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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聿禮從疼痛中緩過來,擡起頭怒瞪宋懷川,眼底覆了一層生理性淚水,卻緊抿著唇,像一只不肯屈服的小獸。

他現在是深刻明白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徒勞”這句話,他自己學過柔道,以往沒有誰能像宋懷川一樣讓他屢次吃癟。宋懷川的力氣太大了,他的招式永遠都是還沒用上就被物理打斷了。

紀聿禮拿手邊的東西砸他,先是枕頭、抱枕、被子,後來沒東西扔了,他就拿床頭櫃的紙巾、水杯、書砸宋懷川。宋懷川在最開始接了幾個東西之後便站在原地放棄掙紮,大概他明白如果不讓紀聿禮發洩過癮,他這一晚上都消停不了。

很快,宋懷川腳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這小房間重新變得淩亂不堪,像是被風暴席卷過一般。把手邊能扔的東西全扔完,紀聿禮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跪坐在空蕩蕩的床上瞪著宋懷川。

宋懷川語氣平靜道:“扔完了麽?扔完了就去洗澡,已經十點了,你再鬧樓下的人就該來敲門了。”

紀聿禮氣不打一處來:“你只會說這一句。”

“那我該說什麽?難道不是你先招惹的我麽?”

紀聿禮從來不講道理,他才不管誰錯誰對,他只知道誰讓他不開心,誰就是錯的。

“我錯哪了?就是摸你一下而已,犯得著這麽大反應嗎?你有的我也有,你以為我稀罕你那二兩肉啊?”

宋懷川很快被他激起了火氣:“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分寸感?別人的隱私部位是能隨便碰的嗎。你莫名其妙和別人說摸你一下,看他們不打死你。”

“我又不會隨便抓個人就摸,我又不是變態,我對男人的生殖器不感興趣好嗎?我願意舍手摸你,都是你的榮幸!”

宋懷川簡直要被他的邏輯氣笑了,“這麽說你覺得你是對的?是我不識好歹?那需要我道歉嗎?”

“需要。”紀聿禮理直氣壯道,“你對我做了這麽多過分的事,早就應該對我道歉了。”

“我哪裏對不起你了?我給你吃給你住,給你出錢看病,到頭來是我對不起你?那你那些小跟班就對得起你啊,他們嘲笑你霸淩你的時候你怎麽沒讓他們道歉,還要屁顛屁顛給他們送錢?你如果對我有對他們十分之一的大方,我肯定能對得起你。”

紀聿禮忽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你難道沒有嘲笑我、霸淩我嗎?你敢說你收留我的目的不是為了報仇雪恨嗎?在你聽到我無家可歸的時候你開心壞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那些眼神、那些惡語走馬燈一樣閃過他的腦海,他從前刻意無視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再也無法壓抑,紀聿禮驀地紅了眼眶,這是他自從家裏破產以來,第一次產生如此強烈的想哭的念頭。

他就是恨。他恨紀倫銘給了他優渥的生活卻又在某一天毫不留戀地收回,他恨除了等死什麽也做不了的人生,他恨那些在他身上得到了好處還反過來咬他一口的人,他恨宋懷川明明也想羞辱他卻總要擺出一副要救他的嘴臉。

“你和他們有區別嗎。”

紀聿禮垂下眼睛,斂去眼底的紅暈,推開宋懷川,光著腳走到門口。

身後沒有傳來一點聲音,紀聿禮拉開門,樓道的冷風吹起他單薄的睡裙和淩亂的發絲,他毫不猶豫地跨出門檻。

就在門快要被關上的一瞬間,一雙手從裏面按住門框,隨即用力地拍在墻上,在空蕩的樓道裏發出一聲巨響。

沒等紀聿禮回過頭來,他就感覺自己身體騰空,一條有力的胳膊勒得他腹部生疼:“啊!”

宋懷川扛起他往屋裏走,把門大力地合上,又是砰的巨響,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回床邊,想要把紀聿禮扔回床上。紀聿禮下意識地抱住了頭,宋懷川動作一頓,捏在紀聿禮腰側的手猛然收緊。

他最終還是沒有扔,不算溫柔地把紀聿禮放到床上,隨即面無表情地佇立在床邊。

兩人彼此沈默半晌,宋懷川把掛在椅背的浴巾扔到紀聿禮身上:“快去洗澡,再晚一點今天就別洗了。”

紀聿禮還是垂著腦袋,頭發遮住眼睛,只能看見他緊抿的唇。

“要我幫你洗?”

紀聿禮動作緩慢地伸出手拿起浴巾,踩上拖鞋走進浴室,一直沒拿正眼看過宋懷川。

半小時後,紀聿禮穿著浴袍從浴室裏出來,頭發濕噠噠往下滴水,洇進布料裏。

宋懷川沈默地給他吹頭發,空間裏只有吹風機的轟鳴,宋懷川手指在他發間穿梭,摸索到一塊微小的凸起,輕輕按了一下,紀聿禮身體微微一顫,卻沒發出聲音。

宋懷川抿了抿唇,收起吹風機,收拾一地殘骸。

將地上的東西放回原位,紀聿禮已經蓋上被子,背對著他睡覺了。宋懷川進浴室沖了個澡,也鋪開地鋪,沈默地躺進去。

一夜無夢。宋懷川第二天醒來時,紀聿禮還是背對著他睡著,這次懷裏沒有抱東西,貓咪抱枕被扔在床尾。

宋懷川輕手輕腳地洗漱完去上學,十一點左右往家裏點了份外賣,沒有和紀聿禮說,他們的最後一次對話還停留在昨晚關於洗澡的問題上。

紀聿禮沒有在微信上煩他,宋懷川也沒給他發信息。

學生會辦公室中,學生喊了三聲主席才把宋懷川的魂給喊回來。

“嗯?”宋懷川的手握著鼠標,擡眼朝她看去。

學生會的成員嗔道:“主席,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我都喊你好幾次了!”

宋懷川對她笑了笑:“抱歉,昨晚沒睡好。”他正色道,“有什麽事嗎?”

同學把一個文件放到他面前,俯下身和他討論了一會,宋懷川點點頭,在文件上簽了字,同學便推門出去。

宋懷川將眼鏡放到桌上,背靠上座椅,閉上眼睛長長地呼了口氣。偌大的辦公室此刻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學生都去午睡了,他固定在這個點處理學生會事務。

嘎吱一聲,辦公室大門又被打開,宋懷川坐直身體戴回眼鏡,一擡眼,看見是禹睿明。

他記得是那個喜歡紀聿禮的男生。宋懷川對他溫和一笑:“有事麽?”

禹睿明合上門,撓了撓頭,語氣有些猶豫:“呃,主席,我只是來問問,你最近有沒有紀聿禮的消息啊?我覺得你應該和他認識。”

宋懷川鏡片後的眸光隱晦一閃,笑道:“我和他不熟,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似乎很久沒來學校了,你可以問問他們班主任。”

“哦,好,謝謝主席。”禹睿明訕訕點頭,隨即就要推門出去。

“你找他有什麽事嗎?”宋懷川叫住了他。

禹睿明回過頭:“啊?哦,沒什麽事,就是看他好久沒來,有點不放心。”

“你還……?”宋懷川在這裏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沒有說明,但其中意思他們都懂。

“沒有!沒有了!”禹睿明立馬反駁,臉頰微紅,很局促地揉了揉鼻尖,“正在放棄。”

宋懷川點點頭:“嗯,及時止損是好的。”他微微一笑,“但是你放棄得幹脆利落啊,看來是被傷透了心?”

提到這,禹睿明眼神黯了黯:“嗯……有點。以前我只敢遠遠地看著他,但是一接觸才發現,他和我想象的有點出入。”

宋懷川饒有趣味地撐著下巴:“嗯?你想象中他是什麽樣的?”

禹睿明猶豫片刻,和宋懷川描述了一番他與紀聿禮在醫務室初遇的故事:“當時我就覺得他很好看,比很多女生都好看,但是不是那種女生的好看,哎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就是……從那以後我就不由自主地關註他了。他在我們學校的名聲很差,但是我一開始就不相信,他只是交了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本性還是善良的,不然醫務室就不會對我伸出援手。而且他還愛看書,也沒有仗著那張臉亂撩女生。我以為他只是不學習了一點,最多因為家裏寵著有點嬌慣……但是接觸了以後發現,唉,確實很不一樣,可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吧。”

禹睿明撓了撓頭,嘆氣道:“怪只怪他那張臉太有迷惑性了,不然我也不會……”

“為什麽是怪他?”宋懷川打斷他,禹睿明楞了楞,轉過頭,看見宋懷川臉上沒有了慣有的微笑。

“為什麽要怪他?不應該怪你嗎?你自作主張給他加了層濾鏡,有問過他的意見嗎?一開始就是以你自己捏造的形象喜歡上他的,憑什麽要求他是你喜歡的樣子?”宋懷川語氣平淡,字裏行間卻有點咄咄逼人的意味,“你看,句句都是我以為,有一句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說的麽。你喜歡的是紀聿禮的皮囊和你給他捏造的靈魂,而不是他本身,看到他本來的樣子然後自顧自的失望,自說自話地放棄,你有問過他需要這種建立在道德綁架上的感情嗎?”

話音剛落,辦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禹睿明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被他一句一句說得越來越羞愧,哽了半天,囁嚅道:“對不起。”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對宋懷川說對不起,但宋懷川的話確實戳中了他的脊椎骨。是啊,他根本不了解紀聿禮是什麽樣的人,有什麽立場對他失望?

宋懷川說完這些也有些後悔,他現在的角色是和紀聿禮不熟的人,哪來的立場代替紀聿禮指責禹睿明。

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情緒失控,可能禹睿明的那一通PUA式的發言實在讓他太無語了。

“你回去吧。”宋懷川頭疼地揮揮手,趕走禹睿明,他現在看到禹睿明那一臉傻黑蠢的樣子就來氣。

“哦,哦,好。”禹睿明訕訕地退出去。

“等一下。”宋懷川又一次叫住了他。

禹睿明便回過身,恭敬傾聽,宋懷川卻沒有立馬開口,表情凝重,似乎在糾結這番話該不該說,最後他還是開口道:“雖然我同樣沒有立場說這些,但我還是要告訴你。”

“紀聿禮沒有你們想的那樣不堪,他值得更好的人,那個人一定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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