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鋪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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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鋪子（四）
青楊還是有些擔心那位沒見過面的夫子會介意, 因此特意提早了開始準備飯團。
不等早課開始，他便帶著小榆往瀚海書鋪趕去。
正是最忙的時間點，張小花忙得連軸轉, 壓根沒來得及顧上青楊。
在將醬香餅遞給食客的空隙，張小花再擡眼時, 青楊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來人往之中了。
她忍不住感慨。
這孩子, 是真喜歡讀書啊。
……
“阿兄不和小榆一起看書嗎？”
“不……”青楊猶豫了一下, 輕輕搖頭。
瀚海書鋪還挺大的, 進店後就有供人歇息的椅子，上樓還有專門用來談話的私密包間。
以那位大人的手筆，青楊定是要去樓上的包間裏的。
若是來的是古板些的先生, 肯定會覺得他態度不端正。
若是傳到了那位大人耳中，怕又是免不了一頓責罰。
青楊是不敢再做任何嘗試了, 他的那點心思, 在那位大人眼裏, 根本就不夠看。
好在瀚海書鋪青楊去過不止一次, 哪怕只是看書但不買，店裏的侍女態度依舊相當好。
一會就只好麻煩一下他們，只要確保在他上樓的那段時間裏，小榆一直待在書鋪裏就好了。
對小榆, 青楊還是很放心的。
除了貪吃了一點, 還是很乖巧聽話的。
“阿兄要上樓和……”青楊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給他找的夫子是什麽樣的, 要怎麽形容, 索性略過不與小榆說。
“要討論課業, 小榆應該不感興趣吧。你就在樓下看畫冊好嗎？”
小榆應得果斷：“好！”
今早出門前, 姜禾早已叮囑過小榆，若是青楊要去忙讀書相關的事情, 他是不可以死纏爛打的跟上去的。
再說了，他是真的不感興趣。
很快的，瀚海書鋪那龍飛鳳舞的招牌出現在了視線中。
青楊深吸一口氣，掌心有些濕潤。
他從前只是自己看書，在國子監聽課的時候也只是站在外面。
現在，他馬上可以坐下來，將心中的疑惑和感悟，毫無顧忌地說給對方。
哪怕不知道這位夫子是什麽樣的人。
青楊的期待已經在走進書鋪大門的時候，被拉滿了。
這個時間點還早，書鋪裏並沒有幾個客人。
紙卷書墨獨有的味道迎面撲來，青楊環顧一圈四周，並沒有看見那位大人，也沒有看見符合他印象裏夫子這個身份的人。
正在彎腰整理架子上書冊的侍女聽見動靜，忙迎了上來。
顯然是有人提前打過招呼的，她只是判斷了一眼青楊的年紀，便朗聲問道：“是青楊少爺嗎？”
青楊點頭，應了一聲。
話音剛落，一個直背對著門口的青年轉過身來。
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他五官溫雅俊美，身上有很濃重的書卷氣。
只是他看起來有些許的懶散，曲著腿靠在書架子上，毫不掩飾目光地上下打量著青楊。
店裏本就沒有幾個客人，青楊被盯得莫名其妙的。
他微微皺眉，剛想要開口，就聽見那個男人喊了一聲。
“青楊？”
這個人是怎麽回事？
莫名其妙的為什麽要喊他？而且青楊能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那男人抱著手臂，輕笑了一聲：“不錯，還挺警惕。”
“你……”
“我是……大人給你找來的夫子！”男人的語氣有些得意地上揚了一下：“我叫宋庭。”
青楊這下是真的楞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那位大人給他請來的夫子，竟是這樣的年輕。
甚至這個叫宋庭的若是現在去國子監門口，都可以完美地混入監生的隊伍裏。
宋庭朝著青陽挑了挑眉，依舊是一臉的散漫。但開口說出的話，卻有些尖銳：“怎麽，覺得我太年輕，不靠譜？”
“沒有。”
宋庭擺擺手，顯然是一點也不在意青楊到底是怎麽看他的。
“走吧走吧，別耽誤時間了。大人一早就把我叫起來了，早點上完課，我好早點回去補覺，真的困死我了。”
說罷，像是為了證實他真的很困，話剛說完，還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青楊嘴角抽了抽，他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和那位大人氣質完全不同的男人，真的是他的夫子。
“欸，你還把你弟弟帶過來啦！”
宋庭像是才看見小榆一樣，好奇地探著頭看向躲在青楊身後的小榆。
這下，青楊就更迷茫了。
他想過夫子可能會不在乎小榆，也想過會不滿意他帶著弟弟。
可是看著宋庭像是來了興致一般，招手叫來侍女，開口就是叮囑著她要照顧好小榆。
“好了，安排好了，你放心跟我去樓上吧。”
說罷，也沒有要等青楊的意思。
宋庭自顧自轉身就朝著樓上走去。
到底也是那位先生給他請的夫子，青楊雖然迷茫，但也不敢起任何輕視怠慢來。
叮囑了小榆兩句後，青楊便擡腿跟上。
宋庭腳步悠閑，還剛只上了一半的臺階。
走近了些，還能清楚聽見他在哼著小曲。
曲調悠揚婉轉，還真有點像那麽回事。
……
青楊跟著宋庭上樓了之後，書鋪裏又安靜了下來。
書架上擺著香囊，墜下長長的流蘇。
小榆好奇地踮起腳，嗅了嗅香囊散發出來的香味，又伸出手想要撥弄，看看香囊反面的繡的是什麽花紋。
只是不等他看清楚，身後便有人喊了他一聲：“小榆！”
聲音輕快明亮，還有些耳熟。
小榆回過頭去，在看見那妝容明艷，嘴角噙著笑的女子時，眼中猛得一亮。
也顧不上香囊了，小榆連蹦帶跳地朝著那女人奔去，卻又在靠近她時，克制地定在原地，揚起笑臉，甜甜地喊道：“漂亮姨姨！”
華陽長公主才不管這麽多，她伸手就將小榆攬進了懷裏。
她從攝政王那裏知道青楊今天要來她的書鋪的時候，本是對他不抱任何希望的。
青楊這個孩子，謹慎又敏感，做事情也會考慮得比較多。
以他的性子，是不會在第一次見夫子的時候，就把弟弟帶上的。
但是攝政王卻說不一定。
姜禾一家搬到京城，定是缺錢的。
她肯定會繼續搗鼓新的東西來賣錢的。
只是現在還沒動靜，那她就應該是還在準備階段的。
大人很忙的話，那帶孩子的任務，十有八九是要落到青楊身上的。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剛好華陽長公主今日並不忙，也就順路來看書鋪看上一眼。
順便和慢悠悠過來的宋庭聊了兩句。
宋庭此人，出身世家。從前攝政王還是閑散王爺的時候，他就跟在攝政王身後，做個小跟班。
宋庭從小就立志要向攝政王學習，長大了做一個只需要吃吃喝喝、聽曲逗鳥的閑人。
只是後來先帝駕崩得突然，攝政王不得已出面把持朝政。
但攝政王也沒放過宋庭這個小跟班，一路就非拽著他一起來商議政事。
戰亂平息後，攝政王曾叫宋庭在朝中擔任要職。
但宋庭說什麽都不肯，他不管不顧地鬧了幾回後。攝政王只好暫時妥協，給他安排了個翰林院的閑職，高低是把人拴住了。
不至於叫他真的成天在街上溜貓逗狗。
不過這人，畢竟出身世家，是有真才實學在身上的。
用來暗地裏幫攝政王培養一些人才，再合適不過了。
當然，華陽長公主也並不太在意，宋庭要怎麽教青楊。
那是攝政王該操心的事情。
她只是在那日端午見過小榆後，便越發惦記起這個孩子來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小榆在她心裏，確實是不一樣的。
“小榆要不要跟著姨姨出去玩啊！”
“欸！”
小榆似是有些意外會聽見這個建議，他有些為難道：“可是阿兄說過，我要在書鋪等他的。”
“可是我和小榆是認識的，我和那你娘也認識。我們應該算是熟人吧。我們出去逛一會，在你阿兄下來前回來，可以嗎？”
這個建議，小榆是真的心動了。
說實話，呆在書鋪其實也沒有什麽意思。他不愛看書，畫冊畫風大多寫實，也沒好看到哪去。
再說了，華陽長公主肯定不是壞人。
要不然姜禾也不會不跟他說的。
小榆眨著眼睛，壓低聲音問：“那我們去哪呢？”
“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小榆想了一下，他腦海裏第一個出現的就是昨夜雨桑身上的傷。
觸目驚心的，他夢裏都忍不住還在惦記著，也因此這一夜都睡得不安穩。
“我想去給阿姐買活血化瘀的藥油！”
華陽長公主樂了。
她今日的行程，剛好就是要去醫館。
大名鼎鼎的神醫前幾日剛回京城，慕名而去的人絡繹不絕。
華陽長公主和神醫是舊識，便特意約了一個上午，避開人群前去看病。
順便夏日炎熱，也在取些消暑驅蚊的藥來，放到府上備用。
“那我知道有一個醫術很好的大夫，我帶小榆去買好不好？”
小榆滿心歡喜地應下，牽著華陽長公主的手就朝著書鋪後門停著的馬車走去。
……
同一時間點，書鋪門口冷冷清清，但是醫館門口卻是一早就已經人來人往了。
只是神醫並不在醫館中看診，他喜靜，在後院有專門為他準備的一棟小樓。
華陽長公主的馬車剛停下，便有藥童引著她，穿過植被茂密的小徑，朝著後院的小樓走去。
“大夫剛接診完上一位大人，正在等殿下呢。”
“哦？”華陽長公主微微蹙眉：“不是說他上午不接診嗎？”
藥童謹慎地環顧了一圈四周，稍稍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是那位按捺不住了，動用了關系來的。”
華陽長公主輕笑了一聲：“薛承道終於是忍不住了啊，神醫怎麽說的。”
“哎，這病人的事，師父從不透露給我們的。”
神醫的脾氣，華陽長公主自然也知道，她擺擺手道：“沒事，我自己去問。”
只是看診的時候，不便叫小榆跟著。
又怕小榆幹坐著等無聊，華陽長公主便叫來侍女，叫她帶著小榆先去醫館裏拿藥油。
小榆一踏進醫館，便皺著鼻子，不情不願道：“有怪怪的味道。”
“是中藥的味道。”侍女彎下身子，細聲細語地解釋道：“小少爺忍一忍，等著藥童去拿藥油，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這個味道，其實小榆也並不陌生的。
姜禾每次病倒在床上的時候，家裏都會彌漫著這股味道。
不好聞，但姜禾喝了之後，會慢慢變好。
所以，小榆還是覺得，這只是一種不招人喜歡的好東西。
藥油很快送過來了，只是藥童又對著侍女說了兩句什麽。
侍女對著小榆道：“小少爺再稍等一下可以嗎？我去給殿下取新配的藥來。”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但是小榆還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行走至無人的藥房門口，藥童取來了兩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
“都是神醫上午剛調配好的。”
藥包重量不輕，侍女要雙手清點才行。這自然也就顧不上牽住小榆了。
好在小榆乖巧，他雖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四處溜達，但也沒走遠，始終還在侍女的視線範圍之內。
這半邊的診室，都是專門為達官貴人準備的，長廊空空蕩蕩，十分靜謐，也就不需要提防著有人偷孩子。
侍女因此放下心來，瞧見小榆遠遠蹲在一盆青綠的松樹旁不動了，想著他可能是累了。便手上加快了清點的速度，就連詢問藥童的語速也快了不少。
但是小榆蹲在青松旁，並不是因為走累了。
而是他隱約聽見了這扇門後，傳來了情緒激昂地爭吵聲。
與其說是爭吵，不如說是一個中年男人在單方面地嘶吼著。
“我兒子都已經六歲了！這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六歲？
小榆本來只是路過，但聽到了“六歲”之後，他便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貼著墻蹲了下來。
他今年也六歲了。
所有人都默認他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小榆是恍惚地有印象的。
在遇到顧沛和姜禾之前，他也是有爹娘的。
雖然知道，這個人不可能是他生父，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想要聽一聽。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悲傷或者懷念，只是大概是想知道，別人家的爹爹，是怎麽樣對孩子的。
屋內的人完全不知道門外神不知鬼不覺就蹲了一個孩子。
那個男人還在繼續說著，他的語氣都開始崩潰起來了：“那這個孩子是我的嗎？！”
“大人在回京城之後，便沒有過受傷的經歷了。用藥都記錄在冊，並無異常。也就只有在面對驃國騎兵那次，怕是那個時候就傷了根本……”
“砰——”
是瓷器被碰到地上發出的脆響。
小榆被嚇了一哆嗦，下意識瞪大了眼睛，可還是大著膽子聽了下去。
“那薛虹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呵呵呵哈哈哈，我費盡心思，不惜把阿霽都推出去了，結果，現在告訴我，不能生育了？孩子不是我的？”
“大人，您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那人低吼了一句，咬牙切齒道：“我拿唯一的兒子換了榮華富貴，代價是絕後了！絕後！！你叫我怎麽冷靜！還是說那個神醫，他是胡說八道的？”
對面猶豫了一瞬，聲音輕了不少：“世上不會有醫術比他更好的大夫了……”
屋內沈默了一會，就在小榆有些蹲不住，準備起身的時候。
那個歇斯底裏的男人似乎也冷靜了下來，他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緩緩開口道。
“你說，阿霽有沒有可能還活著啊？！”
小榆莫名其妙覺得脊背一涼，剛好華陽長公主的侍女遠遠地朝他招了招手。
“小少爺，走啦！”
小榆忙站起身，往前跑了幾步才應道：“來了！”
剛剛聽到的東西，他並不完全懂，但也隱隱知道，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雖然小榆是打算當作什麽都沒聽到的，但是到底年紀小，臉上藏不住事。
當華陽長公主從小樓裏出來時，看到的是面色凝重的小榆。
“這是怎麽了？”
雖是在問小榆，但詢問的目光卻是看向了侍女。
侍女迅速回憶了一下，小榆全程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並沒有發生任何什麽異常的事情啊。
於是她謹慎地搖了搖頭。
這就有些奇怪了，小孩就跟鏡子似的，突然發生在小孩身上的異常之處，一定是有跡可循的。
好在小榆也不是一個很沈得住氣地孩子。
還沒走到馬車旁呢，他便忍不住拽了拽華陽長公主的衣袖。
“姨姨……”
“怎麽了？”
小榆一臉困惑，語氣迷茫道：“傷了根本，就沒辦法生孩子了嗎？”
華陽長公主怔了一下，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又聽見小榆問。
“根本……又是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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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楊還是有些擔心那位沒見過面的夫子會介意, 因此特意提早了開始準備飯團。
不等早課開始，他便帶著小榆往瀚海書鋪趕去。
正是最忙的時間點，張小花忙得連軸轉, 壓根沒來得及顧上青楊。
在將醬香餅遞給食客的空隙，張小花再擡眼時, 青楊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來人往之中了。
她忍不住感慨。
這孩子, 是真喜歡讀書啊。
……
“阿兄不和小榆一起看書嗎？”
“不……”青楊猶豫了一下, 輕輕搖頭。
瀚海書鋪還挺大的, 進店後就有供人歇息的椅子，上樓還有專門用來談話的私密包間。
以那位大人的手筆，青楊定是要去樓上的包間裏的。
若是來的是古板些的先生, 肯定會覺得他態度不端正。
若是傳到了那位大人耳中，怕又是免不了一頓責罰。
青楊是不敢再做任何嘗試了, 他的那點心思, 在那位大人眼裏, 根本就不夠看。
好在瀚海書鋪青楊去過不止一次, 哪怕只是看書但不買，店裏的侍女態度依舊相當好。
一會就只好麻煩一下他們，只要確保在他上樓的那段時間裏，小榆一直待在書鋪裏就好了。
對小榆, 青楊還是很放心的。
除了貪吃了一點, 還是很乖巧聽話的。
“阿兄要上樓和……”青楊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給他找的夫子是什麽樣的, 要怎麽形容, 索性略過不與小榆說。
“要討論課業, 小榆應該不感興趣吧。你就在樓下看畫冊好嗎？”
小榆應得果斷：“好！”
今早出門前, 姜禾早已叮囑過小榆，若是青楊要去忙讀書相關的事情, 他是不可以死纏爛打的跟上去的。
再說了，他是真的不感興趣。
很快的，瀚海書鋪那龍飛鳳舞的招牌出現在了視線中。
青楊深吸一口氣，掌心有些濕潤。
他從前只是自己看書，在國子監聽課的時候也只是站在外面。
現在，他馬上可以坐下來，將心中的疑惑和感悟，毫無顧忌地說給對方。
哪怕不知道這位夫子是什麽樣的人。
青楊的期待已經在走進書鋪大門的時候，被拉滿了。
這個時間點還早，書鋪裏並沒有幾個客人。
紙卷書墨獨有的味道迎面撲來，青楊環顧一圈四周，並沒有看見那位大人，也沒有看見符合他印象裏夫子這個身份的人。
正在彎腰整理架子上書冊的侍女聽見動靜，忙迎了上來。
顯然是有人提前打過招呼的，她只是判斷了一眼青楊的年紀，便朗聲問道：“是青楊少爺嗎？”
青楊點頭，應了一聲。
話音剛落，一個直背對著門口的青年轉過身來。
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他五官溫雅俊美，身上有很濃重的書卷氣。
只是他看起來有些許的懶散，曲著腿靠在書架子上，毫不掩飾目光地上下打量著青楊。
店裏本就沒有幾個客人，青楊被盯得莫名其妙的。
他微微皺眉，剛想要開口，就聽見那個男人喊了一聲。
“青楊？”
這個人是怎麽回事？
莫名其妙的為什麽要喊他？而且青楊能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
那男人抱著手臂，輕笑了一聲：“不錯，還挺警惕。”
“你……”
“我是……大人給你找來的夫子！”男人的語氣有些得意地上揚了一下：“我叫宋庭。”
青楊這下是真的楞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那位大人給他請來的夫子，竟是這樣的年輕。
甚至這個叫宋庭的若是現在去國子監門口，都可以完美地混入監生的隊伍裏。
宋庭朝著青陽挑了挑眉，依舊是一臉的散漫。但開口說出的話，卻有些尖銳：“怎麽，覺得我太年輕，不靠譜？”
“沒有。”
宋庭擺擺手，顯然是一點也不在意青楊到底是怎麽看他的。
“走吧走吧，別耽誤時間了。大人一早就把我叫起來了，早點上完課，我好早點回去補覺，真的困死我了。”
說罷，像是為了證實他真的很困，話剛說完，還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青楊嘴角抽了抽，他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和那位大人氣質完全不同的男人，真的是他的夫子。
“欸，你還把你弟弟帶過來啦！”
宋庭像是才看見小榆一樣，好奇地探著頭看向躲在青楊身後的小榆。
這下，青楊就更迷茫了。
他想過夫子可能會不在乎小榆，也想過會不滿意他帶著弟弟。
可是看著宋庭像是來了興致一般，招手叫來侍女，開口就是叮囑著她要照顧好小榆。
“好了，安排好了，你放心跟我去樓上吧。”
說罷，也沒有要等青楊的意思。
宋庭自顧自轉身就朝著樓上走去。
到底也是那位先生給他請的夫子，青楊雖然迷茫，但也不敢起任何輕視怠慢來。
叮囑了小榆兩句後，青楊便擡腿跟上。
宋庭腳步悠閑，還剛只上了一半的臺階。
走近了些，還能清楚聽見他在哼著小曲。
曲調悠揚婉轉，還真有點像那麽回事。
……
青楊跟著宋庭上樓了之後，書鋪裏又安靜了下來。
書架上擺著香囊，墜下長長的流蘇。
小榆好奇地踮起腳，嗅了嗅香囊散發出來的香味，又伸出手想要撥弄，看看香囊反面的繡的是什麽花紋。
只是不等他看清楚，身後便有人喊了他一聲：“小榆！”
聲音輕快明亮，還有些耳熟。
小榆回過頭去，在看見那妝容明艷，嘴角噙著笑的女子時，眼中猛得一亮。
也顧不上香囊了，小榆連蹦帶跳地朝著那女人奔去，卻又在靠近她時，克制地定在原地，揚起笑臉，甜甜地喊道：“漂亮姨姨！”
華陽長公主才不管這麽多，她伸手就將小榆攬進了懷裏。
她從攝政王那裏知道青楊今天要來她的書鋪的時候，本是對他不抱任何希望的。
青楊這個孩子，謹慎又敏感，做事情也會考慮得比較多。
以他的性子，是不會在第一次見夫子的時候，就把弟弟帶上的。
但是攝政王卻說不一定。
姜禾一家搬到京城，定是缺錢的。
她肯定會繼續搗鼓新的東西來賣錢的。
只是現在還沒動靜，那她就應該是還在準備階段的。
大人很忙的話，那帶孩子的任務，十有八九是要落到青楊身上的。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剛好華陽長公主今日並不忙，也就順路來看書鋪看上一眼。
順便和慢悠悠過來的宋庭聊了兩句。
宋庭此人，出身世家。從前攝政王還是閑散王爺的時候，他就跟在攝政王身後，做個小跟班。
宋庭從小就立志要向攝政王學習，長大了做一個只需要吃吃喝喝、聽曲逗鳥的閑人。
只是後來先帝駕崩得突然，攝政王不得已出面把持朝政。
但攝政王也沒放過宋庭這個小跟班，一路就非拽著他一起來商議政事。
戰亂平息後，攝政王曾叫宋庭在朝中擔任要職。
但宋庭說什麽都不肯，他不管不顧地鬧了幾回後。攝政王只好暫時妥協，給他安排了個翰林院的閑職，高低是把人拴住了。
不至於叫他真的成天在街上溜貓逗狗。
不過這人，畢竟出身世家，是有真才實學在身上的。
用來暗地裏幫攝政王培養一些人才，再合適不過了。
當然，華陽長公主也並不太在意，宋庭要怎麽教青楊。
那是攝政王該操心的事情。
她只是在那日端午見過小榆後，便越發惦記起這個孩子來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小榆在她心裏，確實是不一樣的。
“小榆要不要跟著姨姨出去玩啊！”
“欸！”
小榆似是有些意外會聽見這個建議，他有些為難道：“可是阿兄說過，我要在書鋪等他的。”
“可是我和小榆是認識的，我和那你娘也認識。我們應該算是熟人吧。我們出去逛一會，在你阿兄下來前回來，可以嗎？”
這個建議，小榆是真的心動了。
說實話，呆在書鋪其實也沒有什麽意思。他不愛看書，畫冊畫風大多寫實，也沒好看到哪去。
再說了，華陽長公主肯定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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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榆眨著眼睛，壓低聲音問：“那我們去哪呢？”
“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小榆想了一下，他腦海裏第一個出現的就是昨夜雨桑身上的傷。
觸目驚心的，他夢裏都忍不住還在惦記著，也因此這一夜都睡得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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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長公主樂了。
她今日的行程，剛好就是要去醫館。
大名鼎鼎的神醫前幾日剛回京城，慕名而去的人絡繹不絕。
華陽長公主和神醫是舊識，便特意約了一個上午，避開人群前去看病。
順便夏日炎熱，也在取些消暑驅蚊的藥來，放到府上備用。
“那我知道有一個醫術很好的大夫，我帶小榆去買好不好？”
小榆滿心歡喜地應下，牽著華陽長公主的手就朝著書鋪後門停著的馬車走去。
……
同一時間點，書鋪門口冷冷清清，但是醫館門口卻是一早就已經人來人往了。
只是神醫並不在醫館中看診，他喜靜，在後院有專門為他準備的一棟小樓。
華陽長公主的馬車剛停下，便有藥童引著她，穿過植被茂密的小徑，朝著後院的小樓走去。
“大夫剛接診完上一位大人，正在等殿下呢。”
“哦？”華陽長公主微微蹙眉：“不是說他上午不接診嗎？”
藥童謹慎地環顧了一圈四周，稍稍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是那位按捺不住了，動用了關系來的。”
華陽長公主輕笑了一聲：“薛承道終於是忍不住了啊，神醫怎麽說的。”
“哎，這病人的事，師父從不透露給我們的。”
神醫的脾氣，華陽長公主自然也知道，她擺擺手道：“沒事，我自己去問。”
只是看診的時候，不便叫小榆跟著。
又怕小榆幹坐著等無聊，華陽長公主便叫來侍女，叫她帶著小榆先去醫館裏拿藥油。
小榆一踏進醫館，便皺著鼻子，不情不願道：“有怪怪的味道。”
“是中藥的味道。”侍女彎下身子，細聲細語地解釋道：“小少爺忍一忍，等著藥童去拿藥油，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這個味道，其實小榆也並不陌生的。
姜禾每次病倒在床上的時候，家裏都會彌漫著這股味道。
不好聞，但姜禾喝了之後，會慢慢變好。
所以，小榆還是覺得，這只是一種不招人喜歡的好東西。
藥油很快送過來了，只是藥童又對著侍女說了兩句什麽。
侍女對著小榆道：“小少爺再稍等一下可以嗎？我去給殿下取新配的藥來。”
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味道，但是小榆還是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行走至無人的藥房門口，藥童取來了兩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
“都是神醫上午剛調配好的。”
藥包重量不輕，侍女要雙手清點才行。這自然也就顧不上牽住小榆了。
好在小榆乖巧，他雖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四處溜達，但也沒走遠，始終還在侍女的視線範圍之內。
這半邊的診室，都是專門為達官貴人準備的，長廊空空蕩蕩，十分靜謐，也就不需要提防著有人偷孩子。
侍女因此放下心來，瞧見小榆遠遠蹲在一盆青綠的松樹旁不動了，想著他可能是累了。便手上加快了清點的速度，就連詢問藥童的語速也快了不少。
但是小榆蹲在青松旁，並不是因為走累了。
而是他隱約聽見了這扇門後，傳來了情緒激昂地爭吵聲。
與其說是爭吵，不如說是一個中年男人在單方面地嘶吼著。
“我兒子都已經六歲了！這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六歲？
小榆本來只是路過，但聽到了“六歲”之後，他便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貼著墻蹲了下來。
他今年也六歲了。
所有人都默認他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小榆是恍惚地有印象的。
在遇到顧沛和姜禾之前，他也是有爹娘的。
雖然知道，這個人不可能是他生父，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想要聽一聽。
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悲傷或者懷念，只是大概是想知道，別人家的爹爹，是怎麽樣對孩子的。
屋內的人完全不知道門外神不知鬼不覺就蹲了一個孩子。
那個男人還在繼續說著，他的語氣都開始崩潰起來了：“那這個孩子是我的嗎？！”
“大人在回京城之後，便沒有過受傷的經歷了。用藥都記錄在冊，並無異常。也就只有在面對驃國騎兵那次，怕是那個時候就傷了根本……”
“砰——”
是瓷器被碰到地上發出的脆響。
小榆被嚇了一哆嗦，下意識瞪大了眼睛，可還是大著膽子聽了下去。
“那薛虹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呵呵呵哈哈哈，我費盡心思，不惜把阿霽都推出去了，結果，現在告訴我，不能生育了？孩子不是我的？”
“大人，您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那人低吼了一句，咬牙切齒道：“我拿唯一的兒子換了榮華富貴，代價是絕後了！絕後！！你叫我怎麽冷靜！還是說那個神醫，他是胡說八道的？”
對面猶豫了一瞬，聲音輕了不少：“世上不會有醫術比他更好的大夫了……”
屋內沈默了一會，就在小榆有些蹲不住，準備起身的時候。
那個歇斯底裏的男人似乎也冷靜了下來，他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緩緩開口道。
“你說，阿霽有沒有可能還活著啊？！”
小榆莫名其妙覺得脊背一涼，剛好華陽長公主的侍女遠遠地朝他招了招手。
“小少爺，走啦！”
小榆忙站起身，往前跑了幾步才應道：“來了！”
剛剛聽到的東西，他並不完全懂，但也隱隱知道，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雖然小榆是打算當作什麽都沒聽到的，但是到底年紀小，臉上藏不住事。
當華陽長公主從小樓裏出來時，看到的是面色凝重的小榆。
“這是怎麽了？”
雖是在問小榆，但詢問的目光卻是看向了侍女。
侍女迅速回憶了一下，小榆全程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並沒有發生任何什麽異常的事情啊。
於是她謹慎地搖了搖頭。
這就有些奇怪了，小孩就跟鏡子似的，突然發生在小孩身上的異常之處，一定是有跡可循的。
好在小榆也不是一個很沈得住氣地孩子。
還沒走到馬車旁呢，他便忍不住拽了拽華陽長公主的衣袖。
“姨姨……”
“怎麽了？”
小榆一臉困惑，語氣迷茫道：“傷了根本，就沒辦法生孩子了嗎？”
華陽長公主怔了一下，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又聽見小榆問。
“根本……又是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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