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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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八）
青楊一看就是在晚宴上保持高度興奮, 十有八九是連吃進去了什麽東西都不清楚。
這就一會的工夫，一碗面就已經見底了。
好在顧沛早有準備，雞湯就溫在竈臺上, 他立刻又給青楊下了一碗面。
廚房有顧沛看著，姜禾則走進了前院的菜地裏。
她站在黃瓜架子前端詳了一會後, 這才伸手折下了一根最水靈的。
剛一回頭, 顧沛披著月光, 眼尾含笑, 朝著她伸出了手。
寬厚的手掌掀起了冰涼的水浪，將黃瓜表面沖洗幹凈。
顧沛握著黃瓜兩端，只稍稍用力, 便傳來一聲脆響，清香的汁水同時迸發。
“給。”
顧沛將更大的半截遞給了早已等在一旁的姜禾。
倆人也沒急著回屋子, 就這樣並肩站在院子裏, 沐浴著清冷月光, 大口嚼著黃瓜。
院子的角落裏飛舞著幾團微弱的光亮, 小狗繞著姜禾的腳邊轉了一會，見她沒有“分享”黃瓜的意思，嗚嗚兩聲之後便去追螢火蟲玩了。
只可惜這般平和且舒心的時間並沒能維持住。
小狗警覺地站在門口，朝著斜坡吠了兩聲。
顧沛和姜禾並肩,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 從竹叢的疏影之中可以清楚看見, 薛家的馬車上走下了一個人。
只是看一眼那背影, 姜禾就已經把他認出來了。
薛承道連宮宴都不參加, 蹲在他們家門口到底是想要幹什麽！
一想到他對青楊做的那些事情, 姜禾的火氣一下子就升騰了起來。
感受到姜禾的情緒明顯開始起伏了起來，顧沛忙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手掌在姜禾的肩頭揉了揉，企圖能平息她的怒火。
不得不說，短短幾年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薛承道是有真本事的。
他朝著姜禾的方向看了過來，視線相交之際，甚至還朝著她稍稍頷首示意。
像是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一般。
攝政王是有給姜禾的院子安排了侍衛的，有這般戰鬥力在暗處，姜禾現在對上薛承道，是一點也不怵。
她連演都不想演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強烈的抗拒和排斥。
薛承道卻一點也沒有被姜禾的反應激起任何的情緒，他在門外站定，語氣平淡道：“我要見阿霽。”
姜禾毫不猶豫：“這裏沒有阿霽。”
薛承道合上眼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依舊平緩。
好像沒有任何脾氣一般。
“那我要見青楊。”
“不行！”
姜禾依舊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姜姑娘！”
薛承道稍稍瞇了眼睛，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光，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而顧沛的反應一點也不比他慢，他稍稍錯身，就將姜禾擋在了身後。
把那陰冷的眼神擋的嚴嚴實實的，一點也沒有落在姜禾身上。
顧沛和薛承道的目光交匯的一瞬間，誰也沒有收斂。
刀光劍影在月下閃現交鋒，火星子都快要濺到菜地裏了。
“很多事情，不是攀上攝政王就可以解決的。”薛承道的語氣很冷：“你現在可還是在被通緝的狀態。”
青楊現在的戶籍是和顧沛寫在一塊的。
甚至他的姓氏都已經改成了“顧”。
這件事情叫薛承道十分的不悅，此時見到這個姓“顧”的戶主本人，他更是一點好臉色都不想給。
但是顧沛是什麽人？
他可是剛從戰場的屍山血海上走下來的，甚至在臨門一腳踩到榮華富貴的時候，都能跑去開閘放糧。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被薛承道的威脅到！
顧沛挑了挑眉，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薛大人，拿自己兒子換前途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他語氣直白且爽朗，直直就朝著薛承道心口紮了上去。
氣氛幾乎是瞬間就焦灼起來了，薛承道目光不善，而顧沛一點也沒有忌憚的意思，氣勢上一點也不輸。
薛承道深吸一口氣，按耐下火氣：“叫阿霽出來，這是我和他父子之間的事情。”
顧沛冷哼一聲：“你們已經不是父子了。”
這劍拔弩張的，根本沒法聊。
薛承道多少年沒有這樣放下語氣和身段來“請求”旁人了，更何況在他眼中，顧沛不過是一個山野莽夫罷了。
實在是有些不知好歹！
他動不了攝政王，動不了青楊，要對付一個山野莽夫總不是問題吧。
但隨即，在餘光瞥見從屋裏匆忙出來的輕快身影時，薛承道瞬間就收斂了臉上的陰沈。
只見青楊腳步輕快，在顧沛身邊站定。
他看向薛承道，目光清朗：“你要跟我說什麽？”
薛承道長嘆了一口氣，喊了一聲：“阿霽。”
“我叫顧青楊。”
“可你身上流著的終究是我薛家的血，如今我功成名就，不會再虧待於你，認祖歸宗是你最好的選擇。”
大概是意識到青楊身後還有攝政王這個選擇時，薛承道終於是放棄了他原來的計劃。
放棄了把青楊逼到絕境，而是轉為了“懷柔”政策。
但青楊早已對薛承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面色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第二條命來供你踩著去爭博前途了。”
他是年紀小，是貪戀長輩的愛。
但他並不傻，是不是真心的，青楊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也不想看著你這個……爹，他東躲西藏做一輩子逃犯吧。餘杭縣令已經是一枚棄子，死之前拉扯一個人一同下水，這才是他的打算！想要平反，可不是攝政王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實現的了的。”
青楊臉上的冰霜，終於是裂開了縫隙。
幾乎都不用猶豫，青楊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對顧沛的這件事情置之不理的。
而且薛承道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騙他。
畢竟，不管是向任將軍還是攝政王的打聽，很快就會知道是不是這麽回事的。
青楊下意識就側過目光，看向了顧沛。
他的這個動作，被薛承道看得清清楚楚。
薛承道有些得意地勾起笑意。
到底是個孩子，心裏藏不住事情，那軟肋幾乎就放在明面上了，
而顧沛則堅定地朝著青楊搖了搖頭。
“不需要你去犧牲什麽，來換我清白脫身。”
他的語氣極為堅決，將已經動搖了的青楊一下子拽回了原地。
薛承道抱著手臂，淡淡道：“話不用說那麽絕，總是要坐下談談的。”
姜禾已經被顧沛和青楊二人擋在身後了，她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和薛承道講話就是有一點很不舒服的地方，他總是自帶著一種上位者的蔑視和威壓。
總叫人覺得他居高臨下，並不正眼看人。
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之前的溫和和平易敬人都是假象。
姜禾就這麽想著，只覺得身後似乎有什麽動靜。
很輕，很是能明顯感覺到一陣威壓。
姜禾一回頭，正好和攝政王對上目光。
攝政王剛剛去後院換了一身常服，此時一身天青色長袍，長發隨意用簪子挽起，倒是看起來更加的平易近人了些。
他朝著姜禾稍稍笑了笑，再擡眼時，目光凜然。
“你不如直接和我談好了。”
這突然的出聲，叫薛承道和青楊皆是一驚。
青楊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眼睛一亮，回眸看去時眼中的崇敬叫薛承道的臉色直接黑了下去。
他行禮後，語氣卻帶著十分的警惕：“殿下怎麽會在這裏？”
“我還沒問薛大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呢，宮宴沒瞧見人，跑到人家家門口幹什麽。”
攝政王笑了笑，伸手攬過青楊。
月色清朗，卻遮掩不住薛承道漆黑的臉色。
攝政王也不搭理薛承道了，他稍稍低頭問青楊：“吃飽了嗎？”
“嗯。”青楊忙點頭：“殿下也吃點吧。”
這把話說開了，到底是有些不同了。
青楊也開始直接了當的把關心的話說出來了。
攝政王輕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青楊的腦袋。
“一會吃。”
這般溫馨的師徒交談，叫薛承道攥緊了拳頭。
他施加給青楊的全部心理壓力，在姜禾夫婦的合力抵擋下本就效果不大了。
攝政王一出現，更是什麽效果都沒了。
“殿下。”薛承道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來的：“我們得談談。”
攝政王沒第一時間應他，而是垂眸看向青楊，眉尾挑了一下。
在宮宴開始之前，攝政王就和青楊說過了。
看似是顧沛的事情被薛承道捏住了，青楊處於被動地位。
但實際上，薛承道反而是更急的那個。
運籌帷幄慣了的人，怕是一刻都不能容忍續不上香火這件事情。
其實破綻很明顯，只是青楊到底是還太小，玩不過這樣的老狐貍。
薛承道機關算盡，都想不到攝政王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青楊的家裏。
青楊竟值得他做到這一步嗎？
而就在薛承道思索之際，院子的門已經被青楊打開了。
前院設有茶室，就是專門用來待客的。
青楊端著剛泡好的茶，放到茶桌上後，便收到了攝政王的指令，退了出去。
“他……”
薛承道想要將青楊叫回來，可青楊卻是一點都沒打算聽他的話，幹脆利落地關門了。
“他做不了決定的。”攝政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你得跟我談。”
……
雖然是有攝政王出面，但青楊很明顯還是有些不安的。
他坐在廚房，捧著碗水，也不說話。
倒是姜禾和顧沛坐在竈臺後嘀嘀咕咕了好一會。
最後還是姜禾站出來關心青楊。
“你擔心薛承道給出攝政王拒絕不了的條件，然後把你換出去？”
青楊倏得擡起頭來，他眨了眨眼，沒說話，但滿臉寫著“你怎麽知道”。
“就像當初擔心我會為了錢，主動把你送去給薛承道一樣？”
突然提到這件事情，青楊的臉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我沒有……”
人不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青楊對攝政王是發自內心信任的。
而且在宮宴前，攝政王還帶他專程進宮見了一趟小皇帝，儼然就是要把他塞給皇帝做伴讀的意思了。
不可能剛還在給他造勢，站頭就拱手把他送給薛承道的。
但是青楊還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反正他比薛承道年輕那麽多，大不了臥薪嘗膽，慢慢熬死他好了。
甚至他覺得，對攝政王來說，這也是一個成本很低的選擇。
只是這個想法，他也不敢和姜禾說。
姜禾肯定會笑他的。
但是好像說和不說，區別也不是很大。
姜禾已經開始笑了，她不僅笑，還拍了一下身邊的顧沛，朝著他攤開了手。
“我贏了！給我！”
顧沛嘆了一口氣，懊惱道：“行行行，都歸你了。”
一旁的青楊有些茫然，他只好開口問：“爹，娘，你們在說什麽啊。”
“我們打了個賭，你娘說你肯定還想著要犧牲自己，但我覺得現在你身邊怎麽多人在，你肯定不會這麽想了……”
說罷，顧沛還長嘆了一聲，頗為惋惜道：“這下可好了，那賞賜還沒下來呢，已經預支給你娘了。”
一旁的姜禾附和著點頭，樂得直咧嘴。
他們倆人似乎是一點也沒有把薛承道的威脅放在心上，哪怕薛承道就在隔壁坐著。
他們依舊沒心沒肺的在這裏打鬧。
青楊怔了一瞬，隨即像是猛得松了一口氣一般，笑了起來。
攝政王和薛承道的談話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連在後院練劍的雨桑都已經結束了全部的練習，坐下來吃了一點宵夜。
青楊就坐在一旁翻看攝政王帶給雨桑的書。
大多數都是兵法原理，密密麻麻得寫滿了心得和感悟。
看字跡，應該是柳長歌年少時的書。
居然全都珍藏的這樣的好。
聽到長廊上有動靜傳來，青楊站起身，將書還給雨桑，朝著院子裏跑去。
攝政王儼然像房子的主人一樣，他背手站在院子裏，目送著薛承道離去。
看見青楊追了出來，薛承道目光在他身上稍頓了一下，卻像是在忌憚什麽似的，並沒有說話。
“殿下。”青楊小聲喊道。
知道他想要問什麽，攝政王也沒賣關子。
“我們各自退了一步，薛承道拿出了餘杭水患涉及官員的全部名單，馬上就可以開始調查清算了，顧沛的事情算是解決。換的是你明日起重新回國子監上學。”
青楊：？
薛承道是瘋了吧！
這名單是多重要的東西，即使不說，青楊也知道。
這等於是在危難時候直接叛變了。
雖然薛承道做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叫人覺得意外，但是還是叫青楊覺得很驚訝。
薛承道那這麽機密的東西，就換他回國子監上學？
他是被奪舍還是良心發現了？
“不是只叫你回國子監那麽簡單。”
大概是看出來青楊的不解，攝政王解釋道：“我和薛承道政見不同，他是怕我直接送你進宮給陛下做伴讀，再公開收了你做學生這樣，他就再沒機會再認回你了。你回國子監，反而是牽制住了我。”
但是不管怎麽樣，在青楊看來，這一次都算是薛承道大出血了。
跟著攝政王最大的收獲，並不是得到多少註視。
那份教導，才是最珍貴的東西。
“他現在也不敢對你再做什麽了，反正你只要在他眼皮底下，每天還去國子監，暫時可以和平共處了。”
青楊松了一口氣。
眼下的局勢，能得到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畢竟攝政王手頭還有一個牽扯到不少朝中官員的大案子要處理，不可能和薛承道拼個魚死網破的。
這剛好，也給他留了成長的時間。
薛承道可能是打算潛移默化的，想要用時間來沖刷掉青楊的恨意，最後賣個慘好叫他認祖歸宗。
可青楊盤算著，卻是要等他科舉、等他手握權勢之後，一把火將薛承道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燒個幹幹凈凈。
若是能找到證據，直接判薛承道一個通敵叛國就再好不過了。
任如風雖然說了會派人去找，但事情過去那麽久，又經歷了那麽久地戰亂，希望並不大。
但是能維持住這樣的局面，青楊已經很滿意了。
他還年輕，他的機會比薛承道可多太多了！
……
攝政王住在青楊的隔壁，他天不亮就起了，收拾著準備上山去找柳長歌了。
雨桑也打算一起去，送他們二人上山之後，青楊去小榆拽了起來，倆人蹲在雞籠前，開始掏起了雞蛋。這個點，小榆原本是睡不醒的，但是被拽到雞窩前，摸到那溫熱的雞蛋的時候，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整個前院裏都是他興奮的叫喊聲。
就在這個時候，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青楊抱著裝雞蛋的籮筐，站起身來。
系著紅綢的馬車，剛好停穩在門口。
華陽長公主一身清淺的綠色，正從馬車上下來。
群山尚且氤氳著霧氣，華陽長公主今日妝容淺淡，竟與遠山青黛相互呼應，宛若畫卷中走出的一般。
“殿下。”青楊朝著她行禮：“攝政王殿下已經進山了。”
華陽長公主擺了擺手，動作倒是一如既往的利落：“我不是來找他的。”
大概是因為肖小荷撞在華陽長公主手裏，又被扣下地事情傳回了侯府上。
定安候在得到消息後，竟連夜趕回了京城。
華陽長公主是一早知道這件事情的，不等定安候找上門來，她直接就往梁家村趕了過來。
就是怕定安候喪心病狂到直接來找小榆。
他應該不至於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但華陽長公主覺得，定安侯這人一向沒腦子，說些什麽話叫小孩子誤會也是大麻煩。
“殿下可用了早膳？”
華陽長公主剛想擺手拒絕，卻見小榆手裏舉著雞蛋，連蹦帶跳地朝她沖了過來。
“姨姨！”
小榆炫耀似的舉著手裏的蛋：“姨姨！這是我養大的雞剛下的蛋！”
華陽長公主剛想要開口誇讚，小榆就已經把蛋塞進她手裏了。
“給姨姨嘗嘗！”
就這樣，華陽長公主直接被小榆安排上了飯桌。
青楊接過蛋去了廚房，留下小榆陪著華陽長公主。
“爹爹和阿娘為什麽還沒起啊。”
小榆嘀咕著就想要往後院沖去，被華陽長公主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了回來。
“沒事啊，小榆陪姨姨吃飯就好。”
他們小兩口子重逢也沒多久，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起不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不能叫小榆去壞事！
這麽想著，華陽長公主將懷裏的小榆抱得更緊了。
暫時還不知道要不要帶這孩子回府上，這樣獨處的時刻實在是太少了。
華陽長公主無比珍惜。
等到一番玩鬧過後，華陽長公主驚訝發現，桌子上竟已經擺滿了碟子。
蒸蛋、煎蛋、炒蛋整齊擺在一起。
還有各種鹹菜、腌菜也擺了一排，足有五六種之多。
看起來還有些幾分壯觀的。
華陽長公主忍不住道：“你這……給我皇兄準備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沒有。”青楊實誠地搖了搖頭，他指著桌上的一個小碟子：“攝政王殿下今早就喝了一碗粥，就著這個。”
這個孩子，也還是挺有意思的……
她其實比她皇兄能吃苦多了，大多數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還是去恭維攝政王，而不是她這個長公主。
吃早飯有多少配菜這種小事，她和攝政王誰也不會多在意。
但這種“重視”，卻叫她感覺到了舒暢。
華陽長公主這麽想著，接過了青楊遞來的筷子。
只是不等她夾上一筷子那小榆親手撿來的蛋做的炒蛋，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極為響亮的呼喊。
“高栩！你給我出來！”
這個聲音是……
青楊一怔，不等他反應過來，華陽長公主便已經扔下筷子朝著門口走去了。
氣勢洶洶，像是馬上要上陣殺敵一般。
青楊拽上小榆，忙跟了上去。
就在昨日薛承道站過的，想要和青楊聊一聊的那個位置。
現在站了一男一女。
那男人看著也就和華陽長公主差不多年紀，他板著一張臉，懷裏攬著一個美人。
那美人看起來有些憔悴，正低頭抹著眼淚。
不等青楊搞清楚情況，就聽見華陽長公主譏笑了一聲。
“宋玉歡，你發什麽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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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楊一看就是在晚宴上保持高度興奮, 十有八九是連吃進去了什麽東西都不清楚。
這就一會的工夫，一碗面就已經見底了。
好在顧沛早有準備，雞湯就溫在竈臺上, 他立刻又給青楊下了一碗面。
廚房有顧沛看著，姜禾則走進了前院的菜地裏。
她站在黃瓜架子前端詳了一會後, 這才伸手折下了一根最水靈的。
剛一回頭, 顧沛披著月光, 眼尾含笑, 朝著她伸出了手。
寬厚的手掌掀起了冰涼的水浪，將黃瓜表面沖洗幹凈。
顧沛握著黃瓜兩端，只稍稍用力, 便傳來一聲脆響，清香的汁水同時迸發。
“給。”
顧沛將更大的半截遞給了早已等在一旁的姜禾。
倆人也沒急著回屋子, 就這樣並肩站在院子裏, 沐浴著清冷月光, 大口嚼著黃瓜。
院子的角落裏飛舞著幾團微弱的光亮, 小狗繞著姜禾的腳邊轉了一會，見她沒有“分享”黃瓜的意思，嗚嗚兩聲之後便去追螢火蟲玩了。
只可惜這般平和且舒心的時間並沒能維持住。
小狗警覺地站在門口，朝著斜坡吠了兩聲。
顧沛和姜禾並肩,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 從竹叢的疏影之中可以清楚看見, 薛家的馬車上走下了一個人。
只是看一眼那背影, 姜禾就已經把他認出來了。
薛承道連宮宴都不參加, 蹲在他們家門口到底是想要幹什麽！
一想到他對青楊做的那些事情, 姜禾的火氣一下子就升騰了起來。
感受到姜禾的情緒明顯開始起伏了起來，顧沛忙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手掌在姜禾的肩頭揉了揉，企圖能平息她的怒火。
不得不說，短短幾年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薛承道是有真本事的。
他朝著姜禾的方向看了過來，視線相交之際，甚至還朝著她稍稍頷首示意。
像是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一般。
攝政王是有給姜禾的院子安排了侍衛的，有這般戰鬥力在暗處，姜禾現在對上薛承道，是一點也不怵。
她連演都不想演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強烈的抗拒和排斥。
薛承道卻一點也沒有被姜禾的反應激起任何的情緒，他在門外站定，語氣平淡道：“我要見阿霽。”
姜禾毫不猶豫：“這裏沒有阿霽。”
薛承道合上眼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依舊平緩。
好像沒有任何脾氣一般。
“那我要見青楊。”
“不行！”
姜禾依舊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姜姑娘！”
薛承道稍稍瞇了眼睛，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光，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而顧沛的反應一點也不比他慢，他稍稍錯身，就將姜禾擋在了身後。
把那陰冷的眼神擋的嚴嚴實實的，一點也沒有落在姜禾身上。
顧沛和薛承道的目光交匯的一瞬間，誰也沒有收斂。
刀光劍影在月下閃現交鋒，火星子都快要濺到菜地裏了。
“很多事情，不是攀上攝政王就可以解決的。”薛承道的語氣很冷：“你現在可還是在被通緝的狀態。”
青楊現在的戶籍是和顧沛寫在一塊的。
甚至他的姓氏都已經改成了“顧”。
這件事情叫薛承道十分的不悅，此時見到這個姓“顧”的戶主本人，他更是一點好臉色都不想給。
但是顧沛是什麽人？
他可是剛從戰場的屍山血海上走下來的，甚至在臨門一腳踩到榮華富貴的時候，都能跑去開閘放糧。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被薛承道的威脅到！
顧沛挑了挑眉，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薛大人，拿自己兒子換前途的事情，我可做不來。”
他語氣直白且爽朗，直直就朝著薛承道心口紮了上去。
氣氛幾乎是瞬間就焦灼起來了，薛承道目光不善，而顧沛一點也沒有忌憚的意思，氣勢上一點也不輸。
薛承道深吸一口氣，按耐下火氣：“叫阿霽出來，這是我和他父子之間的事情。”
顧沛冷哼一聲：“你們已經不是父子了。”
這劍拔弩張的，根本沒法聊。
薛承道多少年沒有這樣放下語氣和身段來“請求”旁人了，更何況在他眼中，顧沛不過是一個山野莽夫罷了。
實在是有些不知好歹！
他動不了攝政王，動不了青楊，要對付一個山野莽夫總不是問題吧。
但隨即，在餘光瞥見從屋裏匆忙出來的輕快身影時，薛承道瞬間就收斂了臉上的陰沈。
只見青楊腳步輕快，在顧沛身邊站定。
他看向薛承道，目光清朗：“你要跟我說什麽？”
薛承道長嘆了一口氣，喊了一聲：“阿霽。”
“我叫顧青楊。”
“可你身上流著的終究是我薛家的血，如今我功成名就，不會再虧待於你，認祖歸宗是你最好的選擇。”
大概是意識到青楊身後還有攝政王這個選擇時，薛承道終於是放棄了他原來的計劃。
放棄了把青楊逼到絕境，而是轉為了“懷柔”政策。
但青楊早已對薛承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面色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第二條命來供你踩著去爭博前途了。”
他是年紀小，是貪戀長輩的愛。
但他並不傻，是不是真心的，青楊看得清清楚楚。
“那你也不想看著你這個……爹，他東躲西藏做一輩子逃犯吧。餘杭縣令已經是一枚棄子，死之前拉扯一個人一同下水，這才是他的打算！想要平反，可不是攝政王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實現的了的。”
青楊臉上的冰霜，終於是裂開了縫隙。
幾乎都不用猶豫，青楊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對顧沛的這件事情置之不理的。
而且薛承道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騙他。
畢竟，不管是向任將軍還是攝政王的打聽，很快就會知道是不是這麽回事的。
青楊下意識就側過目光，看向了顧沛。
他的這個動作，被薛承道看得清清楚楚。
薛承道有些得意地勾起笑意。
到底是個孩子，心裏藏不住事情，那軟肋幾乎就放在明面上了，
而顧沛則堅定地朝著青楊搖了搖頭。
“不需要你去犧牲什麽，來換我清白脫身。”
他的語氣極為堅決，將已經動搖了的青楊一下子拽回了原地。
薛承道抱著手臂，淡淡道：“話不用說那麽絕，總是要坐下談談的。”
姜禾已經被顧沛和青楊二人擋在身後了，她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和薛承道講話就是有一點很不舒服的地方，他總是自帶著一種上位者的蔑視和威壓。
總叫人覺得他居高臨下，並不正眼看人。
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之前的溫和和平易敬人都是假象。
姜禾就這麽想著，只覺得身後似乎有什麽動靜。
很輕，很是能明顯感覺到一陣威壓。
姜禾一回頭，正好和攝政王對上目光。
攝政王剛剛去後院換了一身常服，此時一身天青色長袍，長發隨意用簪子挽起，倒是看起來更加的平易近人了些。
他朝著姜禾稍稍笑了笑，再擡眼時，目光凜然。
“你不如直接和我談好了。”
這突然的出聲，叫薛承道和青楊皆是一驚。
青楊在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眼睛一亮，回眸看去時眼中的崇敬叫薛承道的臉色直接黑了下去。
他行禮後，語氣卻帶著十分的警惕：“殿下怎麽會在這裏？”
“我還沒問薛大人為什麽會在這裏呢，宮宴沒瞧見人，跑到人家家門口幹什麽。”
攝政王笑了笑，伸手攬過青楊。
月色清朗，卻遮掩不住薛承道漆黑的臉色。
攝政王也不搭理薛承道了，他稍稍低頭問青楊：“吃飽了嗎？”
“嗯。”青楊忙點頭：“殿下也吃點吧。”
這把話說開了，到底是有些不同了。
青楊也開始直接了當的把關心的話說出來了。
攝政王輕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青楊的腦袋。
“一會吃。”
這般溫馨的師徒交談，叫薛承道攥緊了拳頭。
他施加給青楊的全部心理壓力，在姜禾夫婦的合力抵擋下本就效果不大了。
攝政王一出現，更是什麽效果都沒了。
“殿下。”薛承道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來的：“我們得談談。”
攝政王沒第一時間應他，而是垂眸看向青楊，眉尾挑了一下。
在宮宴開始之前，攝政王就和青楊說過了。
看似是顧沛的事情被薛承道捏住了，青楊處於被動地位。
但實際上，薛承道反而是更急的那個。
運籌帷幄慣了的人，怕是一刻都不能容忍續不上香火這件事情。
其實破綻很明顯，只是青楊到底是還太小，玩不過這樣的老狐貍。
薛承道機關算盡，都想不到攝政王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青楊的家裏。
青楊竟值得他做到這一步嗎？
而就在薛承道思索之際，院子的門已經被青楊打開了。
前院設有茶室，就是專門用來待客的。
青楊端著剛泡好的茶，放到茶桌上後，便收到了攝政王的指令，退了出去。
“他……”
薛承道想要將青楊叫回來，可青楊卻是一點都沒打算聽他的話，幹脆利落地關門了。
“他做不了決定的。”攝政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你得跟我談。”
……
雖然是有攝政王出面，但青楊很明顯還是有些不安的。
他坐在廚房，捧著碗水，也不說話。
倒是姜禾和顧沛坐在竈臺後嘀嘀咕咕了好一會。
最後還是姜禾站出來關心青楊。
“你擔心薛承道給出攝政王拒絕不了的條件，然後把你換出去？”
青楊倏得擡起頭來，他眨了眨眼，沒說話，但滿臉寫著“你怎麽知道”。
“就像當初擔心我會為了錢，主動把你送去給薛承道一樣？”
突然提到這件事情，青楊的臉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我沒有……”
人不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青楊對攝政王是發自內心信任的。
而且在宮宴前，攝政王還帶他專程進宮見了一趟小皇帝，儼然就是要把他塞給皇帝做伴讀的意思了。
不可能剛還在給他造勢，站頭就拱手把他送給薛承道的。
但是青楊還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反正他比薛承道年輕那麽多，大不了臥薪嘗膽，慢慢熬死他好了。
甚至他覺得，對攝政王來說，這也是一個成本很低的選擇。
只是這個想法，他也不敢和姜禾說。
姜禾肯定會笑他的。
但是好像說和不說，區別也不是很大。
姜禾已經開始笑了，她不僅笑，還拍了一下身邊的顧沛，朝著他攤開了手。
“我贏了！給我！”
顧沛嘆了一口氣，懊惱道：“行行行，都歸你了。”
一旁的青楊有些茫然，他只好開口問：“爹，娘，你們在說什麽啊。”
“我們打了個賭，你娘說你肯定還想著要犧牲自己，但我覺得現在你身邊怎麽多人在，你肯定不會這麽想了……”
說罷，顧沛還長嘆了一聲，頗為惋惜道：“這下可好了，那賞賜還沒下來呢，已經預支給你娘了。”
一旁的姜禾附和著點頭，樂得直咧嘴。
他們倆人似乎是一點也沒有把薛承道的威脅放在心上，哪怕薛承道就在隔壁坐著。
他們依舊沒心沒肺的在這裏打鬧。
青楊怔了一瞬，隨即像是猛得松了一口氣一般，笑了起來。
攝政王和薛承道的談話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連在後院練劍的雨桑都已經結束了全部的練習，坐下來吃了一點宵夜。
青楊就坐在一旁翻看攝政王帶給雨桑的書。
大多數都是兵法原理，密密麻麻得寫滿了心得和感悟。
看字跡，應該是柳長歌年少時的書。
居然全都珍藏的這樣的好。
聽到長廊上有動靜傳來，青楊站起身，將書還給雨桑，朝著院子裏跑去。
攝政王儼然像房子的主人一樣，他背手站在院子裏，目送著薛承道離去。
看見青楊追了出來，薛承道目光在他身上稍頓了一下，卻像是在忌憚什麽似的，並沒有說話。
“殿下。”青楊小聲喊道。
知道他想要問什麽，攝政王也沒賣關子。
“我們各自退了一步，薛承道拿出了餘杭水患涉及官員的全部名單，馬上就可以開始調查清算了，顧沛的事情算是解決。換的是你明日起重新回國子監上學。”
青楊：？
薛承道是瘋了吧！
這名單是多重要的東西，即使不說，青楊也知道。
這等於是在危難時候直接叛變了。
雖然薛承道做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叫人覺得意外，但是還是叫青楊覺得很驚訝。
薛承道那這麽機密的東西，就換他回國子監上學？
他是被奪舍還是良心發現了？
“不是只叫你回國子監那麽簡單。”
大概是看出來青楊的不解，攝政王解釋道：“我和薛承道政見不同，他是怕我直接送你進宮給陛下做伴讀，再公開收了你做學生這樣，他就再沒機會再認回你了。你回國子監，反而是牽制住了我。”
但是不管怎麽樣，在青楊看來，這一次都算是薛承道大出血了。
跟著攝政王最大的收獲，並不是得到多少註視。
那份教導，才是最珍貴的東西。
“他現在也不敢對你再做什麽了，反正你只要在他眼皮底下，每天還去國子監，暫時可以和平共處了。”
青楊松了一口氣。
眼下的局勢，能得到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畢竟攝政王手頭還有一個牽扯到不少朝中官員的大案子要處理，不可能和薛承道拼個魚死網破的。
這剛好，也給他留了成長的時間。
薛承道可能是打算潛移默化的，想要用時間來沖刷掉青楊的恨意，最後賣個慘好叫他認祖歸宗。
可青楊盤算著，卻是要等他科舉、等他手握權勢之後，一把火將薛承道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燒個幹幹凈凈。
若是能找到證據，直接判薛承道一個通敵叛國就再好不過了。
任如風雖然說了會派人去找，但事情過去那麽久，又經歷了那麽久地戰亂，希望並不大。
但是能維持住這樣的局面，青楊已經很滿意了。
他還年輕，他的機會比薛承道可多太多了！
……
攝政王住在青楊的隔壁，他天不亮就起了，收拾著準備上山去找柳長歌了。
雨桑也打算一起去，送他們二人上山之後，青楊去小榆拽了起來，倆人蹲在雞籠前，開始掏起了雞蛋。這個點，小榆原本是睡不醒的，但是被拽到雞窩前，摸到那溫熱的雞蛋的時候，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整個前院裏都是他興奮的叫喊聲。
就在這個時候，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青楊抱著裝雞蛋的籮筐，站起身來。
系著紅綢的馬車，剛好停穩在門口。
華陽長公主一身清淺的綠色，正從馬車上下來。
群山尚且氤氳著霧氣，華陽長公主今日妝容淺淡，竟與遠山青黛相互呼應，宛若畫卷中走出的一般。
“殿下。”青楊朝著她行禮：“攝政王殿下已經進山了。”
華陽長公主擺了擺手，動作倒是一如既往的利落：“我不是來找他的。”
大概是因為肖小荷撞在華陽長公主手裏，又被扣下地事情傳回了侯府上。
定安候在得到消息後，竟連夜趕回了京城。
華陽長公主是一早知道這件事情的，不等定安候找上門來，她直接就往梁家村趕了過來。
就是怕定安候喪心病狂到直接來找小榆。
他應該不至於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但華陽長公主覺得，定安侯這人一向沒腦子，說些什麽話叫小孩子誤會也是大麻煩。
“殿下可用了早膳？”
華陽長公主剛想擺手拒絕，卻見小榆手裏舉著雞蛋，連蹦帶跳地朝她沖了過來。
“姨姨！”
小榆炫耀似的舉著手裏的蛋：“姨姨！這是我養大的雞剛下的蛋！”
華陽長公主剛想要開口誇讚，小榆就已經把蛋塞進她手裏了。
“給姨姨嘗嘗！”
就這樣，華陽長公主直接被小榆安排上了飯桌。
青楊接過蛋去了廚房，留下小榆陪著華陽長公主。
“爹爹和阿娘為什麽還沒起啊。”
小榆嘀咕著就想要往後院沖去，被華陽長公主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了回來。
“沒事啊，小榆陪姨姨吃飯就好。”
他們小兩口子重逢也沒多久，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起不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不能叫小榆去壞事！
這麽想著，華陽長公主將懷裏的小榆抱得更緊了。
暫時還不知道要不要帶這孩子回府上，這樣獨處的時刻實在是太少了。
華陽長公主無比珍惜。
等到一番玩鬧過後，華陽長公主驚訝發現，桌子上竟已經擺滿了碟子。
蒸蛋、煎蛋、炒蛋整齊擺在一起。
還有各種鹹菜、腌菜也擺了一排，足有五六種之多。
看起來還有些幾分壯觀的。
華陽長公主忍不住道：“你這……給我皇兄準備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沒有。”青楊實誠地搖了搖頭，他指著桌上的一個小碟子：“攝政王殿下今早就喝了一碗粥，就著這個。”
這個孩子，也還是挺有意思的……
她其實比她皇兄能吃苦多了，大多數時候，人們的第一反應還是去恭維攝政王，而不是她這個長公主。
吃早飯有多少配菜這種小事，她和攝政王誰也不會多在意。
但這種“重視”，卻叫她感覺到了舒暢。
華陽長公主這麽想著，接過了青楊遞來的筷子。
只是不等她夾上一筷子那小榆親手撿來的蛋做的炒蛋，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極為響亮的呼喊。
“高栩！你給我出來！”
這個聲音是……
青楊一怔，不等他反應過來，華陽長公主便已經扔下筷子朝著門口走去了。
氣勢洶洶，像是馬上要上陣殺敵一般。
青楊拽上小榆，忙跟了上去。
就在昨日薛承道站過的，想要和青楊聊一聊的那個位置。
現在站了一男一女。
那男人看著也就和華陽長公主差不多年紀，他板著一張臉，懷裏攬著一個美人。
那美人看起來有些憔悴，正低頭抹著眼淚。
不等青楊搞清楚情況，就聽見華陽長公主譏笑了一聲。
“宋玉歡，你發什麽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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