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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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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六

尹娜走進教室,邊放下書包坐下,邊向身旁的周末打招呼。周末低著頭,沒有反應。尹娜探過頭,拿手在周末面前晃了晃,“末末?末末?”

“……啊?”周末這才回過神來。

“末末,你剛才在發什麽呆呢,都沒聽到我和你說話?”

“誒?你和我說話了?”

“是啊,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理我,而且,表情還特別恐怖。”

“表情恐怖?我嗎?”

“嗯嗯!”尹娜連連點頭。

“可,可能是因為我昨晚沒睡好吧,”周末迅速編了一個借口,“我昨天晚上看了《咒怨》,一閉上眼,滿腦都是電影裏的鬼,所以根本沒有睡著……”

“真是的,大晚上的,看什麽恐怖片嘛。”尹娜探過頭,仔細地看了看她,“黑眼圈那麽深,都快趕上甯哥哥了。”

被這麽註視著,周末略覺不自在,別扭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微微轉過頭,道:“甯安哥哥最近很忙嗎?”

尹娜雖不明白周末為何忽然關心起甯安來,但她最近正因此事而惱火,經對方這麽一提,抱怨噴湧而出:“對啊!最近好像出了什麽特別嚴重的案子,甯哥哥不僅得忙醫院的工作,還要埋頭看各種文件資料,連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

她嘆了口氣,“他給人的感覺本來就已經很憂郁了,這幾天又忙又累後,看起來比以前更憂郁了……盡管甯哥哥不論怎麽樣都好看,但我果然還是希望他能多笑笑……”忽然,她的雙眼內燃起了熊熊怒火,“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卑鄙小人在背後興風作浪,搞得甯哥哥那麽辛苦,但若是教我碰見了,我絕對要讓他家斷子絕孫,後繼無人!”

看著尹娜那氣鼓鼓的模樣,周末不由得出了神。尹娜不解道:“怎麽了?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周末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幹嗎盯著我看?”

“我只是……”周末頓了頓,“有點羨慕。”

“羨慕?”

“嗯。”

“羨慕什麽?”

“羨慕甯安哥哥不管多忙,都會抽時間陪你。”

尹娜楞了一下,“你……看到了?”

“嗯。”周末點了點頭,故意使壞道,“甯安哥哥念書的聲音那麽好聽,你竟然還會聽睡著,我真是替他感到冤屈。”

“我,我也想多聽會兒甯哥哥念書啊,可誰教我天生一聽書就犯困嘛……”尹娜委屈,“況且,甯哥哥也正是掐準了這點才每晚都給我念書的……”正說著,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道,“末末,我絕沒有要向你炫耀甯哥哥的事,我只是……”

“我知道。本就是我先提起的,你不用擔心我多想。”周末雖這麽說了,但看上去根本不是沒事的樣子。尹娜知道周末敏感脆弱,也理解其敏感脆弱的原因,所以和她相處時,她都小心翼翼,盡量不觸及會引起後者不快的話題。但即便如此,尹娜明白,哪怕自己什麽都不提、什麽都不做,僅僅只是坐在她旁邊,就已經是對她的一種傷害了。

“別光顧著說我啊,你和施楊叔叔怎麽樣了?他近來天天接送你上下學,是不是終於開竅,懂得關心你了?”

周末沈默了許久,然後苦笑了一下。

尹娜本以為提起這個話題能讓對方高興一些,卻不料起了反效果,擔心的她問道:“末末,你和施楊叔叔吵架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麽……”

“沒什麽。”周末明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我們快交作業吧,要不然組長就要來催了。”

聽此,尹娜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好打開書包,拿出作業本。忽然,班裏某個同學的驚呼了一聲,接著,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尹娜擡起頭,看到眾人視線的焦點後也不由得一驚。

眾目睽睽之中,孫錢慢悠悠地走進教室,來到座位邊,泰然自若地坐下。一個男生懷疑自己在做夢,伸手狠掐了身邊的基友一下。一名女生小聲對閨蜜道:“這個孫錢不是又逃課去狀元鎮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嗎?怎麽來上學了?”

“嗯?他又逃課了嗎?我怎麽聽說他是治病去了?”

“治病?醫他的腿嗎?他瘸腿不是因為得小兒麻痹癥而留下的後遺癥嗎?這也能治得好?”

“這……我不清楚……”

見同學們各個像是見了怪獸般,孫錢暗暗一笑,翻開漫畫書,悠哉游哉地看了起來。遲一步到來的班主任敲了敲門,說:“都楞著幹嗎?等下就要早讀了,快點把作業交上來。”

有了班主任的催促,學生們紛紛從驚訝、難以置信的狀態中恢覆過來,繼續手頭上的事了。班主任註意到了孫錢,走過去問:“孫錢,身體有好一些了嗎?”

“嗯。”

“落下的課,老師們會幫你補上的,所以別擔心。”

“嗯。”

“把課本拿出來看看,少看點這些沒營養的東西。”

“嗯。”

尹娜轉回頭,說:“孫錢給人的感覺是不是變了?”

周末毫不關心,“有嗎?”

“他以前不是很討厭別人看他的嗎?今天,他在全班的註視下還一點兒也不緊張害怕,和老師說話時也只是看著漫畫,連頭也不擡。末末,你知道些什麽嗎?”

周末往後一瞟,恰巧孫錢也擡起頭,看向她這邊;她連忙收回視線,說:“不知道。”

中午午飯後,尹娜和周末散步著回教室。教學樓的架空層除了用於展示各種活動的作品外,還會貼出印有競賽獲獎學生的大頭照和感言的榮譽榜、每周班級行規評比的結果。不少學生會在吃完飯回教室的途中來此溜達溜達。平日因人比較多,尹娜沒去湊過熱鬧,她看今兒人少、時間也還早,便對周末道:“末末,我們去‘風采角’那邊看看吧。”

周末不以為意,“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早點回去寫作業。”

“哎呀,就看一下,耽誤不了你寫作業。”尹娜笑著,拉起周末的手,小步跑入了架空層。她雙手背在身後,微微附身,邊快速地瀏覽過每幅作品,邊感嘆道:“哇,這些人是從小就開始學畫畫了嗎?畫得也太漂亮了吧!”

既然來了,周末也一起看了起來,“嗯,的確很漂亮。”

“哎,像我就完全不行呢,上次美術課,我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畫了個‘我心目中的老師’,結果卻只有B。”

周末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那根本就是幼兒園小朋友的簡筆畫吧?”

“哪……哪裏!”尹娜抗辯,“我也承認我沒有畫畫天賦,但怎麽可能只有幼兒園小朋友的水平!再怎麽樣,小學生水平還是有的!”

“小學生水平?”周末滿滿的懷疑,“你是認真的嗎?”

“本來就是!”尹娜卯足了認真勁兒,“老師打分,不都是ABC這樣下來的嗎?一般同學都有A,那也就是說明,初中生水平的畫是A等,那B自然是代表小學生水平,C才是幼兒園小朋友的簡筆畫!”

“是是是,你有理,我說不過你,行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尹娜說完,瞄了眼淺淺地笑著的周末,猶豫了會兒,問,“末末,你是不是和施楊叔叔吵架了?”

周末怔了怔,眼神閃爍,“沒、沒有……”

“既然沒有,那為什麽我早上提起他的時候,你的臉色那麽難看呢?”

“我……我們真的沒吵架,你不用擔心。”

尹娜直視著周末,一字一頓道:“和我說實話!”

“我……”周末抿了抿嘴,低下了頭。

“哎,果然啊……”羞愧和懊悔湧上心頭,“我早該看出你和施楊叔叔間的氣氛不對頭,卻傻傻得以為你們關系變好了,還把你推入難堪的處境,自以為做了好事沾沾自喜……”

“不是的!娜娜你也只是好心,是我自己不好,什麽都不和你說……”

“是啊!你如果早點和我說的話,我也不會……”尹娜忍不住嘆了口氣,畢竟現在再爭論,也無濟於事,“說吧,那臭流氓怎麽欺負你了?你盡管和我說,我一定為你報仇!”

“娜娜,你真的誤會了,我和大叔沒吵架,我們只是……”她想了會兒,“我發現,他有事情瞞著我……”

“什麽事?”

看著對方那真摯的眼神,一瞬間,周末產生了將施楊可能是她殺父仇人這件事說出來的沖動,一秒後,她咬了咬唇,說:“抱歉,我說不出來。”

“很嚴重嗎?”

“嗯。”周末點了點頭。

尹娜牽住周末的手,認真道:“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但你記得,不管什麽事,不管什麽時候,要是需要的話,不要猶豫,盡管來找我,知道了嗎?”

周末連連點頭,帶著苦澀笑意的眼睛微微濕潤;尹娜摸摸她的腦袋,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快回去吧,要是沒在午休開始前回去的話,會被扣分的。”

“嗯!”周末緊緊拉住尹娜,和她一起小跑了起來,可就在她們到達樓梯口之時,忽然從樓上滾下的人教她們頓時大驚失色——那是她們班的語文課代表張潔。張潔額頭流血,雙目緊閉,怕是已經失去了意識。尹娜趕緊讓周末看好張潔,奔上樓去找老師。然而,她還沒跑上樓,卻因於樓道內一閃而過的人影僵硬在了原地——

孫錢!

與此同時,由於曹嚴今天沒來上班、打電話也沒人接聽,隱隱有不好的預感的盧那趁著送好外賣的空隙,來到曹嚴家前,敲了敲門。

半分鐘後,門被打開,半個炸頭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曹嚴的樣子雖與平常無異,卻多了幾絲疲憊不安與莫名的警惕之色。見是盧那,他放松了許多,道:“哎呀,你咋來了?”

“你今天一天都沒消息,所以……”

“哎喲,看不出來,你還這麽關心我啊。”曹嚴把門開大,轉身進屋,“進來吧。”

曹嚴的家還是一如既往的亂七八糟,根本都沒處兒落腳。見此,曹嚴笑了笑,貼心地用腳掃出一小塊空地給他,再蹲下來,邊整理邊說:“不好意思啊,有點亂。”

察覺到曹嚴心情不佳,盧那也不好多說什麽,默默蹲下來幫忙整理。這時,曹嚴幽幽地說了一句:“我若說我家被公職人員搜查了一遍,你信嗎?”

盧那一楞,“公職……人員?”

“是啊,最近不是都說有人在薊州街賣一種新型毒品嗎?他們看我和幾個吸過那種毒品的人都有聯系,懷疑我在販毒,把我請去喝了杯茶,順便再看看我屋子裏有沒有毒品。”

“他們……有證據嗎?”

“如果有的話,你還能看到我嗎?”

“是公安局的人嗎?”

“除了公安局,還有誰抓毒販?”曹嚴哂道,“說起來,老曹我被人看輕了一輩子,卻被公安局列為了超級VIP。可不是我誇張,早上那仗勢,老大老大了呢,來的人中還有什麽特殊調查部的專員,真是給足了我面子。”

盧那臉色難看,“他們把你抓去,問了什麽?”

“還不就是些問我有沒有見過那毒品、為什麽吸過的人是我熟人之類的白癡問題。他們給我看了好幾個人的照片,有幾個我認識,但有幾個我就不不知道了,其中還有幾個小孩子的照片,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麽。行了,你問那麽多幹嗎?快點,幫我一起整理整理,等下阿錢就要回來了。”

“呃……嗯。”盧那連忙蹲下來幫忙,幾分鐘後,他想了想,說,“曹哥。”

曹嚴正在專心致志地區分有用品和垃圾,“咋了?”

“阿錢,是你的外甥?”

“是啊。孫錢,我姐的兒子。”

“他為什麽和你住?你姐姐呢?”

“死了,和我姐夫一起。”

“誒?”

曹嚴似乎不怎麽介意與盧那分享自己的家事,“我爸媽死得早,全靠我姐把我拉扯大。要不是她,我恐怕連大學長啥樣都不知道,怎麽可能還能進去讀書,跟話劇社的同學一起登臺演出呢。後來,我姐和我姐夫好上了,生下了阿錢。阿錢天生有缺陷,經常生病,就像把我姐的以前受的苦全部繼承了去似的。我姐和我姐夫為了有錢給他治病,拼死拼活掙錢,還到處籌錢,結果卻在過年前一天,在趕回家的路上,被一輛打滑的車給撞死了。”

盧那訥訥地看向曹嚴。曹嚴表情淡然,眼神卻散發著與其傻乎乎的性格截然相反的深邃的悲傷,“從那之後,阿錢就由我照顧了。”

看垃圾桶已經滿了,盧那連忙拿來一個塑料袋給曹嚴。曹嚴接過來,繼續裝垃圾,“說起來,你今天怎麽特別關心我?”

“誒?我……沒有吧?”

“怎麽沒有?前次無緣無故請和我喝酒,把我恭恭敬敬地送回家;這次一邊說我沒去上班,過來看看我,一邊又問我外甥的事。”曹嚴懷疑道,“說吧,你小子到底在盤算什麽?”

“我……我真沒有!”

“別和我裝傻,也少來什麽同事情誼,咱們雖然一起工作了那麽幾年,但平時根本沒說過幾句。我勸你最好老實交代。這樣,你我也都能輕松一些,你說是吧?”

“我……”盧那一時語塞,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故而當自己的手機響起時,他頓時如釋重負,松了好大一口氣。曹嚴笑了笑,說:“你先去接吧。接完後,咱們繼續。”

盧那逃也似的奔出屋,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接聽。手機裏傳來了晨星的聲音:“盧那,你在送外賣嗎?”

“沒有。”

“我和你說,我有一則好消息要告訴你,你聽完後不要太高興哦。”她故意停了一下,“今天,我們在曹嚴家搜到了你說的那包可疑的粉色晶體。經鑒定科鑒定,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那只是普通的糖。所以曹嚴和阿克索並沒有關系,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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