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鷙棲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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鷙棲梅枝

送李單入了紫宸殿,葉容鈺在外候著時恰好遇到齊王從殿內出來。

齊王先是看了眼葉容鈺,隨後順著入殿的人影打量了半天。

“父皇召見的是何人?怎麽這人我沒見過。”

“回殿下,他只是個京中小吏罷了。”

齊王審視著葉容鈺,本欲擡手做些什麽,奈何還有守殿的內侍,就此作罷了。

“你如今跟我也不講實話了,你的心思到底在哪?難不成是你對皇後還抱有幻想?亦或是你也傾心二弟了?”

葉容鈺從頭到腳打了一寒顫。

齊王看了看左右,招呼一內侍說道,“王妃找葉尚儀有事詢問,若父皇問起,就說葉尚儀被我叫走了。”

不僅如此,齊王還支開了隨他來的少陽院內臣。

“容鈺,我送你回去。”

葉容鈺小心跟著齊王身後,一路上齊王並未太多話,直到他進了學士院,今日休沐,院內只有幾個做雜活的宮人。

“現在可以說那人是誰了嗎?”

“回殿下,他不過是個主簿。”

“區區一個主簿?”齊王皺眉揣度了一下,“父皇為何要召見一個主簿?”

“陛下的確沒告訴臣是何用意。”

“那人可是睿王帶來的部下?”

“不是。”

齊王放下心來,突然又摟住葉容鈺的肩,“難不成是你的相好,你將他舉薦給了父皇?”

葉容鈺撤開兩步,倉惶跪下,“絕無此事!還請殿下切勿多心。”

齊王只當她是在為自己辯解,故而低下頭來滿意笑了,他伸手欲撫過她額邊碎發,卻將人嚇得閉眼一縮,直到他的手捋發後收回,葉容鈺才直回身體睜開了眼。

“容鈺,你就這麽怕我?”

“你當我不知道,你父親調任為直學士是李玨的人辦的。”

“殿下,臣......”

葉容鈺大為驚訝,不由緊繃著頭皮一直註視著齊王,但他並未動怒,只是繞在自己身邊打轉走著。

“連你都去找李玨辦事,看來李幡那癡兒是真不行了。”

“可你為什麽不找我呢?若不是我授意放人,你真當葉禮文走得了?”

葉容鈺叩首在地,瑟縮成一團,“臣知罪。”

“看來你是真的怕我了。”

齊王哼笑一聲,像是滿意但又像是不滿意,葉容鈺一時間揣摩不出他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容鈺,你是個聰明人,你須得明白,光靠做女官是沒法實現家族光耀的,你只有跟了我,你家中父親、叔伯、弟弟日後才能有個大好前程。”

“你若早些給我生個聰明的兒子,等來年宮裏能行大禮,我便奏請父皇納你為側妃。”

齊王彎下腰撿起葉容鈺的手腕將人拉起,進而想落上一吻,卻被葉容鈺不識趣地躲開。

“殿下若是真的還想要個兒子,那還是不要在臣身上下功夫了。”

“你說什麽?”

“臣常年服用避子湯藥,早就已經無法有孕了。”

“你!”齊王難以置信,反手將葉容鈺抽倒在地,指著地上的人怒斥道,“你怎麽敢?”

“殿下,以臣的家世,若在深宮裏懷了孩子,那可就是難逃一死,斷不會有人能疏通各路關系,將我接出宮。臣貪生怕死,還請殿□□諒。”

“混賬!”齊王像是受了莫大的折辱,憤怒直沖他多年的壓抑,“難道本宮還能讓自己的孩子去死不成?你這是、你這是在嘲笑我無能?”

葉容鈺舔掉嘴角上的血,咽了進去,“臣當真是不敢。”

看見葉容鈺掉淚,齊王息下怒火,揮手掃落書案上的一切雜物,用指節敲了敲桌面。

“你過來。”

“躺下。”

齊王用手指輕輕刮過葉容鈺嘴角淤青,“還疼嗎?”

葉容鈺仰看著高高在上的男人搖了搖頭。

“頭一回是我對不住你,但自你任尚儀以來我對你寄予厚望,對你也不乏偏愛袒護。”

“是。”

“嗯?”

在這一聲質疑中,居高襲來的壓迫感頓時將葉容鈺震懾住,就連言語上也萬不敢再去敷衍了事。

“回殿下,臣知道。”

齊王走後,葉容鈺收拾掉一地狼藉,出門到井邊打水抹了把臉。

當值的內侍已經用過午膳陸續回到學士院中,雖今日並無學士,但他們還會按時守在各處。

“葉尚儀,您怎麽還在這?”

苑青一踏進院子,就見葉容鈺蹲在井邊。

“葉尚儀,對不住,我們沒想到您在,今日沒在缸裏留水。”

“不妨事。”

“您不會還沒用膳吧。”

看著葉容鈺點了點頭,苑青雙手一拍大腿,急急忙忙便往廚房跑,只聽廚房一陣鍋碗瓢盆的聲音。

與此同時,院子外卻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與一陣雜亂的打罵聲。

葉容鈺跑出去一看,貼宮墻一邊圍著一群內侍,立刻上前呵斥道,“放肆,膽敢在學士院跟前胡鬧。”

“葉尚儀!”

一群內侍沒想到這會竟能碰到尚儀女官,更何況她神色並不大好看,嘴角處還有傷,內侍們生怕她會找個撒氣口子,嚇得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葉尚儀,大人大量,千萬別拿我們去宮正司啊!”

被毆打的那人掛著一臉彩,眼角紫黑,鼻子流著血,也爬了兩步擺正身後給葉容鈺行了一禮。

“尤山?”

“葉尚儀,您還記得屬下。”

葉容鈺看向那群慌裏慌張甚至想跑又不敢的內侍,問道,“你們為什麽打他?”

“回葉尚儀,他跑到我們院裏偷吃的。”

葉容鈺摸著自己嘴角淤痕撲哧笑了一下,隨即道,“你們都下去吧。”

“葉尚儀,那......”

“內侍省那邊我犯不著去告你們。”

“多謝葉尚儀!真是大恩大德!”

那群內侍一哄而散,跑出好遠,只留尤山一人想站又站不起來。葉容鈺步步逼近,蹲下身,手隔一只褐色方巾捏起了尤山的下巴。

“韓千鬥死後你為何不另尋個主?”

沒想到尤山斜眼避開這打量,不肯吱聲。

“想你當初跟著他身後,多威風啊。”葉容鈺像是嘲笑一般說道,“難不成是宮裏沒人敢收留你?”

“是。”

“你跟著韓千鬥可曾習武?”

“練過好些年。”

“若我能給你個差事呢?總好過是個人都能踩你一腳。”

尤山瞬間瞪大了眼,一雙烏黑的眼睛裏面似能看到光亮,葉容鈺看到這種神情十分滿意,捏著帕子將手收了回來。

“葉尚儀,您要肯賞一口飯,我尤山此生願只為您效勞。”

“你暫時去尚儀局門口做守門內侍吧,得空就拿我的令牌領些料,把屋子窗戶替我們換了。待以後有機會,我再找你們少監給你安排個像樣的差事。”

“少監?”

尤山一聽少監二字很是吃驚,他不敢想象這宮裏還有人敢再度啟用他。但只要有這位與內侍省處的不錯的葉尚儀出面,他興許往後餘生還能再得來一次指望。

“葉尚儀,屬下願為您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葉容鈺站起身,拍掉了沾在衣擺上的灰,隨口問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是。”

“隨我進來吧。”

尤山受寵若驚,用沾滿汙垢的袖子抹了把淚花,躬身跟在葉容鈺後面進了學士院內。

苑青才做了些湯餅端出來,一看葉容鈺身後跟了這麽個貨色,忍不住用勺指著尤山,一臉嫌棄又委屈地問道,“葉尚儀,您把他這種人帶回來做什麽?”

葉容鈺淺笑一下道,“把這碗熱湯餅給他吃吧。”

“啊?這......”

苑青看了看手上這碗湯餅,好不容易才挪動腳步把碗遞了出去。

“還好我做的多,再給您盛上一碗。”

“好。”

葉容鈺進了值房,只留尤山一人在院中,他見苑青不再理會他,自知落難時有著一碗飯已是不容易,便用一雙臟手從滾燙的湯裏捏出餅來,一陣狼吞虎咽,最後吃得是連半滴湯都不帶剩下。

葉容鈺掩住半邊門撐著頭小憩了片刻,從早上出宮折騰到現在實在是渾身乏力。

“葉尚儀,飯來了。”

“放這吧。”

“葉尚儀,您這傷......”苑青想問卻又不敢多問,“屬下去給您拿些藥吧。”

“好,順便再取些妝粉。”

苑青走後,葉容鈺又被迫支棱起來,一邊吃著一邊審閱近一個月的出納文簿。

因為侍奉禦前,她先前的本職工作竟得抽自己的閑暇來完成,自己若是偷懶一日,審批延後,則會給底下人擠壓一串麻煩事。

苑青帶著幾人在旁邊房裏吃瓜納涼,等候著葉容鈺下值,而尤山則抱膝縮在墻根,生怕驚擾到院裏的任何人,就這樣一直蹲到了傍晚。

葉容鈺將能批下的文書請示全都註好字扣上印,然後讓苑青派人送到各局司去。

尤山提著宮燈,走在葉容鈺身側,一路小心護著陪她回了尚儀局。

“尤山,這尚儀局裏靠門邊的值房向來留給看門內侍,裏面條件不大好,但你可以先落腳在此。早上尚儀局廚房會有飯,你到點可以和其他人一同去吃。”

“屬下多謝葉尚儀。”

“行了,你進去休息吧。”

尤山站在值房門口,盯著葉容鈺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人入跨院,他才想起手上的燈竟忘了給她。

尤山狠狠扇了自己一把,“真是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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