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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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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接下來數日, 弘歷依舊未歸。

“這又要下雨了。”春然站在廊下看著天邊烏雲黑壓壓的,正緩緩蔓延。

“主兒說把這兩只鳥兒放回竹林,不必拘著了。”

許多點頭:“那得盡早, 它們還能回自己窩裏躲雨,我這就讓人去送。”

“主兒就是這個意思, 覺得它們必然還有子女在, 不然怎麽這兩日都無精打采。”春然說完, 笑笑就回屋子裏去了。

許多便趕緊讓人提了籠子, 把那對鳥兒送回去。

“主兒,您看了有時辰了,歇歇眼罷?”春然端著茶道。

溫晚這幾日多半時間都在看書,讀的是史書雜談, 論歷史上的商賈一道的, 書不厚,已經快要讀完,她略不舍的放下:“你都催我兩回了。”

“罷了罷了,就喝你一盞茶,可不許再催了, 我也不過就幾頁的功夫了。”

春然笑笑:“奴婢謝主兒賞臉!”

“這算什麽賞,昨兒不是得了新的絨花?你挑兩朵不打眼的,跟含珠一人一朵。”

“她這幾日也是辛苦了。”

含珠一直在學著理事,何嬤嬤倒開始清閑了。

“是!”春然點頭。

“今兒送來的東西裏, 有一副棋?”溫晚放下茶杯,自己扇著扇子, 隨口問道。

“是, 高公公說,是象牙雕的。”

“還有一個象牙擺件, 主兒可要看看?”

“先不看了,左右都是那些花樣兒。”

弘歷不說整日送這些東西,三五日也會有一撥,花樣都是好意頭的,但看得多了,難免也膩。

“給我取那套翡翠棋子來,還有棋譜。”

“是。奴婢這就去。”

春然出去後,溫晚沒有立刻看書,而是輕聲同翠翠討價還價。

“兩句。不能再多了,我要的這個技能,不費你功夫,算起來是我虧了,你如今任務多刁鉆?!”

“即便如此刁鉆,我也從未想過擺爛,我這樣的合作夥伴,你得珍惜!再說…我又不是活不久了,這劇情還沒發展到進宮呢!你那點任務都未必夠用!你也得省著點不是!”

一頓輸出後,在翠翠的沈默裏,雙方算是友好的達成了協議。

溫晚又拿起書,對著那些繁體字,連蒙帶猜的看了起來。

春然進來把棋盤放好,沒有打擾。

就在溫晚終於看完整本,讓春然把書放回書架的時候,何嬤嬤進來了。

春然便抱著書出去了。

“主兒。”

“爺回來了。”

“這會兒去福晉那裏了。”

“嗯。”

今兒是十五了,弘歷也該去福晉那裏了。

“方才許多讓人去送那對鳥兒,在園子裏遇見了高姑娘還有戴佳格格。”

戴佳氏是昨天被送回來的,不過春光滿面的,應該是心願已成,終於伺候弘歷了。

“她們一起逛園子?可是要下雨了,跟咱們借傘?”

溫晚笑笑,一邊翻開棋譜,準備學著下棋。

“不是,是戴佳格格讓人摘荷葉,說是要給爺做什麽荷葉餅。”

“然後高姑娘又在河邊給側福晉祈福,偏偏就選了同一處…”

“論時辰,是戴佳格格先去的。”

“高姑娘慢了一步,戴佳格格說唯有那邊的荷葉不必坐船也能摘到,可高姑娘說,就得是這個方位祈福。”

“兩人互不相讓,便起了爭執…”

“沒再有人落水吧?”溫晚落下一子。

她偏愛黑子。

“那倒沒有,不過是爭執幾句,已經散了。”

“嗯。”

“要下雨了,晚膳讓小廚房備一份鮮辣蟹子,辣底要加一些酸柿子進去,再準備一碟奶香餑餑,要——”

溫晚分心落在一子,才道:“要做成如意模樣的。”

“是,今兒送來的螃蟹倒是好的很!”何嬤嬤笑道。

溫晚有分寸,知道螃蟹她不宜多用,便讓做成這些味道的,吃個鮮味兒罷了。

“不過這個季節,螃蟹還是欠缺了點,往年,中秋時節,宮裏都是要辦螃蟹宴的,奴婢問過,福晉這裏也會有小宴。”

“前兒得的料子,主兒喜歡的那個花樣,奴婢讓人送去做了,要精工細作,月餘才行,不過宴會時,怎麽也能得了。”

何嬤嬤這就準備著了。

“我還沒正經赴過宴呢。”溫晚笑笑。

心裏卻知道,等到八月,雍正大大就駕崩了,什麽宴會也別想有了。

正院。

福晉親自伺候弘歷換了家常的衣裳。

“爺,可要讓人先上晚膳?”

“還是先上點藕粉羹給爺墊墊?”福晉笑道。

“圓明園皇阿瑪賜了點心,倒也不必著急。”

“好。”

兩人坐在炕上,福晉執扇子給弘歷扇風。

“高氏身子如何了?”弘歷喝一口茶後問道。

“已然好多了。”

“今兒讓人去問,已經能走動了,只是還虛弱著。”

“嗯,福晉費心了。”

“永璜,同蘇氏如何?”

“永璜懂事,對蘇妹妹是敬著的,還送了自己做的木船給三阿哥。”

“三阿哥已經滿月,就叫永璋罷。”這名字,是弘歷早就想好的。

但滿月時不巧,萬歲爺又病了,滿月禮就沒有辦,弘歷甚至都沒能回來,只賞了許多東西,府裏也不敢設宴,也不過是各院送了東西過去。

“這名字極好,不過還是等爺親自去告訴三阿哥才好。”

“蘇妹妹照顧兩個阿哥,也是辛苦。”

“聽說夜不能安睡,虧的蕊之妹妹調了香,倒讓蘇妹妹好了很多。”

蕊之,是烏拉那拉側福晉的閨名,這字是用滿語譯過來的。

福晉言語透著暗示,弘歷也該去看看別人了。

每每回來都是去蔚蘭苑。

溫晚不能伺候,就不能綿延子嗣。

可子嗣,也是國事。

她身為福晉,當行勸諫之責。

弘歷聽出來了,點頭:“明兒我就去看看蘇氏。”

卻沒有提烏拉那拉氏。

福晉便又提了提永璉跟大格格青姝。

弘歷順勢讓他們過來一起用晚膳,福晉自然願意。

一家子其樂融融的用過晚膳,弘歷又故技重施,折子都送去了蔚蘭苑。

福晉恰好身子不爽利,月事突至,便順水推舟,勸他離開了。

綠竹對此擔憂不已。

“福晉,還是得再生個嫡子幫襯二阿哥才好。”

“我身子如何你也知道,太醫不是說了,最好調理一二。”

“若是因為貪心,生下孩子病弱,倒不如現在成全爺,左右,爺是心裏有數的,不可能只要溫晚一個。”

“戴佳氏,等了這麽久,不也伺候了。”

綠竹點頭:“福晉說的是。”

“說到戴佳氏…”她低聲把園子裏的沖突說了一遍。

福晉不以為意:“隨她們去罷。”

然後就讓叫大宮女彩柳進來伺候筆墨,她要寫字。

福晉最近偏愛彩柳伺候,綠竹也明白是自己許多時候都穩不住,不過心中雖然失落,但並不嫉妒,她是自小看著福晉的,只有盼著福晉好的,所以盡心盡力的教彩柳。

弘歷在大雨即將落下的那一刻趕到了蔚蘭苑。

溫晚手裏的棋子騰的落了下去,她對著棋譜打了一晚上的棋局,便亂了。

白子,恰好輸了。

弘歷很滿意她的反應,熟稔的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總算,沒辜負這場雨。”

外面大雨傾盆而至,雨聲如瀑。

“一場雨而已,何苦執著?”

“您這般計較,可是覺得,我們之間不得長久?”

她偏頭看他:“若是要長久,便不必爭這朝夕。”

“我總是在這裏的。”

弘歷與她額頭相抵:“你總不信,可以兩全。”

溫晚略正起身子看著他:“倘若…”

“我是說…倘若。”

弘歷心裏已經是百般猜測,卻臉色如常:“你說。”

“若有一日。”

溫晚看著他,他能看出她的掙紮,恐懼,還有孤註一擲般的勇氣。

“您能尋得一位…合您心意的…”

“她當是,恭順柔婉,文采斐然,琴棋皆通,與您情投意合之人。”

“若有一日,此人出現。”

“可否——”

“放我,離開。”

“此後生死,我自負之。”

溫晚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但她沒有掙開,只看著弘歷的眼睛,毫不退卻。

“砰!叮…”

外頭候著的李玉聽到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清脆悅耳。

格格終於碎了一個瓷瓶?

他並不以為意,依舊筆直的站著。

很快,弘歷就出來了。

這倒把李玉嚇了一跳。

這個時候,這大雨,爺做什麽?

格格難道又要什麽花樣兒?

爺也太慣著了。

他正想要不勸勸,就聽弘歷聲音冰冷:“備傘。”

備傘?

“爺是要取什麽東西麽?奴才去取,這雨太大了。”

“回去。”弘歷道。

李玉這才反應過來,弘歷要走。

巴巴的回來,又要走。

這是怒了?

他趕緊去備傘備油衣披風等物,心裏想著,今晚可不好過了,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在外面候著的春然,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爺同主兒惱了?

這可如何是好?

可弘歷未走,她也不敢進去伺候,只能這麽低頭站著。

李玉很快準備妥當,弘歷不耐煩披風,自己奪過傘,就走進了雨裏。

李玉嚇得趕緊跟了上去。

春然立刻推開門鉆進了屋子裏。

她這才發現,爺出來時候,把門關了,大雨的潮濕之氣,並未入內。

溫晚坐在榻上,面前是碎了一地的茶杯。

她的手裏是兩只小瓷老虎。

見春然進來,溫晚甚至笑了笑。

春然卻顫顫巍巍,差點哭了:“主兒…”

“您沒事吧?”

爺不會打主兒了吧?

她上下打量著。

溫晚笑了起來:“我沒事。”

弘歷雖然把茶杯都掃落了,可這兩個小老虎,他避開了。

“王爺走了?”

“是!王爺自己撐傘…”春然小心的蹲下收拾瓷片。

溫晚嘆了口氣。

這個任務其實她本來想放棄的,弘歷一定會震怒。

但是。

她突然想到了,她並不是主角。

真正的主角是溫晚的替身——與溫晚有五分像的令皇貴妃。

替身這個事兒,很難說清,是弘歷偏愛這種類型的女子,還是因為真的思念溫晚。

但不管哪種,這位還沒出現的姑娘,比她年歲要小。

是有威脅的。

她得從現在就開始,就試圖讓弘歷難以接受同她相像的女子。

當然,她肯做這個任務,最要緊的還是翠翠的威脅:任務失敗,技能跳過。原來談好的技能以後也不會給了。

小廢物也是懂拿捏的。

這個技能她有大用,不能跳過。

那就只能上了。

她來這麽久,第一次是全無對策,幾乎只靠賭的。

賭弘歷的心意。

翠翠曾提過,原主溫晚當初被誣陷謀殺皇嗣,證據確鑿,弘歷都沒有把她打入冷宮,甚至沒有廢她的位分,只是禁足而已。

這足以見弘歷對她的情意,還是夠用的。

外面,大雨依舊。

弘歷已經走到了門口。

守門的太監手裏拿著燈籠跪地。

“這燈籠怎麽回事?”弘歷的聲音比這雨還要涼。

“回爺的話,這燈籠是格格畫的,格格說,燈籠上畫了老虎,夜裏也心安些…”小太監回道。

弘歷看著那個燈籠,神色緩和了一瞬。

春然收拾了瓷片剛出門片刻,就跑了回來,道:“主兒…爺未走,在前院假山那邊…”

“李公公他們估計是勸不了,跪了一地。”

溫晚不疾不徐的笑了。

“給我備把傘吧。”

這麽大的雨,她可不敢就這麽沖進去,這身子養的不容易。

春然麻利的給她披了一個披風,然後拿了一把大傘,溫晚自己接過。

春然想了想,松開了手,自己另打了一把傘跟著。

溫晚踩在雨裏,想著還好今天懶,沒塗什麽胭脂和粉的。

不然一會兒雨水滑落,定然不美。

她一步步的,走的很穩。

李玉先看見了她,有些激動的道:“爺…格格來了…”

所以您快回屋罷!

這傘實在遮不住這大雨。

弘歷側臉看了過來,溫晚撐傘立在與他約莫還有五步遠的地方。

雨中他只能看到她的身影,看不清她的臉。

等他忍不住走過去,還有半步距離的時候,他看到,她在笑。

笑的如他於塞外策馬飛奔時遇見的那彎清泉。

乍看空靈,又仿佛萬物皆在其中。

半步的距離,他倆就這麽對峙著。

李玉心急如焚,也只能跪著等。

溫晚伸出手,雨水打在她的手上,她笑著開口:“涼的…”

弘歷的眼神,徹底敗了下來。

他拋開傘,把她一把抱起,往屋裏而去。

溫晚雙手攬著他,在他把她放下的時候,她也沒有松手,弘歷只能俯身低頭。

“我…錯了…”她輕聲道。

笑容還在,可哭腔也有了。

弘歷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坐下,把她重新抱在懷裏,這才發現她手裏還拿著那對小老虎。

她緊緊的拽著,他要給她拿出來,她卻下意識的又收緊了手。

弘歷溫柔的吻在她的唇上,逐漸蔓延到耳後,她的手才終於松了點。

弘歷趁機把小老虎拿了出來,然後掰開她的手,一看,果然紅了。

他心疼的看著:“對我那麽狠心也就罷了,何苦總是折騰自己。”

溫晚卻像是沒有聽到,只又道:“是我…錯了…”

她怯怯的用手去給他擦臉上的雨水,可她自己,臉上也是濕濕的,連帶著她的眼睛,也是濕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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