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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情又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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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情又假意

喬吟不禁回憶起重生後的初遇,魏然刻意的害怕,適時的柔弱,主動暴露膽怯成為距離敵人最近的獵物,所有的假象覆蓋,只是為了成為更出色的獵人。

“你們要對幽州做什麽?”

她一語找準癥結,無論是曾經有意接近袁豐,還是如今看似安定地跟在阿兄身邊,都繞不開這一點,他們所謀求的與左州一樣,同是一座城。

魏然沒有多加辯解便承認了,她取過床褥邊的一塊薄毯披在身上,月光穿過窗臺透進來,腰桿筆直寧靜安詳,如同聖女般皎潔。

“你已到過左州,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所求,不過一個嶄新的開始。”

“開始?”

喬吟忍不住發笑。

講的可真漂亮,難怪大人每日憂心忡忡,看來亂世是真會被欲念翻湧卷起的。

“你本是富貴人家出生,我父母阿兄亦待你不薄,你何以……甘做棋子?”

“棋子?”

”我家族看似光鮮,實則千瘡百孔,為求一點微薄彩禮可將我隨意舍棄,我不怨。我苦心為夫家經營謀劃,眾人口頭認我賢良心底不認我艱難,我不惱。既步步穩行不得,我何必隨之。可笑的是,前程擺於前,畏畏不得進,後退淪囚徒,仍不知反抗,一心只申冤,實屬太荒唐。”

“我求高途,有何不對?”

魏然曾經在喬家的生活的確算不上舒坦,父親與阿兄沈迷仕途,母親性軟不擅經營,彼時喬吟高傲自大不受管教。唯一奔波操持的,只剩下這個新婦。

喬吟粗心,竟不知她早已與“本靨”搭上了線。

前世,她虛與委蛇接近袁豐,怕也不過是為了布局他們所謂的開始計劃,卻不知何時喪命在了阿女和老嫗之手,也算是因果輪回。

幽州流放囚徒眾多,制度相當嚴苛,在石江的管理下愈發密不可透,此種長期壓抑形成的慘狀,無人出頭尚勉強維持,一旦有人說句不,定會民憤四起。

這樣一來,幽州必亂。

攪混這趟水,朝廷必暴力鎮壓囚徒,以亂平亂愈發亂。

高末美美隱身,做他的軍火買賣,簡單的兩頭討好,便可以成就大業,果真好算計。

難怪左州失勢,他鎮定多於慌張,他的棋子遍布各州,輕輕一拉,隨處可炸。

“落屏之事也是你所為吧,她知道了什麽,你要殺她?”

提及落屏,喬吟的鼻腔湧起酸楚,幾乎下意識想要擡手掐住魏然的脖頸。

“沒有理由。我只是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她若死了,你或許不想再呆在這傷心地,這樣我也省的與你周旋。”

魏然平靜地述說就像在聊明天的天氣,弄掉一個人無論好壞,他們都不在意。

“念頭?你一個未知的念頭,就可以輕易剝奪一個人的性命。‘本靨’當真如此吸引你?”

魏然不答。

“那阿兄呢,你又對他做了什麽?”

提及喬鳴,魏然的眼神才略微有所閃爍。“只是一些小小的藥物,不足致命。他如今做事太勤快,要慢一點才好。”

她說完,雙眸緊緊盯著喬吟。

“如今吟兒知道了真相,當如何處之?”

喬吟不作猶豫。“我會殺了你。”

魏然聽後抿嘴搖頭,“我可懷著喬家的骨肉,你當真舍得?”她大大方方撫摸著鼓起的肚腩。

“我贈與阿兄的護身鐲也是嫂嫂取下的吧。偏偏不巧,那個鐲子乃是我為袁豐特制的,帶有足以讓他瘙癢難耐的過敏物——紅花。你若拆了它定會傷及己身,濃縮的高量紅花入體,嫂嫂這胎保的不易啊。”

魏然聽後眸眼微瞇,暗自詫異於她的手段,不過依舊穩坐泰山,唇角帶笑。

“吟兒還小,不懂男女歡愛。你怎知我這胎是落在何時,或許早一個月晚一個月,這孩子在我肚子裏並無不同。”

魏然這話是在敲打,她這胎乃是真真切切。

“本靨”之人是什麽德行,喬吟再清楚不過。

“是啊。這孩子無論是在你肚子裏還是將來出生長大,都不過是你交易的籌碼。留著,他不好過,我們也難安。倒不如我多做一把惡人,即時切斷,以絕後患。”

“既然如此,吟兒便動手吧。”

魏然坦然閉上眼,一副任憑處置的態度,像是料準了喬吟下不了手,可她偏偏願做惡人,冰冷的手掌摸上魏然的脖頸開始慢慢用力。

屋外突然出現了微弱的嘈雜。

魏然瞬間一改常態甩開喬吟,掀翻旁上的花瓶,花瓶落地清脆作響。

她扶著腰平躺於地,隨手推倒最近的一把木椅,顫抖著呼喚喬吟的名字,連呼救命,語氣忐忑不安,表情卻滲不入心底。

喬吟料到她什麽目的。

阿兄已至門口,焦急地頻繁敲打著房門,因光聽響動不見回應,又聞魏然的呼救,情急之下頂著瘦弱的病體破門而入。

魏然換上一副驚恐,挪動兩步不時護著肚子,緊緊投入喬鳴的懷裏,註視著喬吟的方向急喘幾下,便暈了過去。

喬吟靜靜欣賞完這場出色的大戲,她從阿兄的眼神中讀出了失望,向來疼她的阿兄第一次朝著她露出厚重的責備。

父母親匆匆趕到,一同將受驚過度的魏然攙扶起。喬鳴沒有吱聲,起身抱起暈倒的魏然往外走。

屋內,父母親蹲在喬吟身側不停詢問發生了何事。

“這是在做什麽呀!好好的怎麽搞成這幅樣子?”

喬吟脫力席地而坐,一聲不吭。雙手攥緊蹦出的青筋,無時無刻不在壓制泛起的弒殺。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一定會有。

若是大人,他會如何做。

魏然經過大夫連夜的診治並無大礙。喬吟靜坐一夜漸漸想通,這個人不過是在向自己示威,若是當真殺不了她,留著她也不是不可,確實存在更好的辦法供她選擇。

那便比一比,是一個半路出家的“本靨”更厲害,還是她這個沾血無情的“殺神”要更勝一籌。

定下計劃後,喬吟主動來到縣衙向喬鳴認錯。喬鳴即將要處理一樁農戶殺人案件,匆匆與她囑咐幾句即要升堂。

怎知臨了師爺被借調去了城府要明日才歸,一時耽誤了進度。

“不如由我幫阿兄記錄?”

未知喬鳴可否,喬吟便先行阻斷。“阿兄別忘了,我可是跟在禦史大人身邊做過文書的,這點事情自是游刃有餘。”

案件清晰明了,乃是一名農戶與一名囚徒發生沖突,失手將其殺害。按照幽州暫定的法例尚未明確囚徒的權益,喬鳴秉持眾人皆平等有心重懲,農戶卻不肯松口認罪,繼續僵持下去,極易引發百姓與囚徒間的矛盾。

喬吟當庭聽完案情,確定這是“本靨”設置的陷阱。

她在阿兄不解的註視下,蹲在遲遲不肯畫押的農戶面前,刻意展示她昨夜刻在手心的印記。

農戶了然,簽字畫押。

喬吟將認罪狀交到喬鳴手上,喬鳴未曾料到,事情會如此簡單化解,他低頭查看狀紙,語句流暢渾然天成,釋法說理無一紕漏。

小妹不知在何時成長得如此迅速,甚至勝他萬分,唯可惜女兒身。

喬鳴不知的是,今日種種都是眼前這位人畜無害的妹妹替他擺的一場棋局,她絆住師爺腳步,指定這場案件,為的是將阿兄的信任重新拾起,更將府衙內外線路疏通,她要讓整個幽州城的“本靨”盡為己用。

喬吟忙於公務的同時,魏然這頭已經將近一月沒有收到組織的來信了,她心有疑慮卻無從交接,傳出的信件均石沈大海,仿佛有一種身處囚籠的錯覺。

這日,喬吟特地以賠禮道歉的名義,端了一碗湯藥來到魏然的住所。

魏然註視著湯藥內泛起的波紋久久不動。

“嫂嫂不必驚慌,這是大夫開的保胎藥,我半分都未動過。”

她如此解釋,魏然無動於衷。

“你又來做什麽?”

“不過是關心嫂嫂來看看嫂嫂,嫂嫂何必如此敵意,我們到底還是一家人,怎會有隔夜仇呢。”

喬吟的變臉速度也堪稱一絕,魏然起初已覺得她厲害,今日再看自己還是看輕了。她企圖將湯碗掀翻,以表割席之意,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強力。

“你對我做了什麽?”

“不過像阿兄一樣,讓嫂嫂些許洩力,嫂嫂的步伐太快,吟兒也要跟不上了。正巧,嫂嫂可以好好安胎,不必愁心太多。”

喬吟溫柔撫上魏然鼓起的肚皮,語氣輕柔如春雨初至。

“對了,我已經代替嫂嫂成為‘本靨’在幽州的聯絡人,嫂嫂放心,我會做的很好。”

“你……”

魏然還沒有完全褪去做人的情緒管理,被斷絕後路的她,眼珠裏泛起驚恐。

“嫂嫂不是想拿孩子做籌碼嗎,那便乖乖地將孩子生下來。畢竟到了哪裏,聽話一點總是沒錯的。”

喬吟從容離開,給魏然判了死刑。

魏然目光追隨她的印記直至不見蹤影,才驚恐地發現一個事實,這個夫妹遠比她所預料到的還要可怕。

她足夠聰明,足夠狠辣,自己努力了十幾年才堪堪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她卻簡單的一場事故就完成了蛻變。

某種人,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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