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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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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四

“施楊,你這車技完全不行啊,顛得我好想難受……”

部門專車內,秦莘野一手抓著車頂扶手,一手捂著嘴,臉色又青又紫,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來。施楊直視前方,手指撥著方向盤,“路況不好,不關我事。”

“哼,這麽平坦的路,你跟我說路況不好?呵,耍瞎子呢!就你這生疏勁,絕對有十年以上沒開了。餵,你該不會駕照已經過期卻沒去換……嗝!臥槽,早知道早上不吃那麽油膩的東西了,蔥肉大包加油條還有甜牛奶,靠,這味道……簡直不能更香啊。”

施楊瞥了瞥俯身以抑制下嘔吐沖動的她,道:“自作自受。”

“你……”秦莘野雖想罵回,但實在沒有這個力氣,只得癱在副駕駛座上閉眼想象沈連寂的細皮嫩肉來轉移註意力。“說起劃龍橋廣場,我記得曾經出過一起轟動一時的集體失憶事件。有印象不?”

“……”

“據說當時不僅僅是集體失憶那麽簡單,好像還有好一部分人失蹤了。”

“……”

見自己的暗示就同對牛彈琴,秦莘野懶得再拐彎抹角了:“差不多,也該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吧?”

“交代什麽?”

“‘於睿曾經是我的上級,所以我答應幫他調查’?拿這麽蹩腳的借口搪塞,你當我和連寂是傻子嗎?”

一秒的停頓後,施楊道:“他的確是我上司。”

“曾經的上司找你,你就屁顛屁顛的答應了。焉然讓你註意安全,你卻鳥都不鳥她,待遇比蚊子還不如。哎,果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對你這種人,不值……”

秦莘野還沒說完,就險些因猝不及防的急剎車而咬住舌頭,若非系著安全帶,她更是要整個人撲出去了:“餵!我說的是事實,又沒故意損你,不想聽就直說,何必大動幹戈逼我住嘴?怎麽?就停這兒不動了?哼,想趕我下車?好啊,趕我可以,但也得等到個沒車的地方再趕吧?這大馬路上的,萬一輛跑車飛馳而過把我給撞了,到時候你給我報銷醫療費?”

話音剛落,汽車重新開始上路——只是遇到了紅燈。知道自己被耍了後,秦莘野咬牙切齒,拼命克制住想要賜他一記爆栗的拳頭:“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問題?”

“是啊,我看你還是快點把一切都給了交代了吧,反正憋著也沒什麽意思。”

施楊想了想,“發出恐嚇視頻後,錢婉的手機一直處於開機狀態。”

“我不是說這個。我問你,於睿既當過你上司,應該也是從強制隊出來的吧?”

“嗯。”

“不打算挑幾件你們的往事講講?”

施楊抿了抿犯煙癮的嘴唇,“讓我抽煙,我就告訴你。”

“滾!”

二十分鐘後,二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得車外的清新空氣與腳踏實地的親切感相助,秦莘野胃裏的翻江倒海感平息了不少,不自覺中亦昂首挺胸,忽然感覺這世界竟是如此的美好。然而她還未陶醉完,就見一條手帕被丟了過來。

“這是什麽?”

“錢婉的。”

“給我幹什麽?等等,餵,你該不是想把我當狗使吧?”

施楊不置可否,一手插兜,一手掏出香煙糖:“早點完事,早點回去。”

劃龍橋廣場作為燕川市峒德區最大的多功能性商業廣場,其周邊北西二面的百貨大樓可謂匯集了當今所有的名貴品牌,但凡身上有一樣東西沒過萬的人,都沒膽子進去——因為即便進去了,也會在營業員的鄙視與嫌棄眼神中落荒而逃。秦莘野稍微聞了聞,一輛孤零零兀自停在廣場停車位上的白色普桑引起了她的註意。

“車把手上有著和手絹一樣的乳霜味,應該就是它沒錯了。牌照對嗎?”

“嗯。”

秦莘野繞著這輛普桑走了一圈,彎下腰,貼著緊密的車窗,睜大眼睛瞅了瞅被丟在副駕駛座的手機和倒在後座上的蛋糕和書包,納悶道:“雖說這裏離咱們那兒是遠了點,可遠又不意味著找不到。若想毀滅證據,把車送報廢場不就好了嗎,何必大老遠開到這裏?你說這犯人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構造的?”

“人家沒你聰明。”

“哎呀,以後像這樣明顯的事實,就不要特地說出來了。”

施楊:“……”

“不管怎麽說,這車和手機也算是條線索,叫鑒定科的人來吧。當然,如果你不想等人的話,還有個選擇——”秦莘野嘴角微勾,不明意味的笑眼充滿了難以揣摩的邪魅,“我身後七點鐘方向的那個家夥,自我們下車後一直在鬼鬼祟祟地盯著我們。”

掛了電話,沈連寂輕描淡寫道:“秦莘野他們在劃龍橋廣場找到了錢婉的車和手機,同時還發現了嫌疑人。”

“嫌疑人”三字令於睿禁不住渾身一顫,悄悄瞥向沈連寂的目光在與其視線相交之際瞬間收了回去。

“誰?”焉然問道。

“張廣森。”

“……張廣森?!”

於睿的雙眼瞪得奇圓無比,臉上的每條皺紋與溝壑均被洪流般的難以置信與驚駭滿滿填充。焉然也同樣為這個名字感到驚訝,忍不住問:“確定是他嗎?”

“莘野說施楊是這麽叫他的。”

“竟然……怎麽會這樣……”

“科長,你們認識他?”

焉然點了點頭,神情凝重:“他是後勤科的,但在一個月前失蹤了。”

“……失蹤?”

“是的。詳細情況我並不清楚,你可以去問問朱笠,他負責調查張廣森的失蹤案。”

沈連寂沈思了片刻,問:“張廣森有實行綁架的動機嗎?

“不可能!”於睿激動道,“我們都是從強制隊出來的,一起出過生、入過死,是十多年的好兄弟,他不可能做這種事!”

“莘野說張廣森一直潛伏在暗處觀察他們,暴露後立刻逃走了,行跡十分可疑,而且錢婉的車裏留有他的味道。”

“一定有人是看他失蹤了,所以想栽贓嫁禍他!”於睿信誓旦旦,“他不是這種人,我了解他!”

“算了,”沈連寂不想在無謂的爭論上浪費時間,“科長,還是快點派人去劃龍橋廣場吧。”

經過調查取證,鑒定科在錢婉的車裏找到了張廣森的指紋,而他也因此被列為了頭號嫌疑人。這下證據確鑿,於睿也不好再說什麽,只一臉難以接受地獨自窩著。秦莘野和鑒定科的人一同回來後,二話不說,直接癱在了一張椅子上。沈連寂伸手為她撫去額邊的碎發,再摸了摸她的額頭,問:“不舒服?”

“有點暈車。”

沈連寂隱約猜出了原因,淺淺一笑:“油條還要嗎?”

“才不要!什麽鬼油條,我以後再也不吃了!再吃就是小狗!”

“那我把它丟了?”

“丟吧丟吧!別讓我再看到它!對了,你怎麽沒替我吃掉?”

“我……咬不動。”

當即,秦莘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真咬不動,還是你壓根兒沒咬過?”

“咬過了,但咬不動。”

“怕是你沒用力咬吧?放心,這次不會再咬掉牙齒了。”

沈連寂輕輕以鼻子一呼氣,無奈地搖了搖頭。秦莘野本還想再逗逗他,但因一股不斷接近的氣味而收斂了笑容:“他來了。”

來者名為朱笠,給人的第一印象,只能用“幹練”二字來形容:平頭,中等身材,黑色西裝,從頭到尾只能用“幹凈”二字形容。朱笠作為一名資深的高級專員,明明有資格晉升為一組之長,卻由於生性淡泊名利,至今仍作為一名普通專員活動。進入會議室後,他先一瞥如俘虜一般縮於會議室一角的於睿,然後徑直來到沈連寂面前,禮貌地笑道:“本人朱笠。你就是沈院長的侄子,對吧?”

沈連寂素來不覺得陌生人之間有打這些無關痛癢的招呼的必要,尤其是在如今這種情形下,於是良久都沒有開口。像是為調節這尷尬氣氛似的,焉然道:“朱笠,張廣森的失蹤案,調查得怎麽樣了?”

盡管熱臉貼了冷屁股,但朱笠沒有絲毫不快,立即回應焉然道:“不太好。”

“找不到線索嗎?”

“張廣森的周邊環境我都調查過了:父母早逝,女兒和妻子先後死於意外,雖然遭遇了那麽多不幸,但總體上是個工作認真負責、十分富有正義感的人;周圍人對他的評價都很高,也沒誰和他結過怨。應該能排除被仇人所害的可能。”

“其中包括異類嗎?”

聽到沈連寂發問,朱笠似乎很高興,語調也不自覺提高了不少:“不錯。一開始,我們的確懷疑他的失蹤是某個異類幹的,畢竟在部門工作的人,多少都會有被盯上的經歷。但一般情況下,由於各種事件都是我們策處科出面處理,比較招仇恨的,也自然是我們。當然,我並沒有歧視後勤科的意思,因為若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根本完不成任務。我只想說,根據現有的調查結果來看,應該不會有異類對張廣森做什麽,至少會鬧到失蹤這種程度的事絕對不可能。”

“那依你看,張廣森為什麽失蹤?”

朱笠像是有所顧忌地瞟了焉然一眼,說了句“沒有線索,一切都不好妄下定論”。沈連寂會意,問:“錢婉及其女兒被綁架了,你知道嗎?”

“知道。”

“從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推斷,犯人可能是張廣森。”

“張……廣森?!”朱笠驚愕地掃了眼於睿,“這是真的?”

“嗯。”

“我明白了,如果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我會全力配合你們的!”

下午,回到部門的甯安見沈連寂正坐在辦公室內埋首翻閱資料,敲了敲門,剛想開口,卻被對方搶了話:“我聽施楊說,你們昨天找到了一只無毛狗?”

甯安的大腦空白了一秒,因為他以為他會提些錢婉母女綁架案的細則:“是的,不過從嚴格意義上說,我們找到的並不是狗,而是一只裝著膿水的塑料袋。”

“……膿水?”

“是的。那袋子確實是裝無毛狗的袋子,但不知為何,裏面的屍體變成了散發著惡臭的膿水,還從袋口漏了些出來。設施的人決定將中轉站的垃圾就地焚燒,還給我和環衛工人們做了全身檢查。”

“其實不用做也沒關系,做了更加保險而已。”

“你……知道設施為什麽給我們做檢查?”

“算不上清楚,但能猜個大概。”

“大概?”

“你可以通過‘附二醫給某位病人安排13層的病房’來判定他是異類,那麽我也能從部門及設施對你們所采取的態度和措施來判斷出它是什麽。”

“為什麽?因為你的‘溯源’能力麽?”

沈連寂笑笑沒說話。

甯安頓了一下,話回正題:“你要的東西,我查過了。我只能說,沒有你想要的結果。”

沈連寂聽了,並沒有流露出絲毫失望,而是意料之中的平淡,他一瞥靜靜地看著他的甯安,問:“不問我為什麽拜托你這件事?”

“不問也能知道——和你手頭的綁架案有關吧?”

“你都知道了?”

“剛剛碰到了薛琴任,他大致都告訴我了。”

“那就簡單了。”沈連寂隨手點開電腦中的恐嚇視頻,等其一遍播放完後問,“對於這個視頻,你是怎麽看的?”

“嗯……”甯安思考了一會兒,“他們在撒謊。”

沈連寂的眼角流露出微微的期待:“為什麽?”

“犯人通過綁架於睿妻女來逼迫部門公開設施及其黑暗內幕,那麽說明,他們對部門的所作所為憎惡痛恨且無法容忍到了極點,所以才選擇了極端的暴力手段。但通常來講,就算有人受到生命威脅,要一個團體或組織公開涉及其立足的核心秘密,尤其是部門這種,幾乎不可能。犯人既見識過部門的真正面目,就不可能天真到連這點都無所察覺。更何況一邊殺人一邊說‘這世上存在異類’什麽的,只會被當成瘋子。因此或許從一開始,犯人根本就沒打算逼部門承認錯誤,也沒想通過直播殺人來使社會意識到部門和異類的存在;他們的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個借口,一個公然殺人洩憤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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