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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人名高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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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人名高末

大批鐵束衛陸續抵達把控住混亂的局面。顧淮孑當即下令封鎖消息,他要內審“喬鳴”。

喬吟一心記掛木桶邊的那面錦旗,可在扯下的那一刻又猶豫了。

大人如今不過一小小督察禦史,說白了是陛下隨意散落在各州的調和子,縱是加上喻承擁有整個鐵束衛的管理權,外臣的身份要對付一個心腹近臣還是差些火候。

她曾在京都多番打探,始終尋不到絲毫可以接近高末的機會,官員豪紳皆不敢得罪他。

唯一的辦法,是他主動離開皇宮,但這可能性又實在太低,以至於她真正見到高末時不夠冷靜,失了先機。

這次,他會出現嗎?

喬吟遠遠望著“喬鳴”被押送的背影出神。

是了,這個消息必須傳出去。大人若扳不倒他,就由自己來殺。

這是她隨行以來第一次違背大人的旨意。

休息了一夜,被抓捕的“喬鳴”拒不認罪,被轉移到衙門正堂之後的一間昏暗房間,只餘他與顧淮孑兩人。

他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淡漠的表情仿佛將生死看淡。

“大人若要治臣的罪,臣無話可說。”

他自以為灑脫無懼,背地裏早已安排秦久銷毀了所有罪證,用和石江計劃過一模一樣的火燒之法。

不同的是,這一次是真的一幹二凈。

而顧淮孑接下來的反應讓他始料未及,唯見禦史大人比自己還要淡定,坐在對面的高椅上提了一壺清茶,水珠落在桌案上順著水流的痕跡,靜靜描摹著什麽。

“我明白。如高末那般的人,你若背叛他,定不會有好下場。”

“喬鳴”維持松垮的形態突然僵硬。

禦史大人怎麽會知道幹爹?自己應該從未提及啊。

“我並不是要你現在就攀咬他,他與你的事可以暫時擱下不談。便先說一說,你是如何當上這左州縣令的吧。”

“喬鳴”松下口氣,仰天看向頭頂封閉的石墻,哈哈大笑。

“我,天生就該是當官的材料。可惜生不逢時,屢次落第。我靠自己的本事當官,有錯嗎?”

“靠誣告陷害?不若,我請那位李小姐過來與你敘敘舊?””

聽到李盈的名字,“喬鳴”充斥了濃郁的反叛。

“如何能算誣告陷害,我是正當舉報!陛下親自下旨,誇獎我舉報得當,擢升為官。”

“你若當真舉報得當,何以要以他人的身份做上這個位置,你不覺得奇怪嗎?”

禦史大人竟然什麽都知道。“喬鳴”駭然之餘才堪堪轉醒,他說的有道理,為什麽呢?

“你怕是有所不知。當年頂替李小姐去選秀的那位丫鬟麗娘,入宮後頗受陛下喜愛。此事被上呈之時,她已經升至嬪位,且懷有身孕。陛下雖有不悅,卻並未加以嚴處,傳令時任江南轉運使李吉入京述罪。”

僅僅入京述罪一說,如何演變成滿門抄斬?

“不可能,欺君之罪豈是如此輕巧……”

“若欺君之罪所欺之君認為情有可原,自然可以簡單化解。”

顧淮孑話鋒一轉,“那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又是誰假傳了聖旨,幫你坐上了這個位置?你不妨好好猜猜?”

“喬鳴”急促地吞咽著口水,回顧自己為官生涯數載,所有對他報以厚望親切以待之人從腦海一一閃過,最終僅留下一人。

又是一樁潑天的大罪,他不能認。

顧淮孑讀出他的猶豫,正巧自己這裏還有一項足以擊垮他信仰的證據,桌案上水波形成的圖案正是他的本名。

“楊賀文,永禾十七年二甲十五名。”

“喬鳴”搖頭不禁自嘲,“大人開什麽玩笑,下官從未中舉。”

顧淮孑起身靠近他的身邊,貼著他的耳朵告訴他殘忍的真相。

“知道為何中不了舉嗎?因為你的名額……也被人頂替了。”

“喬鳴”的眼珠瞪大,劇烈喘息久久未定。

他拼了命追求功名利祿,喪盡良知頂替他人的名額,到頭來真正屬於自己的卻沒有得到。

因果循環,揭開報應靜等。

就在“喬鳴”發瘋般地捂著雙耳,不可置信懷疑自己時,正堂前傳來一陣熙攘的對峙,隱約能聽見喻承拔劍的尖銳聲。

在喬吟當初發出鳴鏑信號之時,女孩也同時發送了緊急信號傳至京都。

彼時高末在陛下身邊當值已十餘載,勢力足夠紮實,儲君深入民間久未露面,遂暗生野心。

如今正是逐步擴張的關鍵期,左州是他的老家,也是他在軍火線布下的第一顆重要棋子,斷不能出任何差錯。可他身為陛下心腹,若擅自離開京都,陛下難免不悅。

猶豫之際,又一緊急信號傳出,他實在有些坐立不安。

傳信給一位交好的大臣,讓其上書提及左州縣令失職一事,再恰逢陛下閱書之時,自殘右手向陛下申請回老家短時探視,順理成章替陛下前往調查。

馬車連夜奔襲一日,終赴左州。

“喻小將軍——倒是許久未見了。”

高末見到喻承的那一刻意外至極,這位年輕小將背景深厚,其父定勇侯屢屢在朝堂上奏,提議削減宦官陣容,對他頗有意見。

但到底是陛下的親緣兄弟,短時間內無法撼動其家族地位。

這種情況對上他,的確不好應付。不過那又如何,如今自己聖旨在握,該是他受自己的白眼,正好也讓那狂妄的定勇侯吃吃癟。

“高公公這麽大老遠地跑到左州來,是為何事啊?”喻承裸劍橫在身前氣場全開。

高末背手坦然自若,悠悠取出一卷明黃綾錦。

“雜家,自然是來傳旨的。”

喻承眉頭一皺收回劍鋒下跪接旨,卻被高末莫名擺了一道。

“哎,喻小將軍別急,這份聖旨是特地獻給禦史大人的。”

陛下寫旨之時並不知曉禦史正在左州的消息,高末建議寫給左州上級。至於這個上級是何人,自然可以由他來隨意指定。

“稍等。”

喻承撣了撣灰塵爬起來咬牙切齒,不是他的還特地讓他多跪兩下,原本馬虎的性子都能看出高末這是來者不善。

從前在京都他便兩面三刀,如今擺譜越來越大了,該是時候讓公子給他點教訓了。

喬吟以禦史文書的身份躲藏在左州衙役之中,尋求合適的契機。終於等到喻承離開,當著他的面,她還真是下不去手。

高末大步流星端坐正堂首位。

據他所知,這位督察禦史乃陛下臨時授命,官階不過從五品,查不出任何有用的背景資料,大概率是今年新進舉人中不曾被做掉的漏網之魚,能有多大的能耐。

從前他便不放在眼裏,如今手持聖旨更加傲視。

高末目空一切之時,心口被猛的直插一針,疼痛直擊要害穿入骨髓,他不敢置信地望著不斷逼近眼前逐漸放大的女子面龐,竟然是熟悉的彩面。

依舊是因為身形矮小五臟萎縮,未中要害。

衙役們停在原地不敢妄動,足以讓喬吟再補上第二針。

“阿吟!”

顧淮孑的喝止聲打斷了喬吟充血的肅殺。喬吟擡頭從他的眼底感受到了怒意,這還是大人第一次露出這種表情,讓喬吟遲遲下不去第二針。

高末趁機一把將喬吟踹開,他沒有來得及關註身後已經出現的顧淮孑,而是沖著周圍發楞的衙役囂張指揮。

“還不快,還不快替雜家拿下這個賊人!”

喬吟正處堂中,手持沾血發簪惡狠狠地盯著高末。衙役們知曉喬吟的身份,挪動的腳步進退兩難,更何況顧淮孑還在邊上不曾發話。

這等反應落到高末眼裏就是不聽命令,他怒不可遏取出聖旨高高舉起,以聖旨為要挾要懲治眾人。

“聖旨,不是特意留給本官的嗎?”

高末聞言轉頭見到禦史真面目。

變幻的神色仿佛吃到了一坨大糞,卡在喉嚨口,惡心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慌亂恐懼之餘險些跪了下來,所幸手中的聖旨給了他一半的骨氣。

他顫顫巍巍將聖旨雙手交到顧淮孑手中,然後老實捂著胸口咽下啞巴虧,低頭退到角落。

喻承偷偷嗤笑,喬吟在邊上眉頭緊蹙。

顧淮孑靜靜地閱覽聖旨,聖旨之中提及有人舉報“喬鳴”身份作假之事,命左州上級官員嚴查,同時由高末督查。

話裏話外都是套路,父皇受其蠱惑至極。若他僅有禦史這一身份,怕是真要受高末桎梏。

高末悄悄抹了把汗,好在自己多留一手,未將後路堵死。

顧淮孑收起聖旨,沖著高末禮貌點頭。“既然陛下有旨,那兩日後開堂公審,公公便一同協理吧。今日手下莽撞多有得罪,還請公公見諒。”

“不敢不敢。那雜家……奴才便先告退了。”

高末謙卑地不像話,絲毫不敢再追究喬吟的責任,像是被人抓住了什麽要命的把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顧淮孑安排兩名衙役護送他回城西的老宅,他也是笑著道謝。

喬吟沈思當場遲遲沒有回神,連顧淮孑接近都沒有意識到。顧淮孑取下她手中的銀簪,她才難言地轉過來。

大人當著她的面,用自己的純白的衣角將血跡擦凈。

“沒收了,以後只帶這個。”

喬吟的手心被擱下一支白玉簪,質地細膩圓潤光滑,不帶一點鋒利,磕碰亦碎,一點也不適合做武器。

這樣的東西,只為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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