,即使私底下偷偷流通也不行,遑論光明正大地上架了。因此經常有學生抱怨“破十足,東西賣來賣去就那麽幾樣”,尤其是期末停止進貨後,放眼望去,一片“哀鴻遍野”“餓殍載道”——食堂?就是因為食堂的大媽和大叔過度放飛自我,所以才將希望寄托於十足啊!然而寒假一回來,曾經煙消火滅的新鮮感死灰覆燃,甚至燒出了熊熊大火——幸虧人是反覆無常的動物,否則這生意還有法子做下去嗎?

對於零食,沈連寂一向不感冒,故而十足的商品豐富搶手也好,無人問津也罷,在他眼裏,就好比往磅秤上擱粒芝麻——無足輕重。他繞過等待結賬的隊伍,路過放著酸奶和三明治的冰櫃,從容自若地在一排排五顏六色的衛生巾前停下腳步。

貨架上的衛生巾不是很多,但也算種類齊全:護墊、日用、夜用。由於缺乏相關了解,沈連寂決定先將它們的產品介紹仔細閱讀一遍。可讀著讀著,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沈連寂沒關註過秦莘野的生理期,但總歸一起生活久了,心裏多少有點數。他算了算日子,距離她上次生理期,似乎還未到一個月——難道這次提前了?這樣是否算不規律?要不要陪她去醫院看一下?就在少年認真思考該如何糾正女友的各種不良生活習慣時,聽得一聲驚詫的“連寂”,一盒橙汁掉在了地上。他擡起頭,只見藍天正以一臉撞鬼的表情,詫異又驚恐地瞪著自己。

“班長?”

藍天楞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難以相信的目光在沈連寂臉上與其手中的衛生巾之間逡巡片刻,舌頭打結地問:“連寂,你這是在……”

“買衛生巾。”

沈連寂的直截了當和若無其事當場震碎了藍天的三觀。她大睜錯愕的雙眼,臉色煞白地向後一退,仿若眼前的少年是一頭兇駭殘暴的恐龍:“你……你該不會是……”

“我來幫莘野買。”沈連寂淡淡地說。

“幫……幫莘野買?”

“嗯。”

“是、是嗎,那就好。”藍天長出一口氣,緊繃的身子隨之松懈下來,“我還以為你是給你自己買呢。”

沈連寂奇怪:“我為什麽要給自己買?”

“因為……”話到嘴邊,藍天又噎住了——“我以為你是男裝大佬”這種蠢話,說出去不丟死人才怪。她張著嘴巴,尷尬地笑了笑,語無倫次地敷衍:“哎呀,就、就是那個啦,那個。你看,衛生巾也不是女人專用,還可以拿來當鞋墊吸汗之類的。我想你買來可能有別的用途,就忍不住隨口問了一句……哈哈,是我多管閑事了,別在意別在意。”

藍天一邊手足無措地摸頭,一邊表情僵硬地傻笑,連死的心都有了。為了掩飾心虛,她故作正經地一咳,埋怨似的轉移話:“莘野也真是的。就算沒事先準備,拜托別的女同學也好,怎麽能讓你來呢?周圍人都在盯著你呢。”

沈連寂用餘光掃了掃四周。如藍天所說,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沒關系,我不在乎。”他面不改色地答。

“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問題,而是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該由男孩子做。”藍天一把奪過沈連寂手中的衛生巾,將他往旁邊推了一下,“女孩子的事,就交給女孩子吧。你到外面等我。我馬上出來。”

沈連寂轉頭瞅了藍天一眼,大抵覺得自己作為男生,委實難以擔當購買衛生巾這類重任,便點點頭,乖乖照做。結完賬,藍天走出十足,將裝著衛生巾的黑色塑料袋遞給沈連寂。

兩人沈默不語地走了一段路,隨後,藍天率先打破了平靜:“連寂。”

“嗯?”

“去年暑假你來我家拿錯題集的時候,我問你和莘野是什麽關系。你回答我說,你們是家人。”

“是的。”

“我當時以為你們是表姐弟之類的,畢竟你們的姓氏不同。然而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沒錯。”

“你們,其實是相互喜歡的關系吧?”

“是的。”

盡管已經猜到了回答,但藍天的心臟還是猛地疼了一下。“是……是嗎。”她強顏歡笑,故作鎮定,不敢深究用“家人”來形容戀愛關系究竟是什麽意思。

“班長。”

“……啊?”

“衛生巾買了多少錢?”

藍天的大腦空白了好幾秒:“衛……衛生巾?啊對,我記得好像是十塊五毛。”

“飯卡裏的錢轉不了。回去後,我給你現金吧。”

“不、不用了。才十塊錢而已。”

“不行。不能讓你花這筆錢。”

藍天黯然神傷,怯怯地掃了眼沈連寂,低著頭問:“連寂,你為什麽喜歡莘野?”

沈連寂驀地腳步一頓,臉色陰沈地緊盯藍天,強烈的敵意逸出眼眶。而藍天卻對此渾然不知,自言自語般地說:“莘野向來任性自大、脾氣陰晴不定,上課不是缺勤就是睡覺,某次甚至還在校門口跟一群不良大打出手。即使是老師,也不敢多批評她幾句……”

沈連寂不耐煩地打斷道:“你想說什麽?”

“我……”藍天一噎,訕然笑了笑,“我只是想說,雖然莘野仍舊和以前一樣自我中心、目中無人,但因為你,她不再獨來獨往,也會認真完成作業了。那個莘野竟然也有人能治,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呢……”她摸摸後腦,幹笑幾下,好似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沈連寂淡淡地瞄了她一眼,無言走進教室,而本該趴在桌上、捂著肚子哭天喊地的秦莘野卻不見蹤影。沈連寂快步走到自己座位邊,發現課本下壓了一張紙條:

連寂,我和晨星欣賞人間百態、品味世俗生活去了。當然,我之前已經明確表示過我有晚自習了。可晨星那個家夥就是死纏爛打,一定要我陪她。我發誓,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即使人在外面,滿腦子想的也都是你和學習,絕沒有半點偷懶的念頭。放心,我會早些回家的。記得洗白白到床上等我喲。

愛你的小野獸

沈連寂看著落款後面的紅色愛心,烏雲般的陰霾爬上眉心,堪比射線的可駭目光幾乎要將紙條戳出兩個洞來。藍天感應到了聚集而來的低氣壓,試探性問:“是莘野留的紙條嗎?她說什麽了?”

“沒什麽。”沈連寂心累,他收起紙條,替任性的少女圓謊,“班長,莘野晚自修請假。”

“怎麽,身體很不舒服嗎?”

“嗯。”

“她現在在哪兒?醫務室嗎?那個要不要給她送去?”

“不用了。”沈連寂將塑料袋塞進抽屜,再從書包裏掏出一張十元和一枚五角塞到藍天手中,“衛生巾的錢,還給你了,班長。”

晚上,秦莘野登上四樓,看見402室的貓眼透露著白色的燈光,不禁低落地垂下腦袋。她原以為這個時間點,沈連寂已經睡下了。但轉念一想,如果提前睡下了,也就不是他了,畢竟夜不歸宿的可是“秦莘野”啊。她自嘲地輕哼了一下,擡起頭,瞬間換上面具似的嬉皮笑臉,轉動鑰匙打開門。

“連寂,我回來了!有沒有按照我說的洗白白到床上等我啊?”

沈連寂對秦莘野的插科打諢充耳不聞,僅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滿臉嚴肅。秦莘野一個大大的擁抱湊上去,舔著他的耳朵說:“沒有沐浴露香呢。怎麽,是想等我一起洗嗎?”

“莘野。”

“嗯?”

“現在幾點了?”

秦莘野擡眼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鬧鐘:“十二點零五。”

“為何這麽晚才回來?”

“中途發生意外了。”

“什麽意外?”

“高文路大規模停電,地鐵停運。”

“你被困在地鐵裏了?”

“沒有。但因為是異類搞的鬼,就留下來幫忙了,順便還解救了我們親愛的組長大人。”秦莘野才不會說,她故意獨自在外面逗留了四個多小時,“放心吧,下次絕對在十二點前回家。”

沈連寂一聽,即刻生氣地向她看去,“你以為還有下次”還未說出,就被一個猝不及防的吻堵了回去。他倒在沙發上,任由秦莘野不斷深入。

秦莘野吻得很粗魯,舌頭在沈連寂口腔內橫沖直撞,好似要將他肺裏的空氣全部吸出來一般,最後還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舌頭。她低頭俯視被自己吻得七葷八素、上氣不接下氣的沈連寂,舔了舔唇邊的血絲,哈哈嘲笑道:“稍微激烈點就不行了?你也太弱了吧,連寂。”

沈連寂雙目朦朧,渾身酥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大口喘氣,直到血紅蛋白給大腦運輸了足夠的氧氣後才臉頰微燙地問:“你是從哪……哪兒學的這些?”

秦莘野得意洋洋地叉腰,“像我這麽聰明的人,當然是無師自通啦。還是說,”她一勾沈連寂的下巴,在他耳邊用挑逗的語氣說,“你希望我是從他人那兒學來的?”

沈連寂直勾勾地盯著秦莘野,以此來表達不滿。秦莘野則壞笑著往他臉上吹了口氣。

“莘野。”

“嗯?”

“以後不能再逃課了。晚自修也不行。”

秦莘野不快地吐了吐舌,隨即又哼了一聲。

沈連寂伸手撫了一下她的柔發,將她摟進懷裏,慢慢閉上眼睛道:“無論他人說什麽,我都不會放棄你。”

秦莘野下意識張開嘴,想去咬沈連寂頸項上的嫩肉,卻又突然用力地咬住牙齒。隨後,她放松下繃緊的身體,如剛出生的幼獅依偎母獅般靠著沈連寂的肩膀,緩緩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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