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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燃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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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燃萁(六)

柳長歌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情, 誰也攔不住她。

她叮囑的事情不多,基本上都和雨桑有關系。

“這條路難走,我不想叫她步我的後塵。只恨不得一步一步都替她安排好後路。”

柳長歌感嘆著, 就要開始收拾自己位數不多的行李。

從山洪中搶救出來的東西本就不多,將那把最重要的佩劍交給了姜禾後, 便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盡管姜禾和顧沛千方百計地阻攔, 但是阿鐘和胡忠從山上下來的時候, 柳長歌堅持還是要回到山上。

也是到這個時候, 姜禾突然理解了,姜遇安和祝伯千般阻攔她回村裏的想法了。

無奈,姜禾拽過顧沛, 將廚房裏的米面柴油全都撞到一起。

還有嶄新的鍋碗瓢盆、衣裳被褥。

姜禾時恨不得把整個家裏的東西都給柳長歌搬到山上去。

“行了行了,山上也不是什麽都沒有的。”

姜禾壓根不搭理她, 自顧自將煮藥的陶罐子塞進了背簍裏。

“這藥罐你得帶去的, 你還是得繼續喝藥的。”

姜禾手上不停, 拼命地往背簍裏塞東西, 一直到滿得要漫出來了才停手。

踏上山路的時候,姜禾稍稍驚了一瞬。

原本狹窄崎嶇的山路,居然被拓寬了整整一倍有餘。

碎石斷木都已經被清理幹凈,腳下平緩舒坦。

看來胡忠和阿鐘不只是去山上修屋子了, 是連這山路都一並修繕了。

姜禾之前還擔心柳長歌太過虛弱, 走山路有些勉強為難。

現在看來, 倒是不用擔心的。

“好了, 看過了也就放下心吧。”

柳長歌站在院子裏, 朝著姜禾淺淺笑著, 一如她們初見時的樣子。

“回去路上小心。”

……

回程的時候,行至靠近山頭最驚險的一段路。

顧沛走在前面, 他突然轉過身,朝著姜禾伸出手。

看著那平攤在面前的手掌,情緒還陷在低落中的姜禾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偏著頭,眨了眨眼睛看向顧沛,並沒有伸手。

猜到她可能是不情願,顧沛的眼眸中暗淡了幾分。

“我去給你找個棍子……”

顧沛剛想要收回手,卻感受到一陣柔軟溫暖暖落在了他的手心。

姜禾也沒跟他客氣,從和顧沛相握的手借了一把勁,往前邁了一步,和顧沛並肩。

“這會是我們見得最後一面嗎?”

“不會。”顧沛篤定地搖頭,他緊緊握住了姜禾的手:“我們還要找到那個她掛念的人呢。”

跨過了最險的一段路,但是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相握的手也沒有再松開。

一直到沿著小徑回到家門口。

嶄新的馬車停在外院裏,姜遇安抱著手臂看著他們二人。

兩只狗好奇地繞著赤紅的高大馬兒,搖著尾巴來回嗅著。

姜遇安目光落在他們二人相交握的手上時,臉色一下子陰沈了下去。

不知為何,姜禾突然心虛,莫名有種早戀撞到教導主任的慌張。

不等顧沛反應,她已經嗖得一下抽回了手,背在了身後。

“你怎麽回來了?”

姜禾想要佯裝無事,但赤紅耳尖卻完全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祝伯的賀禮。”姜遇安側身指了指身後的馬車。

這新房子是哪哪都好,但是每天坐牛車去京城實在是太慢了。

擁有一輛屬於他們自己的馬車是很有必要的。

這賀禮實在是送在了姜禾的心上了,她的確是有打算買馬車的。

但是因為給工匠們結了工錢,院子中的花草也比想象中貴一些,她手頭暫時沒有那麽多的現錢。

姜禾腳步輕快想要上前去查看馬車,卻突然被姜遇安拽了一把。

只聽見姜遇安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當著我的面就算了,你在外面的時候收斂一點!”

姜禾:?

顧沛戴著面具,在姜遇安眼中,是完全坐實了他的男寵身份。

在姜遇安看來,他們姜家的大小姐,養個面首什麽的,根本不過分。

若姜禾嫁的只是尋常的農人,有姜家做靠山,倒也不會委屈了姜禾。

只是姜遇安已經打聽過了,這個點還沒回來,說不定姑爺還真立大功了。

這是好事,可他能接受姜禾這樣正大光明的把面首帶在身邊嗎?

姜遇安覺得自己簡直是操碎了心。

“知道了知道了。”

這其中原委,姜禾沒法細說,只好乖巧點頭應下。

乖巧之中透著敷衍,反正顧沛的聽力不是一般的好。她和姜遇安好像在偷偷說話,實際上顧沛聽得清清楚楚。

見她的態度良好,姜遇安也沒揪著不放,而是話題一轉,問起了柳長歌的事來。

“那位身子虛弱的柳姑娘,和你是什麽關系?”

姜禾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那位神醫今日都在京城,姜家的商隊曾經在滇地救過他,也算有點交情。你若是有需要,倒是可以遞上拜帖,請他來給柳姑娘一看。”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姜禾眼前一亮,忙點頭。

這會兒也顧不上人情什麽的了。

在流逝的生命面前,其他一切都顯得無關緊要。

……

搬家的事情,便就不麻煩姜遇安操心了。

姜家在京城一口氣盤下了四家鋪子,準備用作開食肆。

還有在不同熱鬧地段的炙烤攤子。

姜遇安忙得腳不著地,還能抽出空來陪姜禾來一趟村裏,也實在是操碎了心。

姜禾打算這兩天多跑兩趟,把一些生活用品都置辦了。

等青楊考完試後,就直接帶著三個孩子搬進去。

柳長歌回山裏的事情,她特意叮囑過姜禾,不要和雨桑說。

雖然知道雨桑就是那種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做好,認定的人也一定會全身心信任的性子。

但到這個時候,柳長歌卻還是想著,可能孩子現在還小,等她長大點忘記了自己,就不用承受那生離死別的苦了。

姜禾是沒有那麽好的心態的。

回到京城後,她還有些擔心自己不能很好的隱藏自己的情緒。

不過,雨桑的註意力也並不在姜禾這裏。

她已經徹底和青楊杠上了。

一切的起因只是青楊忍不住感慨一句“這吳洋是真有問題啊”。

不巧這句話叫雨桑聽見了,但是她再追問,青楊又一副心事重重,什麽都不說了。

雨桑當即斷定青楊有事情瞞著她。

不說就不說吧,反正她基本沒有課業壓力,可以多花些心思盯著青楊。

也算是叫每天跑書院的無趣生活,多了一些未知的刺激和期待。

……

青楊壓根不知道雨桑已經盯住他了。

這幾日他的肩上的擔子相當的重,不止要高強度的學習,還要想辦法去解決薛虹的事情。

這一顆心,浮浮沈沈地吊在胸膛裏。

每一次呼吸都叫人感覺到越發沈重的壓力。

當時答應下吳洋要去偷題的時候,其實他的腦子裏其實並沒有完整的計劃,只是隱約有些思路,尚未串聯在一起。

吳洋怕觸犯院規被逐出書院,青楊也怕。

他甚至比吳洋更怕。

攝政王規矩嚴苛,在他面前只是稍稍松懈一點,都免不了一頓敲打。

若青楊真做了什麽違反院規的事情,不敢想象他的下場會有多麽淒慘。

或許是巨大的壓力之下,還真能榨取出人無限的潛能。

計劃逐漸成型了。

可能是實在是安排的縝密。青楊居然逐漸地開始自信了起來。

和青楊的胸有成竹不同,吳洋是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下去。

甚至每天放學後,他都要逮著機會,驚慌失措地揪著青楊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他“怎麽辦”。

大多數的時候青楊都在嘩啦嘩啦的翻著院規,隨口安慰他幾句。

終於,在抽空細細讀完了全部的院規後,青楊徹底放下心來了。

他有把握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的結束。

不管怎麽樣,叫這趟渾水他是一定要去淌了。

在考試前的第三日一早,青楊朝著吳洋使了一個眼色,倆人順利在荷花池邊碰上了頭。

“今日上午最後兩節是宋庭宋大人的課,他應該會留一部分時間來答疑。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要拖住他,確保他不離開你的視線範圍。”

這個任務很簡單,卻還是叫吳洋緊張地直冒汗。

“你不用緊張,若是被發現了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畢竟你什麽都不知道對吧!”

可這話,叫吳洋更加地慌張了起來,他緊緊攥著衣袖問:

“那……那你呢?”

青楊語氣篤定,強勢地開口:“你不需要知道我要幹什麽!”

吳洋這心態,用不著上專業的刑訊官員。

只需要隨便詐上,他就什麽都交代了。

所以,青楊並不打算告訴他細節。

並且要不斷給他施加心理壓力,要他打心底裏真的覺得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這招還是和顧沛學的,不得不說,顧沛真的很會給人心理暗示,叫人能覺得莫名就安心下來。

青楊沒有刻意學過,許是潛移默化的受到影響。這招心理暗示,他用的相當的順手又自然。

他盯著吳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又重覆了一遍。

“你在向宋大人問問題的時候,不知道我會去幹什麽,對嗎?”

吳洋有一瞬間的失神,他動了動嘴唇,喃喃道:“我不知道。”

這樣的狀態,叫青楊稍稍放下心來。

“走吧,回去吧,不用在意薛虹,只要別叫宋大人看出異常來就行。”

青楊已經不打算再在薛虹面前藏什麽了。

當他和吳洋前後腳踏進屋內的時候,薛虹那陰沈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若是平時,青楊定是寧可少一事,別開目光便當沒看見。

但這一次,他直白地和薛虹對視。

坦蕩到,叫薛虹都怔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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