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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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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

睡在病床上的秦莘野眉頭緊皺,所做的夢似乎並不太好。沈連寂正守在病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抱臂靠墻而立的風逸才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勸道:“你們‘監護人’已為她解除精神控制了,還有啥好擔心的?”

“……”

“她昏迷的起因是精神控制,如今既已解除,睡夠了自然會醒。”

“……”

“若是她的精神狀態的話,你大可不必擔心。雖說精神傷害不可逆,但那些男人之所以精神混亂,是因為他們被控制了太長時間。食人鬼就這一次,應該沒什麽大礙。”

“……”

“哎,算了。”風逸才抓抓腦袋,“你愛咋樣咋樣,我也懶得管你。但作為朋友,有件事,我覺得你必須知道。”

“……”

“食人鬼,是主動看向熊芳的。”

沈連寂的手指抖了一下。

“憑食人鬼的鼻子,我相信她斷不會區分不出敵人,而她卻主動看向她的原因,我想,你應該清楚吧?”

沈連寂沒有反應。

“我還有媳婦要哄,就先告辭了。”他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沈同學,很高興這次你來找我幫忙,希望我們的友誼,能一直這麽保持下去。”

隔壁病房裏,施楊瞟了眼蘇醒的晨星,翻了頁報紙,問:“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盧那呢?”

“隔壁病房。”

“隔壁病房?怎麽,他也受傷了?”

“體力過度消耗暈倒而已,已經醒了。”

“哦,那就好。組長,關於這次的案子……”

“熊芳和她的玩偶都死了。”

“死了?”

“被盧那殺的。”

晨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熊芳是‘怪物’。”

“‘怪物‘?!怎麽可能?若是‘怪物’的話,部門的數據庫裏應該有她的記錄才會啊!”

施楊邊看報邊說:“關於這點,部門還在調查。但有人經能造出‘怪物’這點,是肯定的。”

“那盧那的分析……”

“全錯了,除了熊芳有同夥這點外。熊芳只是被她後面的那個人利用了。”

晨星不知該說些什麽,過了半晌,問:“盧那知道嗎?”

“他是你的‘監護對象’,不是我的。”

晨星不禁低下頭。

“這一刀,你是替盧那擋的吧?”

“怎麽了?”

“策處科紀律,你忘了?”

“我沒忘。”

“那你為什麽還這麽做?”

“盧那有危險,我怎麽能見死不救?”

“‘監護人’的職責僅是監視異類,並不對異類的生命安全負責。”

“可既是‘監護’,難道我們不應該監督並保護他們嗎?”

“‘監護’一詞的確可拆分為‘監督’和‘保護’,”施楊起身離去,“但對於‘監護人’來說,監督的是異類,保護的,則是‘監護人’自己。”

秦莘野皺皺眉睜開眼,見沈連寂正一臉擔憂地坐在她身邊,燦然一笑:“我睡了多久?”

“一天。”

“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嗎,總覺得沒睡夠呢。”

“怎麽現在才醒來?”

“做的夢有些長。”

“什麽夢?”

秦莘野轉過頭,看向灰白的天花板,“關於過去,我們還在朝陽村的時候。”

她眉頭一展,似喜似悲,“那時候,多好啊。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去菜場看你,給你帶午餐。你帶我到街上閑逛,給我買芭比娃娃……”

“抱歉,我不該讓風逸才跟著你。”

“我明白,”秦莘野眼神覆雜,“你也是不想我出事嘛。”

沈連寂不由得加大了握秦莘野的手的力度,“蘇姣,我已經解決了。”

秦莘野略顯驚訝地看向他。

沈連寂有力地重覆了一遍:“我已經解決掉她了,所以你不用不高興了。”

秦莘野饒有興趣地問:“你怎麽解決她的?”

昨天下午,杭城七中高四四班教室。

“文靜,”蘇姣走到文靜座位前,聲音中飄蕩著絲絲敵意,“有些事,我想和你談一談。”

文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剛想站起來,卻聽走來的沈連寂說:“蘇姣,我有話和你說,方便嗎?”

蘇姣一瞥滿臉淡然的文靜,對沈連寂燦爛地笑起來:“當然方便。”

蘇姣跟沈連寂來到了校園的池塘邊。這邊的綠化十分漂亮,水中還有金魚嬉水,曾被評為“杭城七中最美的校園一角”,時常可看到小情侶於附近出沒。此次為沈連寂第一次邀約,蘇姣自當難以按捺下心中的小激動,滿心期待地看向沈連寂。半分鐘後,沈連寂問:“你喜歡我?”

蘇姣的雙臉即刻泛紅,幾秒後,羞澀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

“因為……”蘇姣抿了抿嘴,“你很帥,成績還很好,每次上課起來回答問題都能答對,每次考試都是段裏前三……”

“還有呢?”

“還有,我也說不清楚,我總覺得你和其他男生不一樣,有股很特別的氣場,這點是最吸引我的……”

“所以你就喜歡上我了?”

蘇姣雙手背在身後,扭扭捏捏地點了點頭。

“我不懂,為什麽像你們這樣的人,能輕易地判斷出‘喜歡’這一情感。”

蘇姣一怔,她不明白沈連寂何出此言。

沈連寂俯視著蘇姣,仿若高高在上之位者:“就因為我的外貌?”

蘇姣噎了一下,“我最初是因為你的顏值才關註你的,但現在我是真喜歡你!”

“為什麽?”

蘇姣頓了頓,鼓起勇氣道:“你說的沒錯,我和你的交往並不深,我對你的了解也只浮於表面,可是,我就是忍不住關註你,忍不住想起你。如果喜歡一定要建立在相互了解的基礎上的話,我連你一個才認識了一個多月的人都敢關心在意,這不正說明,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嗎?”

大概是此番真誠的肺腑之言起作用了,看著緩緩上前的對方,蘇姣也主動上前,然而下一秒,沈連寂的舉動卻讓她頓時懵了——金魚因泛起的陣陣水波而遠離漣漪中心,下身沈浸在水中的蘇姣轉頭瞪向沈連寂,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卻被後者搶了先:“你就是以這副表情,面對喜歡的人?”

蘇姣的大腦霎然一片空白。

“明白了嗎?你所謂的喜歡,只是這點程度。”

眼前的沈連寂與平時並無任何區別,蘇姣卻不知為何覺得極其可駭。

“以後少看些肥皂劇,這些話只會惡心人。”

沈連寂剛想轉身走人,但因從身後傳來的一句話而停了下來。

“那秦莘野就行了嗎?”蘇姣不甘地咬唇握拳,怒視著轉過身來的沈連寂,“她就一被親媽拋棄的惡劣問題生,整日在外面鬼混,保不準都不是處女了!和她比,我哪裏差了?論相貌,成績,人緣,家庭背景,我每樣都比她好!你為什麽偏要被她勾引也不要我?!”

沈連寂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然而他那素不起波瀾的雙眼,竟出現了一圈漣漪。

2002年夏,朝陽村。

漆黑的夜空之下,人群將一幢又矮又小的老房子圍了個水洩不通,隨著刺眼的警示燈的閃爍和刺耳的警笛的呼嘯,擡著擔架的醫護人員穿過人群跑入屋中.不久,一個滿身傷痕、頭發上還沾了不少墨綠色玻璃渣的男孩被擡了出來。男孩身上血跡斑斑,尤其頭部,出血最為嚴重,染得連臉都看不清了。一個酒氣沖天、膘肥體壯的大漢掙脫掉抓著他的人,從房內跌跌撞撞地沖出來,大罵醫護人員不讓他們將男孩帶走。

在外面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連同從屋內追出來的警察,把那大漢死死地壓在地上。一阿婆看著激動萬分、仍在大罵臟話的大漢,再看了眼正被擡上救護車、昏迷不醒的男孩,既氣惱,又無奈:“這麽好的孩子,就這麽給糟蹋了!真是造孽啊,造孽!”

許多人都在指責大漢竟如此家暴自己的親生兒子,大漢卻道:“他是我的兒子,怎麽對他是我的事,你們休想帶他走!”

一警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大漢拷上手銬。另一警察想必也是有孩子的人,聽大漢不知悔改還口出妄言,直接一拳掄了下去。見大漢被押入警車,好幾人上去和那名揍了他的警察說一定要將這渣滓徹底懲治。這名警察向眾人承諾,一定會讓這敗類得到應有的懲罰,問及報警的孩子時,他們才發現女孩不見了,紛紛問旁人道:“莘野呢?有誰看見莘野了?”

與此同時,女孩正在人行道上追著漸行漸遠的救護車。她本想一直守在男孩身邊,卻被醫護人員阻止,但她不會放棄,因為她知道,男孩一定希望她在他身邊。女孩跑著跑著,即使摔倒膝蓋流血,即使跑到氣喘籲籲惡心陣陣,她也為未曾停留一刻。她跑了好久好久,跑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追到了醫院。

可這是她第一次到大醫院,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走,加上此處到處充斥著人群和藥水的氣味,她根本不知去何處尋男孩。一名護士走過去了問了幾句,再幫她找到了男孩所在的手術室。手術室前,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看到女孩後站起來,問:“你是連寂口中的莘野,對吧?”

女孩認識他。這男人曾不止一次地來找過男孩,據說是他的叔叔。她點點頭,忍著眼淚,“連寂他,連寂他……”

“還在手術中,但情況不容樂觀。”

女孩心一沈。

“謝謝你大老遠追過來看他,連寂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不過我希望,以後,你別再來找他了。”

女孩一怔,“為什麽……”

“我也是醫生,連寂的情況我清楚,一般的手術對他沒用,只有我能治好他。為此,我必須帶走他。而且,也算是為了他好,我決定領養他。換句話說,連寂只有換個環境才能好起來。所以,請你離開吧。”

“我不會拉著他不讓他走,”女孩祈求道,“也不會妨礙你治療他的。只是,只是見幾面也不行嗎?”

“不行!”男人斬釘截鐵,“你若是再無理取鬧,我就趕你走了!”

“我……我沒有無理取鬧,我要連寂,我要看他!連寂!連寂!”

女孩說著就往手術室沖去,卻被男人的手下擒住了。男人一擡下巴,其手下就提著女孩向外走去。女孩仍不放棄,拼盡全力掙紮,撕心裂肺地大喊“連寂”。位於手術室內的男孩則像是在回應著這份癡癡呼喚一般,平直的心電圖驟然出現了幾道彎曲。

秦莘野不禁笑出了聲,“然後你就走了?”

“嗯,”沈連寂冷冷道,“回教室寫作業了。”

“那蘇姣呢?”

“早退了。”

秦莘野滿意地揚起嘴角,靠到沈連寂懷裏。沈連寂輕輕拍了拍她,說:“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陪你出去玩。”

秦莘野雙眼一亮,“真的?你不去上課了?”

“若想去上課,就不會守到現在了。”

“也對。”秦莘野甜甜地笑起來,“守了一天,辛苦你了。”她掀開被子,往裏側挪了挪,拍拍床沿,“過來睡會兒。”

“這裏是醫院。”

“又沒什麽關系。你的黑眼圈那麽深,臉色又那麽差,旁人見了,還以為我榨幹你了呢。”秦莘野打著趣兒,拉過沈連寂,“哎呀,沒關系的啦。房裏就我們兩個,別人看不到的。”

即使別人看得見,沈連寂也不在乎。他在秦莘野身邊躺下,左手仍緊緊牽著她的手。兩人相互看了會兒,沈連寂問:“不睡嗎?”

“等你睡著了我再睡。”

“嗯。”他慢慢閉上眼。

或許是真累了,沈連寂沒過多久就睡著了。他的呼吸聲很輕,既輕,又均勻。秦莘野撫過沈連寂的頭發,親了下對方的額頭——

女孩看著一邊甩著酒瓶,一邊哼著爛歌的大漢,憤恨地握起拳頭。

誰也想不到,那日家暴的“真相”竟是男孩自己不小心磕到桌子摔倒,進而不幸地被掉落的空酒瓶砸中頭頂。當然,村裏人都不相信這放屁一樣的說辭,他們知道男孩心太軟,舍不得讓他父親進監獄。可這份孝順不但沒讓他悔改,反倒增長了他的氣焰。大漢回來後更加暴躁易怒,以前買酒時還會賒賬,現在竟一個字不說,拿了直接走人;若是教他發現誰在背地裏白他眼、講他壞話,他二話不說,直接揪起那人的衣領,把他的頭往墻上撞。因此,村民都不敢惹他。但女孩完全相反,她發誓,一定要為男孩報仇。

她跟蹤了他好幾日,探清了他的活動路線。大漢每晚都會和一些狐朋狗友通宵喝酒,喝完後總會經過一條小路回家,而那條小路上有個窨井,窨井蓋已破。為防止路人摔進去,有人在窨井上蓋了層木板。此時正是夜黑風高之際,路上沒有其他人影。大漢醉醺醺地走著,渾然不知蓋著窨井的木板已被取走,不過也算誤打誤撞,他正好繞過了窨井。女孩決不允許計劃出現紕漏,毫不猶豫地沖出去,將大漢往窨井那邊推。

然而,她的瘦小體型和大漢的比起來就是小矮人對巨人,後者巋然不動。大漢正在醉頭上,不知道冒出了什麽擋路的東西,隨手一推就把女孩推倒了。女孩咬咬牙,再次沖了上去,死死抓著大漢不松手。

那大漢也煩了,掄起手上的酒瓶就是一揮。女孩再次被擊倒,血流不止。而對方手裏的酒瓶也飛出去掉到了地上。她看著地上的碎玻璃片,抓起最大的一塊,大喊一聲,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第三次朝大漢沖去,將玻璃片死死嵌入他的腹部。大漢吃了一記痛,全身細胞從麻痹狀態中驚醒,使出全力想推開女孩,但竟不知是何原因,女孩的氣勢不可阻擋,大漢竟被嚇軟了手腳,等意識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摔進了窨井中。

然而大漢膘肥體壯,並沒有完全摔入下水道,而是卡在了窨井上。女孩見此,便拿起木板,當著大漢的腦袋就是十幾下猛地砸去。這木板不但厚實,質量還出奇的好,等大漢失去神志、被砸下窨井後都完好無損。女孩喘著粗氣,肩膀一起一伏,確認再無聲音從井下傳來後,以木板蓋住窨井,捂著傷口,搖搖欲墜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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