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難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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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難收（七）
“薛大人。”
青楊面不改色地喊了一聲, 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一般，眉眼之間透著生疏和冷淡。
“我叫青楊，顧青楊。”
雖然知道青楊心中有很多抵觸, 但是聽到他開口給自己冠上另一個姓氏的時候，薛承道的臉色還是沈了幾分。
但這份不悅, 只存在了一瞬, 薛承道立刻又換上和煦的笑意, 朝著青楊招手。
“過來坐。”
他越是表現的和藹, 越是叫青楊覺得厭惡反感。
他避開視線不去看薛承道，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了。
像是完全沒有看見薛承道給他倒的茶水一樣，青楊坐得筆直端正, 語氣生冷。
“薛大人是來給薛虹討個說法的嗎？”
“當然不是了。”
薛承道端起茶盞，稍稍吹了吹後, 悠閑地抿了一小口。
“我是替薛虹來和你道歉的。”
“哈？”青楊毫不掩飾語氣之間的鄙夷：“薛虹呢？他怎麽不自己來, 道歉這種事情, 也是可以找人替代的嗎？”
這個時候還要在這裏演父慈子孝給他看嗎？
“薛虹他來不了呢。”
這般沒有禮貌的語氣, 並沒有激怒薛承道，相反的，他還稍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青楊。
“那日從書院回來之後, 他在我書房門口跪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差人送到鄉下的莊子去了, 估計這會還下不來床吧。那個莊子也沒幾個下人, 裝著的都是些舊時的文章書信還有物件, 你說著叫他怎麽親自來給你道歉啊。”
薛承道的聲音是好聽的, 低磁舒緩，帶著一種過境千帆的沈穩。
但是他說出的話, 卻叫青楊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錢一和他說了，那幾個挨了杖刑的書生，當場沒有一個是能自己站起來的，到現在都還沒有回書院上學。
青楊便猜到了，雖然他那日是第一個被拉出來示眾的。
但那竹杖，應該是有問題的，有人給他放水了。
他是和薛虹不對付，但是拋開一切矛盾，薛虹不過和小榆一般年紀。
怎麽能做到帶著一身的傷，還能再跪上一夜的？
本以為幾年過去，薛承道的性子緩和了不少。
現在看來，還是和之前那樣的心狠手辣。
想起端午那日，看見薛承道和薛虹相處的溫馨場面。
青楊一時間又有些反應不過來。
薛承道是瘋了吧！他不是最疼愛這個幼子了嗎，怎麽舍得對他下這麽狠得心？
“你舍得？”
“怎麽不舍得。”薛承道笑了一聲：“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我這已經算是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對他很寬容了。”
這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從青楊腦子裏一晃而過。
他隱約好像明白了什麽，但又雲裏霧裏的，並不能完全想通其中的緣由。
“薛虹實在是蠢笨，但你不一樣，阿霽，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聰敏，我只是稍微一點，你便跟著出來了。”
這般直白的誇讚，並沒有叫青楊覺得有一丁點的心情愉悅。
他垂下目光，盯著茶桌上木頭年輪的痕跡，像是沒聽見一樣，並不搭理薛承道。
他的不配合，完全在薛承道的意料之中。
在青楊沒有現身的這段時間裏，薛承道已經將他上下查了個徹底了，為此甚至連餘杭那邊收尾的事情，都推給了別人。
薛承道現在能親自上門去找青楊，是已經捏著叫青楊不得不屈服的底牌的。
和一個孩子談判，根本用不著太多的鋪墊。
薛承道直白地朝著青楊拋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日的事情確實只是意外，你既然還活著，就沒有叫你流落在外，管別人喊爹娘的道理。我會請人算個好日子，叫你搬回府上，認祖歸宗。”
話應剛落，青楊倏得擡起頭來。
他像一只炸了毛的幼獅一樣，瞪著薛承道，眼眸之中燃燒著兩團熊熊火焰。
意外？
那將青楊困在原地那麽久，至今無法釋懷的事情，薛承道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了？
而且這算什麽意外？他親自將自己的妻兒押送到敵軍的營帳之中，這也能算作意外？
真是冠冕堂皇，叫人作嘔！
青楊恨不得沖上去將薛承道披在身上的虛偽的外殼撕碎了，然後問問他。
當年做出那樣的事情，真的不虧心嗎？！
沒有一句關心的話，沒有問他是怎麽樣死裏逃生的，這些年是怎麽活下來的，也沒有問他過的好不好。
只是一句“認祖歸宗”，還想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荒謬到青楊都想哈哈大笑幾聲。
青楊的目光很冷，他又重覆了一遍。
“我叫青楊，顧青楊。”
空氣像是凝結住一般，連風都窒息停滯住了。
薛承道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著他，不淺不淡道：“你知道，若是你今天沒有跟我出來，會發生什麽嗎？”
他岔開了話題，卻叫青楊越發覺得緊張起來。
看著面前處於極度緊張之下的青楊，薛承道稍稍勾了勾唇角，輕笑道：“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什麽該做不該做吧，畢竟現在在京城裏做生意挺難的吧，比起跟著做生意的婦人，選什麽樣的路能讓你將來走的更遠些，你應該有自己考量的吧。”
青楊之所以跟著薛承道出來，就是因為他的軟肋基本都被擺在了明面上。
姜禾、雨桑和小榆。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若是薛承道想要對他們下手，實在有太多的機會了。
青楊的沈默，反而叫薛承道的心情愉悅了不少。
甚至，薛承道還忍不住沾沾自喜了起來。
他從前就覺得薛虹性子溫吞了一些，一點也不隨他，和小時候的阿霽也不一樣。
現在見到了青楊，薛承道終於是覺得暢快了。
瞧瞧，這孩子長大了之後，是越來越像他了。
這般情況下，明明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他心裏都清楚得很，但從未認下過薛霽這個身份。
能聽懂他的暗示，又在這暴怒之下，依舊能維持冷靜。
即使是沈默，但在氣勢上卻一點也沒有被打壓住的跡象。
真不愧是他薛承道的血脈啊！
既然青楊在京城裏，薛承道也不擔心他會偷偷跑掉。
不如就耐心等上一等，叫青楊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回家才好。
“沒關系，我會等你給出答案的，希望那會是我想要的答案。”
——
青楊下樓的時候，差點被一個腳步匆忙的粉衫女子撞到了。
只是雙方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互相頷首後，便錯身而過。
青楊有些想不明白。
薛承道是一個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他完全是沒有道德底線的，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就這樣把他給拋棄了。
但是他現在還活著，甚至還很可能是唯一知道當年事情的人。
為什麽……薛承道不殺他，反而是讓他認祖歸宗？
他就不怕當年的事情被洩露出去嗎？
而且，薛虹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會被薛承道拋棄？
薛虹那樣著急，甚至不惜劍走偏鋒去拿到試題，難道和薛承道的逼迫有關系嗎？
青楊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經，只是他暫時找不到可以商議這件事情的人。
而且薛承道也說了會等。
他這個人，雖然沒有道德底線，但是說出口的話，倒也還算是守信用的。
他還有一點時間來想想要怎麽辦。
青楊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奶茶鋪子，而是真的去了書鋪。
一直到過了下午最熱的時間段，他才回到奶茶鋪子。
看書的時候，總歸會叫人心靜下來一些。
青楊接手過了點單的活，叫阿棗去後廚準備晚飯。
他才剛站上崗位，就看見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身影走進鋪子裏。
“劉……劉博士。”
這鬢邊斑白的，正是那日青楊在開匣子的時候，推門進來找宋庭的博士。
在青楊印象裏，這劉博士可不像是會接受奶茶這種新式飲品的人。
“聽見那幾個小子談論你在自家鋪子做工，我便來看看。”
劉博士笑著看向青楊，將手裏的一沓書冊遞給他。
“不在國子監裏，也不要荒廢了學業。你人不在，但那文章，已經傳了一輪了，你的能力大家都是認可的，不要被困在一時的錯誤裏走不出來，這可才剛開始呢。”
劉博士，不是來買奶茶，而是來找他的。
甚至可以說是專門來開導他的。
青楊怔了一瞬，鼻尖有些發酸。
“謝謝您。”
“行了行了，年輕的時候做錯些事情也正常，回頭和宋庭好好認個錯，他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
這話，輕描淡寫的，卻叫青楊一下子覺得豁然開朗。
好像他一直耿耿於懷的，能不能被原諒的問題，其實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劉博士揮揮手要走，卻被青楊喊住了。
“您嘗嘗我的手藝吧。”
君子遠庖廚的觀點，並沒有被刻意強調，但面對的到底是國子監的博士，青楊還是有些沒有底氣的。
但是他足夠坦蕩，動作迅速的舀了一大勺的小湯圓到奶茶裏，考慮到博士年紀大了，還特意少放了一些冰。
這一杯奶茶被推倒劉博士面前的時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給我的？”
青楊點了點頭。
今晚是要進宮去給陛下講課的……
看著青楊那有些忐忑地望過來的目光，劉博士輕嘆了一口氣，到底不忍寒了孩子的心。
“好吧，我也嘗嘗這新鮮的吃食。”
奶茶這東西，劉博士是聽過的。
他是他一直覺得，自己這把年紀了，到也沒必要跟這風。
如今這誤打誤撞的，得了一杯青楊親手做的奶茶，劉博士只覺得有些新奇。
他試探著抿了一小口，眼中有幾分的驚喜。
這味道！還真不錯！
……
次日一早，青楊便已經在張小花的幫助下，把飯團攤子支起來了。
雖然有一段時間不包飯團，但他往那一站，不少熟客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這不是青楊嗎？”
“謔，真的是好久不見啊，給我來一個加荷包蛋的。”
“你不是去書院讀書了嗎？”
攤子幾乎是一支出來，青楊就沒有停歇過。
他便抽空寒暄著，手上動作不停的開始包起了飯團。
空空蕩蕩的錢匣子被銅錢填上，堵在青楊心口的那一股氣，好像也疏散開了不少。
這是和讀書完全不同的體驗。
讀書講究細水長流，得積累到一定程度才能看見收獲。
但是包飯團完全不一樣啊。
是只要包出一個，就能立刻看到收獲的行為。
這能夠稍稍緩解青楊的焦慮和不安。
等到國子監開始上早課後，門口便沒有那麽忙了。
青楊稍稍松了一口氣，有段時間沒有幹活，還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他還沒休息上一會，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了攤子前。
那人雖然蒙了面，但青楊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薛承道！
薛承道在攤子前站定，他垂眸瞥了一眼那擺在碗中的小料，眉眼之間晃過一絲的嫌棄。
對飯團攤子的興趣很快蕩然無存，薛承道擡眼看向青楊，問：“你想清楚了嗎？”
青楊毫不畏懼地擡起頭和他直視，語氣堅定：“我叫顧青楊。”
大庭廣眾之下，薛承道必然不可能對他做什麽。
他確實也只是遺憾惋惜地搖了搖頭，道一句“可惜”，然後就背著手走了。
不僅沒有糾纏，甚至都沒有再多問一句。
這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反常了。
多年的警惕叫青楊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絕不是薛承道的行事風格！
而就在薛家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時。
有三五個穿著短褂的男人，手裏提著木棍，就這麽直沖沖地，朝著飯團攤子的方向沖了過來。
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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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青楊，顧青楊。”
雖然知道青楊心中有很多抵觸, 但是聽到他開口給自己冠上另一個姓氏的時候，薛承道的臉色還是沈了幾分。
但這份不悅, 只存在了一瞬, 薛承道立刻又換上和煦的笑意, 朝著青楊招手。
“過來坐。”
他越是表現的和藹, 越是叫青楊覺得厭惡反感。
他避開視線不去看薛承道，自顧自拉開椅子坐下了。
像是完全沒有看見薛承道給他倒的茶水一樣，青楊坐得筆直端正, 語氣生冷。
“薛大人是來給薛虹討個說法的嗎？”
“當然不是了。”
薛承道端起茶盞，稍稍吹了吹後, 悠閑地抿了一小口。
“我是替薛虹來和你道歉的。”
“哈？”青楊毫不掩飾語氣之間的鄙夷：“薛虹呢？他怎麽不自己來, 道歉這種事情, 也是可以找人替代的嗎？”
這個時候還要在這裏演父慈子孝給他看嗎？
“薛虹他來不了呢。”
這般沒有禮貌的語氣, 並沒有激怒薛承道，相反的，他還稍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青楊。
“那日從書院回來之後, 他在我書房門口跪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差人送到鄉下的莊子去了, 估計這會還下不來床吧。那個莊子也沒幾個下人, 裝著的都是些舊時的文章書信還有物件, 你說著叫他怎麽親自來給你道歉啊。”
薛承道的聲音是好聽的, 低磁舒緩，帶著一種過境千帆的沈穩。
但是他說出的話, 卻叫青楊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錢一和他說了，那幾個挨了杖刑的書生，當場沒有一個是能自己站起來的，到現在都還沒有回書院上學。
青楊便猜到了，雖然他那日是第一個被拉出來示眾的。
但那竹杖，應該是有問題的，有人給他放水了。
他是和薛虹不對付，但是拋開一切矛盾，薛虹不過和小榆一般年紀。
怎麽能做到帶著一身的傷，還能再跪上一夜的？
本以為幾年過去，薛承道的性子緩和了不少。
現在看來，還是和之前那樣的心狠手辣。
想起端午那日，看見薛承道和薛虹相處的溫馨場面。
青楊一時間又有些反應不過來。
薛承道是瘋了吧！他不是最疼愛這個幼子了嗎，怎麽舍得對他下這麽狠得心？
“你舍得？”
“怎麽不舍得。”薛承道笑了一聲：“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我這已經算是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對他很寬容了。”
這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從青楊腦子裏一晃而過。
他隱約好像明白了什麽，但又雲裏霧裏的，並不能完全想通其中的緣由。
“薛虹實在是蠢笨，但你不一樣，阿霽，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聰敏，我只是稍微一點，你便跟著出來了。”
這般直白的誇讚，並沒有叫青楊覺得有一丁點的心情愉悅。
他垂下目光，盯著茶桌上木頭年輪的痕跡，像是沒聽見一樣，並不搭理薛承道。
他的不配合，完全在薛承道的意料之中。
在青楊沒有現身的這段時間裏，薛承道已經將他上下查了個徹底了，為此甚至連餘杭那邊收尾的事情，都推給了別人。
薛承道現在能親自上門去找青楊，是已經捏著叫青楊不得不屈服的底牌的。
和一個孩子談判，根本用不著太多的鋪墊。
薛承道直白地朝著青楊拋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日的事情確實只是意外，你既然還活著，就沒有叫你流落在外，管別人喊爹娘的道理。我會請人算個好日子，叫你搬回府上，認祖歸宗。”
話應剛落，青楊倏得擡起頭來。
他像一只炸了毛的幼獅一樣，瞪著薛承道，眼眸之中燃燒著兩團熊熊火焰。
意外？
那將青楊困在原地那麽久，至今無法釋懷的事情，薛承道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了？
而且這算什麽意外？他親自將自己的妻兒押送到敵軍的營帳之中，這也能算作意外？
真是冠冕堂皇，叫人作嘔！
青楊恨不得沖上去將薛承道披在身上的虛偽的外殼撕碎了，然後問問他。
當年做出那樣的事情，真的不虧心嗎？！
沒有一句關心的話，沒有問他是怎麽樣死裏逃生的，這些年是怎麽活下來的，也沒有問他過的好不好。
只是一句“認祖歸宗”，還想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荒謬到青楊都想哈哈大笑幾聲。
青楊的目光很冷，他又重覆了一遍。
“我叫青楊，顧青楊。”
空氣像是凝結住一般，連風都窒息停滯住了。
薛承道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著他，不淺不淡道：“你知道，若是你今天沒有跟我出來，會發生什麽嗎？”
他岔開了話題，卻叫青楊越發覺得緊張起來。
看著面前處於極度緊張之下的青楊，薛承道稍稍勾了勾唇角，輕笑道：“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什麽該做不該做吧，畢竟現在在京城裏做生意挺難的吧，比起跟著做生意的婦人，選什麽樣的路能讓你將來走的更遠些，你應該有自己考量的吧。”
青楊之所以跟著薛承道出來，就是因為他的軟肋基本都被擺在了明面上。
姜禾、雨桑和小榆。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若是薛承道想要對他們下手，實在有太多的機會了。
青楊的沈默，反而叫薛承道的心情愉悅了不少。
甚至，薛承道還忍不住沾沾自喜了起來。
他從前就覺得薛虹性子溫吞了一些，一點也不隨他，和小時候的阿霽也不一樣。
現在見到了青楊，薛承道終於是覺得暢快了。
瞧瞧，這孩子長大了之後，是越來越像他了。
這般情況下，明明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他心裏都清楚得很，但從未認下過薛霽這個身份。
能聽懂他的暗示，又在這暴怒之下，依舊能維持冷靜。
即使是沈默，但在氣勢上卻一點也沒有被打壓住的跡象。
真不愧是他薛承道的血脈啊！
既然青楊在京城裏，薛承道也不擔心他會偷偷跑掉。
不如就耐心等上一等，叫青楊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回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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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雙方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互相頷首後，便錯身而過。
青楊有些想不明白。
薛承道是一個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他完全是沒有道德底線的，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就這樣把他給拋棄了。
但是他現在還活著，甚至還很可能是唯一知道當年事情的人。
為什麽……薛承道不殺他，反而是讓他認祖歸宗？
他就不怕當年的事情被洩露出去嗎？
而且，薛虹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會被薛承道拋棄？
薛虹那樣著急，甚至不惜劍走偏鋒去拿到試題，難道和薛承道的逼迫有關系嗎？
青楊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經，只是他暫時找不到可以商議這件事情的人。
而且薛承道也說了會等。
他這個人，雖然沒有道德底線，但是說出口的話，倒也還算是守信用的。
他還有一點時間來想想要怎麽辦。
青楊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奶茶鋪子，而是真的去了書鋪。
一直到過了下午最熱的時間段，他才回到奶茶鋪子。
看書的時候，總歸會叫人心靜下來一些。
青楊接手過了點單的活，叫阿棗去後廚準備晚飯。
他才剛站上崗位，就看見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身影走進鋪子裏。
“劉……劉博士。”
這鬢邊斑白的，正是那日青楊在開匣子的時候，推門進來找宋庭的博士。
在青楊印象裏，這劉博士可不像是會接受奶茶這種新式飲品的人。
“聽見那幾個小子談論你在自家鋪子做工，我便來看看。”
劉博士笑著看向青楊，將手裏的一沓書冊遞給他。
“不在國子監裏，也不要荒廢了學業。你人不在，但那文章，已經傳了一輪了，你的能力大家都是認可的，不要被困在一時的錯誤裏走不出來，這可才剛開始呢。”
劉博士，不是來買奶茶，而是來找他的。
甚至可以說是專門來開導他的。
青楊怔了一瞬，鼻尖有些發酸。
“謝謝您。”
“行了行了，年輕的時候做錯些事情也正常，回頭和宋庭好好認個錯，他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
這話，輕描淡寫的，卻叫青楊一下子覺得豁然開朗。
好像他一直耿耿於懷的，能不能被原諒的問題，其實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劉博士揮揮手要走，卻被青楊喊住了。
“您嘗嘗我的手藝吧。”
君子遠庖廚的觀點，並沒有被刻意強調，但面對的到底是國子監的博士，青楊還是有些沒有底氣的。
但是他足夠坦蕩，動作迅速的舀了一大勺的小湯圓到奶茶裏，考慮到博士年紀大了，還特意少放了一些冰。
這一杯奶茶被推倒劉博士面前的時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給我的？”
青楊點了點頭。
今晚是要進宮去給陛下講課的……
看著青楊那有些忐忑地望過來的目光，劉博士輕嘆了一口氣，到底不忍寒了孩子的心。
“好吧，我也嘗嘗這新鮮的吃食。”
奶茶這東西，劉博士是聽過的。
他是他一直覺得，自己這把年紀了，到也沒必要跟這風。
如今這誤打誤撞的，得了一杯青楊親手做的奶茶，劉博士只覺得有些新奇。
他試探著抿了一小口，眼中有幾分的驚喜。
這味道！還真不錯！
……
次日一早，青楊便已經在張小花的幫助下，把飯團攤子支起來了。
雖然有一段時間不包飯團，但他往那一站，不少熟客還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這不是青楊嗎？”
“謔，真的是好久不見啊，給我來一個加荷包蛋的。”
“你不是去書院讀書了嗎？”
攤子幾乎是一支出來，青楊就沒有停歇過。
他便抽空寒暄著，手上動作不停的開始包起了飯團。
空空蕩蕩的錢匣子被銅錢填上，堵在青楊心口的那一股氣，好像也疏散開了不少。
這是和讀書完全不同的體驗。
讀書講究細水長流，得積累到一定程度才能看見收獲。
但是包飯團完全不一樣啊。
是只要包出一個，就能立刻看到收獲的行為。
這能夠稍稍緩解青楊的焦慮和不安。
等到國子監開始上早課後，門口便沒有那麽忙了。
青楊稍稍松了一口氣，有段時間沒有幹活，還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他還沒休息上一會，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了攤子前。
那人雖然蒙了面，但青楊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薛承道！
薛承道在攤子前站定，他垂眸瞥了一眼那擺在碗中的小料，眉眼之間晃過一絲的嫌棄。
對飯團攤子的興趣很快蕩然無存，薛承道擡眼看向青楊，問：“你想清楚了嗎？”
青楊毫不畏懼地擡起頭和他直視，語氣堅定：“我叫顧青楊。”
大庭廣眾之下，薛承道必然不可能對他做什麽。
他確實也只是遺憾惋惜地搖了搖頭，道一句“可惜”，然後就背著手走了。
不僅沒有糾纏，甚至都沒有再多問一句。
這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反常了。
多年的警惕叫青楊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絕不是薛承道的行事風格！
而就在薛家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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