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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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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九

看著甯安鼻青臉腫,不等其說明來意,薛琴任就率先開口了:“嘖嘖嘖,歐陽阿鬥那蠢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沒想到手勁還可以嘛。餵,你該不會頂著你那張青臉到處晃了一天吧?過來,讓本薛神醫幫你處理一下。”

鐘軼與鐘晴走後,甯安忙著調取資料,把臉上的傷完全拋諸了腦後。經薛琴任這麽一說,他才想起來自己早上被歐陽堯旭打了。

“你怎麽知道我和歐陽堯旭……”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我姑且也算是個門內人,怎麽不知道了?”薛琴任拿來醫藥箱,挑起甯安的下巴,瞇起眼睛審視了番,“嘖,還挺嚴重的。不疼嗎?”

“還好吧。”

“還好就能忽視了?難得長了一張那麽養眼的臉,怎麽就不懂得珍惜呢?萬一留了疤,看你以後還娶得到娶不到老婆。”

“有那麽嚴重嗎?”

“怎麽沒那麽嚴重了?我告訴你,現在這世道,人心險惡,唯有顏值才是一切。你要是不好好守著你這份財產,指不定哪天就追悔莫及了。”薛琴任一面給甯安消毒上藥,一面一板一眼地說,“養成系就是這點不好,一邊得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大,一邊還得謹小慎微地把握好與她之間的分寸,不然‘哥哥’‘哥哥’的叫多了,搞不好就真叫成兄妹了。”

甯安不清楚他究竟想表達什麽,但還是附和道:“會嗎?”

“哪兒不會了?你也不想想這年齡差,放古代,當爹都綽綽有餘了。”薛琴任撕下棉貼,給甯安貼上後狠狠拍了一掌,拍得甯安險些叫出來,“要我說,世上就不該有什麽養成系。你看,你每天起早貪黑兢兢業業,圖個啥啊,不就是為了把她養大娶了嗎?可她卻把你辛辛苦苦舔上司鞋子換來的錢全當成廁紙沖走了。你稍微說她一句,她就一個白眼回你一句‘滾遠點,歐吉桑’。你說說,這都還沒成年,就已經七年之癢了;要是結婚以後,豈不是天天孫悟空大鬧天宮?這日子有法過沒法過了!”

甯安依舊不知道對方忽然發了什麽神經,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困惑道:“沒發燒啊。”

“發燒你妹!”薛琴任一把甩開甯安的手,“老子和你說正經的呢,別想岔開話題!”

“我沒想岔開話題,”甯安無辜道,“我只是真不理解你到底在激動什麽。”

“有什麽不好理解的?我是在向你控訴世上就不該有養成系這種東西!”薛琴任眼中驀地燃起了萬丈火焰,“憑什麽,憑什麽易弦那家夥一下子就能通關,而我卻失敗了999次也無法clear?!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和他究竟差在了哪裏!!!”

原來,薛琴任的大學室友們迷上了一款戀愛養成游戲,隔三岔五就往群裏發攻略這個老婆的技巧,分享那個老婆的同人本,聊得上天入地、不亦樂乎。薛琴任自詡清高不入汙流,遂屏蔽了那個群,但偶然一天閑著沒事,作死點了進去,聊天記錄刷著刷著,忽然發現某張同人畫上的角色莫名有點像易弦。於是他“嘿嘿”一笑,默不作聲地下了那個游戲,然後廢寢忘食地研究起來。

薛琴任瞄準的目標是個偏中性的短發女,酷酷的,給人一種冰雪女王的感覺,與易弦非常相似。游戲本身並不困難,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務、提高各位“老婆”的好感度,坐擁整個後宮就算通關。然而不知為何,薛琴任即便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得不剩一滴油水,就是無法讓那位冰雪女王對自己提升一絲好感。

到最後,他甚至把其他所有角色都攻略下來了,冰雪女王對他好感度依舊停留在0%——若這游戲允許好感度出現負值,那麽她對薛琴任的好感度恐怕早已達到負無窮了。由於被這該死的紙片人成功激起了勝負欲,薛琴任原本就廢寢忘食了,後來更是夜以繼日,上班時間還拿出來玩,結果被易弦發現了。

薛琴任就是死也忘不了易弦拿走他電腦時的那種驚訝之中帶著鄙夷、鄙夷之中摻著譏諷的眼神。剎那間,一股無名業火的席卷全身,燒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也不知是否把沒能攻略那名冰雪女王的氣撒到易弦身上了,理直氣壯地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大喊道:“別小看了宅男們的興趣愛好!攻略紙片人也是很難的好吧?”

話音落下,整間鑒定科辦公室登時陷入了迷一樣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翹首以待接下去的發展。然而易弦卻什麽都沒表示,既沒叫薛琴任面壁思過寫檢討,也沒把他揪到哪裏施以壁咚教育,僅平淡地說了一句:“下班後等我。”

整個下午,薛琴任如坐針氈,恐慌得差點白眼一翻、駕鶴西游。他一面想象自己被易弦先奸後殺,繼而碎屍沈海的畫面,一面帶著壯士斷腕的悲愴,淚流滿面地寫下了遺書。他想過逃跑,可他知道易弦在自己身上長了一雙眼睛,逃不掉,於是下班後自覺地來到門口等他,看他出來後又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後。

易弦把薛琴任帶到了自己的家裏,接著打開沒收來的電腦,徑自玩起了那款養成游戲。薛琴任雖不解這貨為何知道他電腦的密碼,卻也沒多問,並且很快被他那神一樣的通關速度虐得體無完膚,甚至連去死的心都有了。易弦不忘火上澆油,補刀說:“嗯,的確很難。”

這一晚,薛琴任打了整夜的游戲,打得面目猙獰,好比生活在百十萬年前的野蠻猿人。易弦靠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打,天亮後還不忘準備了兩人份的早餐。

從此之後,薛琴任天天去易弦家打游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電腦搬到別人家打,等反應過來時,他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上了易弦的車,而易弦竟也主動打開車門迎接他。

不行不行,照這樣發展下去可不太妙——薛琴任如此想著,總算在昨天,也就是第999次“出征”前時勒住了韁繩——“如果我這次還不能攻略你……不對!是那個跟你有點像的角色——你笑什麽?不許笑不許笑!口誤而已!如果我這次還不能打通這個游戲,老子就不奉陪了!”

薛琴任想,自己都發出此等豪言壯語了,老天爺也該開開眼了吧?可惜想象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第999次,以完美的失敗落下了句點。

“也就是說,你因為游戲玩不過易弦生氣了?”甯安忍不住笑出了聲,“易弦果然是你死穴,哈哈。”

“什麽鬼的死穴,他怎麽可能是我的死穴!”薛琴任矢口否認,“他就是個混蛋,嘲笑我游戲玩不過他、官沒他大的混蛋!媽的死易弦,老子上輩子偷他雞了還是搶他媳婦了,憑什麽這麽對我?真是氣死了,氣死我了!”

“是是是,易弦就是個混蛋,別氣了別氣了。”甯安安慰著,禁不住偷笑了幾下,“薛琴任,那個‘冰雪女王’,真和易弦很像嗎?”

薛琴任楞了一下,而後狐疑地打量了眼甯安,“怎麽,你也對那個游戲有興趣?有興趣的話,我幫你下一個好了,不必旁敲側擊地打聽。都是男人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誤會我了。”甯安解釋道,“我只想看看那個‘冰雪女王’是否真如你所說,和易弦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哦,我明白了,原來你對易弦有意思啊。”

話音剛落,甯安的溫和笑容立時升起了幾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涼意,看得薛琴任秒慫,急忙改口道:“不、不就是一個紙片人嘛,給你看還不行嘛,有必要那麽當真嗎?”他打開手機,從相冊裏翻出了一張圖片,“喏,這就是我說的那個。”

圖片中的角色被塑造成了一位S女王的形象,黑色緊身皮衣加上配套的高跟鞋和皮鞭,強烈的視覺效果直讓人產生一股俯首稱臣的沖動。甯安對這些東西不太感冒,也沒有多看,轉而將目光集中在了角色的臉上。

紙片人的畫風不太寫實,單看角色的五官,很難將她與易弦聯系起來,但她整個人所散發出的高貴冷艷的氣質,特別是她那傲視群雄的眼神,的確與易弦有幾分相似。

同作為高冷系男生,易弦和沈連寂存在著本質區別。沈連寂的冷屬於透徹心扉、深入骨髓的冷,冷得毫無溫度,冷得似乎洞悉了世間一切,又帶著點與世隔絕的疏離感。易弦的高冷就比較正常了,屬於明明很喜歡他、卻不知該如何表達的霸道總裁範兒。

“你知不知道易弦那家夥對我說了什麽?”薛琴任收起手機,忿忿不平地說,“他說我連戀愛游戲都玩不好,肯定不適合女人。我特麽就奇了怪了,誰說游戲玩不好的男人就不適合女人了?我游戲玩得不好,好歹小時候被人親過;他游戲玩得真他媽溜,至今仍是光棍一條。他有什麽臉說我?”

甯安本想“嗯嗯”幾聲應和,但又更在意一件事,索性問出了口:“誰親你了?”

“死豬。”

甯安:“……”

易弦真是太有臉說你了!

薛琴任一攤手,話音一轉:“哎呀,我也知道死豬那次不算。他親我純屬鬧著玩,我也因嫌棄他,險些把臉洗得磨掉了一層皮。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易弦他憑什麽居高臨下地對我說這種話?比我高個那麽七八厘米了不起嗎?不懂得什麽叫尊敬長輩嗎?我可比他大了四歲啊,四歲!他屎尿不分的時候,老子都已經會解剖金魚了!明明我資歷比他深,明明也是我比他更聰明,憑啥他能坐上鑒定科科長的位置,而我卻天天要聽他頤指氣使?老天爺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要不要易弦退位給你繼任?”

“呵,那臭小子要肯退位,母豬都能上樹了!還有,憑啥是‘易弦退位給我繼任’?搞的好像鑒定科科長的位置是我可憐兮兮向他求來的一樣。我謀權篡位還差不多!”

甯安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打算如何‘謀權篡位’?”

“哼哼,你問到點子上了。”薛琴任扶了下眼鏡,說教似的道,“易弦那家夥,平白無故,每天晚上屁顛屁顛地跑來給我免費當司機,又居心叵測地弄清我家地址,明顯對我有所圖謀。如此,我就舍‘身’取義,先用一招美人計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再趁其不備,往他的飲料裏下毒。以我的智商,提煉些能夠殺人於無形、又不會在屍檢時暴露的毒藥完全小菜一碟。最好是能把他偽裝成自然死亡或是猝死的感覺。接著,我再把他喝過的飲料處理掉,假惺惺地在110面前哭訴一番說什麽都不知道。只要法醫沒發現問題,諒那些條子也不會對我怎樣。再然後,屍體往焚屍爐裏一推,上面會議開完,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科長的位置上放聲大笑了啊哈哈哈……”

薛琴任自我陶醉地說完,牛逼哄哄地叉起了腰,他笑著笑著,見甯安神色怪異,奇怪道:“怎麽,我的方法不好嗎?那你有啥高見?”

甯安礙於從薛琴任身後傳來的濃烈殺氣,不敢輕易回話,但為了提醒這位在以生命玩火的朋友,還是硬著頭皮回答了,“你這方法是挺好的,只可惜已經被他知道了。”

“被他?易弦那廝麽?這兒不是只有我們兩個麽?他怎麽可能會知道?”

薛琴任順著甯安的視線轉頭看去,隨即目瞪口呆,大驚失色——

“易、易科長,”他臉色慘白,表情僵硬地賠笑道,“你來了,怎麽都不通知我一下?”

易弦沒有理會薛琴任的裝傻充楞,徑直走到他身邊,拿起桌上裝著果汁的燒杯,一口氣喝完了。薛琴任不懂對方為何喝掉他的飲料,訕訕地問:“易科長,你這是……”

“美人計,我很期待。”

易弦饒有興趣地說完,放下了燒杯。而薛琴任此時心中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完了,一切完了,先前寫好的遺書終究還是派上了用場!

薛琴任默默在心裏哀嚎完,沖甯安擠眉弄眼,責怪他怎麽不早點提醒他。甯安那叫一個冤,他分明已經拼盡全力對他使眼色了,是他自己反射弧長得堪比赤道,還好意思怪別人?易弦默默插入兩人之間,阻隔了他倆的“眉目傳情”。

“你過來,有事嗎?”

“……誒?”

甯安倏地一楞,立刻反應過來,掏出了一大摞的資料——剛才專顧著和薛琴任瞎扯淡,竟把正事忘得一幹二凈!

“這些是我收集到的所有與史佩均相關的資料,包括他的體檢報告、在附二醫的治療記錄、監護器對他身體各項指標的監測反饋。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方便你們查看。”

薛琴任問:“為什麽忽然要我們看這些?”

甯安大致說明了下史佩均兩次遭遇瀕死危機的過程,“站在塞勒涅的角度,自然是一針完事最好,而我們也確實只找到了一個註射器。可這樣的話,就無法解釋史佩均為何兩度生命垂危。而且,我並不認為有人趁我們不註意的時候處理掉了一個註射器,畢竟若是這樣,幹脆兩個一起處理掉好了,不必特地留下一個。”

薛琴任道:“換句話說,你想知道史佩均兩度生命垂危的原因?”

“是的。我擔心塞勒涅給史佩均註射器的藥,不止是刺激異噬細胞那麽簡單。”

“那個註射器內的殘留藥物已經分析完畢,”易弦淡淡地說,“鑒定結果顯示,它就是一針普通的營養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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